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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微漫 -【嬌襲】《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1:41 AM     標題: 微漫 -【嬌襲】《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5-9-15 09:29 PM 編輯

【書名】：嬌襲

【作者】：微漫

【內容簡介】：

　　葉家庶出三小姐

　　絕色容顏，卻被人嫡母和兩位姐姐利用了個徹底

　　最後死在了發賣的路上

　　轉世重活，原主卻拒絕重生，便宜了一縷來自現代的魂魄

　　不奏是捧殺嘛，不奏是利用嘛

　　誰利用誰啊？

　　培養出一代絕世好爹

　　擁有一手精湛製藥絕活

　　葉曼青眼睛彎彎地瞇瞇笑

　　這齣戲，演得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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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1:48 AM

第一章　噩夢

　　「小姐，二小姐親自給您送早飯來了。」

　　小丫頭的聲音讓葉曼玉抬起了頭，小小的腦袋晃了晃，露出一個笑容。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迎二姐姐。」

　　站起身，葉曼玉花了一點時間適應了一下現在的身高，然後規規矩矩地往門外走。

　　荷香院的月亮門那裡，站著一個小姑娘，十一二歲的光景，身上穿著淺淺的藕荷色衣裙，頭上梳了個小髮髻，壓著一朵珠花，嫩生生的十分水靈。

　　這是葉曼玉嫡出的姐姐，葉曼璟。

　　「玉妹妹身子可好些了？我特意讓廚上做了養身子的粥品和幾樣小菜，妹妹來試試可好。」

　　葉曼璟看到葉曼玉的身影，急忙將手裡提著的食盒交給一旁的丫頭，快步上前挽住曼玉的手臂。

　　「多謝二姐姐費心，曼玉已經好多了。」

　　葉曼玉微微低著頭，有些沒力氣的樣子。

　　事實上她是不敢抬頭，心虛。

　　因為她根本就已經不是葉曼玉小妹妹了。

　　小曼很清楚，她已經死了，明明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竟然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

　　是不是每個人死後都會有奇妙的旅程出現？

　　小曼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又活過來了，可這身子明顯不是自己的，生生縮水了一大圈兒，成為了夢寐以求的小蘿莉。

　　若只是這樣也就算了，小曼打算低調有內涵地過完這一輩子。

　　可偏偏來到這個小蘿莉的身體裡之後，小曼開始整夜整夜的做惡夢。

　　夢裡看到的，居然是這個葉曼玉往後歲月的凄慘日子。

　　葉家有三個女兒，庶出的大小姐葉曼琬，嫡出的二小姐葉曼璟，和自己，庶出的三小姐葉曼玉。

　　作為庶出的女兒，葉曼玉在閨中非但沒有遭到排擠虐待，兩個姐姐都待她極好，跟她一母同胞的姐姐似的。

　　這種嬌慣讓葉曼玉的性子變得特別得自傲，加上她又是葉府三個女兒中容貌最出眾的一個，更加得自命不凡。

　　以至於經常仗著姐姐的維護做出出格的舉動，久而久之，爹爹對她傷透了心。

　　然而嫡母和姐姐仍舊為她找了種種理由，父親的失望並沒有讓曼玉悔悟，而是變本加厲地在她們的縱容和慫恿下越走越偏。

　　那個時候，葉曼玉一點兒都不覺得有問題，她的三觀已毀，在姐姐們和嫡母潛移默化的影響下，葉曼玉的價值觀都扭曲了。

　　葉府的三小姐的名聲早已傳出去，哪個好人家敢要她做媳婦兒？

　　在嫡母一再的保證和謀劃下，葉曼玉居然心甘情願地做了護軍參領蘇家二公子的妾室。

　　特麼是心甘情願的！

　　小曼只記得自己的夢境到這裡，她都被噁心到了，這就是赤裸裸的捧殺啊。

　　好好兒一個小姑娘，愣是給這幾個女人養得是非不分、事理不明，還挺得意能夠嫁入蘇家，哪怕是妾室。

　　但小曼顯然低估了古代人心的險惡，葉曼玉成為了卑微的妾室只是個開端。

　　葉曼玉在兩位姐姐之前做了妾，在姐姐的挑撥計策之下往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卻成全了葉二小姐葉曼璟的美名，為她人做了嫁衣。

　　使得葉曼璟成為了蘇府名正言順的二少奶奶。

　　作死的葉曼玉繼續很開心，有從小愛護她的姐姐罩著她，小日子必須飛起來才行。

　　可沒想到，葉曼璟不耐煩了，她不想再演戲，不想再戴著情同姐妹的面具。

　　於是葉曼玉開始發現自己的日子不好過起來。

　　她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自己做什麼錯什麼，姐姐也是一副失望的表情。

　　最後，她什麼都沒做，所有人卻都認為葉曼璟落胎的孩子，是她的傑作。

　　從夢中醒來，小曼仍舊沒有從那種絕望和恐懼中脫身。

　　她看到葉曼璟滿身的血水，浸濕了衣裙，顫抖著聲音質問她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狠心連姐姐都要害。

　　葉曼玉無從解釋，因為根本不是自己做的，可她的名聲不容她辯解，所有人，都恨不得死掉的是葉曼玉才好。

　　蘇家老太太震怒，謀害蘇家子嗣，定然要將她發賣出去。

　　葉曼玉害怕了，她想盡一切方法偷偷逃出去去找葉曼琬，她是冤枉的。

　　葉曼琬一如既往地安撫了她，卻一邊穩住她，一邊派人去了蘇家。

　　葉曼玉被抓起來，她是冤枉的，她真的是冤枉的！

　　平日的高傲早已消失殆盡，她只是個妾室！葉家也已經不認她了，沒人能夠救她！

　　為什麼？為什麼一直對她那麼好的二姐姐要這樣冤枉她？

　　葉曼玉最後見了一眼葉曼璟，那個躺在軟蹋上被伺候得十分舒坦的二姐姐。

　　「我呀，還真就沒見過這麼蠢的，若是不告訴你實情就這麼讓你死了，我這心裡，一定會憋出病來的。」

　　「你跟你娘一樣，是個賤皮子，仗著一張妖媚的臉心裡凈想著迷惑男人，真是下作。」

　　「誰拿你當姐妹呢？別噁心人了，你不過是我腳下踩的石頭罷了。」

　　「有你這個蠢東西，爹爹才會把對你娘那個賤人的愧疚打消，才會覺得我才是個稱職的女兒。」

　　「賤骨頭，隨便說說就想著勾引男人，做人妾室就那麼得意？」

　　「夫君是我一個人的，我不允許身邊有你這種賤人存在，所以很抱歉，你就安心得去吧，跟你娘那個賤人在底下團聚。」

　　……

　　滿滿的惡意讓葉曼玉渾身發寒，她也真的沒有撐過來，死在了被發賣的路上。

　　*****************************

　　葉曼玉是悔恨的吧？是憤怒的吧？她的一輩子就這麼毀掉了，消失得無聲無息，沒有任何人會同情她。

　　彷彿就只是個無關緊要不聽話的小貓一樣，死了，也就死了。

　　可為什麼自己會重新回到葉曼玉的小時候呢？是因為正主兒有了這麼個機會，卻已經不願意面對了嗎？

　　小曼很慶幸自己沒有說夢話的習慣，不過接連的噩夢讓她的精神也極受打擊。

　　本就是大病初癒，已顯出絕色的小臉蒼白得透明，誰看了都心生憐憫。

　　她的二姐姐葉曼璟，在夢裡對她惡言相向，滿臉唾棄，多說一句話就好像髒了嘴一樣的女子，也還是嬌嬌小小的模樣，和藹可親地照顧著她。

　　「可憐見的，俞姨娘剛過世不久，玉妹妹定然傷心欲絕，爹讓我來多陪陪你，嘖嘖，看看這小臉瘦的，都沒型兒了。」

　　葉曼璟先將食盒裡的碗碟取出來，放在了桌子上，然後伸手握住葉曼玉的小手，面上凈是擔憂。

　　俞姨娘是葉曼玉的生母，因為一場大病剛剛過世，葉曼玉受不住打擊，也纏綿病榻。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換了個芯子了。

　　「多謝二姐姐掛念，曼玉……曼玉能有姐姐陪著，是曼玉的福氣。」

　　葉曼玉的眼睛裡頓時飽含淚水，水汪汪的眼睛任誰看了都會想要憐惜。

　　葉曼璟努力壓制著心中的怒氣，摸了摸葉曼玉的頭髮。

　　她才是葉府的嫡女！

　　葉曼璟在心中怒吼，憑什麼？這個小賤種憑什麼在府裡跟她是一樣的待遇？

　　父親大人也太偏心了不是嗎？

　　不過是姨娘生的，居然樣樣不落於自己？

　　葉曼璟努力調息著，讓這股憤怒慢慢散去。

　　娘說了，她自有辦法，既可以讓這個小賤人自作自受，又能讓她們利用上，不過自己得先要獲得葉曼玉的信任才行。

　　想到這裡，葉曼璟伸手將粥碗輕輕推到葉曼玉的面前，「玉妹妹趕緊趁熱喝了，裡面是母親特意讓人送來的燕窩。」

　　葉曼玉很想再客套一下，不過她還是拭了拭眼角，低頭乖巧地喝了起來。

　　用喝粥的姿勢，將自己快要破功的表情掩蓋住。

　　果然還是小孩子啊，哪兒能夠將情緒掩蓋得如此深沉？剛剛她的好姐姐的表情都扭曲了好嗎？

　　當初葉曼玉到底是怎麼被這些女人粗製濫造的表演給蒙蔽的？她是傻的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1:52 AM

第二章　靠山

　　「玉兒，為父來看你了。」

　　葉曼玉剛放下粥碗，就聽到一聲和藹的聲音，抬起頭一看，一名中年男子，身上還穿著官服，匆匆走進荷香院。

　　父親在原主葉曼玉的記憶中，一直都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然後逐漸轉為了失望和嫌棄。

　　她的夢中似乎從來沒有見過這般擔憂的神態和溫柔的聲音，更別說是笑容了。

　　可小曼卻看得出，葉父的擔憂是真心實意的，自己在他的眼裡還是個寶貝女兒？

　　小曼振奮起來，還不錯，至少沒有給她一手的爛牌不是嗎？

　　在有險惡用心的嫡母和姐姐的包圍中，暫時還有個父親會真心擔憂她。

　　葉曼玉揚起白玉般的小臉，看到父親走近了，貝齒輕咬下唇，眼睛裡的傷心就溢了出來。

　　「爹……」

　　軟軟糯糯的聲音裡帶著恐懼，親娘過世，她一個小小的庶女就此無依無靠，小小的人兒可憐兮兮地望著葉父，眼睛裡都是怯弱。

　　葉向慕的心一下子就軟成了水，急忙快步來到葉曼玉的身邊，將才八歲的她摟在懷裡。

　　「玉兒不怕，你娘雖然不在了，可你還有爹呢，你放心，只要有爹在，定然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葉向慕對葉曼玉的娘親俞姨娘是一見傾心，彼時葉向慕已然成親，可俞卿卿絕色的容顏和溫婉的性子，牢牢抓住了葉向慕的心。

　　俞卿卿家中貧寒，卻也是個有骨氣的人，並不願做人妾室。

　　而葉向慕也沒有強迫她，只是用自己的真心打動了俞卿卿，終於抱得美人歸。

　　將俞卿卿接入府裡的時候，葉向慕就給她承諾，雖然不能許她正室的地位，但別人有的，她一樣都不會少。

　　葉向慕也知道後宅中的那些勾當，在俞卿卿有了身孕之後，甚至藉了高僧的口，讓俞卿卿搬出去養胎，待到平安生產之後才又接回來。

　　他們的女兒，跟卿卿一樣有著極美的容貌，小小年紀已經出落得不凡，集結了卿卿和自己的所有優點。

　　就是性子高傲了些，可沒關係，葉向慕看著曼玉，心裡就會湧動出跟她娘親琴瑟之好的回憶，不免多疼愛了些。

　　被冷落的葉曼璟手裡的帕子幾乎要擰出水，臉上也不復之前姐妹情深的笑容。

　　葉曼玉不是喜歡孤芳自賞對誰都冷著臉嗎？之前不是還因為俞姨娘的死跟爹爹置氣的嗎？

　　她怎麼意志這麼不堅定呢？要生氣就要生到底啊！她的骨氣哪兒去了？

　　「爹爹安好，您放心，娘也是玉兒妹妹的母親，斷然不會讓妹妹受委屈的。」

　　葉曼璟掙扎著擺出貼心女兒的模樣，婉言出聲提示葉向慕自己的存在。

　　「好了，玉兒不哭了，你怪爹爹沒有照顧好你的娘親，爹爹心中又何嘗不難過，你……肯原諒爹爹了嗎？」

　　葉曼璟精神一震，等著葉曼玉的回答。

　　娘說了，爹爹對葉曼玉的遷就是有限度的，而不知好歹的葉曼玉卻在無限糟踐這份寵愛，若能讓她失了寵，那還不乖乖地任由她們擺布？

　　「爹爹您這話說的，俞姨娘的事情與您何干？玉兒妹妹也只是一時情緒激動，才會對您心生怨懟的，對吧，妹妹？」

　　葉曼璟搶先開口，葉曼玉可能是好日子過多了，不知怎的總會出現逆反情緒。

　　以往葉向慕會因為俞姨娘而遷就她，現在再逆反一個試試？自作孽不可活！

　　葉曼璟擔憂地看著葉曼玉，似乎想要代替她回答一樣。

　　然而她眼裡的幸災樂禍，小曼一點兒都沒有錯過。

　　這大概跟閱歷有關係吧，小曼心想。

　　「爹爹，」葉曼玉的聲音還帶著顫抖，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著，上面還凝結著晶瑩的淚滴，要落不落的，格外讓人憐惜。

　　「女兒又豈會責怪爹爹……，只是，」葉曼玉揚起了頭，雪白的小臉被光照射得透出瑩色，「爹爹……不會也和娘一樣，不要玉兒了吧？」

　　淚水順著葉曼玉的臉頰落下，楚楚可憐，好似擔心被遺棄的貓兒。

　　葉向慕的鼻頭髮酸，玉兒的性子他了解，略微有些清高和傲氣，卿卿都拿她沒辦法。

　　這樣的孩子這會兒卻因為卿卿的離去患得患失，生怕自己也不疼她了，著實讓人心底疼痛。

　　「不會的，玉兒永遠是爹爹的女兒，爹爹怎會不要你。」

　　葉曼玉撲進葉向慕的懷裡，很好很好，雖然暫時只是一句口頭保證，但總聊勝於無。

　　夢中葉向慕可是對在蘇家一籌莫展的葉曼玉不聞不問，主要葉曼玉妹子行事也偏激，愣生生將葉父的耐心給耗光了。

　　蘇家來納妾的時候，那是葉父最後一次跟葉曼玉說話，若是曼玉不願……，葉父也不是沒有辦法回絕。

　　可葉曼玉作死的擰了性子要嫁過去，不做妾又能如何？已是壞了名聲的女子，難不成，當真去寺廟裡長伴佛燈？

　　從此之後，葉父就如同沒有了葉曼玉這個女兒。

　　一旁看著他們父女情深的葉曼璟差點兒岔了氣，怎麼跟娘說的不一樣呢？

　　葉曼玉這死丫頭居然轉性了？之前還敢跟著爹爹僵著脖子吵，這會兒又扮起軟弱來了？

　　「爹爹，玉兒妹妹身子還弱著呢，您何苦又惹她落淚？」

　　葉曼璟咬著牙試圖分開兩人，上前輕輕將葉曼玉攙扶開來。

　　可不知怎的，原先弱了吧唧的葉曼玉，這會兒居然十分有勁，還很湊巧地躲開了葉曼璟過去攙扶的手臂。

　　「女兒已是大好，讓爹爹擔心本是不孝，若是……，若是讓娘知道了，她也定然不會贊同的。」

　　葉曼玉嬌弱地低著頭，成功讓葉向慕心中的憐惜激發得更加強烈。

　　「好，好！玉兒懂事了，也長大了，你娘在天之靈，一定會欣慰的。」

　　葉曼璟的手緊緊地攥著葉曼玉的袖子，若是不將她的袖子抓得扭曲，她的臉就會扭曲掉。

　　之前娘叮囑的都白費了，什麼先忍得一時，待日後讓葉曼玉自食後果。

　　這讓她怎麼忍？！

　　年紀小就可以這般膩著爹爹撒嬌嗎？還有沒有一點女孩子家的矜持了！

　　葉曼玉知道要適可而止，不能刺激過了，萬一這些女的興起別的念頭就不好了。

　　可憐的曼玉姑娘，自己既然接手了她重活一世的人生，就沒想過要走她舊路。

　　第一步，至少不能讓自己最大的靠山消失。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1:58 AM

第三章　出門

　　演戲這種東西，不僅要看天分，還需要有一定的閱歷。

　　見多了這種事兒，哪怕是在電影小說裡，什麼時候該出現什麼樣的情緒，也定然可以手到擒來。

　　葉曼玉將葉向慕送出院子，糾結的情緒和不捨的眼神，完美得展現了一個剛剛痛失娘親渴望能得到更多關愛的小女孩的心情。

　　隨後，曼玉稍微收斂了一些臉上的憂愁，轉身看向葉曼璟。

　　「二姐姐，玉兒這兩日病在床，未能去給母親請安，心中滿是惶恐，不知姐姐可否陪同玉兒去母親的院子裡？」

　　葉曼玉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忽略葉曼璟臉上沒能收得住的情緒，怯弱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從葉曼璟的動作看來，她大概很想將自己的手給打掉吧。

　　不過她忍住了，曼玉覺得甚是不容易，才十歲出頭就能這般隱忍，怪不得前世葉曼玉被耍得團團轉還將此人當做自己的救命良藥。

　　「妹妹何須惶恐，母親又豈是不通情達理之人？她一早叮囑我要看顧好你，妹妹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那玉兒更不能恃寵而驕，二姐姐，你就陪我去吧。」

　　葉曼玉的聲音有著極度的不自信，葉曼璟的心情忽然好了許多。

　　再得寵，不過是個從姨娘的肚子裡爬出來的不是嗎？

　　平日裡有俞姨娘那個妖妖嬈嬈的東西在爹爹面前讒言，這會兒沒了姨娘，葉曼玉還不是只能在母親手底下謀生？

　　庶女身份低賤，自己跟她較什麼勁兒啊，真是夠丟份的。

　　葉曼璟的思想工作做得差不多了，隨即自然而然地牽住曼玉稚嫩的小手，臉上掛著笑容。

　　「妹妹既如此有心，姐姐又如何會推脫？採薇，還不給你家小姐取衣服來？」

　　「妹妹還是得多加小心才是，雖外面日頭正好，可你大病初癒，該注意的，還是得注意。」

　　葉曼璟一副嫡女氣派得指揮荷香院裡的丫頭做事，轉過頭卻是憂心忡忡，苦口婆心。

　　小曼感動得都要哭了，看看古代這些小丫頭們，才多大的年歲就各個是人精的模樣。

　　她用手邊的絲帕摁了摁眼角，太可怕了，趕緊順順利利長大，隨便找個老實的人家嫁了才是正事。

　　採薇小丫頭趕緊進屋，不多時手裡捧著一件織錦銀線刺雲紋鑲東珠罩衣出來。

　　衣服在陽光下頭閃著粼粼的光澤，端得是流光溢彩。

　　領口處還有一圈大大的白色絨毛，極為貴重。

　　葉曼璟暗暗咬牙，這件罩衣是爹爹去了一趟蜀州帶回來的，一共三件，她們三姐妹一人得一件。

　　然三件內，數這件最為難得珍貴，說是什麼蜀州有名的繡娘用秘法繡成，偏偏讓父親給了葉曼玉。

　　這是故意的吧？就沒別的衣服可穿了？

　　葉曼璟覺得今日極為不順，明明前些日子一切都在娘的預料之中，葉曼玉將俞姨娘的死算在了爹爹的頭上，就差指著爹爹鼻子罵了。

　　她們還等著爹爹對她的耐心用盡，將葉曼玉撇至一旁。

　　怎麼今日就變了呢？

　　曼玉看到這件華貴的錦衣，腦子裡也出現了某些信息。

　　要說葉曼玉也冤枉，她哪兒知道這件就是最好的？只不過先入了她的眼罷了。

　　於是很隨意地開口定下，葉向慕直接就給了自己。

　　這會兒葉曼璟的臉色不好，不過曼玉也沒打算認慫，拿都拿了幹嘛不穿？

　　再說她也不想露怯，新魂魄新氣象，大家都是混口飯吃的，高調一些，也未嘗不可。

　　採薇熟練地給曼玉將錦衣披上，心中讚歎，三小姐果然傳了俞姨娘的美貌。

　　被白色的絨毛圍住的小臉更顯得清麗無雙，清凌凌的雙眸因為剛剛才哭過，帶著濕氣。

　　嘴唇是嫩生生的粉色，看著柔軟潤澤。

　　怪道老爺對俞姨娘那麼寵愛，從三小姐這裡就能看出，俞姨娘定然也是個難得一見的絕世美人。

　　曼玉十分低調地走在葉曼璟的身側，第一次，踏出了荷香院。

　　********************************

　　荷香院離太太的芳華院頗有一段路程，許是太太想要眼不見為凈吧。

　　只是苦了身子尚在虛弱的曼玉，不過是個住的地方，搞這麼大做什麼？

　　繞過了一個梅園，曼玉才聽葉曼璟親切地說，「妹妹可是累了？前邊兒就到了，看看我說什麼來著，都讓你別勉強，妹妹的面色可不好啊。」

　　這話就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在裡面。

　　讓你撐？呵呵，這麼上趕著著急來拜見母親，還不是怕俞姨娘不在了母親會刁難？

　　曼玉也確實不太好受，她精神雖然神采飛揚，恨不得立刻跳出前世既定的圈套，無奈身體不允許。

　　八九歲的孩子生一場大病，緩過來也需要些時日。

　　曼玉扯了扯嘴唇笑了笑，她知道這會兒自己的臉一定白得像鬼一樣，可要是再待在荷香院裡，她會無聊死的。

　　再說，似乎就在最近，太太有心要跟葉老太太提出，將自己養在太太的身邊。

　　葉曼玉虛弱的笑容慰藉了葉曼璟今兒鬱悶的心情，頓時臉上笑容也多了起來，還主動攙扶著曼玉來到芳華院。

　　這會兒太太正在理事，葉父任督察院右都御史，正三品的官職，在葉家也是最出色，最有本事的，父親的哥哥混到如今，不過是個通政司參議。

　　葉父還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已經嫁人的姐姐，弟弟如今外放蜀州縣知府，等過幾年有些建樹才好回京。

　　葉家，就他們二房的最為矚目，葉老夫人，葉曼玉的祖母，在葉老太爺過世分家之後，一直跟著葉向慕生活。

　　曼玉有些不明白當初葉家為什麼要分家，有出息的二房獨立出來，別的房就甘心？

　　不過這些就算是葉曼玉的夢境，都無法給她解惑。

　　前世葉曼玉光顧著作死了，其餘的事情哪兒還有精力分散出去？

　　葉曼璟並沒有讓人進去通報，她可是娘的嫡親女兒，還需要那些形式？直接牽著曼玉就進了屋。

　　「娘……」

　　曼璟的聲音不自覺得帶著甜膩的撒嬌意味，她也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在現代，才堪堪上初中的年紀。

　　不過這裡面有故意做給自己看的吧？

　　曼玉不吱聲，循規蹈矩地跟在葉曼璟的身後踏進了屋子。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2:02 PM

第四章　母親

　　正堂裡站著一圈兒婆子媳婦，等著跟太太彙報事務，中間兒一把雞翅木高背椅上，端坐著一名女子。

　　相貌並不十分出眾，可能跟曼玉照多了鏡子有關係。

　　知道自己的臉長得好看，小曼可沒少瞧鏡子，瞧一遍感嘆一遍，秀色可餐這詞兒不是浪得虛名的。

　　太太身上的穿著華貴，高貴又不失穩重，倒也將她當家主母的氣勢烘託了出來。

　　這會兒葉曼璟正膩在太太的懷裡，笑容暈染著她整張臉。

　　太太對著女兒自然也是笑容滿面，明明瞧見了虛弱到快要站不住的曼玉，卻好像粗心得沒有注意到一樣。

　　就這種對待前世的葉曼玉竟然也能對她們推心置腹……

　　小曼在心底吐槽，果然美色和智慧是成反比的嗎？多明顯吶，赤裸裸的敵意葉曼玉是怎麼做到視而不見的？

　　小曼可沒想過要咬著牙硬撐，該裝柔弱的時候決不能死磕，這可是真理。

　　於是，她很沒用的就要往地上倒，一旁的婆子和採薇丫頭趕忙扶住，採薇更是尖叫起來，「三小姐，您怎麼了！？」

　　小曼很想表揚一下採薇的發揮，無奈她這會兒正虛弱著呢，眼睛閉著，配上慘白的不足巴掌大的小臉，效果驚人。

　　太太總算注意到下面還多了幾個人，葉曼璟更是急忙從娘的懷裡退出來，快步走過去。

　　這會兒葉曼玉在父親心裡還是有些分量，可不能讓她昏在芳華院裡。

　　「你們幾個廢物！知道玉兒妹妹身子虛弱還不將她扶坐下，要你們有何用？！」

　　採薇咬著嘴唇，輕手輕腳地將葉曼玉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又尋了個軟墊給她靠著，小曼這才緩緩睜開眼睛。

　　「玉丫頭，你身子還未好透，何苦來我這裡？真是個讓人放不下心的孩子。」太太臉上的擔憂絲毫不顯得假，語氣裡都透出母親的慈愛。

　　「母親，玉兒的身子已是無礙，只是一時頭暈，不礙事的。」

　　引人注意的目的達到了，曼玉也沒有一味的裝柔弱，前世就是在她矯情的時候，太太迅速在老太太的授意下獲得了自己的撫養權，然後一步步引著她走入她們編製好的陷阱裡。

　　這次，怎麼說自己也要努力一把才行。

　　庶女養在姨娘的名下是可以的，畢竟不是兒子，不過既然姨娘死了，那正房可以接手，也可以不管。

　　小曼不想湊到太太身旁，但也沒想過要過著沒人管的凄慘日子，她心中倒是有個想法。

　　太太在曼玉緩過來之後，招手將她叫過去，然後眼睛裡垂淚，把她摟在懷裡。

　　「我可憐的玉丫頭，俞妹妹突然過世，你定然傷心壞了吧？不怕不怕，母親一定會像俞妹妹那般將你當成親生女兒疼愛的。」

　　小曼感覺到太太滴入自己頸窩裡滾燙的淚水，一時間發了怔。

　　她知道太太心中必然不是這般所想，只不過是做戲罷了，可淚水的溫度，透過皮膚幾乎燙傷了她的心。

　　小曼死去的時候，耳邊聽到了媽媽近乎崩潰的哭喊聲，那種撕心裂肺的哀慟，小曼完全不敢回憶。

　　如果能夠代替自己去死，媽媽一定也是願意的吧……

　　可憐天下父母心，小曼的眼淚開始落個不停。

　　為什麼？既然能夠重活，為什麼不能讓她回到自己本來的身體中？那樣的話，媽媽也就不會那麼傷心難過了。

　　她在葉曼玉的夢裡，感覺到最絕望的一次，是曼玉小產。

　　她不知道原因，或者是好姐姐們送去的賀禮裡有不妥當的東西，或者是在蘇家得罪眾多，有人見不得她好。

　　那痛不欲生的疼痛，伴隨著從肚子裡滑落的空虛，讓小曼一次又一次得從睡夢中驚醒。

　　葉曼玉之所以不願意重活，是沒有勇氣了吧？

　　沒勇氣面對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沒有勇氣面對將她害成那樣的人和事。

　　她必定是不願意再經歷了，所以寧可讓自己這個飄渺的魂魄成為身體的主人。

　　曼玉哭得傷心不已，幾乎背過氣去，淚水將自己和太太的衣襟打濕。

　　此情此景，葉曼璟也在一旁抹眼淚。

　　果然還是娘厲害，看看這個賤丫頭哭得，是把娘親當成自己的娘了吧？

　　呸，做夢，不過唬唬你而已，還真以為娘是真心心疼？

　　葉曼璟這會兒的表情漏洞百出，可惜小曼沒心思去看，她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姑且暫時將她當做是自己的媽媽吧。

　　女兒不孝，不能在您的膝下承歡，讓您遭受如此喪女之痛，女兒不孝！

　　**************************************

　　這一頓痛哭，耗盡了小曼積攢下來的所有力氣，差點真昏過去。

　　可她忍住了，不能昏啊，要真昏過去，那今兒這罪就白遭了。

　　太太也很滿意曼玉的表現，孩子而已，動沒動情自己還不至於分不清。

　　剛剛曼玉的那種哭法，完全是發自靈魂的，讓她將自己當做救命稻草，還有什麼可以擋在璟兒的前面？

　　長得好看有長得好看的用處，物盡其用不正是自己的拿手好戲嗎？

　　「玉丫頭快擦擦，仔細哭壞了身子，母親會心疼的。」

　　曼玉抽噎著一時半會兒還剎不住，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看清楚了她的樣子，太太心裡抽了一口氣，小丫頭果然是天姿絕色，這才多大？梨花帶淚的模樣讓自己看了都心動。

　　哭紅的小小鼻尖讓人都心生愛憐，水淋淋的眼睛和被淚水打濕的睫毛，不得不說太勾人了。

　　曼玉緩了好一會兒才止住，在太太憐愛的叮囑中去後面凈面。

　　「娘，你瞧著如何？」

　　葉曼玉離開之後，曼璟就迫不及待地詢問道。

　　「有什麼如何的？還不是跟我說的一樣？她除了指望我，還能指望誰？璟兒，你要壓得住性子，只要讓她的心徹底為我們所用，娘保證，你以後絕對能踩著她得到大好的前程。」

　　太太渾不在意地說，不過一個小丫頭，長得漂亮更好，要知道有時候，漂亮也是一種本錢，俞卿卿那個賤女人，不就是用漂亮籠絡住了夫君，以至於幾乎要壓在自己的頭上？！

　　想到這個太太就恨不得抓爛跟俞卿卿十分相似的葉曼玉的臉，好讓自己自己心中憋了那麼多年的怒氣宣洩出去才好！

　　母親忽然有些猙獰的表情，讓曼璟咽下了口中的話。

　　她覺得今日葉曼玉有些不一樣，似乎不恨爹爹了，也似乎沒有曾經那麼持才傲物不可一世了。

　　可母親既然覺得沒有不妥，那一定是自己感覺錯了。

　　母親是自己見過最厲害的女子，饒是俞卿卿在爹爹面前得臉這麼些年，母親不是一樣讓她消失得乾乾淨淨？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2:06 PM

第五章　應下

　　葉曼玉洗漱完畢，打起精神又回到了前廳。

　　葉曼璟和太太正等著她呢。

　　「讓母親見笑了。」

　　曼玉嬌嬌弱弱地拜下身去，兩隻眼睛有些紅腫，卻讓人瞧著心生憐惜。

　　「玉丫頭這是在跟母親生份呀。」

　　太太笑呵呵地親自上前將她扶起來，拍了拍她的手。

　　「玉丫頭盡可以將我當做你的娘親，這以後啊，但凡璟兒有的東西，都不會少了你的一份，若是有委屈，也可以來跟母親說，可千萬別跟我見外了知道嗎？」

　　曼玉的眼眶又紅了，「多謝母親。」

　　「看看，又生份了不是？」

　　葉曼玉微微低下頭，臉上是微微的嬌怯，然後才試探地抬起頭，頭上沒有任何髮飾的髮絲在眼睛前面晃了晃。

　　「母親，玉兒這陣子病得腦子有些糊塗，只記得就在這兩日要去祖母的院子裡請安，可是明日？」

　　太太一愣，眼睛裡的慈愛依舊。

　　「玉丫頭是個有心的，確實在明日，不過，你的身子還未好利索，明日，你還是好好歇著，母親會為你解釋的。」

　　太太覺得葉曼玉定然會答應下來，因為此前，這個小丫頭並不喜歡去葉老夫人那裡。

　　不只是葉曼玉，自己的璟兒，和養在楊姨娘膝下的庶長女葉曼琬也都不喜歡。

　　葉老太太性子孤僻，早已不問瑣事，住在慈安堂裡足不出戶，也並不喜歡被人打擾，葉向慕說了很久，才答應他們每半個月去她院子裡請安。

　　葉向慕雖不是長子，卻奉養著老太太，他對老太太是很有感情的。

　　雖然葉向慕並不是老太太所出，卻是被葉老太太一手養大，所以才會在他的父親過世分家之後，將老太太接到自己的身邊。

　　彼時葉老太太早已身無長物，葉家那會兒被瓜分得乾淨，什麼都沒給老太太剩下。

　　當時太太還埋怨過葉向慕，這樣一個什麼都沒有的拖累，也就葉向慕肯做這個冤大頭了。

　　「你懂什麼？她雖沒有生過我，卻將我養大，是我名正言順的母親！」

　　葉向慕狠狠地朝著太太發了火，拂袖而去。

　　太太當時恨得銀牙都咬碎了，容嬤嬤卻在一旁安慰她，老爺長情，是性情中人。

　　太太當人知道，若不是性情中人，他能將俞卿卿那個賤人接到府中一寵就是這麼多年？

　　性情中人，呵，也不過是對喜歡的人鍾情罷了！

　　再說這個葉老夫人，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從葉向慕將她接回來開始就十分低調。

　　慈安堂裡清心寡欲，從來也不給葉向慕添麻煩，漸漸的，太太也就釋然了，不過是多養一個人，他們葉家又不是養不起？

　　就是葉向慕也太氣人了，葉老夫人的一干吃穿用度，全部是另外走賬，他也會經常送些時令鮮果過去，幹嘛啊，自己難不成還會苛待了那個老太太不成？！

　　太太一想起來心裡就有火，可她還真不敢不尊敬葉老太太，生怕葉向慕對自己的那點兒情分，因為老太太而消失殆荊

　　「太太啊，您何苦跟老爺置氣？您往後就多多孝敬老太太，看看俞姨娘，雖然老太太也對她不理不睬，可她總是柔柔婉婉的湊到老太太跟前，老爺多高興？」

　　容嬤嬤也無奈，太太的性子既然知道老爺的性情，又為何不順著老爺來呢？

　　太太這會兒是醒悟了，左右能勾住老爺心思的小賤人已經不在了，自己當然得趁著這個機會將老爺的心挽回來。

　　明兒她就要跟老太太稟明，想將玉丫頭養在自己身邊，自己不計前嫌，老爺來芳華院的頻率自然也會多些。

　　「母親，大夫說玉兒已經無大礙了，姨娘過世之後，玉兒也想了許多，祖母對姨娘雖說不上喜愛，可玉兒……，也想去祖母面前磕個頭。」

　　曼玉的姿態很誠懇，太太也沒有多攔。

　　左右葉曼玉跟老太太又不親，相比之下，她在自己這兒的表現，明日只要自己提出來，她還不欣喜若狂？

　　只是……，嘖，一想到自己要幫那個賤人養孩子，太太就渾身不舒服。

　　不過容嬤嬤出的主意倒是不錯，怎麼養不是養？養出一條聽話的狗，關鍵時候還能派的上用場呢。

　　得到了太太的准許，曼玉這才放了心。

　　她的臉色已經不十分好了，這口氣可是撐住了才堅持到現在的。

　　曼玉心想，趕緊撤吧，要是真昏倒了，明兒她就不用想了。

　　跟太太請了安，曼玉婉拒了葉曼璟想要送她回去的念頭，還帶著一絲笑容，「二姐姐，玉兒可不能再麻煩你了，玉兒的身子真的好啦。」

　　大概葉曼璟也不想再對著曼玉姐妹情深，她的道行尚淺，再裝，是要出紕漏的。

　　這麼親熱地叫自己「二姐姐」，葉曼璟心底的不屑幾乎要爆發出來。

　　曾經俞姨娘得寵的時候，葉曼玉什麼時候將自己放在眼裡？

　　這會兒靠山沒了，就想舔著臉上趕著來套近乎？我呸！

　　葉曼璟沒有堅持，將曼玉送出院子就冷著臉走了回來。

　　「娘！您幹嘛要對她那麼慈祥，還讓我也這麼做，娘我真的做不來啦！」

　　太太靠在軟墊上，讓容嬤嬤通知外面的媳婦婆子重新進來，伸手摸了摸梳理得一絲不亂的髮鬢。

　　「璟兒，娘是覺悟了，你看俞卿卿，嬌嬌弱弱的樣子讓老爺那麼痴迷，連帶對玉丫頭也是寵愛有加，若是我們對葉曼玉做了什麼，你爹豈不是會更心疼她？」

　　「所以我們要對她好，狠狠的好，將她的性子驕縱得讓爹心生厭煩，到時，誰還會為她說一句話？」

　　葉曼璟愣在那裡，看著太太的眼神裡充滿了崇拜的光芒。

　　婆子們已經回來了，在太太面前排開，有條不紊地開始彙報。

　　一旁的葉曼璟只覺得自己的手在發抖，太厲害了，自己的娘親真的是太厲害了！

　　********************************************

　　出了芳華院，曼玉幾乎是靠在採薇身上的。

　　「把我扶回去，就說我只是累了，精神不佳。」

　　採薇嚇了一大跳，二小姐這豈是精神不佳？臉蒼白得跟要死掉一樣。

　　她當即就哆嗦起來，卻用肩膀硬生生將曼玉抗住。

　　曼玉覺得自己快要失去知覺了，果然這副身子太弱，鍛煉身體她會啊，但好歹給她些時間啊！

　　採薇小丫頭還是很有潛力的，她是俞姨娘親自選來給曼玉，對曼玉可謂忠心耿耿。

　　幾乎是一路拖行將曼玉攙扶到荷香院，進了屋子，曼玉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2:10 PM

第六章　夢魘

　　「玉丫頭，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想清楚了，有些事，一旦真做了，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蒼老的聲音在曼玉的耳邊如同渾厚的鐘聲一樣，充滿了她所有的感官。

　　曼玉周圍一片黑暗，只有前方，有一點光亮。

　　那裡是自己唯一的希望嗎？已經有了驕縱乖張名聲的葉家三小姐，是不是只有那一個出路了？

　　可為什麼自己永遠都抓不到那縷光芒？離得近了，只能看到葉曼玉下身滿是血跡地跪坐在那裡，臉上布滿了淚痕……

　　「嚇！」

　　曼玉從夢中醒來，她的手緩緩撫上自己稚嫩的胸膛，感受那裡瘋狂激烈地跳動。

　　渾身是汗，衣衫粘膩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曼玉喚了採薇，讓下人備了熱水擦洗，換了乾淨的衫子才覺得好了一點兒。

　　又做夢了。

　　曼玉晃了晃腦袋，夢中葉曼玉痛失還未出世的孩子，那種滅頂的絕望每每讓自己無法喘息。

　　然而那個蒼老的聲音，則是來自曼玉還未見過的，葉家老太太。

　　那是葉曼玉聽從了她嫡母和姐姐的話，想要以身犯險，纏上蘇家二少爺，如此一來，就算蘇家不想娶她過門，也是不行的。

　　那會兒葉曼玉因為之前種種錯行，早已是名聲不好。

　　嫡母不止一次摟著她念叨這可如何是好，誑她以後斷然難獲得什麼好姻緣，又旁敲側擊地透露若是木已成舟，說不定會直接成為蘇家的二少奶奶。

　　葉曼玉真是個傻缺啊！小曼再次捶了捶軟軟的被子，這種鬼話她也能相信？怎麼就被灌了迷魂湯了？都名聲不好了還不消停，居然被蘇家二少奶奶的頭銜給迷了眼。

　　那日葉曼玉和葉家女眷去給葉老太太請安之後，老太太破天荒地將她留下了。

　　然後就說了這麼一句含糊不清的話。

　　前世的葉曼玉腦子裡面估計早已被捧殺攪成了漿糊，還覺得無比可笑，敢情老太太無人教導有些無聊？給她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而繼承了那些記憶的小曼卻察覺到，也許葉老太太，會是她唯一的出路。

　　「三小姐，您身子都這樣了，明日，還是別去了吧，橫豎老太太那裡也都知道你身子不舒服呢。」

　　採薇有些心疼自家小姐，蒼白著臉還要讓自己準備明日去請安的衣裳。

　　小姐大病一場之後，似乎變得不一樣了。

　　也是，小姐小小年紀便失了娘親，突然懂事起來也是有的。

　　「你個小丫頭渾說什麼呢？」

　　服侍在旁的吳嬤嬤立刻出聲，「小姐既然想去請安，那便是一片孝心，休得亂說。」

　　吳嬤嬤是俞姨娘身邊的老嬤嬤了，俞卿卿當日被抬進府裡，身邊並無用慣了服侍的人，葉向慕便跟老太太開了口，老太太本不想理會，奈何葉向慕態度誠懇，來回說了幾趟，這才撥了吳嬤嬤過去。

　　要說吳嬤嬤哪點兒精妙，一時也體察不出，只一點，端得是忠厚老實，絕無半點兒心思，伺候哪位主子便對哪位主子忠心耿耿，俞卿卿對她甚是仰重。

　　不過曾經的葉曼玉就沒她娘那種想法，總覺得這吳嬤嬤一點兒情面都不講，有時候甚至當著娘的面都能板著臉數落自己，她心中自然有氣。

　　吳嬤嬤也乖覺，知道自己不討三小姐的歡心，便想著等三小姐病癒之後，就開口求去，也不指望在葉府留個體面。

　　哪知道三小姐這一病，心竅似乎都開了，沒等自己開口呢，就淚水盈盈地央求吳嬤嬤可千萬別不管她。

　　什麼「此前皆因自己年歲尚斜，又或者「有爹娘疼寵一時難免自命清高」。

　　葉曼玉是吳嬤嬤打小看著長大的，小時候也經常抱著，這會兒被她嬌氣喘喘的一頓哭，早已沒了要走的念頭，便一心一意留在了曼玉的身邊。

　　「三小姐，老奴斗膽，老太太那裡，您還必須去，老太太雖然已不問世事，可她畢竟是葉家的老祖宗，您多親近親近准沒錯。」

　　曼玉這會兒身子虛弱一動一身汗的，吳嬤嬤也心疼，可她硬是狠著心腸勸說，又讓採薇趕緊去收拾衣裳，點名要那套月牙白素色碎花的衣裳。

　　「多謝嬤嬤提點，我定然會去的。」

　　曼玉躺在床上，對著吳嬤嬤淺淺地道謝，帶出一抹虛弱的笑容。

　　「我的小姐喲……」

　　吳嬤嬤瞧著曼玉笑著安慰自己的樣子，反倒抹起了眼淚，「若是姨娘瞧見如今小姐懂事了，該多欣慰。」

　　*************************************

　　第二日一早，吳嬤嬤便將曼玉叫醒。

　　曼玉在採薇的服侍下更衣洗漱，便趕緊得去了芳華院。

　　太太已經在等著了，還有楊姨娘和她所出的庶長女葉曼琬。

　　這個大姐姐在自己病中也來看望過一次，卻不如葉曼璟來得親熱，完全沒有想要親近的意思。

　　「母親，玉兒來遲了，還望母親恕罪。」

　　「不遲不遲，玉丫頭的身子才好，怎的穿的有些單薄了？海棠，去將我的那件兔毛珍珠罩衣取來。」

　　太太跟身邊丫頭吩咐了一聲，又轉回頭，「你呀，就是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若又病下了可如何是好。」

　　言語間盡透著疼愛，楊姨娘和葉曼琬不著痕地對看了一眼，復又將頭雙雙低下。

　　「娘……」

　　正說著，葉曼璟的身影也出現在門口。

　　她離得最近，卻最後一個出現，葉曼琬撇撇嘴，誰也不能說什麼。

　　「好了，人也到齊了，都隨我去老太太那裡吧。」

　　太太站起身，正好海棠捧著珍珠罩衣趕過來，葉曼璟一瞧，無比熟捻地接過來讓彩萍給她披上。

　　「還是娘最疼女兒，嘻嘻。」

　　太太一愣，這是她讓人拿給葉曼玉的，楊姨娘和婉丫頭可都聽見了的。

　　「璟兒，這是娘讓人取給你玉兒妹妹的，她身子剛好，又穿得單薄。」

　　葉曼璟臉上的笑容立刻就定格住了。

　　娘的這件罩衣自己向來都很喜歡，況且，這裡楊姨娘和葉曼琬都在呢，她也明白娘的心思，想著要先將葉曼玉籠絡過來才能肆意擺布，可……，她的臉面要往哪兒放？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2:14 PM

第七章　素凈

　　曼玉顯得有些呆愣，葉曼琬低著頭似是沒瞧見，楊姨娘也同樣是狀況外的表情。

　　太太看了葉曼璟一眼，其中的含義葉曼璟明白。

　　只是衣服她都穿上身了……

　　「原來是這樣，是女兒疏忽了。」葉曼璟的聲音有些牽強，瞪了彩萍一眼，「還不幫我脫下來。」

　　「母親，二姐姐，玉兒今日穿得並不少，你瞧，我額上都要冒汗了呢，還是姐姐穿著吧。」

　　曼玉趕忙阻止，她說的是實話，自己這個怕冷的毛病，都恨不得裹著氈毯出門，吳嬤嬤千拽萬拽才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穿得倒是不少，只是這月牙白的顏色顯得輕薄罷了。

　　「玉兒妹妹何必跟我客氣，你大病初癒，可不能疏忽了。」

　　葉曼璟的情緒調整了過來，已是一副擔憂的面容。

　　曼玉仍舊攔著，「真的真的，大夫說了，也不能一味地出汗，反倒會不好的。」

　　太太瞧著曼玉的樣子也不像是客氣，屋裡融融暖意，她額角也確有一絲細密的汗，便說道，「既如此，璟兒就穿著吧。」

　　從頭到尾，楊姨娘和葉曼琬好似不存在一般，眼角都沒有往她們這裡飄上一飄。

　　曼玉暗自思忖，在葉曼玉的記憶中，這個庶長姐似乎一直是依附著葉曼璟的，在太太和葉曼璟捧殺自己的時候，也參了一腳。

　　可如今看來，怎麼有些看不出端倪呢？

　　幾人隨著太太來到慈安堂，大丫頭進去通報了以後，說是老夫人請太太小姐們進去。

　　曼玉這會兒十分慶幸，自己穿得並不少。

　　跟太太的芳華院不同，慈安堂裡顯得無比冷清，偌大的院子看不到幾個伺候的下人，就是屋中都沒有暖意。

　　曼玉的小臉往衣衫中縮了縮，微不可察地打了個寒顫。

　　「太太小姐們請稍做休息，老太太禮佛還未結束。」

　　葉老太太身邊的嬤嬤十分懂禮數，柔聲安頓了她們之後，便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後邊兒。

　　「真是陰氣森森的……」

　　曼玉忽然聽到葉曼璟輕輕的自言自語，聲音不大，但在安靜的屋中，還是很容易捕捉到。

　　太太的眉頭只是皺了皺，卻也沒有說她什麼，曼玉知道，估摸太太心中也是這麼想的吧。

　　不一會兒，葉父帶著兩個兒子也到了。

　　一個是葉曼璟嫡親的哥哥葉皓軒，年歲比葉曼琬稍長個半歲，另一個則是姨娘所出，名為葉皓文，又比葉曼璟要小上半歲，姨娘卻已經不在了。

　　前世兩個哥哥在葉曼玉心中的印象十分淡薄，幾乎跟路人一樣，小曼想了半天，除了他們的年歲姓名，啥都沒想起來。

　　不過小曼掃了一眼兩人，光從氣質上來看，葉家的基因還是可以的。

　　葉皓軒是長子，身型挺拔，目光內斂，極是沉穩。

　　而葉皓文則有些鋒芒，卻也不逼人，渾身透著自信的氣勢。

　　「玉兒，你身子可好些了？」葉向慕一進屋，第一個瞧見的就是站在一旁，穿著月牙白色的衣裙，略顯單薄的葉曼玉。

　　曼玉跟她娘親一樣清麗出眾，烏黑柔亮的髮絲只挽了個小姑娘常梳的髮髻，一朵白色紗絹的花，一襲月白色衣裳，襯得整個人愈發嬌弱令人憐惜。

　　「爹爹，玉兒已經好了，多謝爹爹關心。」

　　曼玉的嘴邊揚著淺淺的笑容，跟葉向慕行禮，一舉一動都是十分得體，讓葉向慕大為欣慰。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

　　太太伸手扯了扯葉曼璟，生怕她眼裡的不忿洩露得太過明顯。

　　自己還想將葉曼玉養在身邊呢，這一會會兒還是要忍的。

　　「老太太來了。」

　　眾人的注意力都轉了回來，隨著嬤嬤的聲音，屏風後面由小丫頭扶著一名老者緩緩走了出來。

　　這就是葉家老太太。

　　曼玉的眼睛跟著老太太的動作移動著。

　　深色素凈的衣襖平平整整，老太太頭上戴著抹額，也是不顯眼的顏色，中間嵌著一顆玉色的寶石。

　　衣服和抹額上有著極少的花紋，也是以素凈為主。

　　髮髻梳理得一絲不亂，臉上有皺紋，可並不深，許是不常笑的緣故。

　　葉老太太走到正中的椅子上坐下，太太和葉向慕便帶著子女們上前給老太太請安。

　　「都坐吧。」

　　葉老太太言簡意賅，也沒有什麼慈愛的客氣語，只揮了揮手讓他們都坐下。

　　在葉曼玉曾經的記憶中，她十分厭煩來給老太太請安的這項家庭活動。

　　主要是她坐不住，又確實太枯燥。

　　葉老太太不拘言笑，起初太太倒是想上演一番母慈子孝的戲碼，哪知老太太不配合，跟她說什麼都是淡淡的表情。

　　漸漸的太太也就放棄了，橫豎這個家還是自己來當，表面意思意思也就過了。

　　太太的消極連帶的幾個小的對這個祖母都不是很敬重，請安不過是走個過場。

　　然而葉向慕確實真的很尊敬老太太，就像他說的，養育之恩無以為報，他是個重情義的，這份恩情葉向慕永遠都記著。

　　太太只能在心底翻白眼，是呵，遇到個濫情的人還重情義，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

　　「母親，您近日頭暈可好些了？兒子明日請了王太醫來給你瞧瞧，再開些方子。」

　　老太太微微搖了搖頭，「不必如此，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再瞧，也還是那些湯藥，苦得很，還沒個用處。」

　　「母親可千萬別這麼說，身子重要，為了葉家，您可要千萬保重！」

　　一旁太太臉上的不屑終究是露出了端倪，她沒法兒忍住啊。

　　咱們葉家何時需要一個整日念經誦佛的老太太來保住？老爺可真會給老太太扣大帽子。

　　不過想到自己今日來的目的，太太的表情收得十分迅速，只是那一絲不屑，卻也已經落入了別人的眼中。

　　「母親，老爺說得極是，該看還是要多看看，就算沒病，養養身子也是好的。」

　　葉向慕看了太太一眼，眉頭輕輕皺起來。

　　「對了母親，媳婦這裡有一件事想跟母親說一聲，就是玉丫頭，俞妹妹走了，玉丫頭傷心過度，病到那些日子才將將好一點，可憐見的人瘦了一大圈，媳婦跟俞妹妹情同姐妹，便想將玉丫頭養在身邊，當作嫡親的女兒疼愛，不知母親意下如何？」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2:21 PM

第八章　誠信！

　　太太在葉家的掌權地位，可比葉老太太要大得多。

　　按理說這事兒何須老太太同意？

　　可問題是，葉曼玉是老爺十分疼愛的女兒，太太之前跟俞卿卿的關係……

　　嘖嘖，情同姐妹算什麼，水火不容才夠確切。

　　所以如果太太直接跟老爺提出來，老爺多半是不會同意的。

　　後宅裡什麼事情他沒見過？這次俞卿卿的忽然抱病而亡，葉向慕也覺得蹊蹺，可一時也找不到證據。

　　這會兒正是他的職位考評的重要關頭，要是鬧起來也不好，所以葉向慕並沒有徹查，這才有了葉曼玉對他的埋怨之情。

　　所以老爺如何放心將曼玉交到太太的手裡？

　　但葉向慕是個孝順的，若是老太太都同意了，他尋常是不會提出反對的意見。

　　「母親，這葉府裡的事，還需要您做定奪才妥帖，玉兒這丫頭我一向都很喜歡，以後養在我跟前，吃穿用度必然不會不會比璟兒差，兒媳也是……，心疼俞妹妹那麼年輕就……，想要盡一份心罷了。」

　　太太臉上表情凄婉，是對死者無限的哀傷，舉起手裡的帕子在眼角摁了摁。

　　曼玉直冒汗，若是沒有前世葉曼玉的記憶，她如何能夠看出太太的破綻？

　　都說古代後宅女子各個是人精，真是一點兒沒錯，演技也太好了，怪不得能讓前世的葉曼玉甘心跟她敞開心扉。

　　「這……」

　　葉向慕明顯有些猶豫，他信不過太太。

　　二兒子葉皓文的親娘生產下他之後也是抱病而亡，大姑娘葉曼琬幸好是個女孩子，否則楊姨娘能不能跟現在一樣活得好好的，葉向慕可不敢打包票。

　　太太不是個能容人的人，葉向慕一直都知道，所以他才會對俞卿卿那麼保護。

　　現在卿卿沒了，他們的女兒玉兒他可不敢放到太太的身邊，誰知道會養成什麼模樣？

　　可，如果不放在太太身邊，難不成自己親自教養？

　　「老爺莫非不同意？是了，老爺是信不過妾身吧。」

　　「……這倒不是……」

　　「妾身明白，妾身在老爺的心中就是那虎狼之人，定然會對玉丫頭做什麼對吧？」

　　太太眼中的淚落下來，也不看葉向慕，兀自散發著哀怨，葉向慕反而不好說什麼了，他總不能順著她的話說，對呀，我就是這麼想的呀……

　　葉向慕少不得要安慰太太，葉曼璟和葉曼琬都在一旁為太太說話，葉皓軒和葉皓文雖沒有開口，眼神也是落在那裡的，慈安堂裡一時有些熱鬧。

　　然而葉曼玉卻仍舊站在那裡，似乎事不關己一樣，明明周圍人聲不斷，她就是能一點兒都不受影響，如同一株嫩芽，定定地在那裡站著。

　　好一會兒，太太的眼淚才止住，她抬眼望了望老太太，心說自己的戲份演完啦，該老太太表態了。

　　這還不容易嘛，老太太雖然跟她婆媳情分淡薄，也是基本沒有反對過自己的意思的。

　　老太太很本分，知道葉家是由太太做主，有些事情也就順著她。

　　可這會兒，老太太卻沒有按照太太心中所想的劇本走。

　　「你們想的很好，可問過玉丫頭的意思了？」

　　葉老太太的聲音並不洪亮，只蘊含著一股氣度，一句話就將場面壓了下來。

　　曼玉在心中暗贊一聲，自己沒看錯人，誰說葉家老太太只是風燭殘年的老太太的，那是你們眼瞎。

　　「母親，玉丫頭自然是……」

　　「玉丫頭，祖母問你，你可願去你母親那裡？」

　　葉老太太直接打斷了太太的話，轉而去問曼玉。

　　太太的絲帕差點扯斷，這老不死的，葉家到底誰在做主？！

　　曼玉抬起頭，眼睛裡一片清明，老太太看著心裡一動，玉丫頭才多大，這眼神可不像是還未到十歲的娃娃該有的。

　　「祖母，您一個人在慈安堂裡不寂寞嗎？」

　　曼玉忽然開口說了風馬牛不相及的話，眾人皆是一愣，不明所以。

　　「祖母已經習慣了。」

　　「姨娘說，寂寞是習慣不了的，所以一直讓玉兒多孝敬您，玉兒那會兒子年紀小，並不明白，直到姨娘沒了，玉兒才知道，自己一個人，有多孤單。」

　　曼玉的眼睛裡滑落淚珠，無聲無息地順著她的臉龐往下滴。

　　「玉兒晚上一個人睡不著，在院子裡不知道做什麼才好，有姨娘的日子沒有覺得，可姨娘走了，院子裡空空蕩蕩的。」

　　葉向慕的眼眶也紅了，他從太太的身邊走開，站到曼玉的身旁，寬大的手掌緩緩地摸著曼玉的頭，苦了這孩子了。

　　曼玉忍眼淚忍得很辛苦，皺著眉頭的表情讓人心疼不已。

　　她伸手將眼淚擦掉，「祖母，姨娘曾經說，您一個人在慈安堂一定也很孤獨，玉兒能陪著您嗎？咱們兩個人，在一塊兒的話，就不孤獨了……」

　　曼玉低下頭，面前擦得雪亮的青磚地上掉落出一個又一個圓形的水漬。

　　慈安堂裡鴉雀無聲，只能聽到曼玉小聲細微的抽泣。

　　太太是整個兒呆住了，這是唱得哪齣？她從來沒預想過會有這一茬啊！

　　沒錯，俞卿卿那個低賤的女人之前是對老太太百般示好，各種諂媚獻殷勤，但老太太可沒有搭理過，更別說葉曼玉壓根就對老太太十分不屑，表現得比璟兒都要明顯！

　　人不能這麼善變的呀，哪兒能說變就變了？還有沒有一點兒誠信了！

　　太太的表情變了幾變，還好沒有露出猙獰，可葉曼璟是沒有她這種城府的，驚訝和緊張的樣子一覽無餘。

　　似乎還扯了扯太太的衣裙，意思這跟她們預期的不一樣，該怎麼辦才好？

　　葉向慕卻是有些高興，他怎麼沒有想到呢，對嘛，不放在太太跟前，可以養在母親這裡。

　　只是，母親一向清凈慣了，不知道會不會願意。

　　不管了，葉向慕覺得這個主意甚好，他就是老太太養大的，對老太太的性情和才學十分欽佩，若是玉兒能養在老太太膝下，那絕對是她的造化。

　　葉向慕決定不管用什麼方法，哪怕臉皮磨薄些，他也要讓老太太答應下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2:25 PM

第九章　同意

　　曼玉低著頭，心裡有些忐忑，葉老太太跟她印象中完全不一樣。

　　葉曼玉記憶裡的葉老太太是個老古板，跟個木頭人一樣，行將就木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小曼這會兒十分想將葉曼玉小朋友拖出來毆打一頓，什麼眼光啊！不帶這麼坑人的！自己低著頭都能感受到身上兩束似乎要穿透她靈魂的目光，是一點兒意思都沒有的人能有的嗎？

　　到了這會兒子了，小曼也只能硬著頭皮承受住葉老太太的目光。

　　剛剛她那頓狠哭是貨真價實的，這會兒人還虛著呢，將眼淚擦乾，小曼打定主意坑著頭就不抬了。

　　「這、這、這不行，母親年事已高，身子又不好，剛剛老爺還說要請太醫來瞧瞧，如何能勞煩母親。」

　　太太趕忙否定，「老爺，您也別怪玉丫頭，她只是不懂事而已。」

　　「我為何要怪？母親這裡常年太清凈，這也不好，上回太醫就說了，老人家要經常說說動動，玉兒又是個懂事的，必不會給祖母添麻煩，我倒覺得正好。」

　　「老爺！養姑娘可是個繁瑣的活兒，不是說說笑笑就可以的，就算玉兒是個懂事的，可也免不了讓母親操勞，再說母親整日誦經念佛，哪兒還有那個時間，年歲大了正是享福的時候，如何能讓母親做這些。」

　　葉向慕又有了些猶豫，太太說的也對，就算他想讓母親教養玉兒，萬一母親不願意呢。

　　曼玉的身子抖了抖，還是靠自己吧。

　　她抬起頭，濕漉漉的眼睛直直地看著葉老太太，這個從剛剛就沒有再說話的老人家。

　　曼玉也不說話，她知道說什麼都是多餘的，自己已經表明了心意，若是老太太不願意，她也沒有辦法，到時候先假裝被養壞了，等脫身之後再說？

　　在太太身邊一點兒私密都沒有，一定會露出馬腳的吧，或者藏一筆巨款然後趁出去的時候「技術性」失蹤？

　　不行不行，爹爹一定會派人找自己的，她人生地不熟的，往哪裡跑都是個問題。

　　曼玉已經開始想下一步策略了，想得還挺入神，忽然肩上感受到葉向慕輕拍了一下，她茫然地抬起頭。

　　「玉兒，祖母問你可能受得住冷清。」

　　葉向慕臉上一片喜色，母親這是打算同意了。

　　冷清？比起陰謀算計，冷清算個毛啊。

　　曼玉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眼睛裡的誠懇都要撲出來。

　　「如此，你便來我這裡吧，日子過得平淡了也會膩味的，不過你可想好了？慈安堂裡只有我這麼個老太太，冷冷清清的沒個意思。」

　　「玉兒願侍奉祖母左右。」小曼清亮稚嫩的聲音脆生生地接了上去，一點兒猶豫都沒有。

　　葉老太太的臉上終是露出了一絲笑容，又迅速隱去。

　　事情就這麼完了，老太太當著他們的面讓下人去將她屋裡的碧紗櫥收拾出來，「慈安堂的屋子都不適合小姑娘住，屋子整理好之前，玉丫頭先委屈在碧紗櫥裡吧。」

　　這是老太太有意要跟玉兒親近啊。

　　葉向慕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些，「玉兒即便懂事，也不過是個七八歲的丫頭，勞煩母親了。」

　　「說的這是什麼話，孫女兒願意跟我親近，我這一把老骨頭總不能拒之千里，好了，時辰也不早了，你們回吧，玉丫頭留下就成，稍晚些再將你的東西挪過來。」

　　葉老太太說話仍舊是不鹹不淡，小曼卻衷心地感謝，目前已經是再好不過的形式，只要避開太太等人，平平安安長大，是不是就不會重蹈覆轍了？

　　太太咬著牙給葉老太太請安告退，臨走前眼風從葉曼玉的身上掃過，曼玉假裝察覺不到，走到老太太的身邊上前扶住她。

　　**************************************

　　從慈安堂裡出來，太太的臉色相當不好看，葉向慕倒是腳下生風，急著去前邊兒有事。

　　「老爺！」太太叫住想要離開的葉向慕，讓楊姨娘和曼琬曼璟先離開，又掃了一眼葉皓軒和葉皓文，兩人恭敬地告退。

　　「什麼事？」

　　解決了一件事情，葉向慕心情很好，想到玉兒在老太太那裡定然不會受委屈，他覺得就是卿卿知道也會高興的。

　　「老爺，妾身還是覺得玉丫頭讓母親來養不合適，一個老一個小，身子都還弱，這不是添亂嘛。」

　　「怎麼是添亂呢，母親那裡太冷清了，多了玉丫頭便會熱鬧許多，幸許母親的身子就會好起來呢。」

　　「那玉丫頭呢，慈安堂裡多寂寞，什麼都沒有，你就忍心玉丫頭那麼個嬌滴滴的姑娘家在裡頭過日子？我身邊有璟兒和琬兒，她們小姐妹在一塊兒才是正理。」

　　「你懂什麼，女孩子家最重要的是氣度和規矩，這方面母親絕對能將玉兒教養好，整日在一起玩一起瘋鬧成何體統。」

　　「老爺！說到底您就是不相信我會善待玉丫頭是不是！？」

　　葉向慕看著太太的委屈激動的表情，舌尖的「是」沒有吐出去，然而他的表情早已表露了他的想法。

　　「太太操持葉家事務，又有璟兒琬兒要教養，實不可太勞累，玉兒的事，還是交由母親來管吧。」

　　葉向慕說完匆匆離去，剩下太太鐵青著臉，伸手從一旁的景觀樹上扯下一根樹枝，用力在手裡揉爛……

　　好樣的，俞卿卿你個賤人好樣的，都死了還能讓老爺對你留下的賤種諸多維護，他什麼時候那麼為璟兒考慮過！

　　不過是讓你逃過一劫，等著，我趙蓮雲若是做不到讓葉曼玉這個賤丫頭身敗名裂，也枉為葉家的當家主母這麼多年！

　　*************************************

　　「三小姐，您再吃些吧，怎麼吃的比老夫人還要少呢。」

　　曼玉放下碗筷，一旁的錢嬤嬤趕緊上前再勸些。

　　曼玉朝著嬤嬤笑起來，雪玉般的小臉上頓時出現了兩顆小小的梨渦，「嬤嬤，大夫說我這幾日不可吃太多，有祖母陪著，我這已經是吃多了呢。」

　　錢嬤嬤下意識地也露出笑容，三小姐原來笑得這般好看。

　　原先她們就知道俞姨娘的女兒葉曼玉是個美人胚子，只可惜她每次在慈安堂裡都是不耐煩或是冷著臉，今兒瞧見她的笑容，果然是難以抵禦，就連自己這個老傢伙都忍不住被驚艷到。

　　這還是個小丫頭，天知道等以後張開了，又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2:29 PM

第十章　降燥

　　葉老太太也停了筷箸，婆子丫頭們收拾乾淨之後，都悄無聲息地出去了，只留錢嬤嬤站在一旁守著。

　　曼玉暗暗深吸一口氣，等待老太太的問話。

　　「既然來到了慈安堂，你的那些小聰明該收的就收起來吧，我這裡雖然清苦，卻也不會讓別人的手伸那麼長，只不過，若是我發現你的品行有問題，祖母年紀也大了，到時候還是交給你的母親來教養吧。」

　　葉老太太壓根兒沒提任何問題，語氣平淡語速緩慢的慢慢說完。

　　每一個字都像是落入曼玉的心中一樣，沒想到老太太幾乎洞悉了一切。

　　曼玉知道，在老太太面前耍花樣是沒有出路了，上一世老太太能在太太獨掌大權的情況下還能知曉她們的計劃並且隱晦地提點自己，誰要說老太太沒有本事曼玉跟誰急。

　　「孫女謹遵教誨。」

　　老太太點點頭，像是很滿意曼玉的態度，沒耍花腔，沒不切實際的胡亂保證，這樣正好。

　　用過飯之後，老太太撥了兩個丫頭給曼玉，讓她回荷香院去收拾東西。

　　曼玉帶著兩個大丫頭，神清氣爽地回到了院子裡，吳嬤嬤一瞧，臉上先露出幾分笑容，對慈安堂的丫頭很是尊敬。

　　「嬤嬤多禮了，老夫人命我二人給三小姐收拾，從今兒往後，三小姐便要養在慈安堂，老夫人說了，慈安堂裡喜清凈，下人不能多帶，荷香院裡服侍的人，可以另覓出路。」

　　木檀較年長穩重，態度平和地交代了事情，便和芷香指揮其他下人開始收拾。

　　荷香院裡的下人本就不多，俞姨娘也不喜歡奢侈，她總說夠用就成，又只是個姨娘，不好越過太太去，葉向慕一度因此覺得委屈她了，賞了不少東西過來。

　　吳嬤嬤跟著曼玉到一旁歇著，冷眼瞧著那幾個小丫頭蠢蠢欲動心不在焉的表情。

　　葉府的人誰都知道慈安堂裡不好當差，不是說老夫人脾氣不好，而是沒個盼頭。

　　府裡的大權都在太太手裡，若是別的院子做得好了能提升能得賞賜，到時候在太太面前求個體面，或出府或配人，總是條出路，更別說在少爺小姐院子裡當差的，那出路更多。

　　可慈安堂裡，就算你再出類拔萃，除了老太太知道，太太可不會那麼心善的還想著慈安堂裡的下人。

　　吳嬤嬤本想跟曼玉說一些其中的關節，可她一低眼，看到曼玉目光清澈，表情平靜，便將話又吞下去了，許是不需要自己提醒了吧。

　　荷香院裡東西並不少，葉向慕喜愛俞姨娘和曼玉，三五不時會帶一些好玩或貴重的物件兒，有些不值一提只是個心意，卻也不乏奇珍異寶。

　　曼玉看了看，將那些流光溢彩的寶貝都裝了箱鎖上了，她也沒打算再拿出來，這些跟慈安堂的氣場不合。

　　整理好之後，曼玉也沒問丫頭們的意思，交代了讓她們去找太太找別的空缺，直接帶著吳嬤嬤離開，她們不願意跟著自己吃苦，自己還不願意帶著她們發財呢，切。

　　回到慈安堂，採薇已經將碧紗櫥拾掇好了，都是嶄新的被褥鋪蓋，上面染著淡淡的檀香。

　　「小姐，老夫人讓我把這個交個你，說是等你看明白了就去找她。」

　　曼青只看了一眼頭就開始疼了，女四書，四本書彙集，都是教育女子柔順之道、三從四德的。

　　講述了德行、修身、慎言、謹行、勤勵、借鑒、警戒、積善、遷善、崇聖訓、景賢范等等修生養性的教誨。

　　曼青就納悶了，這些東西祖母確定自己能看得懂？

　　不過她也沒別的事情好做，暗暗嘆了口氣，乖乖地開始看起來。

　　*************************************

　　「娘！你不是說要把葉曼玉弄過來好好教育的嗎，怎麼、怎麼被祖母給要過去了！」

　　葉曼璟不依，她都做好了準備，要挑唆曼玉那個蠢豬跟爹爹作對，她趁機成為爹爹心中最孝順最乖巧的女兒。

　　可去了一趟慈安堂，怎麼就變了呢？

　　「娘！」

　　「行了，我也沒料想到會這樣，璟兒，你說昨個兒葉曼玉來我這兒無意中提起去慈安堂，是不是就準備著了？」

　　趙蓮雲微皺著眉頭，總覺得不對勁。

　　葉曼璟嗤笑一聲，「娘覺得葉曼玉有那個城府？若真有的話，以前俞姨娘也不會因為她跟娘幾次賠罪。」

　　也是啊，趙蓮雲放了心，葉曼玉才多大，能有這個心眼兒？

　　不過既然葉曼玉誠心要吃苦，就先隨她去。

　　以為慈安堂裡有什麼好的？老太太陰陽怪氣得很，要不了幾天，她定然受不了。

　　這樣也好，將她的耐心和性子磨一磨，自己再施恩惠的時候，葉曼玉還不感恩戴德？

　　***********************************************

　　只是太太沒想到，葉曼玉的小日子過得無比愜意。

　　慈安堂裡的用度都是另外走賬，葉曼玉過去了之後，葉向慕大筆一揮，用度翻倍，給葉曼玉的分例也一樣另外走賬。

　　太太就是想要伸手攔一攔都做不到，為此跟葉向慕還大鬧了一場。

　　葉曼玉可不知道，她只知道現在每日居然可以點菜了，想吃什麼都行，用的東西也都是上好的，曼玉還納悶呢，不是說太太的手伸不到這裡嗎，怎麼都開始籠絡了？

　　老太太除了不怎麼說話，也不難相處，只要臉皮夠厚，沒有回應也能繼續往下說。

　　曼玉本想走賣萌路線的，後來發現行不通，她都裝可愛犧牲形象就差抱著祖母大腿撒嬌了，葉老太太仍舊不為所動。

　　於是曼玉只好更換路線，做個有內涵的端莊乖順孫女。

　　「祖母，這裡玉兒不是很明白。」

　　曼玉端著書，一本正經地去找老太太答疑解惑。

　　不是她裝呆，是面對晦澀艱難內容空洞的規章制度型書籍，她是真呆！

　　寫的都是嘛玩意兒，完全反人類啊，三從四德要不要這麼殘害女子，太不公平了。

　　曼玉是真心想不通，但她也沒有直勾勾地將自己鄙視表現出來，那是作死行為。

　　於是曼玉就用年紀小的優勢，十分天真得舉出不合理的例子，然後愁眉苦臉得去求助。

　　錢嬤嬤一看曼玉來了，嘴角居然洩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忙不迭地送上一杯甜茶放到老夫人的手邊。

　　利咽清喉，平氣降燥。

　　老夫人多淡定一個人啊，最近有要被三小姐逼破功的徵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2:58 PM

第十一章　誇獎

　　「……祖母，您說這事兒該怎麼辦呢？礙於孝道對父母之命需要言聽計從，可真這麼做了又是對聖上的大不敬，孫女真真是為難了。」

　　曼玉苦著臉，白嫩的臉上硬生生要皺出一條皺紋，來顯示自己沉浸於苦惱中無法自拔。

　　老太太的眼角輕微跳動了一下，維持住莊重的面容，「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孫女兒也想了，」曼玉趕忙接話，「最好的方法，就是先違背孝道，然後用刀在身上捅個十刀八刀的死掉，來謝罪與父母。」

　　「咳……」

　　錢嬤嬤轉過頭，用力將嗆到口水咳出來，聲音在安靜的慈安堂裡十分刺耳，老太太的眼角再次抽動。

　　曼玉可不是裝傻，以老太太給自己看的這些條條框框，可不就是要這麼辦才合情合理？

　　自己不是這裡的原住民，總得弄個明白才好，免得以後真出現這個情況，她迷迷糊糊做錯了。

　　「……，那些書你先放一放吧，俞姨娘有沒有教過你女紅？」

　　老太太乾脆地轉移話題，不能再讓她繼續看了，十刀八刀都出來，再看下去還得了？

　　女紅啊…

　　曼玉的眼光微微上抬，葉曼玉的記憶裡似乎就沒有出現女紅這麼個玩意兒。

　　前世葉曼璟在做女紅的時候，曼玉都會被太太帶著打參加一些聚會。

　　葉曼玉可得意了，太太不帶她嫡親的女兒而是帶了自己，這份榮譽可是別家庶女求都求不來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名聲卻一次次變得更加不堪，明明自己是照著太太囑咐的話在那些名門貴婦中交流，怎麼卻總是得到反效果呢？

　　曼玉輕輕地搖了搖頭，「姨娘有教孫女，只是孫女那時貪玩，並未好好跟姨娘學。」

　　不知道是不是曼玉的錯覺，她似乎看到老太太的嘴角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如此的話，你就先跟著木樨學學吧。」

　　木樨跟木檀是姐妹，專門負責老太太身邊的活兒，據說一手繡功十分了得。

　　曼玉恭敬地點了點頭，跟祖母道了謝，帶著木樨慢慢走了出去。

　　老太太的肩膀有明顯的鬆動，端起甜茶喝了一大口。

　　「老夫人，這個三小姐跟老奴想的不一樣呢。」

　　錢嬤嬤上前用美人錘輕輕地給葉老夫人錘著，嘴角還有一絲收不住的笑。

　　「誰說不是呢，本以為是個精明的，知道蓮玉那裡不好待，可這幾天看下來，我自個兒都糊塗了。」

　　老夫人搖了搖頭，「罷了罷了，就當做做善事吧，只要她不起些妖蛾子，將她養大，從我身邊嫁出去，也算她的造化。」

　　「老夫人心善」。

　　********************************************

　　「木樨姐姐，你看這個如何？」

　　「三小姐，您叫奴婢木樨就行。」

　　「那不行，祖母給我的書上說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木樨姐姐是個姑娘家，為父是不行的，就叫你一聲姐姐吧。」

　　木檀抬了抬眼，沒做聲，她是識字的，這幾日也沒看小姐看下去多少，再說那些書上哪兒有這麼一句話啊。

　　木檀和芷香讓老夫人直接給了三小姐，說是她身邊人太少了，一個嬤嬤一個小丫頭不夠。

　　原以為三小姐會不好相處，因為荷香院竟然只肯跟過來兩個人，足以說明葉曼玉不是個得人心的主子。

　　可接觸了以後，木檀更加疑惑了，三小姐其實很好接觸，除了不時冒出來帶著傻氣的話語，沒什麼脾氣，整日和和氣氣地笑著。

　　木樨被曼玉的話說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硬著頭皮當做沒聽見，然後將曼玉手裡的拿過來看。

　　曼玉在練習最簡單的齊針，只是繡線條而已，要求橫平豎直，線條均勻排列整齊，起針落針不能重疊，不能露底，疏密得當，拉線的輕重一致。

　　木樨認真看了幾眼，讚歎道，「三小姐的基本功十分紮實，想來是俞姨娘教得好。」

　　曼玉含笑不語，大概，是十字繡的功勞？

　　有了木樨的肯定，曼玉的女紅課開始每日進行，除此之外，老太太還讓錢嬤嬤教她撫琴。

　　曼玉聽到的時候簡直是驚呆了，錢嬤嬤啊！臉好像橘子皮一樣的錢嬤嬤，居然會撫琴？！

　　果然老太太身邊的人都是深藏不露的，曼玉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葉老太太終於是清凈了，聽著木樨彙報曼玉的進步，慈安堂裡有規律的琴音也給這處清冷的院落增添了熱鬧。

　　「母親，玉兒沒給您添麻煩吧？」

　　自從葉曼玉也搬來慈安堂之後，葉向慕幾乎是每日都會來請安，態度誠懇恭順，讓曼玉挺感動的。

　　這個父親對葉曼玉來說是真的疼愛，前世葉曼玉都作死成那樣了，葉父仍然給過她機會。

　　然而葉曼玉沒有要，將葉向慕的耐心消磨殆盡，才由得她落到那般境地。

　　曼玉給老太太送上茶水，又給葉向慕送上，臉上是溫順的笑容，「多謝爹爹掛心，玉兒在祖母這裡承歡膝下樂享天倫，過得很好呢。」

　　「咳咳……」

　　錢嬤嬤趕緊將老太太手裡的茶盞接下來，輕輕地給她順氣。

　　葉向慕也立刻站起來，快步上前，「母親這是怎麼了？要不要再請太醫來瞧瞧？」

　　老太太擺了擺手，兀自咳著，嗆入氣管的茶水讓她的喉嚨癢得難受。

　　曼玉眨了眨眼睛，難道說得太假了？可古人不是講究一分好說成十分的嗎？她還有更誇張的沒好意思說出來呢。

　　曼玉走回老太太身邊，也幫著輕拍背部，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年紀大了，不中用了，喝口茶也會被嗆到。」老太太用絲帕擦了擦嘴邊，努力調整氣息，想要恢復之前的氣度。

　　「老爺，三小姐在老夫人這兒乖巧著呢，您瞧瞧，老夫人用的金絲棗甜茶都是她親手煮的，針線撫琴一教就會，老太太說了，跟老爺小時候一樣的聰慧。」

　　錢嬤嬤的一番誇獎，讓葉向慕的臉上開了花。

　　那是那是，玉兒是他和卿卿的孩子，能不聰慧嗎？

　　葉向慕樂得不行，最近都是好事兒，過兩日上峰的妻女會來府裡做客，這是上峰有意跟他交好，那嫡女可是他的掌上明珠，招待得妥帖了，他和上峰的關係必然更近一步。

　　並且，不知道這趟做客有沒有要來相看軒哥兒的意思在裡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01:03 PM

第十二章　頭暈

　　「那就好，那就好啊，玉兒你在祖母這裡可要懂事，若能襲得你祖母的一絲半點，就是你的造化了。」葉向慕再次叮囑曼玉要表現乖巧。
　　
　　「女兒省的。」

　　曼玉年紀雖小，這些禮數卻做得十分好，娉婷地拜下身去，姿勢一絲不錯。

　　葉向慕更加滿意地摸了摸下巴，心想自己的小女兒怎麼這麼乖巧柔婉呢，跟在母親身邊真是沒有跟錯，之前的小性子這會兒一點都瞧不見了。

　　雖然年紀小，卻渾然是大家閨秀、千金小姐的氣度，日後要給她找個什麼樣的人家才能配得上？

　　溺愛女兒的葉向慕這會兒子就開始發了愁。

　　慈安堂裡父慈子孝其樂融融，太太的耳朵裡自然是聽到的。

　　那又能怎麼樣？難不成她也衝到慈安堂裡日日給老太太請安？她才做不到！？

　　「容嬤嬤，你說那個小狐狸精怎麼就變了性子？憑她之前驕縱跋扈的脾氣，能籠絡得住老太太？」

　　「太太，她現在籠絡得住誰不要緊，要緊的是，別讓她一直籠絡住。」

　　「是了，且讓她得意一陣子，不過她好歹是葉家的小姐，家中有貴客前來，葉家的小姐可都是要露面的。」

　　趙蓮雲的臉上泛起了笑容，不是躲進慈安堂就萬無一失了，葉家，終究是自己在管著，不是嗎？

　　**************************************

　　「老夫人，太太讓我來請三小姐，明兒老爺上峰府裡的女眷來葉府做客，葉家的女眷都要出去見客，據說，陸家的小姐似乎跟三小姐一個年歲呢，定能夠玩到一起的。」

　　太太身邊的侍女來到慈安堂裡，根本就不是跟老夫人請示，而只是通知一聲。

　　曼玉的眼光從老夫人的身上轉了一圈，看到她只是點了點頭，心裡一沉。

　　她記得這件事，爹爹這會兒正值考評期，上峰對他的意見至關重要。

　　然而前世，爹爹對自己的失望就是從那一日開始。

　　她莫名其妙地跟陸家小姐單獨在池子邊，陸家小姐莫名其妙地跌入水中，自己呼救了，可下人來得太遲，等救上來以後，陸家小姐已經昏迷，差點就這麼去了。

　　陸老爺震怒，然而葉曼玉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她沒錯啊，為什麼大家都要自己認錯？

　　葉曼玉的性子讓她不肯低頭，她也是那會兒開始認為爹爹根本不疼自己了，態度倔強得讓陸老爺跟爹爹大發雷霆，而陸小姐因為這次落水，身子落下了病根兒。

　　結局自然是不難猜的，因為上峰的「意見」，爹爹不僅沒有陞官，反而降職了，葉府裡愁雲慘淡，葉曼玉從此走上了作死的不歸路。

　　……

　　曼玉神情有些僵硬地表示自己一定會到，等那丫頭走了之後，她也沒有說什麼，而是如常地給祖母請了安，退了出去。

　　「怎麼，覺得不忍心？」

　　曼玉離開後，老太太忽然開口問道。

　　錢嬤嬤點了點頭，「老奴看著三小姐是個知道輕重的，臉色都不好看了，可也沒有說什麼。」

　　「她能說什麼？一個黃毛丫頭，後宅的勾當又豈是她能夠揣摩透的？」

　　「老夫人英明。」

　　「哼，不過才看著老實兩天，就被籠絡過去了？行了，明兒我找她身邊的吳嬤嬤有事，總不好讓她身邊空著，你就代她一日罷，讓你也知道知道，照顧小孩子可不是一件輕鬆的差事。」

　　「是，老奴省的了。」

　　錢嬤嬤彎了彎嘴角，老夫人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還不許人說，要是自己這會兒恭維她對三小姐照顧有加，老夫人能將自己給瞪穿了。

　　不過以老夫人這般冷情的性子，能讓自己陪著三小姐已是不易，看來三小姐時而精明時而憨傻，動不動自己都迷茫的樣子，已經讓老夫人上心了……

　　***************************************

　　時而精明時而憨傻的三小姐，這會兒托著腦袋發愁呢。

　　能從葉曼玉記憶力挖掘到的信息實在太貧瘠了，都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弄成那樣了。

　　你多知道一點會死啊？白活了一世腦子都用來幹嘛了？

　　曼玉捧著臉頰來回晃動，希望能再晃出一點有用的東西出來。

　　「小姐，您是頭暈嗎？」

　　採薇都看呆了，忍不住輕聲詢問，「一會兒我讓芷香姐姐去給你煎碗藥，老夫人也經常頭暈，不知道有沒有效用。」

　　自然是沒有的。

　　曼玉心中吐槽，藥能亂吃嗎？再說了古代的中藥……，她想想就為這裡的人送上由衷的同情。

　　自己可是非藥片藥丸不吃的，煎出來奇苦無比的藥汁那是大忌，她聞一聞就醉了，苦澀感能勾得自己將膽汁吐出來。

　　也不知道祖母每日怎麼將那些黑漆漆的藥汁不動聲色地喝掉。

　　在慈安堂算得上是好日子了。

　　曼玉從來是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她就琢磨著，要報答報答祖母讓她過上安穩的日子。

　　針線這會兒還不足以給祖母做個東西，想要給祖母撫琴一曲吧……，錢嬤嬤讓自己可快些將這個念頭打消，祖母就算謝謝她了。

　　於是曼玉就想到了藥丸。

　　她前生是藥劑師，還是前景並不十分好的中藥藥劑師。

　　曼玉當時就想了，等她畢業出來在藥房裡給病人抓抓藥也是極好的，雖然枯燥了些，但安穩，自己又不是個粗心的人，工資少就少些。

　　可惜她這麼沒出息的願望都沒能實現。

　　她老爸十分積極地到處托關係，聯繫到曾經一個戰友的老父親，人是中醫世家，還開著一間中醫館，把自己給弄了進去。

　　從那時候開始，曼玉就不止一次後悔當時自己一定是腦子裡有坑才會學這個專業的。

　　人壓根兒不是寫藥房給自己抓藥啊，人是在逼著自己去做藥啊！再說一遍做藥！

　　曼玉記得自己很無辜地看著老人家說自己不會。

　　隨即得到一頓痛罵，藥劑師的專業是怎麼學的啊！？上課究竟聽了些什麼啊！現在的年輕人怎麼一點追求都沒有只想著整天混日子啊…

　　曼玉委委屈屈地想解釋都沒人聽，老爸當時可瑟了，說那可是為數不多的老醫館，要能學到一點，以後還愁什麼啊？

　　於是曼玉在以逼迫為主又逼迫為輔的狀態下，開始了她的製藥學習生涯。

　　從抓藥開始，曬乾、磨粉、煉蜜、制丸，統統都要曼玉親手去做，泥馬買個機器怎麼了？又不是沒有錢？！

　　當曼玉委婉地提出現在是機械化社會的時候，遭到老爺子長達兩個小時的洗腦，中心四思想是用機器做出來的藥丸沒有人工做出來的有心意。

　　有你妹的心意！

　　曼玉當時差點將煉蜜的鍋給啃了，卻也不敢再提這個要求，生怕繼續被洗腦。

　　不過，老爺子倒是一點兒都不私藏，除了指導曼玉製作藥丸，還傳授她了許多難得一見的秘方，那都是老爺子祖祖輩輩積累下來的。

　　到後來老爺子甚至讓她坐堂診脈，再說一遍她是藥劑師專業啊親，不是醫生啊。

　　曼玉想著想著，眼睛裡溢出了水光，木檀去投了帕子送到曼玉的面前，她拿起來遮在了眼睛上。

　　不知道老爺子身子骨好些了沒有，還會不會每到下雨的時候就坐在藥堂門口發呆，還有沒有人給他在腿上蓋一條毯子……

　　回不去了以後她才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想念。

　　言歸正傳，曼玉看過老夫人喝藥的方子，基本判定老夫人是因為陰虧血瘀造成的頭暈、四肢麻木。

　　大夫開的多是葛根黃芩鉤藤白薇等用來水煎服的藥，而曼玉腦子裡的首烏延壽丹，則更能對症下藥，關鍵是藥丸不會苦。

　　所以曼玉就打上了這個主意，這陣子正努力表現好點然後弄些藥材來試試，誰知道宿命中的橋段就這麼出現了。

　　渾渾噩噩地進入睡眠之時，曼玉對於明日心中總體有了三個方針。

　　一是她死都不要跟陸家小姐獨處。

　　二是她雖然會游泳，但堅決不會在這個天氣靠近池子。

　　三是自己都這麼安分了為毛還有人看她不順眼啊？她可沒打算做個任人欺負的小貓咪，再說狗急還跳牆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01:06 PM

第十三章　講究

　　曼玉昏沉沉地從整晚的貓狗大戰中醒來時，木檀已經給她準備好了衣裳，仍舊是素色的衣服，雪青色絲線勾勒出來雅緻的圖案，正適合曼玉這個時候穿。

　　頭上的珠花也不多，沒有大紅大綠色，淡淡優雅的銀白和乳色，將曼玉妝點得淡雅清新、粉雕玉琢。

　　然而曼玉卻沒有看到吳嬤嬤，而是臉上帶著笑容的錢嬤嬤等在了外面。

　　「三小姐，今兒吳嬤嬤有些事情脫不開身，老夫人怕您身邊沒有個妥帖的老人，便叫老奴跟著伺候著。」

　　曼玉的嘴角不自覺地就想上揚，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開心，笑容滿面地看著錢嬤嬤：「如此便勞煩嬤嬤了，玉兒的心裡總算是定了。」

　　錢嬤嬤但笑不語。

　　三小姐的心裡果真是什麼都清楚，也不藏著想法，果真是個妙人兒，怪不得能讓老夫人另眼相待。

　　這是曼玉自打來到慈安堂之後第一次出去，鼻尖兒沒有嗅到檀香的味道反倒有些不適應了。

　　她早早地來到了芳華院，沒想到葉曼璟已經到了，並且看到自己的眼睛裡充滿了興高采烈。

　　曼玉堅決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那是一段時間沒見到自己所以才高興的，陰謀，絕對有陰謀。

　　「玉兒妹妹，幾日不見，妹妹出落得更加漂亮了。」

　　「都是祖母的功勞。」

　　「呀，不愧是祖母，若是能將姑娘家往漂亮上養，我也想去住上一住呢。」

　　葉曼璟臉上帶著笑容，不屑的氣息卻很濃重。

　　她仍舊對慈安堂敬謝不敏，窮窮破破的地兒，連多寶閣上都沒有能夠賞玩的物件兒，檀香也一點兒都不嬌嫩，擺設古板陰森，鬼才待得住呢。

　　曼玉身上的鮮嫩讓太太的眼神也有些不對勁，她身上素色的衣裙是在她進了慈安堂之後才做的。

　　光是料子就很昂貴，走的還是外賬。

　　自己跟老爺抱怨的時候老爺是怎麼說的？

　　「不就是個小丫頭嘛，吃穿用度能用多少，我這不也是心疼太太操勞，少管一個女兒就能多得些清閒。」

　　這是清閒嗎？這給自己心裡添了多少堵！？

　　按壓下心中的怒火，太太微笑著將曼玉叫到身邊，伸手將她嫩嫩細白的手握住，又露出了些愁容，「一段日子沒見，玉丫頭看著清減了不少，這可不好，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呢，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母親開口便是。」

　　曼玉抽回手，先端莊優雅地跟太太行了禮，臉上是淡淡的微笑，「多謝母親掛心，玉兒在慈安堂裡並不缺什麼，每日做些針線活兒，或是看看女戒，十分充實。」

　　葉曼璟臉上的不屑更加明顯了，她就說吧，慈安堂那種地方果真不是人待的，要讓她整日整日地看書做針線，她也得瘦。

　　錢嬤嬤低著頭一動不動，心裡卻對三小姐更加有好感，是個聰明姑娘，老太太白擔心了。

　　太太臉上的慈愛越發真實，很好很好，過得這麼枯燥乏味正好，只有感受過了枯燥，才會對新鮮有趣的事情更加有興趣。

　　三個女兒一個姨娘請安完畢，太太讓她們都在芳華院裡用飯。

　　葉曼璟特別熱情地往曼玉的面前擺好吃的，如數家珍地給她介紹。

　　「玉妹妹你嘗嘗這個，紫玉軟糕，香甜著呢，只有母親這裡能吃到哦，我可是為了它總找藉口在母親這裡蹭飯呢。」

　　葉曼璟直接將碟子擱在曼玉的面前，碟子裡是三塊散發著淡淡乳香的淡紫色糕點，看著就綿軟香甜。

　　曼玉微微矜持地笑了笑，在葉曼璟期待的眼神中伸出了筷子。

　　她道了謝之後夾起一塊送入口中，入口即化，奶香和紫薯特有的甘甜融為一體，確實極為美味。

　　不過，不是她得瑟，慈安堂裡的吃食，可不比這些差啊。

　　曼玉進了慈安堂之後才發現，大家都說慈安堂清減樸素，也確實是的，早上一般就三四樣點心並兩種粥品，幾樣普通的小菜。

　　可粥也不是普通的粥，只有吃到嘴裡才能發現另有乾坤。

　　就是點心，用料都是極為講究的，只是看著普通罷了。

　　曼玉覺得她在慈安堂裡嘴都要被養叼了。

　　老祖母看到自己吃驚的模樣，還很為難地不經意解釋，都是葉向慕太孝順了，生怕委屈了老人家，這會兒他的女兒又在慈安堂，於是更加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看著尋常的炒雞蛋，據說是要蛋黃和蛋清分離，蛋黃裡添了荸薺末，蛋清裡添了海米末，然後分別煎成兩個蛋餅，再疊在一起切開。

　　曼玉不是個做菜的料，只聽說之後嘴巴整整有半日合不攏，木樨忍了半天才忍住想幫她把嘴縫上的衝動。

　　當然，曼玉還是特別驚奇地誇讚了一番這個別處沒有的紫玉軟糕，表情得體又低調，讓葉曼璟看了心裡十分得意。

　　這待遇葉曼琬就沒有了，她也沒有任何表示，安安靜靜地吃著自己面前的東西，眼睛都不斜一下。

　　曼玉覺得奇怪，葉曼琬是什麼時候開始跟葉曼璟一塊兒處處給自己設絆子的呢？就目前來看，她並沒有意思接近自己。

　　似乎只想平平凡凡地做個不招眼的庶長女，然後規規矩矩地尋個人家。

　　吃完了飯，前邊兒傳來貴客就要到了，太太收拾了一番，帶著三個姑娘去前面的花廳準備迎客。

　　「這次都給我警醒著點兒，老爺吩咐了，一定要讓陸家的太太和小姐賓至如歸，不過你們也別太擔心，陸家的小姐跟玉兒差不多的年歲，也不是不好相處的人。」

　　一路上，太太一直在反覆強調陸家做客的重要性。

　　曼玉低著頭慢吞吞地走，太太的目光幾次落在她的身上她就跟沒感覺到一樣。

　　反正那三條方針自己是打算嚴加遵循，爹爹這會兒對她可是疼愛有加，照這樣下去自己的以後定然是不愁的，這就夠了。

　　至於葉曼玉前世的愁……，小曼還在思想鬥爭中，她不是個爭強好勝的孩子，如果能安安穩穩地過完這一世，也挺不錯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01:21 PM

第十四章　逛逛

　　陸太太帶著女兒陸染來到葉府，太太滿面笑容地迎上去，先將陸染誇了個天上有地上無，才讓葉府的姑娘上前見禮。

　　「呀，都說葉夫人是有福氣，可不就是嘛，看看三個姑娘一個比一個水靈，特別是這一個，哎呀呀，我一瞧心裡邊兒就喜歡。」

　　陸太太特別有眼色地將葉曼璟拉了過去，一點兒都不吝嗇地將她從頭到腳都誇了個遍。

　　曼玉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對葉曼璟隱隱流露出來的優越感視而不見。

　　多稀罕啊，她們三個姑娘，也就葉曼璟長得跟太太有些相像。

　　大姐姐葉曼琬的個子是最高的，一看就是長女，自己和葉曼璟倒是身高相去不遠，可自己這張臉，說個實話，太太那樣的是決計生不出來的。

　　陸太太既然要來葉家，自然知道葉家就一個嫡女，可不就挑著葉曼璟狠誇嘛。

　　「陸太太真是的，沒得要將璟兒給誇壞了，都說我有福氣，也真真不錯，這是三丫頭曼玉，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可您瞧瞧她，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姿色，長大還得了，我可不就是有福氣嗎。」

　　太太的眼睛微微瞇著，看似十分得意地炫耀葉曼玉，然而陸夫人聽到她的話，眉頭就不自覺地皺了兩分。

　　但凡是正房，對妾生子就沒什麼好印象，還是這種看著就妖妖嬈嬈地庶女，天知道她姨娘長得什麼狐媚子模樣。

　　葉曼璟抿了抿嘴，眼睛裡儘是看好戲的神情。

　　母親說了，毅長得好又怎麼樣？不過是個庶女，哪家大房夫人會將她看在眼裡，若是她再不知個好歹，想要爭一爭強調存在感，呵呵……

　　爹爹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對這個低賤的庶女十分疼愛。

　　正好，讓她不知道天高地厚，仗著爹爹的寵愛不知分寸，那一定很有趣。

　　葉曼璟勾著嘴角等著，看著葉曼玉往前走了一步，十分規矩地蹲身行禮，姿勢不卑不亢，態度恭敬有理卻進退得當。

　　行禮之後，葉曼玉又退回去站好，繼續眼觀鼻鼻觀心，做她的花瓶。

　　太太眼中有一絲精光略過，隨即笑了起來，「玉丫頭這是在害羞呢，平日裡可比這活潑多了。」

　　曼玉繼續不動，抹黑算什麼，左右只是聽她說，沒什麼證據罷了，今兒最重要的是池子，恩，黃曆上說了，今天不宜近水。

　　太太見好就收，也沒有繼續多說什麼，雖然曼玉沒「配合」讓她有些失落，但陸夫人顯然對曼玉沒有什麼好印象，這就足夠了。

　　「染丫頭，知道你要來，伯母也沒準備什麼，這個小小的玩意兒你收著，可別嫌棄了啊。」

　　太太遞給陸染一隻荷包。

　　從葉曼璟的眼神能看出，裡面裝的東西必然不俗。

　　陸染大方地接過來，脆生生地道了謝，讓太太又是一陣誇讚。

　　禮尚往來，陸夫人也準備了東西，不過明眼兒一看就是有區別的，給葉曼璟的出奇地華貴，而給葉曼琬和葉曼玉的就普通了。

　　曼玉絲毫不覺得委屈，能收到東西已經很不錯了，她仍舊是乖巧地行禮，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說。

　　「行了，染丫頭你讓璟兒她們帶你在園子裡繞繞，你們年歲相仿也好有個照應，我跟你娘說說話。」

　　太太笑瞇瞇地讓她們去玩，臉上慈愛的笑容都要滿溢出來。

　　葉曼璟應下了，臉上也是同樣的笑容。

　　幾個丫頭才出門，曼玉就想著要不要找點藉口離開，反正面也露過了，等她回到慈安堂裡貓起來，就說不舒服，到時候發生什麼都跟她沒關係。

　　「二姐姐，我頭這會兒有些發暈，早上芷香說給我煎了藥，這會兒興許差不多了，你們先逛著，我回去將藥喝了就來。」

　　葉曼玉的手揉了揉太陽穴，眼睛眯瞪了起來，似乎確實有些不舒服。

　　採薇和木檀一人一邊將她攙扶住，雖然她們沒聽說小姐讓芷香煎藥，但誰也不會笨得現在問出來。

　　「玉兒妹妹這是怎麼了，剛剛不還好好兒的嗎？哎呀，染妹妹難得來一次，可別掃興啊，我還想帶她去荷花池看看呢，雖然這個天沒有荷花，可斷枝殘葉也別有一番風趣。」

　　曼玉的身子晃了晃，妹的，似乎是真暈了，今兒她就聽不得「池」這個字。

　　「姐姐們帶陸姑娘去也是一樣的，玉兒喝了藥就過來，必不會耽誤的。」

　　「那可不行，妹妹都說了在慈安堂裡不是看書就是刺繡，萬一出不來了呢，唔，我看不如這樣，妹妹若實在頭暈得緊，就先饒水榭那兒歇著，我和大姐姐帶染妹妹逛一逛再去找你吧。」

　　水榭？

　　曼玉腦子裡靈光一閃，那特麼不就是當初落水的事發現場嗎？這也太坑人了。

　　她這會兒幾乎已經肯定了當初陸家姑娘落水絕對跟葉曼璟有關，不，跟她們母女脫不了關係！

　　曼玉剛想拒絕，那麼危險的地方誰要去啊！

　　不想站在她身後的錢嬤嬤上前兩步，托住了曼玉的小胳膊，「三小姐，二小姐說得極是，水榭那裡有暖閣，又舒適又暖和，您還可以看看池子裡的小魚兒呢。」

　　曼玉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下去，順著錢嬤嬤地話點了點頭，「那玉兒就先去坐一坐了，姐姐們可要趕緊過來啊，陸姑娘真是抱歉，玉兒失禮了。」

　　「玉妹妹何須多禮，我還長你一些呢，你儘管去吧。」

　　陸染十分客氣，淡淡地笑容裡還帶著一些擔心。

　　曼玉在嬤嬤丫頭的攙扶下，往水榭那裡走過去了。

　　葉曼璟看著曼玉的步履，心裡有些疑惑，不應該這麼快有效啊，娘說紫玉軟糕裡的藥放得很輕，可效果似乎來得有些快吧。

　　「三小姐，老奴似乎記錯路了。」

　　錢嬤嬤特正直的話讓曼玉抬起頭，她沒聽明白。

　　「哎呀年紀也大了，記不得也是常有的，採薇和木檀又是小丫頭，老奴可是慈安堂裡得用的老人了，她們兩是不敢反抗老奴的。」

　　曼玉歪了歪頭，她似乎……是聽懂了。

　　她能撲上去親一口錢嬤嬤嗎？這麼討喜的嬤嬤簡直人間少有！

　　錢嬤嬤一邊說著，一邊兒拐了個彎兒，將曼玉帶入另一條小路，又繞了繞，還當真尋到了一間暖閣。

　　曼玉卻真覺得有些頭暈，將錢嬤嬤地衣袖攥得緊緊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01:26 PM

第十五章　落水

　　不好，早上的紫玉軟糕定然有問題！

　　曼玉這會兒腦子還算清醒，她今天一天的防禦模式全開，早上在太太那裡用飯的時候，都是看葉曼璟吃什麼她才會吃什麼，放到她面前的粥都沒有碰，說是吃不習慣。

　　那碟紫玉軟糕放得離她最近，也最誘人，她愣是一筷子都沒碰。

　　可葉曼璟著急了，主動給她端過來。

　　葉曼璟可不是正兒八經要跟她姐妹情深的，曼玉讓她也吃的時候，她可是動都沒有動筷子。

　　曼玉卻不得不吃，她現在實力太單薄，可仰仗的太少，不能讓太太起疑心，否則，會有更多的變數等著自己。

　　那塊紫玉軟糕，曼玉吃了一半，然後藉口在慈安堂裡每日就吃這麼多，吃不下了才擱下了筷子。

　　雖然吃的不多，但到底是吃進去了。

　　「嬤嬤，我頭暈，會不會是……吃壞了肚子？」

　　曼玉忍著一陣陣的噁心，抓著錢嬤嬤的袖子不放。

　　她這會兒也只能藉助於用力才能保持神智。

　　錢嬤嬤看著曼玉的小臉慘白，這個天氣鬢角竟然有汗漬，就知道小丫頭定然十分難受。

　　可她也知道，三小姐吃下去的藥定然不會有太大的效果，太太還不敢公然對庶女下毒。

　　「三小姐您難受就睡會兒，嬤嬤在呢，您安心躺著吧。」

　　一陣陣的迷糊侵襲著曼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沒有，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腦子裡一直都是懵懵的，等她稍微清醒過來，就聽到外邊兒有人在呼救，似乎有人落水了。

　　曼玉一咕嚕爬起來，眼前有些發黑。

　　她用力甩了甩頭，看到錢嬤嬤還在身邊，心裡安定了不少。

　　「三小姐可好些了？」

　　「清爽許多了，嬤嬤，外面怎麼了？」

　　錢嬤嬤搖了搖頭，「似乎有人落水了，三小姐大可放心，這裡是老爺常用的暖閣，剛剛老爺跟前兒的翩躚過來，老奴跟她解釋過了，三小姐從離開花廳之後就一直來了這裡，旁的什麼都沒有做。」

　　曼玉只覺得渾身發冷，面前錢嬤嬤微微發福的慈眉善目的表情讓她的身子都在顫抖。

　　一絲不差，錢嬤嬤想的一絲不差。

　　曼玉甚至想，這麼精明的嬤嬤，祖母又該是何等耳聰目明？

　　那麼她前世的種種遭遇，祖母是不是都看在了眼裡，只不過因為她只是庶女或者本性並不討喜，所以才不聞不問？

　　曼玉強迫自己不要亂想，至少到現在為止錢嬤嬤和祖母是值得依賴的，是同盟。

　　外面的呼救聲輕飄飄地傳進來，曼玉渾身一震，如果落水的還是陸染，那麼父親的遭遇仍舊會重複。

　　這不行這不行，她打算抱上爹爹這條大腿呢，那必然是越粗越好。

　　再說不是已經有證明了嘛，那她還怕什麼？

　　曼玉立刻從榻上翻身下來，自個兒穿上鞋子急忙往不遠的池子邊跑過去。

　　錢嬤嬤在她身後深呼吸了兩口，嘆了口氣，也追了上去。

　　曼玉再也沒想到，站在水池邊急得團團轉的會是葉曼璟。

　　她這會兒正在逼著僕婦下水救人，可……，這種天氣誰願意下水？得個風寒指不定小半條命就沒了，做主子的也不是那麼體恤……

　　曼玉隔老遠就聽到僕婦殺豬般的聲音，「二小姐您行行好，老奴當真不會水啊！老奴家裡上有老下有小，不能被淹死啊…」

　　曼玉撇了撇嘴，人與人絕對是有差別的，看看人錢嬤嬤，再看這些不中用的僕婦，曼玉一片跑過去一邊將礙事的外衫給脫了。

　　「採薇趕緊回去煮薑茶！」

　　錢嬤嬤瞪著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曼玉丟下一句口號一般的吩咐，想都不想地跳入了水裡。

　　「三小姐！」

　　錢嬤嬤撕心裂肺的聲音曼玉沒聽真切，她所有的感官都只能感受到一個字，「冷」。

　　澈入心扉的冷，像是能將靈魂給凍住。

　　完了，剛剛沒有做熱身運動，一會兒會不會抽筋啊？

　　曼玉這會兒腦子裡還在想有的沒的，又覺得她是跑過來的，也算是熱過身了吧。

　　陸家小姐掙扎的力度已經小了，曼玉趕緊打起精神，咬著腮幫朝她的方向划過去。

　　岸上所有人，葉曼璟的下嘴唇甚至給咬出了深深的牙痕，她盯著葉曼玉的身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怎麼會這樣？

　　「快，採薇趕緊回去熬薑湯，越濃越好，木檀，去暖閣將乾燥的被子抱過來，遇見人趕緊通知老爺！」

　　錢嬤嬤第一個反應過來，指派完身邊的兩個丫頭又朝著葉曼璟的那些下人吼，「還愣住幹嘛！趕緊找人過來救啊！」

　　吼完了錢嬤嬤才覺得胸口不那麼壓抑了。

　　我的老祖宗，這個三小姐可真是個狠角色，這麼冷的天都敢往池子理跳，她不要命了！

　　陸染這會兒已經不怎麼掙扎了，剛好方便曼玉營救。

　　她感覺自己的身子都僵硬了，從後面抱住陸染，讓她的口鼻在水面上，然後往回遊。

　　葉家的池子並不大，可刺骨的水讓曼玉覺得自己好像橫渡了長江一樣艱難。

　　快靠岸的時候，葉大人和陸大人帶著葉家的兩個兒子都趕到了。

　　所有人看著曼玉小小的身子吃力地托著陸染前行，她的嘴唇凍得青白，臉上也泛著青色，髮髻早已散亂不堪，貼在臉頰旁邊。

　　可那雙眼睛亮得怕人，離得老遠都能看到裡面的光。

　　「老爺！這是怎麼了！」

　　「我的染兒！」

　　來遲的太太和陸夫人相繼發出驚天的尖叫，陸夫人叫完之後人就幾欲癱倒，開始翻起了白眼。

　　你們特麼地就在一邊看著啊！這麼多人都特麼不知道來一個搭把手啊！

　　曼玉在心底狂吼，她雖然會游泳，但這個身子沒游過啊！

　　而且這些人沒看出來自己的體力已經用盡了嘛你們都是死的啊！

　　「撲通」。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了，葉皓文跳進了池子，將曼玉手裡的陸染接住，又托住曼玉往下沉的身子，划到了岸邊。

　　木檀將準備好的被子給曼玉和陸染裹上，曼玉渾身發抖，牙齒打顫，要不是錢嬤嬤扶著根本站不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01:35 PM

第十六章　初吻

　　一旁的陸夫人緩了過來，看到陸染宛如屍體一般的樣子，再次大嚎一聲，眼淚頓時出來，撲上去心啊肉啊的呼喊。

　　「大夫一會兒就到，一會兒就到！」

　　葉向慕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好好的事情怎麼會弄成這樣？

　　「玉丫頭，這……，你是怎麼搞的，怎麼讓染丫頭落了水呢！」

　　太太這時忽然開了口，張嘴就將曼玉給扯進去，在她的計劃中，曼玉是解釋不清的，因為那些藥，她估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不過這個小賤種竟然會下水救人，真是小看她了。

　　葉曼璟一愣，臉上頓時不好看起來，她就是因為沒看到葉曼玉在這裡才會過來瞧一瞧的，不過，葉曼玉那會兒在哪兒呢？

　　曼玉正顧著打顫呢，她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四肢也沒了感覺，盯著被裹起來毫無生氣的陸染發呆。

　　「是你？你還我染兒！你還我染兒！」

　　陸夫人聞言就朝曼玉撕扯過來，她的女兒若是不好過，她定要這個下賤的庶女陪葬！

　　曼玉嘆了口氣，前世陸染確實可憐，因為落水，後來總算保住了一條命，可也因為長時間憋氣，最後成了個傻子。

　　葉向慕從那時開始，就陷入了焦頭爛額之中，而陸夫人在弄死葉曼玉的道路上，可謂是個功臣。

　　陸染是個無辜的孩子，好好一個妙齡少女，還沒來得及享受她的人生，莫名其妙就賠上了她的一生，只因為後宅的一些陰謀，最後不得善終……

　　曼玉閉了閉眼睛，用僵硬的手攔住錢嬤嬤，任由陸夫人響亮的耳光打在自己的臉上。

　　記憶裡的那個清秀的女子，眼裡滿是呆滯，眼睛無神地盯在一個地方，沒有任何焦距。

　　嘴角不時還有涎水流出，服侍在一旁的侍女趕忙用絲帕擦乾淨，而女子則毫無反應。

　　這是前世葉曼玉的記憶，那時陸夫人眼睛裡是瘋狂的恨意，將窮途末路的葉曼玉扯過去，讓她好好看看，她不會讓葉曼玉過得比陸染好，絕對不會！

　　曼玉睜開眼睛，凍得早已麻木的臉頰開始感受到刺痛，好像被插滿了銀針的板子扇了這記耳光一樣。

　　長期缺氧……，陸夫人撲過來想用手撕扯曼玉的頭髮，她側身躲過，錢嬤嬤則趕忙攔住，「老爺，三小姐不舒服一直歇在您常用的暖閣裡，聽到有人呼救才過來的，可憐三小姐的頭還暈著呢，又挨了一記耳光……」

　　錢嬤嬤說得又急又快，堅決護著曼玉不讓陸夫人近身。

　　葉太太明顯一愣，臉色有細微的變化，葉曼玉當時並不在池子邊上？

　　陸大人將陸夫人拉住，「你這是幹什麼？！怎麼平白無故冤枉葉家的女兒？！」

　　陸夫人自己都愣了，不是她？可剛剛葉夫人分明……

　　「陸太太您且讓讓，陸姑娘的情況有些不對。」

　　曼玉沒在意那記耳光，也沒趁機跟哭訴自己的委屈，見陸夫人不再跟瘋子一樣攀扯自己，立刻從錢嬤嬤的身後站出來，往陸染那裡走。

　　陸染的臉色已經發紫了。

　　自己在水裡泡了這麼一會兒都已經快要支撐不住，更何況陸染，刺骨的池水加上溺水的窒息。

　　「你想要幹什麼！」

　　陸夫人看到曼玉伸手碰觸陸染，也顧不上別的了，又想過去將她拽開。

　　「救她！」

　　曼玉頭都不抬，心臟還在跳動，她伸手將陸染的下巴捏開，把舌頭拉出來保持呼吸道暢通，然後一條腿跪在地上，一條腿取起，想將陸染俯提上來。

　　可曼玉錯估了自己的力氣，拖了兩次都沒成功。

　　忽然一旁伸出一隻手，幫助曼玉將陸染搭在她那條屈著的腿上。

　　曼玉抬頭，看到葉皓文平靜卻又好奇的臉。

　　陸染的腹部壓在曼玉的腿上，她用手後壓其背部，很快，從陸染的口中吐出了不少水。

　　曼玉鬆了口氣，將她放下來，她跪在地上的一條腿已經沒了知覺。

　　不過陸染的呼吸仍舊微弱，曼玉咬了咬牙，將頭髮往後撩了一點，對著陸染青白髮黑的嘴唇俯下了頭。

　　千萬要緩過來啊，看在這身子的初吻都給了你的份上，咱們前世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吧。

　　曼玉往陸染的嘴裡吹氣，耳邊卻聽到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嗚嗚嗚，你們有沒有常識啊，自己這是在救人啊！希望陸大人和陸夫人不要計較，自己好歹長得也算可以，不能算是輕薄吧？

　　「……玉兒，你這是？」

　　葉向慕的聲音裡帶著顫抖，顫顫巍巍地發問。

　　曼玉抬起頭，看到不遠的地方有大夫正跑過來，撐著這口氣回答，「女兒只是在救人……」

　　然後放心地暈了過去。

　　*************************************

　　一陣陣冷意讓曼玉止不住打哆嗦，可是很快，她的身子又跟用火燎著似的，連呼吸都帶著燙意。

　　曼玉的意識有些間斷，有人將她扶起來灌了奇苦無比的藥汁進來，她咬著牙關抵死不從。

　　作孽啊，自己都這樣了打打點滴不行啊，要受這種酷刑！

　　那些湯藥還是有不少流入了自己的咽喉中，苦得她眼淚都下來了。

　　「……大夫說，虧得玉兒施救及時，否則陸家丫頭就是救回來，也只能是個傻子……」

　　「……這丫頭就是老實，這個天跳下去救人不說，還被平白扇了個耳光，小臉腫的你瞧著能忍心……？」

　　「……本就沒了親娘，一句話還沒說就被扣個屎盆子，委屈地喝藥都在哭呢……」

　　曼玉隱約聽到祖母斷斷續續的話，伴隨著葉向慕解釋的聲音，頭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

　　等曼玉奮力地睜開眼睛，她的腦仁一陣疼痛，趕忙又將眼睛閉上緩了緩。

　　身子沉得跟不是自己的一般，一旁守著的採薇腫著兩隻眼睛，看到她醒了喜極而泣，急忙上前將她扶坐起來。

　　「太好了，小姐，您嚇死奴婢了。」

　　採薇「嗚嗚」的哭聲讓曼玉的頭更疼了。

　　「吳嬤嬤呢？」

　　「嬤嬤給您煎藥去了，你昏睡的時候總也餵不進去，一碗能吐出大半碗，嬤嬤知道你醒過來，一定高興壞了。」

　　曼玉的身子立刻往下滑了幾分，要不……，就當做她沒醒？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01:40 PM

第十七章　喝藥

　　正想著怎麼忽悠採薇這只是她在做夢，自己壓根沒醒的時候，吳嬤嬤端著碗走了進來，看到曼玉坐著的身子，趕忙將碗放下。

　　「我的小祖宗，怎麼坐起來了？趕緊躺下，趕緊的！來先把藥喝了，總也喝不多，所以您恢復得才慢。」

　　曼玉伸手拉住吳嬤嬤的袖子，「太燙了，等一等吧，對了嬤嬤，陸家姑娘怎麼樣了？」

　　吳嬤嬤聽到曼玉的問話，臉上就是不忿的表情，「您就別操這個心了，那小姐恢復得比您還快呢，昨個兒聽說還要過府來感謝，大人婉拒了，您這不還沒醒呢嘛。」

　　「這麼說，她沒事了？」

　　「沒事沒事，倒是小姐你，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天兒，有你這樣魯莽的嗎？那裡婆子丫頭哪個不能去救人，你倒是巴巴地下水去救了，結果呢，倒是落一耳光。」

　　吳嬤嬤想起來就恨不得將打人的手給剁下來。

　　三小姐被送回來的時候，半邊臉都是腫的！嘴唇發紫，另半邊臉慘白得都透明了，完全沒了一絲生氣兒。

　　老太太瞧了差點昏厥過去。

　　三小姐是自己從小看到這麼大的姑娘，被人欺負成這樣，還是好心救人的結果，吳嬤嬤只能默默地心疼，一遍一遍守著爐子煎藥，希望曼玉能夠快些好。

　　「嬤嬤，讓您擔心了。」

　　曼玉心裡感動，吳嬤嬤雖然有時候性子有些古板，但卻是真心疼愛葉曼玉的。

　　前世葉曼玉在太太的挑唆下對吳嬤嬤深惡痛絕，沒多久就將她攆到了莊子上自生自滅。

　　吳嬤嬤因為曼玉的話愣住了，半晌才側過頭，袖子從眼角掃過。

　　曼玉微微笑了，再沒有什麼比身邊能有真心對自己的好的人更讓人幸福，她正想要跟吳嬤嬤撒個嬌，冷不丁看到吳嬤嬤將桌上溫熱的碗端了起來。

　　「小姐能快些康復，就比什麼都好了。」

　　曼玉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又覺得不妥，掛上了十分虛假的笑容，「嬤嬤，我覺得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小姐你可才醒過來呢。」採薇疑惑地說到，才甦醒就好得差不多了？

　　曼玉瞪了她一眼，又討好地看向吳嬤嬤，「那個，嬤嬤我肚子有些餓，要不先吃點東西再喝藥？」

　　「已經給您備了些粥，喝完老奴就端過來。」

　　「喝了藥就沒肚子吃粥了。」

　　「那也是藥比較重要。」

　　曼玉的臉在扭曲，吳嬤嬤的性子就是這樣啊，有時候執拗得讓人一點辦法都沒有，這碗藥現在是非喝不可了。

　　曼玉接過來舉到嘴邊，對著漆黑的藥汁吞了吞口水，然後皺著眉頭一臉苦大仇深地一口氣灌下去。

　　將嘴裡的液體吞下去，曼玉乾嘔了兩下，這種苦澀味太可怕了，完全是生化武器，她的藥丸要趕緊搓起來，以後有個頭疼腦熱就是吞藥丸也比這來得強啊。

　　曼玉靠在軟枕上眼淚汪汪，看到木檀推開了門，「三小姐，老夫人來看您了。」

　　葉老太太跟在後面走進來，面容依舊嚴肅端莊，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醒了？」

　　「回祖母，玉兒醒了，讓祖母擔憂了。」

　　「你知道就好，你父親日日來慈安堂，還有你那母親，都讓我趕回去了，往日裡清清靜靜的，鬧騰成這樣。」

　　曼玉抿著嘴不說話，她夢裡聽到祖母的聲音，每一句都在為她抱怨，曼玉心裡極為感激。

　　「既然醒了就好生養著，才長點肉就這麼折騰，等完全好了才准出門。」

　　葉老太太交代了以後就在錢嬤嬤的陪伴下出去了。

　　曼玉和採薇對視一眼，都鬆了口氣，然後笑了起來。

　　****************************************

　　聽說曼玉醒了，葉向慕一下了衙門就到慈安堂來看望她。

　　曼玉這會兒才喝了藥，忍了半天也沒忍住不流眼淚，淚眼婆娑地聽著吳嬤嬤念叨「良藥苦口」之類的。

　　葉向慕看到自己女兒眼裡含著淚水，臉上的傷還沒有完全消下去，楚楚可憐的樣子，心都要化了。

　　「……玉兒……」

　　「爹爹，您怎麼來了？」

　　曼玉覺得因為喝藥流眼淚太丟人了，眼疾手快地直接用袖子將淚水擦掉，換成了笑容。

　　這是大腿啊，是她在葉府後宅之中要抱的大腿之一，可不能怠慢了。

　　「你好些了沒？可憐的孩子，陸大人一直說要來探望，奈何你一直昏迷著，怎麼樣，還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爹爹，我沒事了，陸姑娘怎麼樣了？她到底是如何落水的？在我們家院子裡落水，陸大人有為難您嗎？」

　　曼玉的擔心是認真的，她不願意看到葉向慕因為此事受到牽連，陸大人是爹爹的上峰，給點小鞋穿易如反掌。

　　葉向慕的眼眶泛紅，多懂事的女兒，都這樣了心裡面還想著自己的事情。

　　陸染醒過來之後並未說清楚究竟是如何落得水，似乎是自己沒有站穩，又好像是有人蹭了自己一下，可她也沒有看清楚。

　　不過曼玉是實實在在不在池子邊上的，這有人能證明。

　　陸夫人知道之後對自己的那一記耳光十分懊悔，如果不是曼玉，她的染兒說不定就救不回來了！

　　自己卻恩將仇報，大夫也說多虧了葉曼玉，讓陸染先將水吐了大半，又對著嘴吹氣，這也是一種施救的手法，對溺水之症十分管用。

　　所以這段時間陸大人對葉向慕的態度出奇的和藹，各種滋補的藥不要錢一樣地往葉府裡送，除此之外，名貴的衣料、香料、珠寶等，都以探病的名義，還不容葉向慕拒絕。

　　「爹爹沒事兒，只要你好起來。」葉向慕摸了摸曼玉的腦袋，眼睛裡卻閃著光。

　　自家的池子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掉進去人？這麼些年也沒聽說過。

　　「陸府送了不少東西給你，我都直接送到慈安堂了，你祖母先收著，之後都會給你，這是陸大人在跟你賠罪，待你好了，他們還會親自上門道謝，玉兒太厲害了，那樣的情況你怎麼敢下水救人的？」

　　曼玉微微低著頭，陸染沒事就好，她會有一個不一樣的未來吧？跟自己一樣……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01:46 PM

第十八章　做藥

　　「老爺，太太來了。」

　　木檀走進來通傳，葉太太被葉曼璟攙扶著，紅著眼睛走了進來。

　　「我可憐的兒啊，這是遭了大罪了！」

　　太太撲到床前，憐惜地摸了摸曼玉的臉頰，眼睛裡又有淚水滑落下來。

　　這絕對是個演技派啊，就算是自己都一點兒挑不出破綻出來，只覺得一片慈母之心。

　　「讓母親擔心，是玉兒不孝。」

　　「我的傻丫頭，你這說的什麼話，你昏迷的時候，母親恨不得替了你去遭這個罪。」

　　「母親千萬別這麼說，玉兒已無大礙。」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啊。」

　　葉曼璟站在一旁垂著腦袋，她做不到娘親那樣的姿態，她就不明白了，葉曼玉怎麼會不在水榭旁邊呢？怎麼會跑到爹爹常用的暖閣裡呢？

　　如果不是她亂跑，母親就能讓小廝出來作證，是葉曼玉將陸染推入了池中。

　　然而現在不行，葉曼玉有翩躚作證，爹爹倚重翩躚，就是因為她不會對爹爹撒謊。

　　若是一切都按照母親所願的進行了，哪怕是曼玉下水救人，誰還會把她當一回事？陸府又怎麼會一趟一趟將好東西往慈安堂裡送？

　　葉曼璟心裡暗恨，現在卻是被人看到陸染落水的時候自己在池子旁邊，爹爹詢問自己的時候，眼睛裡的光芒冷得讓她寒心。

　　「母親那裡有上好的藥材，一會兒都給你送來，想吃什麼？母親讓人給你做。」

　　曼玉覺得膩味了，昧著良心說話其實並不好過啊，怎麼葉太太能這麼入戲呢？

　　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一副撐不住的樣子。

　　「行了，沒看到玉兒累了嗎，都走吧，免得打擾她休息。」葉向慕走過去，給曼玉掖好了被子，「玉兒乖，爹爹明日再來看你。」

　　曼玉等著他們都離開了，才輕輕翻了個身。

　　父親的官職似乎不會因此下降，陸大人也不會在官場上給他下絆子了。

　　葉向慕是個聰明的，前世雖然有所不順，可仍舊堅持下來，這世如果沒有障礙，應該會更有建樹才是。

　　嗯，自己這場病要不要生久一點呢？還是不要了，早一點好起來早一點解脫，省得每日要被逼著吞藥，很辛苦的。

　　**********************************************

　　曼玉的身子一日一日地好轉，並且見縫插針跟吳嬤嬤科普是藥三分毒，能不喝最好不要喝。

　　吳嬤嬤一邊很給面子地點頭表示她說的有道理，一邊面無表情地繼續將藥碗遞到曼玉的面前。

　　曼玉仰天長嘆，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祖母聽說之後還讓錢嬤嬤給自己送了許多蜜餞過來，幹嘛啊，知道自己怕吃藥趕緊勸勸吳嬤嬤啊，沒有這樣看好戲的！

　　等到複診的大夫一手摸著鬍子沉吟半晌，才慢悠悠地說自己的身子已經康復，曼玉幾乎要跳起來撒花。

　　雖然她自己診脈早就覺得沒事了，奈何沒人相信她的。

　　「三小姐，這些都是陸府送來的，老夫人說都是您的東西，讓您自己好生收著，旁邊的耳房已經拾掇出來了，這是鑰匙。」

　　木樨帶著人將不少盒子箱子送到曼玉這裡，然後將一把精巧的鑰匙交到曼玉的手裡。

　　曼玉將這些東西打開來看，開一樣，抽一口氣。

　　她初來乍到，沒見過世面也正常，不過尋常人家探病都送這麼貴重的東西嗎？

　　整根的百年人蔘，根鬚完好；一匣子東珠，圓潤瑩亮；整副的寶石頭面，上面的紅寶石顆顆有拇指大小…

　　曼玉眨了眨眼睛，讓採薇將東西收收好。

　　小丫頭跟主子一個德行，都有些不敢碰，繞了兩圈才小心翼翼地一樣一樣捧著歸置起來。

　　這些東西，都是自己的吧？

　　如果換成了錢，應該也有不少了吧？

　　放到一個普通人身上，不作死的話，可以很好地過日子了吧？

　　曼玉的小手放在細嫩的下巴上輕輕摸著，讓吳嬤嬤伸手輕拍了一下，「小姐，不興這種沒規矩的動作的。」……

　　**************************************

　　這次生病讓曼玉囤了不少藥材，還都是好東西，這會兒木樨和錢嬤嬤都沒有將原先的女紅撫琴課程提上日程，曼玉便躲在後院裡開始搗鼓藥丸。

　　首烏延壽丹，方子曼玉早已經滾瓜爛熟了，同黑豆蒸熟的首烏，桑葚子、黑芝麻、金櫻子、早蓮草、菟絲子、杜仲、牛膝、女貞子、桑葉、金銀騰、生地黃等等，按照分量比例細研成粉。

　　然後開始煉蜜、搓藥丸。

　　起先曼玉讓採薇、芷香幫著研粉的時候，兩個小丫頭還以為三小姐只是在任性糟蹋藥材。

　　可等到曼玉開始煉蜜，然後手裡沾了一層油開始搓藥丸的時候，她們才開始進入目瞪口呆的狀態。

　　曼玉一邊做，一邊在心裡思忖，要怎麼跟老太太說自己會做藥丸的事情呢？

　　小時候遇到乞丐高人？自己從小在葉府裡長大遇個屁啊。

　　生了一場大病心神領會出來的？說了自己都不相信。

　　在俞姨娘那兒看到的無名醫書裡記下來的？

　　……

　　曼玉神遊著，手裡也不停歇，她發覺在做藥丸的時候，自己的情緒異常地平靜。

　　這些反覆了千萬次的動作，她都不需要刻意去想，自己的手就動起來了。

　　曼玉不想做特立獨行的異類，她想著這一世如果能平靜度過，她就如同不曾穿越一樣，在這個小姑娘的身體中安然過日子。

　　只可惜，她沒有為葉曼玉報仇的想法，卻改變不了別人仍舊想要加害葉曼玉的心思。

　　曼玉想過了，不想被人欺負只有站在制高點，讓她們望塵莫及只有歇了心思才好，又或者離得遠遠的，從此相忘於江湖。

　　但不管哪個，曼玉都不能繼續低調下去。

　　從自己救了陸染開始，這一世的軌跡將變得陌生，她不能總是被動，所以製藥，也許是可以走的一條路呢。

　　曼玉定了定神，轉頭看去首烏延壽丹已經做了不少了，用蠟紙包裹起來，曼玉讓採薇去請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明日入府。

　　******************************************

　　「老夫人，您看三小姐這……」

　　慈安堂裡的任何事情都瞞不過老太太，錢嬤嬤有些為難地請示老夫人的意見。

　　葉老夫人靠在椅背上，半瞇著眼睛好似入了定一般，很長的時間一句話都沒說。

　　錢嬤嬤慢慢地退了下去，待到明日再看看罷……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1:19 PM

第十九章　驗藥

　　第二日，聽話的採薇果然去請了義合堂的大夫，小姐讓她請德高望重的，她就撿自己知道的最厲害的請。

　　曼玉看到走路都在打顫的老大夫風中凌亂了，老爺子還能不能分辨出藥丸的好壞？

　　很快，老太太也過來了，曼玉的喉嚨吞咽了兩下，「祖母，玉兒這幾日做了幾顆藥丸，是對症祖母您經常頭暈的癥狀，可孫女不敢讓您貿然服用，所以請了義合堂的……，義合堂的……」

　　「陳老爺子……」

　　採薇在一旁小聲地提示。

　　「咳，請了陳老爺子來鑒別一下。」

　　曼玉沒等葉老夫人發問，將自己做的首烏延壽丹遞了過去，然後站在一旁。

　　她怕老夫人問自己是怎麼會做藥的，她還沒有想好啊！

　　陳老爺子的心思只放在了掌心的藥丸上，乾枯的手掌托著，放在鼻尖輕輕地嗅著。

　　曼玉這會兒就好像在面對她前世醫館的老爺子，檢查自己做出來的藥丸時，也是這副挑剔專註的表情。

　　陳老爺子用兩隻手指捏住藥丸，放到嘴邊舔了舔，渾濁的眼睛裡竟然冒出了光芒。

　　「好藥，好藥啊！葉老太太，可否容老朽給您診個脈？」

　　老夫人伸出了手腕，陳老爺子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搭在上面，片刻後臉上出現紅光，「這藥丸極對老夫人的癥狀，小姑娘，這是你自己做的？」

　　曼玉的身子僵了僵，咬著牙點了點頭。

　　「這藥丸可否贈與老朽幾粒？義合堂也有藥丸出售，但較之這個，天壤之別！」

　　陳老爺子毫不吝嗇的讚美讓曼玉都懷疑這人是不是採薇去請來的托，也太給面子了吧？

　　採薇卻是滿臉的興奮，小姐好厲害！義合堂的陳老爺子可是脾氣最古怪醫術卻最好的，如果不是今日老爺子不高興坐堂診，自己也沒辦法撿漏將人請來。

　　沒想到他老人家居然這麼誇獎小姐呢！

　　曼玉心裡鬆了口氣，道了謝之後送了陳老爺子一小瓶首烏延壽丹，將人送走之後，她的頭皮開始發麻。

　　然後呢，怎麼跟祖母交代？

　　葉老太太一直坐在那裡，屋子裡只有錢嬤嬤和採薇服侍著，老太太到現在一句都沒有開口問，曼玉只覺得背後冷汗涔涔。

　　要不，乾脆就說自己是王母娘娘座前的採藥童子，反正老人家不是最信這個嘛，給自己臉上貼點金，應該不會把她當成妖怪給燒了吧？

　　曼玉已經混亂了，正想豁出去賭一賭的時候，老太太終於開口了。

　　「向慕當日要納你娘為妾的時候，我就派人查過，你的外公是個草藥大夫，你娘卻瞞著沒讓你爹知道，許是怕你爹嫌棄，怎麼，這會兒又不怕了？居然將這些粗俗的技藝教給了你？」

　　曼玉心頭一震，還有這種事情呢？俞姨娘的父親是個草藥郎中？這個可以有，這個可以有！

　　「祖母明鑒，姨娘已經不在了，玉兒學這些也只是圖個念想，爹爹仍是不知道的。」曼玉特低調地垂著頭，將事情往利於自己的方向扯。

　　真是瞌睡送來個軟枕頭，曼玉心裡捏了把汗，她正愁怎麼開口呢，沒想到就這麼順理成章了。

　　「我知你是個孝順的，只是這些到底不是正經小姐該做的，以後……」

　　「回祖母，玉兒明白了。」

　　雖然有些可惜，但曼玉全身一層的汗，是自己想得簡單了，什麼都沒有準備好就興沖沖地想要弄個副業。

　　這會兒幸好是還能圓得起來，否則……，可能都用不著太太出手，祖母只要對她起了疑心，她興許比前世混得更慘。

　　祖母這人雖然看著很不好相處，相處了一段時間覺得其實是真的不太好相處，可曼玉至少暫時並沒有從她的身上發現一點對自己不利的地方。

　　這就夠了。

　　不管前世祖母因為什麼對自己不聞不問乃至造成最後悲慘結局，曼玉都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眼前的這輩子，切不可繼續盲了心，否則如何對得起這一世？

　　「祖母，這些左右已經做出來了，您每日三次吃上數粒，可以讓您的頭暈癥狀好些，還能讓您耳聰目明、強腰健腿、精神充沛。」

　　曼玉已經帶著甜笑開始打廣告了，這首烏延壽丹的效果確實不錯，可是清末名醫親身體驗並極力推薦的呢。

　　錢嬤嬤上前接過來，「三小姐有心了，知道老太太時常會頭暈，這身子還未好透呢就巴巴給老太太送來，果然是個有孝心的。」

　　曼玉但笑不語，吃人嘴短，她已經聽說爹爹正在徹查陸家姑娘落水的事情，她不僅要撇除乾淨，還打算在慈安堂站穩腳跟，讓太太的手沒法兒伸過來。

　　老太太的態度至關重要。

　　曼玉見差不多了，就以不打擾祖母休息為由退了出去。

　　她不管祖母是吃也好，不吃也罷，這藥丸是自己的心意，她會做個乖巧的孫女，承歡膝下，只需要一些庇佑和指點，希望老太太不要像前世一般遠離世俗才好。

　　*******************************

　　「老夫人，這藥……」

　　錢嬤嬤低頭看著手裡的瓷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葉老太太伸手接了過來，輕輕地拔開瓶塞，從裡面倒出幾粒梧桐子大小的藥丸，認真地看了許久，全部送入嘴中。

　　「老夫人……」錢嬤嬤從一旁遞上茶碗。

　　老太太接過茶碗喝了一口，將藥丸吞下，然後用絲帕擦了擦嘴。

　　「那日只有你我聽到她昏睡時說的話，她若是個心術不正的，想要毀了葉家也就罷了，拼著我的名聲也要讓她消失，可偏偏不是，阿婉，她說的那些話，你信嗎？」

　　錢嬤嬤好一會兒都沒有接上去，過了一陣子才輕微地點頭，「老奴愚鈍，可也相信天理報應的，老夫人，三小姐總歸是您的親孫女……」

　　「是啊，看她以後的造化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1:23 PM

第二十章　問問

　　曼玉興沖沖地回到自己的屋子，這是祖母特意給她收拾出來的，裡面的陳設稍微鮮嫩了一些，跟慈安堂別處的屋子有些格格不入。

　　這是祖母的心意，曼玉十分高興地心領了。

　　儘管祖母不希望自己繼續做藥丸，但自己做的藥丸能讓義合堂的大夫那般肯定，曼玉心裡有了底氣。

　　她知道尋常醫館也是有藥丸的，但藥物的配比和對症的效用肯定不如自己心裡的這些方子，還有一些秘制的丹藥，那都是祖傳的方子。

　　在現代雖然還會有獨家的秘方不能外傳，但老爺子也不知道從哪裡七搞八搞的總能弄到，然後興緻勃勃地跟她一起做著玩。

　　所以曼玉有信心能靠著藥丸弄些安身立業的銀子。

　　以後若是自己嫁了個窮書生，她也能養得起。

　　這個遠大的抱負真真是太有追求了，咱不圖榮華富貴，但求和和美美，只要有了銀子，就算讓太太算計她的親事，曼玉也不怕。

　　爹爹應該不會讓她嫁給一個品行不好的人，只要人好，有沒有才學，有沒有家底那都是浮雲。

　　上一世就算嫁給了蘇府的二公子又如何？還不是一樣凄凄慘慘？

　　「採薇啊，跟著小姐我保准你沒有選錯，以後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啊。」

　　曼玉得瑟了起來，採薇莫名其妙地跟木檀對看了一眼，低著頭不吱聲。

　　然而曼玉的輕鬆只維持到了晚上，葉向慕下了衙門之後，帶著太太和葉曼璟、葉曼琬，還有他的兩個兒子來到了慈安堂。

　　曼玉在祖母身邊站著，跟太太和父親見了禮，規矩得一動不動。

　　「母親，今個兒子來這裡是有事情要請母親定奪，前些日子陸家姑娘在我們府上落水的事情想必母親也知曉了，然而兒子總覺得並不是意外，那池子在那裡那麼些年了，也從未聽說過失足落水的事情。」

　　葉曼璟有些慌張地抬起頭，被太太扯了一下袖子，又低了下去。

　　「蓮雲，你那會兒為什麼會先指責玉兒？」

　　葉向慕有些疑惑地問，口氣很是平和。

　　「老爺這是何意？」

　　「璟兒那會兒也在，明明她比玉兒年長，為何你會質問玉兒？」

　　太太瞪大了眼睛，像是不相信葉向慕會問出這種話來，手攥著帕子撫上了胸口，眼睛裡就要冒出委屈的水光。

　　曼玉無奈地嘆了口氣，真有精神啊，後宅的女子是不是所有的天賦都用在這上面了？

　　「老爺！妾身只不過是因為染丫頭和玉丫頭都從水裡上來，以為她們是一同落水的罷了，染丫頭都那樣了，妾身也只能詢問玉丫頭是怎麼回事，老爺是如何想的？」

　　太太的口氣有些激動，完全是被冤枉的憤慨。

　　「我什麼都沒想，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相比之下葉向慕就淡定得多，面對太太的表情視而不見地轉過頭，「太太多慮了，我只是隨口問問。」

　　「不過阿旺卻看到陸染落水的時候，璟兒站在池子旁邊，璟兒你過來，為父有話問你。」

　　葉曼璟猛一抬頭，眼睛裡洩露出藏不住的恐慌，著急地看著太太。

　　「老爺你有什麼話就問，璟兒還沒有緩過來呢，她年紀小，經不住嚇的。」太太擁著葉曼璟，眉頭早已皺起。

　　「好，為父問你，陸家姑娘是怎麼落水的？」

　　「我、我不知道，我聽到有人落水了才過去的。」

　　「陸姑娘說你讓琬兒陪她去水榭，你要回芳華院換衣裙，琬兒中途肚子疼讓她先去了，芳華院跟水榭的方向是相反的，為何你能在琬兒之前趕到水榭，身上的衣裙也並未更換？」

　　「我、我……」

　　「老爺！您這是要審問我們嗎？璟兒是你嫡親的女兒！你把她當什麼了！」太太尖利的聲音打斷了葉曼璟的話，葉曼璟十分應景地哭了出來。

　　只是哭聲裡的害怕不知道是在害怕什麼。

　　「太太何須動怒，我不過是問兩句罷了。」

　　「問兩句？老爺句句緊逼，就恨不得直接說染丫頭是璟兒推下去的這只是問兩句！」

　　「若不是她做的，問問又有何妨？太太在玉兒剛上岸的時候，不是也問了嗎？」

　　太太的臉一下子綠了，然後盯著葉向慕淡然的臉，漸漸憋成了紅色，「老爺，我原本也想將玉兒當做自己的閨女來疼愛，可老爺不覺得太過分了嗎？嫡庶不分，是非不明，也罷，玉丫頭是老爺的心尖尖，還是養在老太太身邊穩妥些。」

　　太太的脾氣已經快要壓不住了，粗略地給老夫人行了禮，帶著璟兒匆匆離去。

　　曼玉很想仰天長嘆，真是躺著也中槍，關她毛事啊。

　　不過剛剛祖母居然沒有阻止爹爹的質問，她是不是應該稍微高興一點？

　　可太太估計恨極了自己吧，雖然她之前就應該挺恨自己的，只不過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那現在曼玉就只有祖母和爹爹的大腿可以抱了，好可憐，她得緊抓著不放才行。

　　「玉兒，明日陸家姑娘會過來瞧瞧你，太太身子不舒服，你好好招待招待。」

　　太太和葉曼璟的離去並沒有讓葉向慕的情緒有一絲波動，似乎他早料到會這樣一樣。

　　這種氣氛下，竟然還能平靜地跟葉曼玉交代事情，曼玉十分佩服。

　　曼玉乖巧地應下，抬起眼，瞪了葉皓文一眼，這廝從進來開始就一直盯著自己看，沒看過長得好看的姑娘啊，這可是他妹妹，怎麼跟沒見過一樣？

　　不過前世的記憶裡，似乎確實沒有哥哥們的多少記憶，是不是一個爹生的啊？要不要這麼生分？

　　「妹妹身子可大好了？二哥哥那裡有些調理的藥，一會兒差人給妹妹送來。」

　　被瞪了一眼，葉皓文居然開口說話了。

　　連葉向慕都覺得稀奇，自己這個庶出的二兒子天資聰穎，卻幾乎不問世事，性子涼薄卻才思敏捷，所以他才會一直待在身邊親自教養。

　　上一次葉皓文主動下水救人已是破例，這會兒更是主動跟玉兒搭話？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1:26 PM

第二十一章　一人

　　「多謝二哥哥，玉兒已經大好，不需要吃藥了。」

　　「那就好。」

　　葉皓文笑了笑，臉龐酷似葉向慕，卻比葉向慕多了一分出塵。

　　怪不得葉向慕會將葉皓文帶在身邊親自教養，葉皓文又是個聰明的，葉向慕希望他以後能夠光耀門楣，用的心思比葉皓軒都要多。

　　「行了，你們那些繁瑣的事情，就不用到我這個老婆子這裡說了，索性陸家姑娘安然無恙，不然就罪孽深重了。」

　　老太太跟才睡醒一樣緩緩開口，嚇了曼玉一跳。

　　「明兒陸姑娘過來，慈安堂後頭的那片臘梅開得正好，玉丫頭可帶她去觀賞觀賞。」

　　「是，玉兒知道了。」

　　*****************************************

　　第二日陸染跟著陸夫人一起入府的時候，太太的芳華院果然傳出了太太病了的消息。

　　陸夫人帶著陸染一路來到慈安堂，拜見了葉老夫人，曼玉站在老太太身邊，嬌小纖弱。

　　「玉丫頭，那日、那日是伯母不好，你的臉還疼嗎？」

　　陸夫人今兒就是來道歉來的，其實以她的身份並不需如此，可她心裡過不去。

　　陸夫人不是個不講理的人，她是大多數後宅女子，對庶子庶女有偏見，但心不壞。

　　以為是曼玉將陸染害成那樣，她恨不得徒手將曼玉撕成碎片，而得知其實是曼玉救了陸染的時候，作為一個母親，心裡的那份感激是沒辦法描述的。

　　「陸夫人嚴重了，您只是愛女心切，玉兒怎會不明白。」

　　「好孩子，真是為難你了。」

　　曼玉待了一會兒便領著陸染去了後面的臘梅園，裡面的臘梅開得果然漂亮。

　　「玉妹妹，那日，多謝你仗義相救，我聽娘說了，若不是你，我現在也許都救不回來了。」

　　陸染素白的面龐映襯著淡黃的梅花格外好看。

　　她跟她娘的氣質一點都不像，陸夫人淡然的氣質是刻意做出來的，曼玉對她朝著自己撲過來的凶神惡煞記憶猶新。

　　而陸染不一樣，她走路也好，說話也罷，總是不自覺地就有溫婉的感覺。

　　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兩世為人的經驗讓曼玉對陸染十分有好感。

　　……呃，也許可能還有初吻的關係在裡面……。

　　「咳，沒事沒事，害的陸姑娘落水，那定然是我家池子不好，讓你受驚嚇了。」

　　「呵呵，」陸染忽然捂著嘴唇笑起來，「玉妹妹可真有意思，明明小小年紀，說起話來卻聽著老成。」

　　曼玉的臉僵住，不對嗎？人家小說裡四五歲就跟人精一樣宅鬥了，她八九歲跟你客套客套有什麼好奇怪的？

　　「對了，玉妹妹會鳧水呢？聽說你一個人將我救了上來，那麼冷的水你也敢往裡跳？」

　　「不是一個人呢，我二哥哥也有跳下去，只是那時你已經昏迷了，不記得罷了。」

　　這次換陸染僵住了，二哥哥？還有個男的？怎麼娘沒跟她說過呢！？

　　「我力氣小，雖說會一些水，可一個人還是不成的，要不是有二哥哥，我們兩誰都上不來呢。」

　　曼玉還在碎碎念，她不是個會邀功的人，明明是兩個人的功勞，她可不願意一個人獨佔了，她很有良心的。

　　木檀從後面捅了曼玉兩下，第一下曼玉以為她是不小心的，結果第二下的力道怎麼看也不是失誤啊！

　　「怎麼……？」

　　曼玉回過頭才打算問，就看到木檀對著她搖了搖頭。

　　想了好一會兒曼玉才反應過來，似乎……，提到葉皓文有些不妥？

　　對了，雖然說穿得多，可葉皓文想要救人哪兒管得了那麼多？定然是摸到哪兒提哪兒。

　　後來要將她放到自己的腿上時，似乎是直接拖著她雙肩的……

　　「啊，那個，其實我從小力大無窮，一個人將陸姑娘救上來一點兒都不吃力，真的。」

　　曼玉的眼睛裡閃著特別真誠的光芒，正直如同木檀都不忍心看了。

　　三小姐這是以為人陸姑娘是傻的嗎？說出去的話還帶變的？

　　結果曼玉也不知道自己哪個字戳中陸染的笑點了，這姑娘直接就愣了，盯著曼玉看了好一會兒，默默走到一棵樹下扶著樹幹開始笑，笑得差點將樹上的花搖下來了好嗎！

　　等她笑夠了，才慢慢地走回來，特認真地點點頭，「多謝玉妹妹，你的恩情我領了，往後我們之間多走動走動，遇上一個聊得來的不容易，更何況我們年歲又相仿。」

　　曼玉撇了撇嘴，還說自己說話老成，陸染比她大多少啊，不比她還老成？

　　陸家女眷告辭之後，這事兒差不多就算過去了，只是曼玉心裡知道，其實才剛剛開始而已。

　　******************************************

　　太太對外稱病，葉曼璟在跟前侍疾，平日裡的請安都免了。

　　曼玉猜想，大概是氣壞了。

　　不過太太再生氣也影響不到慈安堂，葉府的慈安堂是不歸太太管的。

　　估計因為這個，太太還得更生氣一些。

　　葉皓文過後當真讓人給曼玉送來了一些藥材和方子，說是有病養病無病強身。

　　曼玉差點當眾將那方子給嚼吃了。

　　無病強身是這麼來的？她又沒病吃過毛啊！

　　「嬤嬤我都說了沒病最好少吃藥，你不是說知道了嘛！」

　　「小姐，二少爺拿來的都是好東西，沒病也是能吃。」

　　鬼才信呢！那黑漆漆的玩意是人吃的？

　　反正自己沒病，曼玉堅決抵禦，只是已經熬出來了，曼玉轉過臉逮著誰就哄誰給喝了。

　　「不知道陸姑娘回去以後有沒有提我二哥哥的事情。」

　　曼玉將拿在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戳兩針。

　　「小姐，陸夫人那是刻意瞞住的，那種情況下二少爺心急救人無可厚非，可也確實有傷風化，您就不應該提。」

　　木檀給曼玉倒了一杯茶，曼玉推到木樨的手邊。

　　「我這不是不想搶二哥哥的功勞嘛，再說後來我也圓過去了，陸家姑娘也相信了，沒事兒的。」

　　「小姐你真以為陸家姑娘相信了？我都不信。」

　　採薇想起來就覺得無語，陸家姑娘怎麼可能會相信。

　　不信也沒辦法，不過曼玉就是覺得陸染不會說的，她不是個笨的，說出去對誰都不好，陸家的嫡女難不成能嫁給葉府的庶子？

　　只是曼玉看葉皓文的模樣，覺得此人以後定然大有作為，但凡能成個事兒的，基本都是這種隱藏得極深的，就好像前世自己的夫君蘇封一樣……

　　曼玉搖了搖頭，不去想了，橫豎這一世她的要求很低，蘇家那樣的門第，她一個小小庶女還是乖乖走自己的路。

　　「小姐，老爺請您過去一趟，說是蘇府來人了。」

　　「嗯？什麼府？」

　　曼玉瞪大了眼睛。

　　「蘇府，京城四大名門之一的蘇府！」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1:31 PM

第二十二章　來意

　　「三小姐您幹嘛呀，老爺在前頭等著呢，您臉色一點兒都不像身子不適的樣子，真的。」

　　不像嗎？曼玉伸手摸了摸臉頰，水嫩嫩的。

　　也是啊，最近補得比較好。

　　「那個，採薇啊，你去跟爹爹說一聲，我這兒正忙著呢，木樨姐姐讓我繡的葉子才了一半兒，就不過去了，再說蘇府……，我也不認識啊。」

　　採薇跺著腳，「小姐，老爺讓人來請你的，你不去成嗎？」

　　曼玉扁了扁嘴，似乎，是不成的。

　　自己還想將他當做大腿呢，可不就得乖巧點兒。

　　可蘇府……，京城就那麼一個蘇府，前世的記憶是不是缺失了點兒？她不記得有這麼一齣？

　　蘇府跟他們葉府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人多尊貴啊，以後會因為蘇封更加尊貴，怎麼會來到葉府，還跟她有關係？

　　雖然心裡極度抗拒，曼玉到底沒有膽子違抗葉向慕的話，換了一套衣服，去了前邊兒。

　　一路上曼玉都在猜測，難道是蘇府也有人重生了？那跟她有毛關係？

　　或者只是單純地想要見一見葉向慕的女兒，這廝就將自己叫了過去？

　　蘇府來的是個管家，曼玉對他有印象，高個子，忠厚老實的臉，對蘇封十分衷心，是他的心腹來著。

　　這會兒不知道是不是，畢竟蘇封也只是個才比自己大幾歲的男孩子罷了。

　　「這就是小女，如今養在老太太跟前，玉兒，這位管家聽義合堂的陳老爺子說，你這裡有能夠緩解頭暈的藥丸？」

　　葉向慕擺明了覺得可笑，可人家是蘇府的管家，他們得罪不起，沒辦法只好讓玉兒出來一趟說個明白。

　　藥丸？首烏延壽丹？居然是為了這個來的？

　　曼玉水亮的眼睛睜得有些大，竟然是因為藥丸的關係，所以蘇府才有人上門？

　　蘇封的爺爺蘇向武，對他這個孫子最為喜歡，蘇封跟他爺爺的關係也最好，老爺子在前世葉曼玉嫁進去的時候身子已經不行了，卻還能為他最寵愛的孫子謀劃那麼一條路。

　　蘇府來人詢問藥丸，是為了蘇老爺子吧？

　　曼玉緩緩行了禮，然後轉向葉向慕，「爹爹，義合堂的陳老大夫說的那個藥丸，是女兒為了祖母尋來的，已經都給了祖母，沒有剩餘的了。」

　　「難為你那麼孝順，馮管家，你看……」

　　「葉三小姐，陳大夫說，那些藥丸是您自己做的，他年紀雖大了些，精神卻十分好，想必是不會記錯的。」

　　曼玉好像受到驚慌的模樣，頓時就局促起來，眼睛不時地看葉向慕一眼。

　　「玉兒，你別怕，這是怎麼一回事。」

　　葉曼玉在葉向慕心中的地位已經有所上升，不再只是心愛的女人生的女兒這種單薄的形象，而是懂事乖巧識大體的貼心小棉襖。

　　所以他看到曼玉楚楚可憐的神情，第一反應是安慰她。

　　曼玉低著頭，聲音裡帶著一絲淚意，「讓爹爹失望了，剛剛，是玉兒說了謊，那藥……，是玉兒做的，祖母年紀大了，頭暈的時候臉色難看得嚇人，玉兒只能乾著急，後來我在慈安堂裡找到一個方子，對症正是頭暈的癥狀……」

　　「你就自己做了？」

　　「那是玉兒做著玩兒的，正好慈安堂裡有不少藥材，可我沒敢讓祖母吃，請了義合堂的大夫來瞧瞧……」

　　「爹爹，祖母已經責備過玉兒了，就算打發時間，也要挑些高雅的事情，玉兒錯了，下次不敢了……」

　　曼玉的手指不安地攪動，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等著責備的孩子。

　　葉向慕笑了起來，摸了摸她的腦袋，「這如何能怪你，你也是不忍祖母難受罷了。」

　　「葉三小姐，那不知那方子可在？」

　　葉曼玉搖了搖頭，「祖母責備過後，我就將方子給燒了……」

　　馮管家為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然後很恭敬地給葉向慕和葉曼玉行了禮告辭了。

　　曼玉鬆了口氣，祖母說得對，做藥丸不是閨閣中的姑娘做的事情，雖然可以賺錢，沒看連蘇府的人都引來了嗎？可時機不對。

　　如果她已經過不下去了，大可以用這招來斂財，但現在不用啊。

　　曼玉沒打算將這輩子再過得那麼慘，耳房裡鎖著的東西都夠她慢慢花的，是她太心急了。

　　「爹爹，玉兒錯了，雖然搓藥丸挺有意思的……，對了，木樨說我已經可以試著做個荷包試試，爹爹你想要一個嗎？」

　　「好，只要玉兒做的，再醜爹爹都願意戴。」

　　「……爹爹您確定是在鼓勵我？」

　　「哈哈哈……」

　　*****************************************

　　曼玉之後的心思都放在了平靜度日上，她做女紅、學撫琴、練寫字、抄佛經，將自己往一個真正的大家閨秀的模子上套。

　　沒有了桀驁的性子和高傲的脾氣，她在眾人心目中的形象變得特別迅速。

　　葉向慕仍舊三五不時給她送些小玩意兒，就跟俞卿卿還在的時候一樣，每次消息落到太太的耳朵裡，她的腦仁就更加疼一陣。

　　太太的病一直沒有起色，據說，只是據說啊，葉向慕之後都沒有去正房裡。

　　曼玉在給手裡的荷包最後收線，估摸著大概葉向慕心裡也惱著呢。

　　上峰的女眷她們也敢算計，還當別人看不出來？

　　上一世是因為鬧得太大了，陸染都傻掉了，葉向慕自己都焦頭爛額所以沒那個精力追究罷了，這一世，自己可是個嬌嬌女，救了人又受了委屈，葉向慕怎麼可能不查一查。

　　「好了，爹爹可真有先見之明。」

　　曼玉有些嫌棄地看著手裡的荷包，她覺得自己的技術不應該是這個水平啊，看她搓藥丸搓得顆顆滾圓，手應該是個靈巧的才對。

　　「三小姐的進步真快，這荷包做得很好。」

　　木樨接過去看了幾遍，給了個很好的評價。

　　曼玉完全不相信，就這還很好？不過也差不多了，晚上給爹爹送去。

　　放下荷包，曼玉又將一旁的抹額拿起來，這是給祖母做的。

　　曼玉覺得祖母最近的精神好多了，眼睛裡總亮亮的，很有神采，之前的頭暈症也沒怎麼犯了，那些首烏延壽丹，祖母應該是吃了的。

　　低著頭，曼玉一針一針上萬字紋，祖母那樣的性子，肯吃自己做的藥丸，對她是信任的吧。

　　曼玉很高興，雖然祖母不讓她再做藥丸，但關上門偷偷再做一點送過去，應該沒問題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1:34 PM

第二十三章　來客

　　晚上，葉向慕回來的時候，並不是他一個人。

　　他現在下了衙門，習慣性來慈安堂給老太太請安。

　　曼玉揣著荷包準備顯擺的時候，看到葉向慕的身後跟著一個人，她本以為是葉皓軒或者葉皓文，後來發現都不是。

　　「母親，這是蘇府的小公子蘇封，特意來給您請安來了。」

　　曼玉僵著笑臉微微側身，一隻手扶上祖母的椅背，手心裡膩膩的都是汗水。

　　心裡的這份怨恨和懼怕，是葉曼玉小姑娘殘留下來的，在看到蘇封之後，無聲無息地在身體裡爆發出來。

　　耳邊似乎有人在說話，清清涼涼的聲音十分有禮貌和涵養，曼玉的手指摳在椅背上，用指尖的疼痛讓神智清醒一點。

　　過去了，都過去了，乖啊，已經不是上一世了……

　　曼玉深吸了一口氣，站穩了身子，慢慢睜開眼睛。

　　蘇封跟葉皓軒的年紀相仿，身形要稍微高一些，小小年紀已經能顯得出他的不凡。

　　單單站在那裡都讓人挪不開眼。

　　葉曼玉記憶裡的蘇封，比現在要更加耀眼，更加矚目，簡直是京城所有閨秀心中的良人。

　　笑起來多情的眼睛，嚴肅時堅毅的面容，他的才能他的背景，他的聖眷他的風度，一樣一樣都讓人無法不在心底遐想。

　　也因此，迷花了葉曼玉的眼睛，寧願做妾，她也要成為蘇封的枕邊人。

　　當時葉曼璟是怎麼攛掇她的？

　　「玉妹妹，京城能夠配得上蘇公子的也只有你了，雖然是為妾，但以玉妹妹的才貌如何能不讓人痴迷？蘇公子又如何能忍住不疼寵你？」

　　葉曼玉這個傻叉就相信了。

　　你他喵地動動腦子啊！人是蘇封啊，雖然看上去很和善很有禮數，但笑面虎最可怕啊！人家在皇上面前都被允許不脫卸佩刀，你還敢設計？完了還指望以後會得到疼寵？

　　腦子沒病吧？

　　這一段的記憶很讓曼玉蛋疼，雖然葉曼玉是可憐，在蘇府簡直是縮著尾巴過日子，仍然會有人各種看她不順眼，那都是她自己作的。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真真一點兒不假。

　　曼玉低身行禮，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行完了禮直接跟祖母告退，雖然她還小，但該避嫌，還是要避一避的。

　　「玉兒啊，你且等一等。」

　　葉向慕叫住了曼玉，然後對著老太太笑了笑，「母親，蘇少爺在兒子衙門口等了三日，只想為蘇老爺子討一些治療頭暈的藥丸子，孝心可見一斑。」

　　「玉兒這丫頭上次跟我懺悔，不該做藥丸來玩，但這次不同，母親，您那兒可還有藥丸了？」

　　老太太斜了一眼在旁邊裝死的曼玉，沉著聲音，「有孝心是好的，可是向慕啊，那應該領他去義合堂呀，那裡的陳老爺子我還算能說得上話，要多少都行。」

　　曼玉狗腿地伸手給老太太捏了捏肩膀，祖母英明，她決定了，以後都唯祖母馬首是瞻！

　　祖母伸手拍了她的手一下，曼玉規矩地站好，頭恨不得垂到地上。

　　「母親，若是要義合堂的藥丸，蘇少爺又何必來咱們家，陳老爺子說，您吃的那藥丸比他們義合堂的要好很多，兒子也瞧你最近精神甚佳……」

　　「那是因為玉兒每日給我抄寫佛經罷了。」

　　「母親……」

　　「葉老夫人，蘇封今日前來絕無它意，祖父近日頭暈得甚是嚴重，幾乎離不開床榻，蘇封為人子孫，心裡心疼萬分，太醫院開的方子，祖父已經不肯再吃了，還請老夫人看在蘇封求藥心切上，原諒我的魯莽和唐突。」

　　蘇封的眼光灼灼，滿臉的誠懇。

　　曼玉只掃了一眼就繼續低下頭，裝，再裝！

　　蘇封這人看外表根本就看不出他真實的想法，他能夠滿臉溫柔地跟你說著殘忍的話，不明所以的人遠遠瞧了以為多情意綿綿呢。

　　這是一頭狼，比任何動物都要冷血冰涼的狼，過分的是居然還被賜予了一張溫順的皮，天知道他坑過多少人。

　　小小年紀就這麼多心眼，哼！

　　曼玉暗暗翻了個白眼，淋漓盡致地表達著自己的不屑。

　　「蘇家少爺，若是老身拿不出藥丸，你當如何？」

　　蘇封一愣，臉上似乎閃過幾種情緒，然而他看著老太太清明的眼睛，最終眼睛裡只剩下一種冷靜。

　　「老夫人，蘇封並不想以勢壓人，只是祖父的身子刻不容緩，若是老夫人不願，蘇封也沒有辦法，還請老太太往後能原諒我。」

　　這特麼的還不是以勢壓人！？

　　曼玉怒了，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你們丫的想好了，沒有藥，以後就別想過好日子，到時候可別怪我啊。

　　是這樣的吧？還要不要臉了？

　　曼玉的呼吸變得粗重，老太太微微側臉，看到曼玉臉上唾棄的表情。

　　「藥呢，我這裡確實沒有了，」老太太停頓了一下：「不過如何能有，我卻是知道的。」

　　「多謝老夫人，蘇封不懂事，有衝撞老夫人的地方，還請原諒。」

　　曼玉的手握成了拳頭，她惹禍了吧，惹哪一家不好，偏偏惹到蘇封頭上。

　　祖母對她該不喜了……

　　得到了葉老太太的准信，蘇封也沒有久待，葉向慕出去送送他。

　　曼玉跪在老夫人的身前，「祖母，玉兒給您惹麻煩了。」

　　「行了，起來吧，麻煩是麻煩了點，不過用的好，麻煩事也能變成好事。」

　　老太太也不想多說什麼，「那藥丸，你還是做一些吧，效果確實不錯，也虧得他願意相信，居然敢用威脅的。」

　　曼玉站起身，麻煩的事也能變成好事，所以祖母是打算賣個人情嗎？不過……

　　「祖母……，若是蘇家的老太爺吃了藥沒有效，會不會不太好？」

　　曼玉小心翼翼地問了一下，就看到老太太的眼睛都瞪直了。

　　「老夫人，您喝口水。」錢嬤嬤趕忙送上茶水，「三小姐，沒有您這麼逗人的。」

　　「我沒有啊，那日陳老爺子也說啦，那藥跟祖母您的癥狀對症，可不一定對蘇家老爺子也管用，如果不管用，那也變不成好事吧……」

　　老夫人好不容易將嘴裡的茶水吞下去，「所以？」

　　「所以，孫女至少得知道蘇家的老爺子是個什麼癥狀啊，之前用的藥方也要看看的。」

　　曼玉有些討好地笑，「祖母，那蘇封是急了才會相信我會做藥的，孫女不過懂些皮毛，這次過去了，孫女一定不再碰了，我保證。」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1:38 PM

第二十四章　頭疼

　　老夫人最近很頭疼，不是生理上的頭疼，是因為這個到慈安堂還沒多久的孫女不得不疼。

　　人家姑娘學學女紅或是詩詞歌賦，曼玉學做藥丸子。

　　做就做罷，還做得有模有樣，讓蘇府都來人討要。

　　可她也做女紅啊，自己這兒才頭疼上，她就顛顛兒地送來一副抹額。

　　針腳雖談不上精緻，卻也細密，清淺莊重的顏色，一圈兒萬字紋路，中間鑲著低調華貴的寶石。

　　木樨說，三小姐才能試著做東西，就開始做這個抹額了，還用老爺的荷包練了個手。

　　老夫人雖然是個冷情的人，卻也不是不動容。

　　於是怎麼辦呢，曼玉要知道蘇家老爺子的癥狀，這關係到葉家，老夫人只好讓錢嬤嬤去跟葉向慕說。

　　葉向慕也沒有辦法啊，找人問了蘇封。

　　「這有何難，明日我去府上，祖父的癥狀我都是清楚的。」

　　曼玉聽到葉向慕的轉述之後，頭皮發麻，只覺得今天頭髮絲都要豎起來了。

　　蘇封過來？他過來幹嘛啊？蘇家除了他就沒人知道蘇老爺子的癥狀了？

　　「祖母，蘇家不是名門大家嗎？怎麼一點兒信任都沒有呢？」

　　曼玉背後捅黑刀，皺著可愛的眉頭滿臉的不解。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沒吱聲，她現在能確定曼玉對蘇家的公子沒有非分之想，可也不用這麼嫌棄吧？

　　這蘇封先不說品性如何，形象是絕對不差的，換了誰家的女子見著，難免會有些遐想。

　　老夫人本來擔心曼玉會不會也是如此，蘇家可不是誰都能接近的，這種機會已是十分可貴了。

　　可曼玉從一開始就翻著白眼滿臉唾棄，如果葉家的勢力要比蘇家大，老夫人毫不懷疑曼玉根本不會搭理他。

　　「來也無礙，明日你只管問清楚了即可。」

　　曼玉點點頭，有心讓蘇封明日露出狐狸尾巴，但她也只是想想。

　　就算自己兩世為人，曼玉也沒有把握能算計蘇封，那樣的危險人物，最好敬而遠之。

　　等給蘇老爺子用的藥丸有效以後，曼玉打算把方子送過去，只求不要再沾染上這尊大神。

　　***********************************

　　第二日，蘇封果然如約前來，巧的是他來的時候，太太帶著葉曼璟也在。

　　「母親，兒媳這幾日身子不妥，怠慢了來給母親請安，請母親責怪。」

　　太太攜著葉曼璟跪在老夫人的跟前，身後是葉曼琬和楊姨娘。

　　「璟兒一直在兒媳的床前侍疾，故此也耽誤了給您請安，兒媳的身子這會兒已是無礙，特帶著璟兒來請罪。」

　　曼玉看了一眼低調地跪在太太身後的葉曼琬，太太的話裡一絲都沒有提到她。

　　葉曼璟要侍疾沒有前來，那葉曼琬呢？

　　可是，太太「病在床」，葉曼琬又如何能越過太太獨自前來？她還要在太太的手裡過日子呢。

　　老夫人給錢嬤嬤使了個眼色，「都起來吧，我本意就不需要這些規矩，都是自家人，何來請罪？」

　　錢嬤嬤上前將太太扶起來，「可不是嘛，太太快快請起，老夫人呀，一直惦記著您的身子呢，這才剛好可不能累著了。」

　　「不累不累，兒媳……沒本事，為了葉家日夜操勞，卻怠慢了我的幾個女兒，讓老爺心裡有了想法，是兒媳的不是……，還請母親多多指點兒媳才是。」

　　曼玉趕忙將手邊的茶碗遞過去，老夫人伸手接住，慢條斯理地用蓋子輕輕撥弄著茶葉。

　　做高姿態的時候，這個動作絕對是首選。

　　想撥多久撥多久，想沉默多長時間沉默多長時間，眼睛看著茶碗的時候眼簾低垂，特別有高高在上的氣場。

　　撥弄了幾下，老夫人輕輕吹了一口，低頭喝了一小口，然後愣住了，抬眼看了曼玉一眼。

　　曼玉討好地笑了笑，「祖母，您的肝腎陰血不足，放了一點點枸杞生地和冰糖，有點甜了，不過喝著喝著就習慣了，對您的身子好呢。」

　　漂亮的小臉上滿是諂媚的笑，老夫人是生氣也不好，不生氣也不好，瞪了她一眼將茶碗放下。

　　「蓮雲啊，現在葉家是你當家作主，我一個老婆子又能提點你什麼？人在做天在看，只要你問心無愧，向慕又如何會不知道？」

　　老夫人的話說得很慢，慢悠悠得讓人沒有脾氣。

　　趙蓮雲和葉曼璟的心裡卻是一突，老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絕對不是個風燭殘年只等著入土的老太婆，趙蓮雲覺得自己之前都看錯了。

　　以為她在慈安堂裡無聲無息就沒有防範，是自己太天真了。

　　如果可以的話，她趙蓮雲又怎麼會這種姿態到慈安堂來？可葉向慕都多少天沒有進正院了？

　　不是歇在書房就是去楊姨娘那兒，以前是俞卿卿，現在俞卿卿都死了，他怎麼還能看上楊姨娘那個人老珠黃的人？

　　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沒臉，陸染丫頭的事情讓老爺生氣了。

　　趙蓮雲想要洗白，那也得有機會見到人啊。

　　可是葉向慕的性子，趙蓮雲也是清楚的，自己沒辦法說上話，但他卻是極孝順的，若是老夫人給自己說兩句話，沒準這事就這麼過去了。

　　陸染不是也沒事情嘛。

　　「母親千萬別這麼說，這葉家，還得有您坐鎮才行，母親，兒媳也是有苦無處訴，老爺已經不進正院了，兒媳……」

　　太太的眼睛裡泛著委屈的淚花，她身後的楊姨娘往後縮了縮。

　　葉曼琬靠著楊姨娘，緊抿著嘴唇。

　　她想讓姨娘過上好日子，她也想以後能嫁個好婆家，作為庶長女，葉曼琬只有這麼點心願。

　　為了這些，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是她不願意的。

　　葉曼琬知道太太和葉曼璟看葉曼玉不順眼，可她們究竟要做什麼自己還不清楚，所以她無從表態。

　　父親這幾日來姨娘的院子比以前勤一些，葉曼琬一邊為姨娘高興，一邊又為她擔心，生怕遭到太太的報復。

　　眼看著自己就要及笄了，這種情況，太太會給她找一個好婆家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1:44 PM

第二十五章　期限

　　太太委婉的話並沒有讓老夫人有所表態，她在葉家從來都是沒什麼存在感的。

　　葉府的事情老夫人不過問，沒理由後宅爭寵她來出這個頭。

　　不過畢竟是葉向慕明媒正娶的媳婦，老太太免不了是要安慰安慰的。

　　太太也知道見好就收，在慈安堂待了這麼些時候，她也準備告退了，卻有小丫頭進來稟報，蘇家二公子到了。

　　太太的耳朵一動，準備告退的話又吞了回去。

　　蘇家？哪一個蘇家？她知道的蘇家只有一個，莫非，是這個蘇家？

　　老太太見太太的動作，知道她這會兒是不會走了，蘇家二公子也不好讓人等在外面，便暗自嘆了口氣，讓人請他進來。

　　蘇封今日的穿著又是另一番風采。

　　純白色沒有一絲雜色的大氅，領口一圈雪白的狐狸毛，襯托出他清秀如玉的臉龐。

　　將大氅脫下，裡面是靛藍色的衣衫，領口袖口用銀線鑲著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著錦帶，掛著一塊墨玉。

　　修長的身體站立地筆直，豐神俊朗，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慈安堂裡似乎連氣味都有了變化。

　　「給葉老夫人請安。」

　　蘇封的聲音依舊清涼，動作得體流暢，讓屋子裡的女眷，基本都看直了眼睛。

　　「蘇小公子多禮了。」

　　「母親，這位是……」

　　「這是蘇府的二公子，來我這裡取些我常吃的藥丸，玉兒，你帶蘇小公子去後面取藥。」

　　老夫人根本不給太太發揮的機會，直接將蘇封和曼玉支走。

　　這蘇封定然是知曉藥丸時曼玉做的，再加上曼玉對蘇封是一點好感都沒有，老夫人十分放心。

　　曼玉走到蘇封的身邊，跟他一起給老夫人和太太行了禮，然後兩人前後出了屋子。

　　直到看不見蘇封的影子了，葉曼璟才像從恍惚中醒來一般。

　　她從未見過有如此風采的少年，葉曼璟一直以為哥哥那樣的，已是十分難得，比葉皓文和善溫潤，才學也好，以後若是要嫁人，必定得要比哥哥強。

　　而現在，葉皓軒在葉曼璟的心裡已經排不上了。

　　「母親，我忽然有些頭暈，胸口有些氣悶，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葉曼璟扶著彩月，身子晃了晃，似是站不住。

　　「璟兒你怎麼了？」太太擔心地急忙扶住，眉頭緊皺，焦急起來，隨後看向老夫人，「母親，讓璟兒去後面的暖閣躺躺罷，這孩子，就是讓人不省心。」

　　葉老夫人點點頭，讓木樨將人帶過去，「暖閣那裡去的人少，有些不暖和，璟兒歇在旁邊的碧紗櫥裡吧。」

　　那怎麼行，蘇公子和葉曼玉可是去了後邊兒的。

　　「多謝祖母體恤，孫女的身子受不得氣悶，暖閣興許剛好呢。」

　　既然葉曼璟堅持，葉老夫人也沒有再說什麼，讓木樨領了她下去了。

　　「母親，這蘇家的公子怎麼會找您要藥丸子？他們家什麼樣的藥丸沒有啊。」

　　趙蓮雲口氣委婉地想問出蘇封來這裡的真正原因。

　　誰信啊，蘇家需要跟他們討要藥丸？別逗了！

　　再說，老太太不讓錢嬤嬤這種穩妥的老人去取藥，而是讓葉曼玉這個小賤人陪著，她一個黃毛丫頭懂什麼？

　　太太心思轉得很快，剛剛璟兒的做法她一點兒都不介意，女子，就該心眼多一些。

　　不管是出閣前還是出閣後，沒有些算計，怎麼能謀到可心的日子？

　　蘇家，趙蓮雲知道跟他們家差距頗大，可既然老太太能讓曼玉作陪，璟兒又如何接近不得？

　　若是能攀上蘇家，自己在葉家做什麼事還用得著藏藏躲躲的？

　　老太太面對太太的問話隻字不答，端著茶水慢悠悠地品著。

　　她懂太太的心思，也懂葉曼璟的春心萌動，只是這蘇家，也是她們能夠念想的？

　　*******************************

　　「蘇老爺子除了蘇公子說的目赤腫痛、頭暈脹痛、脅肋灼痛外，是不是還會偶爾能夠聽到異響？」

　　「卻是如此。」

　　「蘇老爺子性子有些急躁吧？」

　　曼玉專註地盯著手裡太醫開的方子，龍膽草、梔子、黃芩……，都是些清肝瀉火的藥材。

　　老爺子許是情志不遂、肝鬱化火，或是熱邪內犯造成的頭暈。

　　蘇封探究的眼神一直落在葉曼玉的身上，這個女孩子，跟他平常遇見的並不一樣。

　　蘇封知道自己很招人眼，特別是女人的眼，上到祖母輩兒的，下到剛懂事的，一般眼睛只要看到他，就不太容易挪開。

　　他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好，反而很得意，他是蘇家尊貴的二少爺，前途無可限量，受人矚目理所當然。

　　這個小丫頭也不過是故弄玄虛、以退為進，想要引起自己的關注罷。

　　曼玉此時的關注點都在方子上，清肝膽、利濕熱的藥丸她是知道，龍膽瀉肝丸，可這味藥丸是水泛丸。

　　水泛丸比蜜煉成丸要麻煩，首先對藥材的細碎程度就有很高的要求，要一次次過篩不說，還要用蒸餾水……

　　曼玉撇了撇嘴，自己是沒事兒找事兒了。

　　每天做做針線看看書，膩味了睡一會兒再彈彈琴，有小丫頭送來可口細膩的點心和蜜茶，悠閒自得的多好？非要整這事兒出來。

　　曼玉自我檢討了好一會兒，可也不能不做啊，於是將方子收好，抬起頭臉上是牽強的笑容。

　　「蘇公子請放心，五日之後派人過來取藥即可。」

　　「葉姑娘，可否快些？三日如何？祖父的癥狀，實在不容繼續拖延。」

　　曼玉笑容加深，初顯明艷的臉龐愣是笑出了甜蜜的意味，讓蘇封都看得一愣。

　　「小女子不才，也想讓公子了解一些藥丸有多難做，先要烘乾藥材，就需要整整一日，然後研碎、過篩，我們葉家雖然人手不少，但……，小女子身邊值得信任的並不多。」

　　「做藥丸需要蒸餾出純凈的水，蘇公子也許不太明白，但您只要明白也要花時間就行了。」

　　「藥丸要用藥匾不停轉動，小女子不是超人，超人您明白嗎？就是很厲害的人，等好不容易做好，也要乾燥，仍舊需要時間，公子覺得三天夠嗎？」

　　曼玉一口氣講了這麼些話，臉上保持著笑容，甜蜜地似乎能流出蜜來。

　　採薇和芷香低著頭，蘇封的侍從同樣也低著頭。

　　葉家小姐語氣柔軟得說了這麼多，就一個意思唄，她做不到，誰能做誰做。

　　少爺可從來沒有被這樣拒絕過啊，以往就算是不合理的要求，只要少爺開口，那是不管想什麼辦法都要做到的。

　　蘇封面對曼玉笑語嫣然粉嫩嫩的臉龐，一時間真不知道說什麼。

　　很好，這個女的目的達到了，自己確實記住了她。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1:49 PM

第二十六章　白眼和笑容

　　「玉兒妹妹！」

　　蘇封正想說什麼的時候，從旁邊走出來另一個女子，嬌弱如同弱柳扶風，臉上帶著羞怯的笑容，慢慢地朝著他們的方向過來。

　　「二姐姐好。」

　　「蘇公子有禮了，」葉曼璟娉娉婷婷地先給蘇封見了禮，彎下去的脖子雪白好看，然後才起身看著曼玉。

　　「妹妹不是給蘇公子取藥去了嗎，怎麼……」

　　葉曼璟有些疑惑地看著四周，取藥取到了園子裡？誰信啊！真是個不知羞恥的賤人。

　　「藥已經取好了，我們這正準備回去呢，二姐姐這是？」

　　「我有些不舒服，出來走走似乎好多了，那我們一起去祖母那裡？」

　　曼玉笑起來，「那正好，二姐姐幫我送送蘇公子吧，玉兒想起來祖母交代我的事情還沒有做完呢。」

　　說著，曼玉也不容她推辭，跟蘇封快速地行禮，轉身一點猶豫都沒有地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

　　「葉三小姐，那就五日！」

　　蘇封在她身後略略提高了聲音，看到葉曼玉身形都沒有停頓地消失在月亮門裡，也不知道她是否聽見了。

　　葉曼璟也是不可思議，曼玉這個小丫頭讓自己送蘇二公子？她究竟是真的不懂，還是別有居心？

　　然而再別有居心，葉曼璟也認了。

　　她悄然抬眼，看到蘇封英挺的側顏，又害羞地低下頭去，聲音不自覺地添了幾分柔婉，「蘇公子，這邊請。」

　　蘇封盯著那道月亮門深深地看了一眼，才轉身在葉曼璟的陪伴下往外走。

　　一道牆之隔，採薇和芷香打了個冷顫，小姐臉上的笑容太邪惡了。

　　曼玉眼神幽深，在心裡給葉曼璟鼓勁，別怕，沒有機會，自己也會給她創造機會的。

　　前世葉曼璟拿她當踏腳石就算成為了蘇封的妻子又如何？

　　自己雖然沒有見到她的未來，但想來怎麼可能會讓葉曼璟所願的那般和美？

　　蘇封是個沒有心的人，他所有的忠誠都給了皇上，其餘的一切，在蘇老爺子過世之後，再也沒有讓他上心的東西。

　　女人對他而言更是什麼都不如，這一點前世的葉曼玉深有體會。

　　連他親生的骨肉未能降臨到這個世上，蘇封都不捨得給予一點點的傷心。

　　然而在外人的眼中，蘇封卻仍舊優秀得讓人無法直視，飛蛾撲火一般地趨之若鶩。

　　曼玉閉上了眼睛，這一世，她繞著走還不行嗎？葉曼璟提前被迷住了，那最好，讓她嘗一嘗蘇封的殘酷，權當做是為了上一世的葉曼玉報仇了吧。

　　話說回來這藥丸怎麼辦？

　　曼玉嘴角邪惡的笑容垮塌了下來，剛剛還陰測測的這會兒就變得可憐兮兮。

　　她轉過頭討好地看著採薇和芷香猛笑，「呵呵呵。」

　　「三、三小姐，您快別笑了……」

　　********************************************

　　「璟兒，你不是去後面暖閣休息了嗎？怎麼同蘇公子一道回來了？玉兒這丫頭呢？」

　　老夫人口氣和藹地詢問道，臉上還掛著笑容。

　　「回祖母，璟兒去外面走了一陣就覺得好多了，正想回來的時候恰巧碰到蘇二公子和玉妹妹，妹妹似乎被事情耽擱了，才請璟兒幫著將蘇二公子送回來。」

　　葉曼璟落落大方地回答，絲毫不躲避老夫人的眼神。

　　雖然她很不滿祖母讓葉曼玉去接待蘇二公子，可她沒蠢到這個時候表露不滿。

　　「玉丫頭這孩子……，母親，請您千萬別責怪她，畢竟她姨娘剛過世，心情不好有些小孩子脾氣也是有的。」太太笑著接過話，轉頭對蘇封笑得慈愛，「讓蘇公子見笑了。」

　　「行了，你們都回去吧，我還有些事情要找蘇公子說。」

　　葉老夫人見不得這麼沒有眼色的，直接下了逐客令。

　　太太的臉色立馬不好了起來，老東西也太不給自己面子了，她是葉家的女主人，有什麼事情是她聽不得的？

　　可太太又不得不聽從，於是僵硬著臉色給老夫人請安，帶著葉曼璟和跟裝飾品一樣的楊姨娘、葉曼琬離開了。

　　「蘇小公子請坐。」

　　蘇封也沒客氣，直接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了。

　　「我葉家雖然並不如蘇家位高權重，倒也是有些能說得上話的姻親，蘇公子明白老身的意思嗎？」

　　「老夫人請吩咐。」

　　「不敢，老身只希望，我孫女會做藥這件事兒，不要傳出去，畢竟是個還未出閣的丫頭瞎胡鬧，傳出去，她以後還如何找婆家？」

　　老太太的臉上儘是誠懇的擔憂，蘇封來回看了兩趟，看不出一絲破綻。

　　「老夫人請放心，蘇封不是那般搬弄是非之人，若老夫人不信……」

　　「如此便太好了。」

　　葉老夫人直接打斷他後面的話，「蘇公子的為人老身雖然不很清楚，只是蘇家的門風嚴謹，想來也不會做出出爾反爾的事情。」

　　蘇封的臉皮繃得有些緊，這個老太太不好糊弄啊，幾句話裡都若有若無地點著他。

　　蘇家的地位確實炙手可熱，卻也容易成為靶子，他是不怕的，只不過府裡多得是怕的人。

　　若是有些對蘇府不好的風聲傳出來，即便能壓得住，也會成為不好的影響。

　　蘇封是不怕葉府跟他作對，只不過老太太的意思也明白了，葉向慕在乎的，她不一定在乎……

　　「老夫人請放心。」

　　蘇封這句話裡的誠意要比之前更高。

　　「五日之後，我會前來取藥。」

　　「蘇公子雖然年歲尚淺，聽說已經需要每日去軍營裡了？取藥這種事情，不如讓您身邊的侍從來辦吧。」

　　「回老夫人，事關我祖父的身體，蘇封必須親力親為，多謝老夫人提點，告辭。」

　　出了葉府，蘇封身邊侍從的臉就苦著，幽怨地看著主子一眼，然後又低下，過一會兒又看一眼，然後又低下去。

　　頻率之高，蘇封想裝作看不到都沒辦法。

　　「說。」

　　「少爺，取藥這種事兒，小七能做的……，少爺這是不放心小七，小七傷心了。」

　　「……，那只是我的說辭罷了，小七啊，你見過沖你少爺我翻白眼的姑娘嗎？」

　　「有啊，上回您去朱府找朱少爺的時候誤闖了賞花宴，裡面不是有位姑娘厥過去了嘛，那白眼可大了。」

　　「……我是說主動翻的！」

　　「那沒有，都被少爺您給震住了，誰還有那空啊。」

　　「我見到了，還翻了幾次，舉手投足都想跟我拉開距離。」

　　小七眼咕嚕轉了轉，輕聲地問，「少爺您說的是葉府會做藥的三小姐？」

　　蘇封點了點頭，他以為葉曼玉是欲擒故縱、以退為進，那她成功了，至少在自己貧瘠的女性印象裡，葉曼玉這個名字已經出現了。

　　可蘇封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葉曼玉翻白眼的動作也太隱秘了吧，要不是自己無意中抬眼，那肯定是見不到的。

　　這都不讓自己看見了，還有翻白眼的必要嗎？

　　小七一聲不吭地跟在蘇封的身邊，心想著葉家三小姐若是存心的，那也怪厲害的，她怎麼知道少爺的逆反心理強盛的？

　　能讓少爺這麼花心思琢磨，這可是第一人啊。

　　「走，回營裡，告假的時辰快到了，少不得一會兒要吃軍棍。」

　　……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1:53 PM

第二十七章　苦力

　　芳華院裡，太太早早將楊姨娘和葉曼琬打發走，將葉曼璟拉在身前。

　　「璟兒，那個蘇公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葉曼璟的小臉不受控制地泛紅，蘇公子溫文爾雅的樣子，她閉上眼睛就能描繪出來。

　　「娘，我怎麼知道，我見到的時候他們都說完了，然後曼玉就讓我去送蘇公子。」

　　「她讓你送的？」

　　太太的臉上若有所思，該不會，葉曼玉知道她和蘇封的差距，知難而退了吧？

　　不對，蘇封到底是因為什麼事來到葉家的？那勞什子藥丸的說辭她一個字都不信。

　　還有蘇府弄不到的藥丸？他們葉家什麼時候這麼有本事了？

　　「對了娘，我聽蘇公子說，什麼說定了就五日，像是跟曼玉約定了時間一樣。」

　　葉曼璟想到這個就忍不住翻白眼，葉曼玉這個小賤人簡直跟她那下賤的姨娘一個模樣，都是靠著一張臉以色侍人。

　　總有一天，她要劃爛那張狐媚子臉。

　　想到蘇封那般謫仙一樣的人被葉曼玉的臉吸引，葉曼璟的心頭就止不住冒邪火。

　　「璟兒，葉曼玉已經脫離了娘的掌控，上一次陸染落水沒將她扯進去，難免她心中對我們起疑，再者她現在在慈安堂，娘雖然掌管著葉家，慈安堂，也是動不了的。」

　　「娘……，那就讓她這般得意？爹也偏著她，這次蘇公子來府裡，更是都沒讓我們知曉！」

　　葉曼璟急了，這怎麼成，如果他們真有機會跟蘇府攀上關係，自己這個貨真價實的尊貴嫡女，怎麼樣也比葉曼玉這個庶女拿得出手！

　　太太的眼睛眯起來，裡面藏著危險的神色，就是這點，蘇府來人，她居然毫不知情。

　　這太讓人不安了，以前以為都是老人，養著也就養著罷，現在看來，是時候需要動一動了。

　　至少得讓她們知道，這葉府，到底是誰在當家作主。

　　「璟兒莫急，老太太那裡這陣子你就常去，你看葉曼玉，雖然老太太對她仍舊是不冷不熱的嘴臉，但態度卻是好了些。」

　　「你是你爹嫡親的閨女，是她的嫡孫女，沒道理更親近姨娘養的孩子。」

　　「娘之前是忽視了，現在瞧著，你祖母那邊也未必不是沒有用處的。」

　　葉曼璟點了點頭，她也是這麼想的，至少五日之後，她是一定要出現的。

　　蘇公子說不定會再來葉家，這種機會，她又怎麼會錯過？

　　***********************************

　　曼玉這會兒子忙啊。

　　忙得跟陀螺一樣。

　　她知道祖母不樂意她做藥，所以也沒敢聲張，就身邊的幾個小丫頭幫著手。

　　好在祖母也算支持，將旁邊的耳房收拾了出來給她用。

　　龍膽、柴胡、黃芩、梔子、澤瀉、木通、車前子、當歸、地黃、炙甘草……，這些藥材光是烘乾就足足花了一整日的時間。

　　然後才是災難的開始，要將這些藥材碾成細末。

　　幾個小丫頭啊，要力氣沒力氣的，又沒有機器，只能手動。

　　一天下來，各個的手都紅腫不堪，胳膊酸疼不已。

　　「三小姐您別動啊，我們來做就成。」

　　採薇忍著疼想將曼玉手裡的工具搶下來，被曼玉擋住了。

　　「行了，這事兒是我攬下來的，哪兒能不出力呢，你帶她們去擦些藥膏吧。」

　　曼玉將碾碎的藥粉過篩，沒達到效果的重新碾壓。

　　她將手底下的藥材當做蘇封的臉，狠狠地用力碾碎。

　　「讓你丫的沒事找事，讓你丫的以勢壓人，讓你丫的沒安好心……」

　　採薇抽搐著嘴角，慢慢地將門帶上，小姐這模樣不能讓別人瞧見啊，她看了心裡都怕……

　　等耗時耗力將藥粉碾碎之後，基本就沒有小丫頭們的事情了。

　　曼玉準備了小一點的，她能夠拿得住的竹匾，一側刷上薄薄的水，然後篩少量的藥粉，轉動竹匾，形成細小的顆粒。

　　讓顆粒滾至一邊，再在之前的區域繼續刷上薄薄的水讓竹匾濕潤，將顆粒移過去，待表面濕潤之後，篩下藥粉……

　　如此反覆多次，形成微密的小丸，且不黏竹匾時，進行過篩。

　　大小均一的丸子備用，小丸子繼續加大，大丸子直接放在一邊，烘乾後揉碎繼續作藥粉使用。

　　等到均一的丸子達到一定數量之後，曼玉開始用這些小丸子成型。

　　過程和之前差不多，加水濕潤然後加藥粉，使藥丸逐漸增大。

　　只是這是個技術活，藥粉的多少、轉動的力度……，這些都有要求的，否則會產生細小的丸子造成浪費。

　　這些小丫頭們根本幫不上忙，只能曼玉一個人來做。

　　曼玉在前世沒少做這些工序，但那會兒她是個大人啊，雖說也是女子，可比起小胳膊小腿兒，身形還沒張開的小丫頭來說，有用多了。

　　曼玉便讓採薇等人去折騰蒸餾水，將水過濾，然後煮沸蒸發，冷凝回收在銀質的瓶子裡。

　　這是給蘇家的老爺子做藥，曼玉只求無功無過，所以盡心得很，材料都是用上乘的。

　　竹匾特意挑了一個吸水好又輕便的，只是來迴轉動一會兒，曼玉就覺得兩條胳膊猶如千斤了。

　　「這真不是人做的活……」

　　曼玉放下來休息，中途休息幾次，就嘟嘟囔囔地抱怨幾次。

　　當然，她自然不是抱怨當初為什麼要給祖母做藥丸，這很對啊。

　　現在自己能不用花心思應付太太和姐姐們，靠的就是祖母的庇護，關心祖母的身子天經地義。

　　曼玉抱怨的是蘇封這個衰人，沒事兒找事兒去義合堂做什麼？他們蘇家又不是請不到太醫。

　　都有太醫瞧病了，還去其他醫館，這不是腦殘嘛。

　　「三小姐……」

　　採薇皺著個眉頭，三小姐想著想著就會不自覺將想的事情說出口的習慣，真真是不好。

　　木檀和芷香早就無語了，但她們原本是老夫人的人，也不好說什麼，採薇跟曼玉更親近，提醒任務自然落在了她的身上。

　　「怎麼了？餓了？」

　　曼玉抬起頭，有些疑惑，「是有點餓呢，我都餓了，這是個力氣活兒呢。」

　　木檀抿著嘴唇走出去，一會兒端進來一疊熱騰騰的鴛鴦酥盒，和一小壺奶茶。

　　奶茶是曼玉教她的，在磚茶裡沏入牛乳，再放些糖塊，滋味甚好。

　　有時候天氣寒冷，小姐還會讓她將薑片和茶葉磨碎了煮，茶汁中再放入牛乳，茶香帶著薑片獨有的香氣，喝完暖意十足。

　　「還是木檀了解我。」

　　曼玉捧著茶杯享受地喝上一口，再吃一塊鴛鴦酥盒，桂花和豆沙的香甜將煩躁感一掃而空。

　　等休息結束，原地滿血復活，曼玉任命地重新拿起竹匾，繼續她的「滾藥」大業……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1 11:56 PM

第二十八章　請安

　　這幾天，曼玉幾乎都沒有休息好，加之操勞，小臉硬生生瘦了一小圈兒。

　　「玉兒這是怎麼了？看看這眼底都有青烏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明兒讓你娘請個大夫來瞧瞧。」

　　葉向慕看著葉曼玉的狀態心疼，臉瘦得不足巴掌大，眼睛裡也沒什麼神采，怏怏地站在老夫人的身側。

　　「讓爹爹擔心了，玉兒沒事。」

　　曼玉沖著她爹甜笑了一下，大腿還是要抱抱牢的。

　　「玉丫頭是不是在慈安堂住得不習慣？也難怪呢，原先荷香院裡都是住慣了的，現在換了地兒，難免會有些不適。」

　　太太平淡地接上話，臉上也是擔憂，「真是讓人瞧了心疼，老爺，不若讓玉兒住我那裡去？我離得近了，也好照料著。」

　　曼玉頓時清醒了，心說太太這話比提神劑還管用。

　　到她那裡去？那自己還用活嗎？

　　「多謝母親，」曼玉站出來柔柔婉婉地蹲身，站起來以後，臉上雖然仍舊有著疲憊，卻多出了些氣勢。

　　「女兒在來到了慈安堂以後才明白，以前在姨娘的保護下，女兒是那麼得不懂事。」曼玉轉眼看向葉向慕。

　　「爹爹，女兒之前讓您為難了吧？因為有爹爹和姨娘的愛護，女兒不免驕縱了起來，是祖母，讓女兒懂得了什麼是女孩子該有的美德。」

　　「奢華精貴的玩物，華美精緻的衣裳，那只是虛浮的東西，祖母教導玉兒，一個女子只有具備德容言功，才是最最要緊的。」

　　「慈安堂裡雖沒有荷香院精巧奢靡，也不如芳華院雍容華貴，但玉兒覺得，能夠在祖母膝下，是玉兒的福氣。」

　　一席話聽得葉向慕頗為動容，玉兒這丫頭，真真是太懂事了。

　　以前自己還覺得是不是嬌慣了些，可總是他和卿卿的孩子，也不曾放在心上。

　　現在看來，那些嬌慣是對的，這樣貼心懂事的好孩子，如何能讓人不喜歡？

　　曼玉看著葉向慕的表情，心中鬆了口氣，漂亮話她不是不會說，雖然有些膩歪和牙酸，但曼玉現在旨在扮演一個識大體又溫婉懂事的庶女。

　　貌似……，這種裝逼的角色在她曾經看過裡都是女配吧。

　　哎，好像還真是。

　　曼玉立刻又走神了，像自己這種長相明媚可人，身份又是庶女，得爹爹寵愛，有心計會說話的女孩子，一般都得是炮灰，這個……

　　站在葉向慕身後的葉皓文抿了抿嘴，眼睛往曼玉的方向瞥了一眼，不動聲色。

　　老夫人穩若泰山地任由曼玉往她老人家臉上貼金，仍舊不喜不怒。

　　錢嬤嬤抿著唇，讓小丫頭將茶碗端下去，給再添些茶水。

　　哎喲喂三小姐也太會說話了，老夫人什麼時候指點過她這些，自己自打三小姐來慈安堂以後，每日都要防著老夫人被茶水給嗆著。

　　「既然如此，母親，不如讓璟兒也來您這裡，一來兩個小姐妹也有個伴，母親您這裡也熱鬧一些，兒媳看您近來起色好了許多，想來熱鬧一些會更好呢。」

　　老夫人這才緩緩開口，「你有這個心就成了，我也老了，受不得喧鬧，玉丫頭一個倒還好，是個不鬧騰人的，再說，璟兒有你這個娘親，何須我來教養？」

　　「就是，你別添亂，母親的身子才好一些，璟兒又不是沒人養。」

　　葉向慕阻止太太還要開口，對她沒什麼好臉色。

　　太太的臉陰了陰，還是掛上了笑容，「卻是如此，是兒媳考慮不周，讓母親見笑了，還有件事，我跟老爺商量了，綿延的莊子是咱們葉家的根本，但近來總生出一些事端，所以就想派些得用的老人過去震一震……」

　　太太停了一下，才斟酌著語氣，「母親，綿延那裡……，還是您的人比較熟悉，老爺的意思，要不，您派幾個過去瞧瞧？」

　　老夫人的眼睛轉到葉向慕的身上，葉向慕的臉上有些為難，不過還是開了口。

　　「母親，兒子知道您不想理會綿延那裡的事情，只不過，那總是葉家的根，那裡的人，也只認您身邊兒的人，這事兒兒子本不願勞煩您老人家，只是……」

　　葉向慕嘆了口氣，「綿延來信，似是已經起了衝突，兒子鞭長莫及，已是處理不了了。」

　　曼玉低著腦袋，綿延是他們葉家的祖籍，然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曼玉不止一次感慨，擁有重生的記憶不是金手指來的嗎？怎麼她的金手指就這麼手殘呢？

　　要什麼不知道什麼，記憶深刻的都是風花雪月的一些破事。

　　自己這麼個根正苗紅的一夫一妻制擁護者，這些破事有一點參照的作用啊？！

　　老夫人聽了葉向慕的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這事兒我知道了。」

　　「母親，那媳婦是讓人準備車馬？去的人選您可想好了？」

　　太太急忙接上話，只是知道了？知道就趕緊做啊！

　　綿延那裡的祖宅田莊，可不是那麼好處理的，且跟老太太淵源頗深，必定要她身邊得用的人過去。

　　過去之後會如何？還能不能回來？就另說了。

　　這事兒自己本可以壓著，畢竟老爺說了，既然他們已經分府另過，這些事情能不管，還是不要管了。

　　可太太覺得，什麼事兒都得看情況，就比如現在，她添油加醋地拿出來，以老爺的性子，定然會跟老太太說。

　　老太太的性子，又不可能不管。

　　等她身邊的耳目都離開了，這葉府，還有能讓自己不舒心的地方嗎？

　　「我說知道了。」

　　老夫人的眼睛睜開，一瞬不瞬地盯著太太，看得她不自覺地想要避開那雙眸子。

　　「若是太太想將這事兒攬過去，老婆子我也沒意見，太太儘管做主罷。」

　　說完，老夫人的眼睛又垂下，裡面的鋒芒盡收，恢復成原先不急不緩的溫吞模樣。

　　「你這是在做什麼！有你這麼跟母親說話的嗎？！」

　　太太還未反應過來，葉向慕搶先發難了，當著孩子的面就大聲指責，讓趙蓮雲一下子懵了。

　　她說什麼了？她剛剛說什麼了？！

　　太太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就算自己有些操之過急，老爺又怎麼能在璟兒和楊姨娘母女的面前這樣給她沒臉？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2:00 AM

第二十九章　針線

　　太太雖然驚怒，但總還知道現在的情況，立刻跪下請罪。

　　「是媳婦的不是，媳婦不會說話，還請母親寬恕。」

　　太太這一跪，身後的女眷並兩個兒子都一併跪下，曼玉站在祖母的身旁，有些茫然，她是不是也應該跪一跪？

　　好在祖母沒有太為難的意思，在曼玉掙扎糾結好之前就讓他們起來了。

　　只是，仍舊隻字不提綿延的行程。

　　「聽說，今天軒兒和文兒就要下場參加鄉試，準備得如何了？」

　　說到這個，葉向慕一腦門子的熱情。

　　他的兩個兒子，不是他炫耀，同僚都是極眼紅的。

　　他們葉家雖不是多富貴炙熱的勛貴，也能在京城稱得上清流名家。

　　這樣稍微有些名望的家族，一般子孫都挺紈絝的。

　　就是表面一表人才正正經經，也極少有人會如同自己的兩個兒子一般扎紮實實地去做學問。

　　家族的庇護往往會讓人沒有了拼搏的那股勁兒，幸運的是，葉向慕的兩個兒子都挺有上進心，葉向慕將之歸結為遺傳……

　　葉皓軒比葉皓文長兩歲，為人沉穩和煦，性子耐心大度，學問紮實，中規中矩。

　　而葉皓文則比葉皓軒多一分靈氣和透徹，雖然他個性略顯孤僻，但這在葉向慕的眼裡根本算不上缺點。

　　那些個大文豪大學究，哪個沒些古怪的脾氣？

　　更何況葉皓文只是不太愛跟人交流，不過自己帶他出去參加一些文會的時候，他可從來都是給自己長臉的。

　　要讓葉向慕看，葉皓文以後的作為不會比葉皓軒要小。

　　「母親，軒兒和文兒雖然資質尚淺，但兒子覺得已經可以下場歷練了，軒兒基礎紮實，文兒才思敏捷，他們二人我都十分看好。」

　　葉皓軒和葉皓文齊齊上前，表明了他們會儘力為之，為葉家光耀門楣。

　　「如此甚好。」

　　老夫人帶著微笑點了點頭，眼前一片和諧。

　　太太咬著腮幫不吭聲，心裡卻是極不屑的。

　　一個姨娘生的兒子也能跟自己的軒兒平起平坐？老爺也太不知所謂了！

　　那種身份的人居然那麼抬舉，還讓葉皓文跟在他的身邊進進出出。

　　葉曼玉那個小賤種再怎麼樣也是個丫頭，到時候能利用最好，實在不行隨便找戶說得過去的人家嫁了也就完了。

　　而葉皓文才是個大麻煩，他是兒子，即便是庶子，也是要分家產的。

　　更何況以老爺對葉皓文現在的器重……

　　太太咬了咬嘴唇，不管如何，軒兒的仕途和未來才是最重要的，若是璟兒到時再攀上勛貴之家，自己也就圓滿了……

　　請安到此結束，老太太卻讓葉皓軒和葉皓文留了下來。

　　「知道你們念書用功，祖母也是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在菩薩面前多念兩句。」

　　「有祖母的這份慈心，孫兒定能夠一舉通過。」

　　葉皓軒帶著淺淺的微笑躬身，一舉一動都透著和煦。

　　而葉皓文卻一如既往地是那副稍顯疏離的表情。

　　「軒兒和文兒我瞧著都是極好的，參加鄉試有什麼缺的盡可以跟祖母說，一些針針線線的玩意，你們的妹妹玉兒也能幫得上忙。」

　　曼玉的眼睛陡然睜大，怎麼跟她也有關係了？她那裡藥丸還沒做好呢！

　　「如此，孫兒正缺一個扇套和荷包，大哥有嫡親的妹妹，孫兒院子裡的針線丫頭近來也正巧有事，不知……可否麻煩玉妹妹？」

　　讓曼玉沒想到的是，開口說話的居然是葉皓文。

　　這人的臉變得也太快了吧？

　　剛剛的疏離呢？他們沒這麼熟好吧？再說這什麼天兒啊，誰還用扇子啊？！

　　在祖母「慈愛」的注視下，曼玉將滿腦袋的不情願給吞下去，漂亮的小臉帶著僵硬的笑容，「既然哥哥不嫌棄，妹妹自然是願意的。」

　　「玉妹妹可否幫為兄也做一個？爹爹常誇妹妹手巧，學了沒多久就給他做了個荷包呢，爹爹日日都戴在身上。」

　　葉皓軒如沐春風的聲音接著曼玉的話說著。

　　曼玉的笑容僵得更嚴重了，「……哥哥可有瞧見過那隻荷包？若是瞧了，就定然不會這麼說了。」

　　葉皓軒想的是，祖母的這番意思，應該是要抬舉這個最小的妹妹，所以即便他根本不缺荷包，也還是跟著開了這個口。

　　對於葉曼玉，葉皓軒沒有娘親和妹妹葉曼璟那麼沉重的痛恨，他懂事開蒙之後，就很少去後院。

　　加上學了禮義廉恥，懂得了道理，葉皓軒對曼玉這個家裡最小的妹妹也沒有什麼敵視。

　　她是自己的妹妹，不管嫡庶，只要她姓葉，以後自己就會保護她。

　　祖母表情似乎有些滿意，等葉皓軒葉皓文離開後，看到曼玉垮塌下來的臉，就更滿意了。

　　「祖母，玉兒也回房了，明日一早玉兒就將藥丸送過來，蘇家來人的話，祖母幫我將藥給了吧。」

　　曼玉有些討好地沖著老夫人笑。

　　什麼扇套荷包都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明日就是五日之約了，藥丸再乾燥一晚便成了，可她一點都不想見到蘇家的人。

　　「現在知道麻煩了？」

　　「知道了，真知道了，祖母，玉兒也不是有心的，誰知道堂堂蘇家會去義合堂呀。」

　　「老夫人，三小姐也是為了您的身子。」

　　錢嬤嬤幫襯著在一旁說好話，老夫人看了她們一眼，完全不想搭理地閉上了眼睛。

　　曼玉知道祖母這是默許了，便歡脫地請了安，回去了自己的屋子。

　　「你倒是會賣人情。」

　　錢嬤嬤陪著笑，「那也是老夫人有心要教她。」

　　老夫人將瞪了錢嬤嬤一眼的眼睛收回來，再次閉上。

　　「女子安身立命的根本不外乎是男人，父親、丈夫和兄弟，端看她如何相處了。」

　　******************************************

　　第二天一早，曼玉當真一大早就把藥丸送到老夫人面前，呵呵地傻笑表現得異常乖巧。

　　神奇的是葉曼璟也沒遲她多少，也是一早就到了慈安堂。

　　「祖母，母親昨日回去想了許多，尤其是見到玉兒妹妹變得如此溫婉可人，越發覺得祖母會教人，所以讓璟兒一早就過來，服侍在您的身邊。」

　　葉老夫人抬眼，看著葉曼璟鮮嫩水靈的打扮，不禁笑了笑，「難為你母親對你一片慈心。」

　　葉曼璟聽得朦朦朧朧，祖母這是允許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2:04 AM

第三十章　眼睛

　　母親說得對，祖母雖然看著不好接觸，也不過是個樣子，葉曼玉那樣的都能待得住，更何況她了。

　　葉曼璟抬手理了理鬢邊的髮絲，露出的皓腕上懸著一隻油潤的白玉鐲子，襯得她皮膚更加細膩好看。

　　頭上的髮飾也是自己精心挑選的，知道在慈安堂不能太華貴，葉曼璟挑的都是比較低調的。

　　然而都是簇新的珠寶，再低調，老太太是什麼閱歷，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目的。

　　曼玉站在一旁，看著葉曼璟的打扮有些難受，她不覺得重嗎？

　　早上芷香給她梳了小髻，垂了些髮絲，然後挑了一隻碧玉點金的小簪子，她都覺得沉，葉曼璟頭上可不止一根。

　　垂著珠玉，嵌著寶石，那分量，以後會長不高的！

　　「祖母，玉兒回屋去了，木樨還要指點我做扇套呢。」

　　曼玉也沒跟葉曼璟多囉嗦，沒什麼可說的，她跟葉曼璟的立場能有變化？恐怕是不能的，所以曼玉也沒想著要違逆心情去套近乎。

　　葉曼璟見曼玉要離開，不由慌忙說道，「玉兒妹妹，我能否去你那裡坐坐？針線的話，我也可以指點你一二呢。」

　　今日來慈安堂，葉曼璟心裡想的只一件事情，就是蘇封。

　　她可不想跟老太太兩人大眼瞪小眼，也就曼玉那裡能說說話，再說了，跟蘇公子約好的是曼玉，跟著她，必定能夠見到人。

　　「玉兒自是樂意的，如果二姐姐不嫌棄的話。」

　　曼玉雖然覺得麻煩，也沒拒絕，葉曼璟在自己眼前待著更好些，萬一她在祖母面前說些什麼自己不知道的，那可就不美了。

　　兩人貌合神離地來到曼玉的屋子，葉曼璟首先皺起了眉，用熏滿了香氣的帕子在鼻尖兒扇了扇，「什麼味兒，怎麼這麼重的藥味？」

　　曼玉不好意思地讓採薇開窗戶通風，「二姐姐有所不知，妹妹自打上次自不量力去池子裡救人之後，身子就一直不好，總是喝著藥，二姐姐不介意吧。」

　　葉曼璟疑惑地看了一眼曼玉，最近幾日她的臉色確實不好，眼睛裡都有血絲，剛剛給她拉開椅子的時候，雙手也在顫抖。

　　莫非，她得了什麼難以治癒的病症？

　　這個想法讓葉曼璟的心情十分愉悅，當即笑容也開了兩分，「玉兒妹妹說的什麼話，姐姐如何會介意？」

　　曼玉「虛弱」地笑了笑，自己會做藥的事知道人不多，只要能糊弄過去就好。

　　之後的時間，曼玉全神貫注地針線裡。

　　她沒做過扇套，荷包倒是有過成品。

　　不過就像她說的那樣，如果葉皓軒見過了那隻荷包，必然不會開口跟她要的。

　　那真不是謙虛，那叫有自知之明！

　　好在自己這個年歲，做成那樣也勉強說得過去了。

　　曼玉一邊在木樨的指點下下針，一邊找藉口給自己開脫。

　　「玉兒妹妹。」

　　葉曼璟將手裡繡繃的扔在了桌上，她不耐煩了，還當真一直做針線啊？

　　自己在院子裡都不耐煩做這些，要不是娘有時會檢查，她碰都不樂意碰，沒道理跑到葉曼玉這裡來認認真真的。

　　「老做這些仔細眼睛會壞，妹妹陪我說會兒話吧。」

　　「二姐姐請說，玉兒聽著呢。」

　　曼玉死活不抬頭，葉曼璟這個小姑娘心眼兒多，可問題她藏不嚴實，自己要是看到了，說不定會拿針戳破她的面具的。

　　「妹妹，姐姐往日待你不薄吧，妹妹有事情，如何要瞞著二姐姐呢。」

　　葉曼璟的口氣有些哀怨，她想了半天，也著實想不出能跟葉曼玉聊什麼話題了，她這會兒滿腦子都是怎麼蘇公子還沒有來，於是組織了一下語言，想要跟葉曼玉套話。

　　曼玉抬起頭，滿臉的無辜，稍顯稚嫩卻已是脫俗清麗的臉上，一雙漂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二姐姐說什麼呢？玉兒瞞著你什麼事了？」

　　被葉曼玉那雙眼睛盯著，葉曼璟剛剛打好的腹稿忽然消失了。

　　就是這雙眼睛，娘說了，當初爹爹就是被俞卿卿那個賤女人的那雙眼睛給迷了魂魄。

　　說是天底下竟有如此讓人失魂落魄的明眸，被看上一眼，都能迷失心智一般的沉醉。

　　這些話當然不是太太對葉曼璟說的，而是葉曼璟在太太醉酒後無意間聽到的。

　　娘有多恨俞卿卿啊。

　　自己現在也長大了，很快就要到適嫁的年紀，這些事情也慢慢地都懂了。

　　爹爹不是沒有妾室，然而那些妾室如何能跟俞卿卿比？

　　除了正室的名分和體面，俞卿卿這個賤人該有的都有了！且只會比娘的更好。

　　而爹爹為了不讓人說閑話，每月也沒有冷落娘親，可那比冷落更不如！

　　爹爹像防賊一樣的防止娘傷害俞卿卿，每次去芳華院之後，娘都會傷心一陣，慢慢的，葉曼璟也對俞卿卿母女兩痛恨不已。

　　若是沒有他們，哪怕爹爹對娘沒有心，也比心在別的女人身上強！

　　現在，這雙明亮水潤的眸子就在自己的面前，葉曼璟一下子想不起來要說什麼了，只希望能用剛剛的繡花針撲過去戳瞎了才好！

　　可葉曼璟沒有那個勇氣，她也承受不起後果。

　　她是葉家嫡出的女兒，若是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別說是外人了，就連她的親爹、親哥哥，許是都不會放過她。

　　「玉兒妹妹是不是同蘇家二公子約了今日見面？」

　　葉曼璟下意識地將自己心中想問的話問出去，然後反應過來不太好，於是又說，「妹妹別多心，那日在後院姐姐遇見你們的時候，恰巧聽見的。」

　　「二姐姐說的是這個呀。」

　　曼玉衝著葉曼璟笑了笑，低下頭繼續繡她的東西。

　　「那可不是跟我約的，二姐姐可別弄錯了，我一個庶女，如何能跟蘇家的公子有約定？」

　　葉曼璟聽著曼玉的話十分順耳，加上她口氣也十分誠懇，已是先信了幾分。

　　「蘇家的公子當真是來我們家討藥的，祖母的身子不好，總是頭疼，不知從哪裡尋來了一味藥丸，吃著感覺不錯，蘇公子是聽說了之後，因為這個才來的。」

　　「不過，聽祖母說那藥丸剩得不多了，所以才讓蘇公子五日之後來取呢。」

　　曼玉抬起頭，甜甜的笑容讓她的臉顯得純真無比，「二姐姐可瞧見了，今日蘇公子要來祖母這裡，玉兒只能一直待在屋子裡呢，這點禮數，玉兒雖然年紀小，也還是懂的。」

　　曼玉接著有些緊張地說，「二姐姐剛剛的話可不能再說了，要讓別人聽見，玉兒可抬不起頭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1:46 AM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5-9-2 12:01 PM 編輯

第三十一章　佛經

　　看到曼玉有些緊張地解釋，葉曼璟安撫地笑了笑，「這個自然，許是姐姐弄錯了。」

　　葉曼璟這會兒腦子在轉，葉曼玉這個死丫頭倒是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什麼身份，不過……

　　蘇公子是跟祖母約定的？那自己還在這裡幹嘛？她今兒來慈安堂幹嘛來了？

　　「祖母前些日子會說想聽佛經呢，木檀姐姐，你一會兒給我找幾本出來，等我手裡歇下了就去給祖母念念。」

　　木檀給暖爐裡添碳的手一頓，抬眼看了看曼玉，柔順地站起身，去一旁的櫃子裡當真翻找出了兩本書。

　　「採薇啊，雪梨湯還有嘛？這會兒嗓子怎麼這麼癢呢。」

　　曼玉將放下，用帕子掩著嘴輕輕咳了兩聲，然後端起一旁的茶盞喝了一口，潤了潤喉嚨。

　　「玉兒妹妹可要仔細著身子，看看這小臉瘦的，二姐姐瞧著都心疼。」

　　葉曼璟慈愛地拉過曼玉的手，「知道你是個有孝心的，可也不能不顧身子，否則祖母知道了也定然會難受的，你嗓子不舒服就好好歇著，不過是念念佛經，二姐姐去給祖母念。」

　　曼玉睜大了眼睛，「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我也是祖母的孫女，理應侍奉在身邊，好了，你慢慢吧，這扇套妹妹繡得不錯，女紅可是女孩子都得擅長的，要好好練習呢。」

　　葉曼璟站起身，親自從木檀手裡接過佛經，帶著彩月、彩萍立刻離開了曼玉的屋子。

　　采薇這時才跑過來，「小姐，雪梨湯沒有了，薏米甜湯行嗎？」

　　「薏米？健脾利水、清利濕熱，成，就喝它。」

　　曼玉看都沒有看葉曼璟消失的方向，將手裡的帕子放到一旁，繼續拿起繡繃開始下針。

　　清靜下來真是文思泉湧，曼玉也體會了一把飛針走線的快感，葉曼璟的心早不在這裡了，自己真是個好妹妹，體貼地給她送去個理由，簡直貼心。

　　「三小姐……，您都繡錯了，要拆了重繡……」

　　「嗯？」

　　************************************************

　　「錢嬤嬤，祖母在屋裡嗎？」

　　葉曼璟捧著佛經，柔聲細語地問，臉上帶著笑容，沒有一絲架子。

　　「老夫人剛歇著，二小姐是有事嗎？」

　　葉曼璟臉色微僵，不過轉瞬即逝，「倒也沒什麼事，只是聽說祖母想聽佛經，便想著來給祖母念一念，既然祖母歇下了，那我去一旁的暖閣等著吧。」

　　說完，葉曼璟跟錢嬤嬤笑了笑，帶著丫頭進了一旁的暖閣。

　　錢嬤嬤在葉曼璟身後挑了挑眉，轉身進了屋子。

　　「老夫人，二小姐想要給你念佛經。」

　　「罷了，心誠則靈，若是心不誠，念了也是白念。」

　　「二小姐在暖閣等著了，看樣子，這心是誠的。」

　　老夫人忽然笑了一下，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心誠，也要看看因為什麼，都是我的孫女，都是葉家的女兒，我也不能不管管啊！」

　　錢嬤嬤忽然心中一跳，老夫人……，莫非是惱了三小姐？

　　過了一會兒，老夫人讓錢嬤嬤去將葉曼璟請進來，錢嬤嬤去的時候，葉曼璟似乎都睡著了，彩月請她進去的時候，葉曼璟臉上還有新鮮的佛經壓出來的印子。

　　剛剛是趴在佛經上睡的？

　　「二小姐，老夫人起身了，讓您進去呢。」

　　錢嬤嬤低著頭，眼睛絲毫沒有亂看。

　　「太好了，我這就去。」

　　葉曼璟沒有在意，起身帶著佛經就去了老夫人的屋子。

　　「祖母，璟兒雖然不常侍奉在您的身邊，卻也是極仰慕您，知道您愛聽佛經，璟兒給你念念？」

　　葉曼璟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屋子裡的檀香味讓她覺得不舒服，有些沉重和壓抑。

　　加上她也不知道要用什麼態度對待祖母，心中忐忑不安。

　　老夫人點了點頭，不喜不怒，只幽幽地開口，「木棉，先帶二小姐去後面梳洗一下。」

　　葉曼璟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臉頰，怎麼了嗎？

　　去後面照了鏡子，葉曼璟的臉陡然漲得通紅，轉身狠狠地打了彩萍一巴掌。

　　「沒用的東西！瞧見了為何不提醒我！」

　　葉曼璟心中又急又氣，心想好在沒讓蘇公子瞧見，否則、否則她還有什麼臉出現在蘇公子的面前？！

　　彩萍和彩月急忙跪下，低著頭求饒。

　　可葉曼璟心中的怒火旺盛，一想到差一點她的面子裡子都沒了，她就恨不得生撕了這兩個丫頭，又狠狠踢了兩腳，才深呼吸，打起精神。

　　木棉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頭也不曾抬一下。

　　用熱巾子在臉上敷了會兒，又擦了些粉，總算是將印子遮蓋掉了。

　　葉曼璟這才讓彩月和彩萍站起來，兩個小丫頭的膝蓋皆有些站不住，可硬撐著服侍著葉曼璟回到了前邊兒。

　　老夫人歪在榻上，半瞇著眼睛，葉曼璟便打開從曼玉那裡拿到的經書，開始念起來。

　　「一切皆得大智善權。悉能通達無字法藏。具樂說辯不違真俗。勇猛精進永離蓋纏。調伏諸根無所執著。憐愍眾生如視一子。愛重實智如大寶洲。慚愧為身定慧為首。以大慈悲而為體性。知善不善實不實法……」

　　葉曼璟念得並不流暢，佛經本就晦澀艱難，加之她的心也不在上面。

　　所以有些磕磕巴巴的。

　　然而老太太就跟睡著了一樣，並沒有任何反應，這讓葉曼璟心裡放鬆了不少。

　　只是雖然艱澀，葉曼璟也不敢停下來，如果不念佛經，她要怎麼留在屋子裡？

　　難不成跟老太太四目相對的發呆？

　　葉曼璟努力看著佛經上的字，語速放緩，盡量念得慢一些，少錯一些。

　　「老夫人，蘇家公子求見。」

　　木棉輕手輕腳地進來，在老夫人的耳邊放低了聲音。

　　葉曼璟的聲音立刻消失了，蘇公子來了？可算是來了！

　　葉老夫人睜開眼睛，目光落在葉曼璟的身上，葉曼璟察覺到猛然一愣，立刻將臉上如釋重負的神態收起來，端莊地起身，自覺地站到了一旁。

　　「請人進來吧。」

　　葉曼璟鬆了口氣，她多怕老太太為了避嫌讓她出去，幸好，她留下來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1:55 AM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5-9-2 12:00 PM 編輯

第三十二章　逐客

　　蘇封的身影隨著冷風一起飄了進來，葉曼璟只覺得眼前一亮，整個屋子都亮堂堂的。

　　甚至那股檀香的味道也好聞多了。

　　「給老夫人請安。」

　　葉老夫人讓他起來，也不多話，讓錢嬤嬤送過去一隻匣子，打開來一看，裡面躺著幾隻玉白色的小瓷瓶。

　　「這些讓你祖父先吃著，若是吃得好，老婆子幫你把方子尋來，蘇小公子金玉一般的人兒，總是出入我們葉家，還是有些不太妥當的。」

　　葉曼璟一驚，抬眼詫異地看向老夫人，這話說得也太過了吧。

　　人家蘇公子肯來葉家是他們福氣，外邊兒誰不知道蘇封蘇二公子前途不可限量？

　　請都請不來的人，祖母這是抽什麼瘋要將人往外攆？

　　「有勞老夫人了，蘇封在這裡為之前魯莽給您道歉，若是祖父的身子有起色，蘇封定然備厚禮上門感謝。」

　　蘇封面不改色，似是沒聽到老夫人的話，讓小七捧著匣子，很是恭敬地給葉老夫人鞠躬致謝。

　　「罷了，蘇公子既然得了藥，就請回吧。」

　　老夫人擺明了不想留他，帶著微笑直截了當地下逐客令。

　　「對了，怎麼不見葉三小姐？」

　　蘇封也是笑瞇瞇的樣子，卻是提起了葉曼玉。

　　「玉兒妹妹這幾日身子不適，在屋子裡歇著呢，曼璟替我三妹妹多謝蘇公子擔心。」

　　葉曼璟一直在發愁怎麼才能跟蘇封說得上話呢，雖然蘇封問起了葉曼玉她十分不高興，但趁著這個話題，她端莊娉婷地行了禮，接上了話。

　　「病了？前幾日瞧著還好好兒的。」

　　「許是有些累了，三妹妹這幾日臉色都不好，她姨娘剛過世，傷心過度也是有的。」

　　傷心過度？

　　蘇封想起葉曼璟沖他翻白眼那不屑勁，和甜笑著跟他說只能五天的小模樣，怎麼也不相信是因為傷心過度造成的。

　　看來做藥確實挺辛苦。

　　為自己做事的人，蘇封都不會吝嗇，當即決定回去多送些補品過來。

　　「蘇公子，您還有其他事情？」

　　老夫人再次開口，逐客的意味更加明顯，葉曼璟在一旁乾著急，祖母怎麼這麼不懂呢！

　　蘇家是什麼人家，若是能攀附上，不說別的，就是大哥哥日後也能得些好處，這老太太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三番二次被往外趕，蘇封也不是沒脾氣的，當即就告辭離去。

　　「祖母，我去送送蘇公子。」

　　葉曼璟將佛經隨手丟在墩上，也不等老夫人說話，帶著丫頭就往外跑。

　　「這是沒將我放在眼裡啊。」

　　老夫人盯著門口晃動的門簾，臉上不喜不怒。

　　錢嬤嬤憋著沒說話，老夫人的心思越來越難猜了，剛剛話裡還隱隱透著對三小姐的不滿，這會兒二小姐這麼做，也不知道老夫人是個什麼想法。

　　**********************************

　　「蘇公子請留步。」

　　蘇封停下腳步，回頭看到葉曼璟婉然地走了過來。

　　「祖母的性子就是那樣，並非不歡迎蘇公子，還請蘇公子千萬別介意。」

　　葉曼璟臉上是嬌美的笑容，她這個年紀，渾身透著水靈和嬌嫩，加上精心修飾過，只要不跟葉曼玉站在一塊兒，也是個很能吸引住人目光的小丫頭。

　　「無妨，我並未介意。」

　　「如此甚好。」，葉曼璟放心了似的拍了拍胸口，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讓公子見笑了，可若是讓父親母親得知怠慢了公子，曼璟會受責備的。」

　　葉曼璟嬌憨的動作行雲流水，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大家閨秀的禮數，又帶著小姑娘的心性，讓人的心情跟著也輕快起來。

　　蘇封忽然想若是葉曼玉在這裡會怎麼樣，大概……，又是一個白眼伺候吧。

　　他就奇怪了自己到底哪兒得罪過葉曼玉？這個小丫頭怎麼從一開始就對他有些抵觸呢？

　　自己這模樣、這身段、這家室，不能瞧不上眼呀？

　　「蘇公子？」

　　葉曼璟發覺蘇封沒反應了，忍不住輕喚了一聲，難道，看楞住了？

　　蘇封回過神，眼前小姑娘的臉頰已染上了紅暈，粉粉的煞是好看。

　　他下意識地揚起嘴角，眼睛微微瞇上一些，眼角含著深意，頓時葉曼璟就看傻掉了。

　　兩隻眼睛目光呆滯，粉嫩的小嘴不受控制地微張，粉面含春。

　　嗯，自己的臉還是挺受歡迎的，這才是正常的反應嘛。

　　驗證過後，蘇封收起笑容，轉身自顧自地離開了。

　　「……小姐？」

　　等葉曼璟回過神，蘇封早已消失不見，只有她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那裡。

　　「二小姐，您還是趕緊回屋吧，這天兒，站這麼久會生病的。」

　　彩萍頂著還有些微微紅腫的臉頰勸道，二小姐剛剛一點反應都沒有，若是當真生病的話，太太那裡……，她們如何交代？

　　葉曼璟這會兒心情十分好，她記憶裡只有蘇封對她深情款款的微笑，後面……，後面什麼來著？

　　也許蘇公子對她也是充滿了好感的！

　　就是嘛，自己可是母親親手教養出來的，若說到大家風範，葉曼玉那個小狐狸胚子如何能比得上？

　　可不是所有男的都會被提不上檯面的姿色吸引。

　　葉曼璟在彩萍的催促下一邊往芳華院走，一邊在心裡琢磨。

　　她雖還未及笄，蘇封是蘇家的二公子，也不著急，他們可以先定下來，待到自己及笄之後再過門。

　　到時自己嫁入了蘇家，娘在葉府裡的地位自然無可撼動，爹也一定會以她為傲，哥哥更是可以平步青雲。

　　那時什麼葉曼玉，什麼葉皓文，葉府哪兒還有他們待的地方？

　　************************************

　　「走了？」

　　「回三小姐，走了。」

　　「真走了？」

　　「奴婢親眼瞧見的。」

　　太好了，曼玉將繡繃拿在眼前仔細地看，剛剛木樨一點兒情面不講，真給她拆了個乾淨，只因為前面繡錯了幾針。

　　那誰能看得出來啊！

　　「小姐，您歇一歇吧，眼睛會懷的。」

　　木樨伸手將曼玉的繡繃拿過來放下，然後看著自己的手愣了神。

　　她何時敢有這麼輕率的動作了？

　　似乎，是因為三小姐對她們就沒什麼規矩，所以她也忘了禮數？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1:59 AM

第三十三章　受教

　　曼玉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已經做了一半的扇套，上面是一條錦鯉。

　　她原本想繡臘梅來著，簡單好看，但「梅」的讀音同「霉」，兩個哥哥今年都要參加鄉試，太不吉利了，這才換了難了許多的錦鯉。

　　蘇封離開了，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方子自己也已經給了祖母。

　　只要一想到不會再跟蘇封有任何關係，曼玉的心就無端地輕鬆了好幾分。

　　「祖母說過，做事要一鼓作氣，我得趕緊將這些活兒做完呢。」

　　曼玉說著點了點頭，拿起了繼續。

　　只是晚上的時候，錢嬤嬤過來請曼玉去祖母那裡一趟。

　　錢嬤嬤什麼都沒說，可她臉上也不是平日裡讓人看了就舒心的笑容。

　　曼玉心裡緊了緊，不知道祖母找她所為何事。

　　「來了？日間璟兒給我念佛經，但沒念完，你接著念吧。」

　　曼玉請安過後，祖母只說了這句話，就半垂著眼簾，不知在想些什麼。

　　從錢嬤嬤的手裡接過佛經，老夫人也沒說葉曼璟念到哪裡了，曼玉只好從頭開始念。

　　木檀找出來的這本佛經是《大乘遍照光明藏無字法門經》，曼玉自己很喜歡，誦讀此經能諸佛菩薩守護，能夠消滅一切罪障，能夠日後往生極樂世界。

　　曼玉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原本不信這些，可現在卻有些信了。

　　此經曼玉早已誦讀過許多遍，念出來自然順暢流利，難得的是從她的聲音裡，能夠聽出些許感悟。

　　葉老夫人微微抬眼，看著曼玉並未在墩上坐下，而是保持著筆直的站立姿勢，專心地盯著經書看。

　　略顯稚嫩的聲音在屋子裡迴響，每一個字的讀音都剛剛好，聽著聽著如同珠玉落盤一樣，滲透到心臟處，砸在心靈上。

　　「……善男子。有一種法。菩薩摩訶薩常當守護。何等一法。所謂己所不欲勿勸他人。如是一法菩薩摩訶薩常應守護。……」

　　「這句，再念一遍。」

　　葉老夫人忽然開口，打斷了曼玉的誦念。

　　曼玉一愣，掃了一眼剛剛自己念的部分。

　　「己所不欲勿勸他人」似乎閃著光一樣落入她的眼睛。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道理自己何嘗不明白。

　　她知道蘇封不是能接觸的人，可她給葉曼璟找了機會接觸。

　　若是葉曼璟嘗到曼玉前世的痛苦，曼玉小姑娘的靈魂或許會得到救贖吧。

　　曼玉就是這麼想的。

　　夢境中的絕望和痛苦讓她覺得窒息，曼玉小姑娘之所以沒有別的事情的記憶，而對這些深入骨髓，足以證明她有多崩潰，多難熬。

　　而這一切都是太太和葉曼璟搞出來的，難道自己不應該報復一下？

　　曼玉停住了，並沒有再念一次，而是抬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祖母看。

　　老夫人是因為這個所以對自己不喜了？覺得她是個詭計多端的人？明知道不妥卻非但不勸阻還慫恿自己的姐姐去跳火坑？

　　曼玉的眼睛裡沒什麼情緒，她知道這會兒不是鬧脾氣的時候，祖母對她很重要，是她目前的避風港。

　　她應該立刻消除祖母的疑慮才好，最好趕緊認個錯，或是跟祖母懇切地剖析一下心靈。

　　可曼玉做不到，她不覺得自己有做錯。

　　如果葉曼璟沒有那個心，她就是用棍子在後面攆，能逼著葉曼璟去接近蘇封？

　　自己對葉曼璟能有這種影響力？又不是前世了，自己被長期的灌迷湯早已失了本性，對葉曼璟言聽計從！

　　似乎有人輕輕嘆了口氣，老夫人的眼睛再次垂下。

　　「祖母，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不是對誰都有效的。」

　　曼玉卻主動提了起來，她周身的氣息跟她的幼小稚嫩的形象一點都不符合，一個人站在那裡，似乎要跟黑暗融為一體。

　　「有心向佛的人才會對佛經有所感觸，孫女受教了，祖母明鑒，玉兒生養在葉家，必然不會做出有損葉家的事情。」

　　采薇和芷香聽不明白，不知道小姐在說什麼，卻微微抬頭，看到了老夫人鬆懈下來的嘴角。

　　*****************************************

　　回到自己的屋子，曼玉直接躺在榻上，一隻胳膊壓在眼睛上。

　　「三小姐……」

　　「你們都先出去吧。」

　　門「吱呀」關上了，曼玉這才敢將胳膊拿開，兩隻眼睛泛著紅色。

　　太憋屈了！

　　那雖然不是自己的前世，可自己卻承載了痛苦的記憶。

　　她努力壓著性子，就想要安安穩穩地度過一世，這種想法錯了嗎？

　　可現在曼玉才發現，似乎，是不可能的。

　　葉曼璟和太太前世對葉曼玉做的事情，原來她不能當做無所謂。

　　心底升騰出來的怨氣，讓她沒辦法在祖母面前扮演好一個識大體的孫女。

　　想要跟她們抗衡，就需要絕對的勢力！

　　曼玉深吸了一口氣，也許祖母已經不想讓她留在慈安堂了，她得先做好準備，以後可就是直接面了，得打起精神來才好。

　　渾渾噩噩地睡了一晚，曼玉覺得有些頭疼。

　　自己還是那樣，心裡有事就睡不安穩。

　　收拾好去給祖母請安的時候，葉曼玉始終在心裡默想，不管祖母做什麼決定她都能接受。

　　她不怪祖母，祖母是葉家的長輩，自然是希望整個兒葉家都是好的。

　　只怪自己，多了一世的記憶，提前看清楚了不少人而已。

　　沒想到請安的時候葉向慕也來了，還帶了不少東西。

　　「這是蘇封送來的，說是知道玉兒身子不好，給她送來的，玉兒啊，你跟蘇公子……」

　　葉向慕語氣有些不確定，蘇封是何許人也，怎麼會特意給玉兒送東西？

　　那一堆禮品，曼玉光看包裝就知道價值不菲。

　　太特麼礙眼了！

　　蘇封這廝不是眼睛長頭頂的嗎？這種時候添什麼亂啊！

　　曼玉氣得小胸口起伏明顯，卻不想一旁也有人跟她一個造型。

　　那堆禮物映紅了葉曼璟的眼睛。

　　她昨日還跟娘說，蘇公子指不定對她也是不一樣的，今日蘇封就「特意」給葉曼玉送來了禮物！？沒有她的！

　　這怎麼可能！

　　葉曼玉跟蘇公子見面的次數還不比自己呢，蘇公子如何會記得她！？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2:04 PM

第三十四章　去處

　　「回爹爹，玉兒只跟蘇公子見過一面，替祖母給他取藥，其餘再不曾見過，爹爹會不會弄錯了？」

　　曼玉臉上沒有一絲心虛，卻是也有些疑惑，不緊不慢地問道。

　　取藥？葉向慕是知道那藥是曼玉做的，不過他不能說出去。

　　是了，玉兒這幾日看著精神就不好，定是為了給蘇家做藥累的，蘇封送東西來，也只是感謝她一些罷了。

　　自己怎麼沒想到呢？見到蘇封送來的東西第一反應就是過來問問清楚。

　　這可是他的女兒，難不成還不相信？

　　「不管是不是弄錯，既然蘇公子送了，你就先收著罷，左右是人家的一番心意。」

　　「爹爹，這怎麼能糊裡糊塗地收了呢？要是真弄錯了，待到蘇家問起來，該多丟人啊！」

　　葉曼璟皺著眉頭出聲，對，一定是弄錯了，沒準兒這些東西是送給自己的，爹爹聽錯了而已！

　　「璟兒，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老爺，昨個兒璟兒來慈安堂，許是路上吹了風，有些發熱，可這孩子堅持要來給祖母請安，一會兒妾身就請個大夫來瞧瞧。」

　　太太憐惜地看著葉曼璟，手在她袖子上輕拽了兩下，示意她住口不許多說。

　　葉曼璟不情願地低下頭，嘴角繃得緊緊的。

　　一時間慈安堂裡沒有了聲音，曼玉在心裡將蘇封戳了個千瘡百孔。

　　太會沒事兒找事兒了，自己這裡本就自顧不暇，這人還在這兒瞎攪合。

　　若不是前世對他的陰影太深，沒準兒曼玉能跟他拼個你死我活，不過現在還是算了，不知道祖母會怎麼打發自己呢。

　　「綿延的事情……」

　　祖母終於開口了，說的卻不是任何跟蘇家有關的事情。

　　太太立刻抬起了頭，老傢伙，這麼快就想好了說辭嗎？沒關係，自己手裡還有兩封信，上面寫的內容他們葉家不得不管。

　　一旦要管，出面的也只能是老太太身邊的人，就是她再找由頭，自己也定然要將她身邊的人都打發掉。

　　「我想過了，綿延確實要派人走一趟了。」

　　太太一愣，聽著怎麼不是推脫的意思呢。

　　老夫人慢悠悠地，眼睛也不知道落在了哪裡。

　　「綿延是我們葉家的根本，也不能聽之任之，既然我身邊的人才能說得上話，就讓錢嬤嬤帶著這些人去一趟吧，希望能夠一勞永逸才好。」

　　老夫人身邊的錢嬤嬤眉毛都沒有動一下，仍舊和和氣氣地站在那兒。

　　太太心中狂喜，這麼容易？竟然這麼容易她就妥協了？

　　離了錢嬤嬤，離了那些老傢伙，老太太身邊可就沒有什麼得用的人了！

　　「另外，再怎麼說也是葉家的事情，不能一個主子都不露面，這陣子，我覺得玉兒甚至懂事乖巧，就讓她隨著錢嬤嬤一道去綿延吧。」

　　曼玉眨了眨眼睛，綿延到底是個神馬地方，很遠嗎？這算是外放嗎？

　　「母親！」

　　葉向慕立刻不同意，「母親，玉兒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她如何能去？再說、再說卿卿才過世不久，玉兒正是需要溫情呵護的時候……，我不同意！」

　　「老爺，母親這麼安排定然有母親的思量。」

　　太太忍著笑容，伸手安慰葉向慕。

　　老太太這是打算向自己投誠了？乾脆地割掉所有的臂膀，還幫著自己將葉曼玉弄得遠遠兒的。

　　那可是綿延啊！能不能回來都兩說，去了那兒，葉家和謝家的恩怨淵源，就算葉曼玉是個不懂事的小丫頭，就不會為難她了？

　　葉向慕一把甩開太太的手，「母親請三思，不能因為玉兒的懂事和乖巧，您就讓她去綿延吶，你不是不知道綿延那裡……，母親，要不都別去了，綿延那裡的事情本就不應該我們來管的。」

　　「老爺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們雖然分了出來，可也是同族同宗的葉姓人，怎麼能袖手旁觀？再說不過是讓玉兒去露個面，用身份撐一撐罷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母親要玉兒去送死呢。」

　　太太揉著被甩疼的手臂，咬著牙對老夫人笑了笑，「還是母親想得穩妥，兒媳都沒能想到這些呢，兒媳要跟母親學得時候長著呢。」

　　「不行，我不同意。」

　　葉向慕仍舊這麼一句話，不是送死也差不多了，玉兒是卿卿和他的孩子，他不能送玉兒去受罪。

　　「向慕啊，你捨不得玉兒我知道，那你能捨得下誰？璟兒？還是馬上就要及笄說親的琬兒？」

　　楊姨娘一聽，伸手捏住葉曼琬的手腕，千萬不能是琬兒，千萬不能！

　　琬兒的一輩子不能毀在綿延，先不說能不能回來，就是回來了，那時琬兒早已錯過了最好的年紀。

　　到時候、到時候她還能嫁到什麼樣的人家？

　　想著楊姨娘就滑跪在地上，眼睛裡無可抑制地滑落眼淚。

　　葉向慕看著也不忍，楊姨娘雖沒有卿卿那般惹人疼愛，卻也是自己的枕邊人，平日不爭不搶，受了太太的氣也從不跟自己說，他要如何讓楊姨娘的命根子琬兒去綿延？

　　「爹爹，玉兒願意去的。」

　　曼玉的聲音忽然脆生生的響起來，葉向慕抬頭，就瞧見了曼玉彎彎的眉眼，跟卿卿一模一樣。

　　「爹爹，玉兒雖然年紀小，也總是葉家的女兒，若是能有些用處，玉兒是願意的。」

　　「雖然玉兒不知道綿延在哪裡，想來祖母也不會害我，定然是沒有危險的，爹爹放心，您要真心疼我，待玉兒從綿延回來，您就多疼我一點唄。」

　　說完，曼玉還調皮地跟葉向慕笑了笑，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讓她愈加粉雕玉琢。

　　葉向慕心裡難受，這麼貼心討喜的閨女，他如何捨得？

　　「就這麼定了，過幾日就出發，你們都回去吧，蓮雲留一下。」

　　老夫人也不想多說什麼了，直接就定了下來，讓太太以外的其他人都出去。

　　曼玉帶著丫頭回到了屋子裡，有人將蘇封送來的東西統統捧到了她這裡。

　　「都給我？」

　　「回三小姐，這都是給您的。」

　　又發了……

　　曼玉的眼睛開始放光，采薇瞧見了，動作迅速且有禮貌地打賞了來人，然後立刻將門關上。

　　小姐從前不這樣啊，什麼時候開始見到屬於她的財物眼睛裡就能閃出星星來呢？

　　耳房裡那些陸府送來的東西，小姐隔三差五就要進去看一看摸一摸，出來的時候嘴都能咧到耳朵根去……

　　哪一家小姐也沒有這樣的，小姐是不是有些財迷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2:14 PM

第三十五章　緣由

　　蘇封送來的東西都是上好的，除了許多的補品，還有一些精貴的玩物，小巧別緻、玲瓏華美，特別適合給曼玉這樣年紀的小姑娘玩兒。

　　不過這些在曼玉的眼睛裡自動變成了亮晶晶的金子和銀子。

　　到綿延去，她可以把這些都帶著吧？

　　曼玉讓芷香將東西收收好，等到明日一起整理。

　　「三小姐，您真願意去綿延？」

　　木檀看著曼玉的臉上一點兒不情願都沒有，忍不住開口問道。

　　曼玉眼睛一亮，木檀知道內幕？

　　「來來來，坐下說，你知道綿延是個什麼地方？」

　　敢情小姐什麼都不知道就說願意去？

　　木檀嘆息了一口氣，她被老夫人指給了曼玉，就是她的人了，小姐平日裡瞧著挺機靈的，怎麼這次這麼魯莽呢？

　　「咱們葉家，就是從綿延出來的。」

　　木檀說，她也只是知道一絲半點，並不十分清楚。

　　葉家的祖籍在綿延，老夫人的娘家謝家，也在綿延。

　　老夫人當年嫁到葉家的時候，是整個綿延的盛事！謝家在綿延不是普通的富戶，可以說綿延一半的營生，都掛著謝家的名字。

　　家底無比富足殷實，老夫人又是當時謝家家主的掌上明珠，嫁過去的時候，幾乎帶著謝家一半的家底！

　　於是葉家想不發跡都不行，老夫人在葉府也是過著說一不二的日子。

　　可等到許多年後，葉家不知道因為什麼分家了，分的時候才發現，老夫人嫁妝裡大部分的田莊和鋪子都不見了。

　　那些地契書契不知道為什麼，又都跑回了謝家人的手裡。

　　葉家族親們自然不同意，雖然說是老夫人的嫁妝，可既然嫁進了葉家，那些田莊鋪子就都應該姓葉了。

　　分家的細節和緣由，木檀自然是不清楚的，最後的結果就是葉老夫人的地位一落千丈，似乎跟分家的原因也有些關係。

　　分完家之後，老夫人相當於凈身出戶，只有葉向慕肯帶著她一路來到京城，並仍舊十分敬重老夫人。

　　可綿延那裡留下的攤子，葉家和謝家的梁子算是結上了。

　　「三小姐，綿延……不是那麼好玩的地方。」

　　木檀以為曼玉是年紀小不懂事，小孩子心性不明白利害關係。

　　老爺既然有心不讓三小姐去，若是三小姐不鬆口，這趟苦差事，許是就輪不到她了。

　　可三小姐偏偏自己接了下來……

　　曼玉慢吞吞地將繡繃拿出來繼續繡，想要在離開之前將東西做好，也算是給她兩個不太熟悉的哥哥留個好印象。

　　曼玉是真心實意想要離開，之前還沒有這樣的念頭，老夫人提出來以後曼玉才覺得，離開葉府，真的是一個十分好的法子。

　　她怕自己沉不住氣，日日跟前世冤家待在同一個屋檐下，曼玉怕克制不住要跟太太和葉曼璟提前對立上。

　　原來自己並不是個能夠修身養性的性子，之前說什麼就這樣老老實實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那大概是自己美好的心願罷了。

　　葉曼璟和太太的臉一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就開始下意識地想著怎麼樣才能讓她們嘗一嘗葉曼玉前世的痛苦。

　　問題是自己現在只是一縷孤魂，曼玉小朋友的身子又弱了吧唧的，絕色的容顏也還停留在兒童時期。

　　暫時可以撐腰的老夫人和爹爹又不硬實，就連身邊的丫頭都沒能跟自己建立起親密的信任。

　　這種狀態想要輕舉妄動……，跟找死也差不多。

　　所以如果能離開葉府，不拘哪裡，先修養一段時間，培養一兩個心腹，讓爹爹的憐惜心疼更加強烈，讓祖母覺得自己是個聽話乖巧的孩子，不是挺好的嘛。

　　更何況葉曼璟這會兒對蘇封是一見鍾情，最好能在自己不在的時候再作作死，等到她順利地從綿延回來一切都消停了，那就最好不過了。

　　************************************************

　　慈安堂裡，太太和老夫人兩人面對面地坐著。

　　屋子裡並沒有其他人，就連老夫人從來不離身的錢嬤嬤都不在。

　　「蓮雲啊，你我既今生能做成婆媳，說明我們是有這個緣分的。」

　　老夫人臉上的表情似乎有些疲憊，沒有一絲原先的冷漠和疏離。

　　「向慕是個孝順的，他既然願意奉養我，我又如何會為難他的妻子？」

　　太太沒有搭話，她沒摸清楚老太太的意思，雖然老太太的決定深得她的心意，但一直都低調老太太，怎麼會突然有這樣的做法？

　　老夫人也不介意，繼續說道，「你的委屈我懂，可男人啊，又有多少能夠只對一個女人動心？我活了這麼些年，也就只見過那麼一對……」

　　「我知道你心裡有疙瘩，我不怪你，但我到底是偏向你這個向慕明媒正娶的妻子的，就讓曼玉去綿延吧，是福是禍，那都是她的命。」

　　「母親……」

　　老夫人擺了擺手，「你也別多說了，將她送走也好，免得擋著了璟兒的道兒，我身邊得用的老人也離開了，不過，既然是太太當家，自然會有更好的安排吧。」

　　「這是自然的，母親，以前是媳婦想左了，是媳婦的不是，還請母親能原諒我。」

　　太太總算是聽明白了，老夫人是有意為之，確實是想主動跟她示好，連璟兒的事情都想到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也不能太小氣了，該做的姿態得做足了才行。

　　一番剖心的話之後，太太又提出曼玉其實不用去的，「母親，曼玉到底是老爺的女兒，綿延那裡情況複雜，一個弄不好……，說不定會出亂子，不如就讓她留在葉府罷？」

　　「不行，你也瞧見了，蘇家的小公子只見了玉兒一面，就巴巴地送了那麼些東西，若是留在葉府，琬兒自是不必說，璟兒跟玉兒的年歲相仿，你就不為璟兒擔心？」

　　「有什麼可擔心的？不過是個姨娘生的……」

　　太太的語氣也有些不確定，她本想著留著葉曼玉還有些用處，可老夫人說的也不錯。

　　蘇家公子那樣的風采，都能被葉曼玉那張還沒有張開的臉給迷住，確實令人擔憂。

　　太太不知道的是，老夫人將曼玉給蘇老爺子做藥的事情給隱去了，若不是因為這個，蘇封又怎麼會送東西過來？

　　「那行，既然母親覺得有這個必要，媳婦聽著就是了，有母親這般為璟兒考量，是璟兒的福氣……」

　　老夫人這才彎了彎嘴角，對著太太露出舒心的笑容。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2:19 PM

第三十六章　祝詞

　　葉老夫人說了就這幾天啟程，真真是一點兒都不拖延，第二日就派了人過來幫著收拾。

　　讓曼玉欣慰的是，根本就不用她提，這些收拾的婆子丫頭們主動將她心愛的寶貝都給拾掇裝箱了。

　　「老夫人說了，這些都是三小姐的，自然都要一起帶上。」

　　曼玉樂得合不攏嘴，采薇卻是滿臉愁容，找了機會悄悄跟曼玉說，「小姐，這個架勢，怎麼跟我們永遠不回來一樣？」

　　「哪兒能呢，我可是葉家的三小姐。」

　　曼玉滿臉微笑地安慰采薇，她將眼睛從上移開，她可不是為了隱居去的，只是為了養精蓄銳，待到她羽翼豐滿，就是沒有人請，她也會自己回到這裡。

　　東西收拾著，曼玉卻愈加專心地著她的東西，總算是在走前完成了。

　　「大哥哥，祝您金榜題名、前程錦繡、馬到功成、一帆風順！」

　　曼玉將著繡同樣駿馬花樣的扇套和荷包雙手捧到葉皓軒的手裡。

　　這個哥哥前世印象淺薄，似乎跟她沒有任何交集，據說混得還可以，並且沒有任何跟著葉曼璟落井下石的舉動。

　　應該是個正直的好青年吧，曼玉想，多結善緣沒準兒就多一條路，趁現在巴結巴結總沒錯的。

　　葉皓軒接了過去，面色有些沉重，他知道曼玉擇日就要去綿延了，綿延那裡的糾葛自己多多少少有所耳聞，可讓一個才這麼大的小丫頭過去，爹和娘到底是怎麼想的？

　　「多謝三妹妹……」

　　葉皓軒欲言又止，他想提出異議，可長輩已經如此決定了，他一個小輩，該擔心的理應是近在眼前的鄉試。

　　「……」

　　曼玉將繡錦鯉圖案的扇套和荷包捧著往葉皓文面前送，卻突然想不出還有什麼祝福的詞了，貌似……，剛剛是不是說多了兩個？

　　「那個……，二哥哥不介意的話，玉兒從大哥哥的祝詞裡挪兩個出來，祝二哥哥錦繡前程、一番……」

　　「我介意。」

　　曼玉這還沒說完呢，葉皓文冷著臉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曼玉臉上討喜的甜笑瞬間僵掉，不對啊，這人怎麼不按常規做事呢？自己對著鏡子可是練過的，如此嬌美甜蜜的笑容，她自己瞧見了心都會化掉。

　　這葉皓文不能視而不見啊，差不多就行了，還當真介意？

　　可葉皓文的表情看著不是開玩笑的，曼玉只能一邊在心裡抓狂，一邊保持著僵掉的笑容開始搜刮辭彙。

　　「呵呵呵，也是呢，那就祝二哥哥鵬程萬里、心想事成。」

　　曼玉討好的笑容加深，甜美得都快要支撐不住了，你倒是趕緊接過去啊！

　　「還少兩個。」

　　我勒個去！

　　曼玉的眼角直跳，上一世葉曼玉同樣也沒跟葉皓文有什麼接觸，做得好！

　　要上輩子就接觸了，指不定早就掛了！

　　曼玉轉過頭，帶著求助的表情去看祖母，老夫人立刻垂下眼睛，可曼玉看到了，祖母眼睛裡分明是看熱鬧的神色！

　　「就是呀，玉兒，你給大哥哥的祝福是四個，可不能厚此薄彼了。」

　　葉向慕帶著輕笑調侃，眼底卻儘是不捨。

　　「那、那就再加上飛黃騰達、百年好合，玉兒就知道這麼多，哥哥們成親的時候，玉兒不知道在不在呢，先提前說了。」

　　曼玉將繡品往上抬了抬，心想這要是再不收，可別怪她翻臉了啊。

　　好在葉皓文沒有給她翻臉的機會，冷著臉將東西接過去了，卻有一絲很明顯的嫌棄。

　　「這是什麼魚？」

　　「錦鯉。」

　　「這是錦鯉？」

　　曼玉忍了，雖然她的繡功沒有到出神入化栩栩如生的地步，但是他瞎啊，這麼明顯的錦鯉幹嘛這麼誇張的口氣？

　　木樨都誇自己繡得不錯呢！

　　「母親，玉兒去綿延的事情，是不是再想想？」

　　葉向慕剛剛聽到曼玉的話，心都揉碎了，什麼不知道還在不在呢？偏偏小丫頭還是用笑著的口氣說出來，他這個做爹的，心裡太不是滋味了。

　　「老爺，您這是為難母親了，你當母親不疼玉丫頭呢？怎麼說玉丫頭都是養在身邊過的，母親連錢嬤嬤都安排了隨玉丫頭一併前往，您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太太趕緊接話，這事兒已經定下了，斷不能有改變。

　　「老爺放心，妾身已經給玉丫頭備足了盤纏，斷斷不會委屈了這孩子的。」

　　葉向慕的眉頭散不開，看著嬌小的曼玉心裡就難過，他跟卿卿保證過，一定會善待他們的女兒，可這才多久，就要送女兒去綿延。

　　只是母親認為有這個必要，如果不是曼玉，那又有誰能去呢？

　　琬兒和璟兒，自己若是讓她們兩人中的任何一個前往，葉府裡必然又會有白事要辦，楊姨娘為了琬兒，肯定會以死相逼的，更不要說太太了。

　　可就因為玉兒沒有了生母，所以就沒人為她撐腰嗎？

　　葉向慕難受得不行，他憐惜的表情讓太太看了心裡就有怒火，不過一個丫頭，就跟要了老爺的命一樣？這葉曼玉果然是不能留的。

　　「三妹妹，東西我收了，不過你還欠我一句祝福，百年好合不能算，待我成親的時候，你再親口說吧。」

　　曼玉一愣，葉皓文已經將扇套和荷包收起來了，臉上還是那副表情，讓曼玉懷疑剛剛的話是不是他說的。

　　太太的臉色有些發青，一個兩個，都太膽大妄為了！

　　怎麼？區區一個庶子能有這個本事讓葉曼玉平安地從綿延會來？

　　那他們就看看，這次鄉試若是成績都不如軒兒，老爺還會對他這麼看重？

　　曼玉努力回憶前世葉皓文的蹤跡，爹爹那時對自己失望到不管不顧，似乎還有葉皓文的功勞。

　　這廝混得貌似更好？以至於佔據了爹爹全部的心思。

　　這樣的潛力股剛剛對自己有所承諾，曼玉真想將他手裡的繡品搶過來重新再繡一個更好的……

　　太太給曼玉準備的盤纏確實不薄，樣子要做足的，都將曼玉攆去了綿延，還在乎稍微投資一點兒？

　　不過除了太太給的，葉向慕拿過來的更多。

　　「你一個女孩子，路上不要省著，怎麼精細怎麼來。」

　　曼玉見到錢不是一般的親切，當即覺得有個寵她的爹可真好，這些都是爹的私房，太太是不知道，也管不了的。

　　到了臨行前的一晚上，老夫人將曼玉叫了過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2:23 PM

第三十七章　贈別

　　曼玉表情一如既往恬淡可愛，就好像是剛來慈安堂的時候一樣，保持著淺淺的笑容，乖巧地站在下面。

　　「你可怪祖母狠心？」

　　曼玉搖了搖頭，眼睛澄清明亮。

　　「我知道你不甘心，可過去的，就讓它過去罷，綿延雖然沒有京城繁華，卻也別具味道，你的性子也許更適合綿延也說不定。」

　　曼玉的眼睛睜得老大，祖母說的話讓她有一種驚悚的感覺，就彷彿看穿了她的來歷一樣。

　　「祖母信佛，信那福禍報應之說，你有慧根，放不下，也只是暫時的。」

　　葉老夫人閉上了眼睛，揮了揮手讓她可以離開了。

　　可曼玉的腳底像是生了根一樣，一步，都挪不動。

　　祖母……是不是知道了？知道她帶著前世葉曼玉悲慘的記憶？知道她想要找太太和葉曼璟報仇？知道這個驚世駭俗的事實？

　　那她為什麼不將自己綁起來一把火燒了？古時候人在消滅妖孽的時候不都是這麼做的嗎？！

　　曼玉一身的汗，她想張嘴說什麼，可發現什麼都說不出來。

　　曼玉恍恍惚惚地離開了之後，葉老夫人才慢慢睜開眼睛。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但願一切如了蓮雲的意，能讓她從此忘記了曼玉的存在罷，如若不然，葉家，許是要有大動蕩了。」

　　………

　　******************************************

　　離京的車隊並不顯眼，葉向慕說了，要低調，要財不外露。

　　曼玉的馬車從外面看都是破破爛爛的，她剛看到的時候人都驚呆了，心想這還沒到人走茶涼呢，就這麼個待遇了？

　　結果坐進去之後才發現，那都是障眼法。

　　馬車裡的陳設無一不精緻舒適，裡面還有數個暗格，一看就是花了心思做的。

　　曼玉心裡暖意橫生，葉向慕對她來說真的是個好父親，只要她不一心作死，有這樣一個嬌寵自己的爹爹，是她的幸事。

　　「爹，您回去吧，可別吹著風，祖母教過女兒，父母在不遠遊，女兒不孝，讓您擔心了。」

　　葉向慕眼眶紅紅的，看著自己寵愛的小女兒在天地間更顯得嬌小，脆生生地聲音跟他道別，那一瞬間，他真想違背母親的意思。

　　管它綿延如何，這是自己的女兒！比綿延要重要一百倍！

　　然而葉老夫人跟他說的話讓葉向慕忍住了，為了曼玉好，他不得不放手讓她離開。

　　出來前曼玉給祖母磕了頭，祖母沒有說什麼話，彷彿昨日說的，都是曼玉自個兒的幻想。

　　這會兒葉皓軒和葉皓文，並太太、楊姨娘和葉曼璟、葉曼琬都出來送行。

　　也不知道太太眼角擦了什麼，居然也能淚光閃閃的，該不是覺得以後陷害不了她所以可惜吧？

　　「妹妹一路小心，千萬別遇上壞人。」

　　葉曼璟面露擔憂，曼玉的嘴角僵硬，這話她還真不敢接，葉曼璟一看就恨不得自己遇見壞人好嗎？

　　她都擔心葉曼璟會不會再腹黑點直接花點錢買通幾個壞人給自己使絆子。

　　不行不行，自己的思想太陰暗了。

　　曼玉檢討了一下，揚起笑臉作為回應。

　　葉皓軒很務實地給曼玉送了幾張銀票，面額……，似乎不是他這個年紀能容易拿得出手的。

　　「多謝大哥哥。」

　　曼玉笑得很真誠，然後更加真誠地看向葉皓文，滿臉的期待。

　　葉皓文面無表情地讓身後的小廝遞過去一個食盒，「這是惠平齋早上現做的芙蓉粉糕，還熱著。」

　　曼玉一愣，芙蓉粉糕，是她到這裡來之後最喜歡吃的東西。

　　慈安堂裡的糕點，但凡有芙蓉粉糕，她能吃好幾塊呢。

　　可這些就連祖母也許都沒有注意過，葉皓文是怎麼知道的？

　　「多謝二哥哥，呵呵呵，還有嗎？」

　　曼玉腆著笑，彎著好看的眉眼繼續盯著葉皓文猛看，這個哥哥果然不俗，賣萌也好，耍賴也罷，先巴結巴結。

　　葉皓文的面色有些僵，抿了抿嘴，「沒有了。」

　　「小氣，我還送了兩個呢。」

　　曼玉嘟著嘴，小孩子心性畢露，披著小丫頭稚嫩的外衣裝可愛，似乎也不是那麼困難嘛。

　　「大哥哥不也只回了一個銀票？」

　　「有好幾張呢？」

　　「芙蓉粉糕有好幾塊呢！」

　　曼玉都楞了，二哥哥這是在跟她鬥嘴？她剛發現，葉皓文習慣性木訥之外的表情，讓他變得很不一樣，整個人都透著靈氣。

　　所以，才要收斂起來的對吧？

　　庶子庶女一個都不好做，也許葉皓文承載的壓力比自己還要多，曼玉忽然有所感慨。

　　「多謝二哥哥，曼玉很喜歡。」

　　曼玉的臉上漾出了真誠的笑容，然後突然把葉皓文的頭拉低，嘴湊到他的耳邊快速地說，「曼玉自己能回來的，鄉試，二哥哥加油！」

　　葉皓文很不習慣地直起身子，耳朵邊似乎還有暖呼呼的熱氣噴在上面，他伸手揉了揉耳朵，瞪了曼玉一眼。

　　「爹爹，母親，玉兒走了，你們千萬照顧好身子，特別是爹爹，我的兩個哥哥都很能幹的，您可別太操心了。」

　　曼玉行了禮，爬上了馬車，車簾放下來的時候，她看到葉向慕似乎用拇指捏了捏鼻樑。

　　她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

　　平心而論，葉向慕這個爹爹對她真不錯，自己進慈安堂之後，再忙都會抽些空過來陪陪她，有好東西也是拿來逗她開心，不怪葉曼璟會嫉妒。

　　也許自己的身上有葉向慕深愛女人的影子，所以他沒辦法不對自己好。

　　曼玉吸了吸鼻子，好了，下面就是她自己孤軍奮戰的時候了，一切都是陌生的，前世別說去綿延了，聽都沒有聽過。

　　軌跡已經產生了變化，未來是什麼樣子的，曼玉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

　　「文兒，剛剛玉兒偷偷跟你說了什麼？」

　　葉向慕覺得微紅的眼眶有些丟人，趕緊跟小兒子岔開話題。

　　葉皓文已經恢復了原來的模樣，「她說，兒子要是再這麼小氣，小心以後找不到媳婦兒。」

　　「噗……」

　　葉向慕沒準備好聽這麼個答案，一下子被口水嗆住了氣管，咳得不行，扶著大門彎下腰來一陣猛咳。

　　葉皓文面無表情地給他拍拍背順順氣，一點兒心虛的表現都沒有。

　　「老爺，您聽聽。」太太趕忙過來，將葉皓文擠開，自己的手伸過去給葉向慕順氣。

　　「玉丫頭才多大呀，怎麼張口閉口就是成親、媳婦的，也不知道她從哪裡學來這麼些詞，這可不是正經家姑娘應該說的。」

　　葉向慕擺了擺手，終於是緩了過來，「玉兒才多大，她指不定都不明白，再說不過是跟自家哥哥開玩笑罷了，還是偷偷說的，妨什麼事？你別大驚小怪的。」

　　說完，葉向慕帶著兩個兒子去了前邊兒，今日可是讓他們告假來送送曼玉的，不過既然曼玉已經走了，剩下的時間，還是要用來繼續苦讀才行。

　　太太在幾人的身後狠狠地撕扯手裡的錦帕，上面繡的富貴牡丹都扯變了型。

　　老爺的心就是個偏的！這等不知禮義廉恥的野丫頭，合該去綿延那種是非之地磨練磨練，省的日後養成個跟她那個下賤娘親一般，只會引誘男人！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2:30 PM

第三十八章　路程

　　「三小姐，別看了，要到綿延可要很久很久呢，您可別一下子看厭了。」

　　錢嬤嬤含笑勸曼玉將簾子放下來，遞過去一杯水讓她潤潤喉。

　　也是，也沒什麼好看的。

　　曼玉將窗簾放下，車廂內暖暖的，她捧著水杯輕啜了兩口。

　　錢嬤嬤和祖母身邊幾個眼熟的嬤嬤跟著她一起去綿延，只將自己身邊原先服侍的吳嬤嬤留下了，小丫頭也只帶了木檀和采薇，芷香的老子娘都在葉府，求到了自己的面前。

　　一行馬車不過四輛，爹爹卻雇了不少據說很厲害的人低調地一路保護她。

　　許是對自己不得不去綿延有所愧疚，能做的，葉向慕都做足了。

　　「嬤嬤，綿延到底有多遠啊？」

　　「我們要先走官道，走上個半個月，換水路，那就快上一些了，可也要半個月左右，水路過後上了岸，還要走約莫一個多月，就能到綿延了。」

　　「……」

　　曼玉吞了吞口水，半個月半個月一個多月，那不是兩個多月？

　　光在路上就要花兩個多月？古代出行也太艱難了吧？

　　不過想想也是，沒有高速公路，沒有強動力的交通工具，外面的地形又複雜危險，走也走不快，可是兩個月……

　　怪不得剛剛錢嬤嬤讓自己先別看風景了，兩個月下來，再美麗的風景也會膩的。

　　「三小姐您放心，老爺特意囑咐了，咱們不趕時間，就慢慢兒地走，沿途遇見怡人的景色，還能歇上兩日遊玩，必定不會枯燥的。」

　　曼玉將盤纏統統交給錢嬤嬤，錢嬤嬤閱歷充足，由她來安排最是妥帖不過，兩個月的路程雖然聽起來有些恐怖，不過剛剛錢嬤嬤那麼一說，似乎也不是太難熬的。

　　**************************************

　　沒有了葉曼玉的葉家，頤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吃也吃得好了，睡也睡得滋潤了，再加上她本就是青春年華，照鏡子的時候都能被鏡子裡的倒影給迷住。

　　「娘，這隻鐲子真好看，怎麼以前沒見你戴過？」

　　葉曼璟嬌憨的膩在太太的身邊，不經意看到太太的手腕上，懸著一隻翠綠翠綠的，只中間有一點墨色暈開的翡翠鐲子，頓時覺得稀奇。

　　太太隨意看了一眼，將賬本遞迴到管事媳婦的手裡，讓她們都下去。

　　「這是楊姨娘送來的，說是她嫁妝裡成色最好的一隻。」

　　「她怎麼會給娘送這麼大的禮？」

　　太太的指尖輕輕點了點葉曼璟的額頭，「琬丫頭過幾日就要及笄了，後日徐夫人邀請我去品梅宴，楊姨娘想讓我帶琬丫頭也去。」

　　「娘！您可不能答應了，徐府是什麼樣的人家，您帶著個庶女進出，會讓人笑話的。」

　　葉曼璟皺著眉扭了起來，她最恨嫡庶不分了，庶子庶女就不應該降生到這個世界上來！這樣爹爹就不會那麼偏心，對庶子庶女比對她和皓軒哥哥還好！

　　「娘已經答應了，你爹早先就提過，若是我一直執意不從，你爹會不高興的。」

　　「娘！」

　　太太安慰地摸了摸葉曼璟的腦袋，「傻璟兒，你還有許多要學呢，帶她去又如何？深藏在後宅的庶女，品性到底怎樣，誰會比嫡母更清楚？楊姨娘想求我給葉曼琬尋個好人家，她還有的求呢。」

　　葉曼璟這才放下愁容，母親說得對，去去一個庶女還想求得好姻緣？別做夢了？

　　「娘，那這隻鐲子您給我吧，去品梅宴女兒正巧差這麼一隻鐲子呢。」

　　太太寵溺地笑著，當真褪下了腕上的鐲子。

　　葉曼玉不在了，葉曼璟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到了葉曼琬的身上。

　　從前好似不存在一般的低調，葉曼琬以為她能順利地低調到自己出嫁，甚至可以幫著踩一踩葉曼玉而過得更好一些。

　　現在看來，是自己太天真了。

　　這個道理，是葉曼琬從品梅宴回來之後想明白的。

　　曾經葉曼璟有多討厭葉曼玉，現在就有多討厭她。

　　品梅宴上若無其事地展示鐲子，同年齡相仿的少女一起排擠她，嫡母不懷好意的評價，讓葉曼琬難受地想要立刻從宴會上消失。

　　可她不能，這是姨娘用她珍愛的鐲子給她換來的機會，她不能這麼辜負了姨娘。

　　然而雖然葉曼琬不想，卻還是因為被弄髒了裙子而提前回了府。

　　躺在床上，身邊是姨娘壓抑的啜泣聲，葉曼琬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以為自己能躲得過庶女的凄慘命運，那不過是因為葉曼玉將屬於她的那一份也承擔了過去。

　　葉曼玉，同樣是庶女，憑什麼她就能得到爹爹疼寵？只是再疼，不也是被發派到綿延去了？

　　事事順著太太和葉曼璟，也許，是行不通的。

　　*********************************************

　　曼玉離開葉府數日後，蘇封再次來到了葉府。

　　這次是遞交了名帖，十分鄭重其事地前來拜訪，並且帶了很驚人的禮物。

　　「葉大人，祖父特意讓我前來道謝，他老人家的身子當真好了許多，也了了我一樁心事，不知葉老夫人這會兒方便見客嗎？」

　　葉向慕知道些內情，也不多說，直接帶人去了慈安堂。

　　「蘇小公子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老夫人不喜不怒，平淡的表情讓蘇封想到了上一次的逐客令。

　　不過他本沒放在心上，再次誠懇地道謝。

　　「蘇公子不必多禮，既然令祖父吃著藥覺得管用，就再好不過了，否則，咱們葉家小門小戶的，必定承受不起蘇公子的怒火。」

　　蘇封有一瞬間僵硬，老夫人還記著之前自己的威脅呢？怪不得養出來的孫女性子古怪，也是情理之中的。

　　葉老夫人將方子送過去，「藥是按這個方子配出來的，蘇公子取了方子，便跟葉府沒有瓜葛了，老婆子衷心地祝願蘇家老爺子能夠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呵呵呵，蘇公子不如雖我去前面兒坐坐？」

　　葉老夫人的話讓葉向慕都坐不住了，母親平日裡是冷情了一些，可這樣的不近情面倒是不曾有過。

　　「老夫人，不知葉三小姐可在，我想親自跟她道一聲謝。」

　　蘇封好像沒有聽出葉老夫人話中的意思一般，希望能見一見曼玉。

　　這個是蘇封真心誠意的，祖父吃了藥，近日精神足了些，頭暈的現象少了許多，也能去院子裡走走了。

　　他是真心感謝曼玉，祖父對他來說意義深重，所以蘇封當初求藥的態度才會那麼堅決。

　　「哼。」

　　老夫人直接用鼻子回答，然後在吳嬤嬤的攙扶下，頭也不回地去了後屋。

　　葉向慕嘆了口氣，他明白母親對曼玉是喜歡的，所以才會想辦法把她支到綿延去，母親跟他深談過，曼玉留在葉府弊大於利，即便不捨，也要狠下心來。

　　只是也不能遷怒到蘇公子的頭上啊，蘇公子可是貴客來著。

　　「蘇公子還是隨我去前廳坐坐吧，容我慢慢跟你細說。」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2:33 PM

第三十九章　緩慢

　　「綿延？」蘇封重複了一遍，眉頭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怎麼偏偏是綿延？

　　「是啊，玉兒還那麼小，若不是沒辦法，我也捨不得讓她去那裡，所以老太太的心情有些不大好，畢竟也養了一陣子，心裡難過，還望蘇公子包涵。」

　　「哪裡哪裡，葉大人言重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叨擾了，蘇封告辭。」

　　葉向慕打算將蘇封送到門口，卻不料碰到了匆匆趕來的葉曼璟。

　　「爹爹，大姐姐有急事請您過去，您快去瞧瞧吧！」

　　葉曼璟額上一層細密的汗水，髮絲微亂，卻更加充滿了生氣，兩隻眼睛因為情急而水潤潤的，跑過來拉著葉向慕的袖子急切地說。

　　「琬兒？她怎麼了？」

　　「女兒、女兒也說不好，總之爹快去瞧瞧吧，若是晚了可就糟了。」

　　葉向慕見葉曼璟的面色不似作假，便很是抱歉地跟蘇封作揖，「如此，璟兒你代為父送送蘇公子，我先行一步。」

　　葉曼璟偷偷在心裡吁了口氣，伸手理了理髮鬢，「讓蘇公子見笑了，蘇公子，這邊請。」

　　葉曼璟越來越佩服自己，不愧是娘的女兒，聽說蘇封來葉家之後，第一時間跟葉曼琬達成協議，讓她弄出些事情來，自己去找爹爹。

　　只不過她沒想到蘇公子這麼快就要走了，這才急急忙忙地跑過來。

　　「不知蘇公子的祖父身子可好些了？曼璟自上次聽說了之後，深感公子一片孝心，陪著祖母禮佛的時候，也會為公子的祖父祈福，若是無礙，便太好了。」

　　葉曼璟微微仰起臉，側著角度，圓潤的下巴勾勒出流暢的弧度，臉上細細幾乎不可見的絨毛在光的照射下泛出神聖的光澤。

　　只可惜蘇封沒功夫細看。

　　後宅的這些事兒他見多了，真的，一點不誇張，從蘇府開始，他從小就耳濡目染了一些，到後來自己漸漸初露鋒芒，又襲得了娘親的容貌，毫不客氣地說，女子為了能跟他相處一會兒，幾乎都是挖空心思的。

　　比葉曼璟漂亮的姑娘自己見得多了，那個葉三小姐就比她更加精緻細膩。

　　更何況，自己是個務實的人，要想祖父的身子好，有用的藥物遠比不靠譜的禮佛誦經真實也有效得多。

　　不過綿延……，她怎麼會去了綿延？

　　葉曼璟深覺自己定然給蘇封留了好印象，喜滋滋地回去了。

　　葉曼琬既然想求著娘親，就不可能會違背自己的意思，果然，回去的時候，順道去了一趟葉曼琬的院子，看到她額上綁著防風帶，虛弱無力地躺在床上，而爹爹不知所蹤。

　　「大姐姐，娘說過幾日沈家夫人也開了個品梅宴，到時候，也一定帶上你呢。」

　　葉曼琬微微笑了笑，手指卻在被子下面鄒然抓緊，好戲，要從現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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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嬤嬤，這次總算還可以了吧？」

　　曼玉無奈地將手裡的一隻小荷包遞過去，她就不明白了，趕路就趕路啊，為毛非要刺繡打發時間呢？！

　　她本想看書來著，錢嬤嬤說傷眼睛，刺繡不比看書更傷眼睛啊！古人到底是怎麼樣一個腦迴路啊！

　　錢嬤嬤接過去，讚歎道，「三小姐進步飛速，已經頗有成效了。」

　　「因為我整日整日都在繡，眼睛都要瞎了。」

　　馬車不知道怎麼做的避震措施，居然不是很顛簸，曼玉這話有些誇張，可也表達了她不情願的心情。

　　不是說可以遊玩來著？這一路走來什麼風景都沒有啊，怎麼就不能開發出個景點呢？明明都是純天然的說。

　　不過錢嬤嬤也沒騙她，她們的行程確實慢得可恥。

　　走上個半日就開始尋驛站客棧落腳了，然後休息。

　　隨行的鏢師都要抓狂了，雖然不妨礙他們拿報酬，他們是按照時間來算的，可也不能這麼拖拉啊，說出去都丟人。

　　只是曼玉覺得正好，行程安排得放鬆緩和，就是錢嬤嬤老盯著她刺繡麻煩了些。

　　「小姐，前面不遠就是驛站了，一會兒您洗個澡，美美地睡上一覺，就不會覺得膩煩了。」

　　車廂外有人低沉著聲音，「嗯」了一會兒才猶豫地開口，「今兒才走了一會兒，又歇？」

　　錢嬤嬤應了一聲，「歇歇吧，各位好漢也辛苦了。」

　　「不辛苦，真的，我們還能繼續走的。」

　　「好漢不必硬撐，葉府從來不會刁難旁人。」

　　外面沒聲音了，半晌才隱隱傳來其他人壓低的聲音，「還不刁難呢，總這麼歇我的勁都沒了。」

　　「老大，要不一會兒你跟我練練？不然萬一遇上了事，我都忘了出哪隻手了。」

　　「呵呵呵呵。」曼玉抱著軟枕猛笑，這些人也怪有意思的。

　　不過，這樣何年何月才能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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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兒，你說你願意選這件事情？你可考慮清楚了，這事兒涉及到皇家私密，一個弄不好，可是要被滅口的！」

　　蘇府的一座宅院裡，蘇老爺子坐在黃花梨木的椅子上，跺著拐杖，布滿了皺紋的臉上顯得無比睿智，只是脖子上爆起來的一根青筋彰顯著他有多焦急。

　　「祖父您別激動，太醫說了，您的身子不易動怒，藥丸可按時吃了？」

　　「別跟我打岔！我雖然已年邁，這張老臉在聖上面前還是有些用處的，這事兒我會替你回絕，你可以去兵部待一陣子。」

　　蘇封扶著老爺子坐下來，「祖父，這是聖上的意思，是對孫兒的考驗，若是您回絕了，聖上會如何想，雖然聖意是允許孫兒在兩者之間選擇，但皇上的意思，您不可能不明白的。」

　　蘇封的表情淡然，跟蘇老爺子的五官並不相像，只眉宇間的那股子氣質，一模一樣。

　　「那你也不能冒這個險！」

　　「祖父，這也許並不是冒險，皇上只是讓我去綿延那裡查一些事情，查出來是什麼樣的，查出來多少，這個分寸，孫兒還是有的。」

　　「封兒啊，你是我最看中的蘇家子孫，為了蘇家，決不能行錯一步，先前你分明也對此行並不滿意，還說隔兩日同我一起入宮面聖，這會兒為何又變了主意？」

　　蘇老爺子臉上儘是疑惑，眼中卻帶著精光。

　　蘇封笑了笑，眉眼更加溫潤柔和，像足了他的娘親。

　　「祖父，孫兒不過是想明白了，聖意不是我們能夠揣測的，當今聖上是個明君，眼明心明，只要我們沒有旁心，皇上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無需思慮皇上潛藏的意思。」

　　蘇老爺子看著面前已初具威壓的蘇封，心裡止不住冒出喜悅的泡泡。

　　蘇家列祖列宗明鑒，他們蘇家能有蘇封這樣的子孫，是家族的幸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2:44 PM

第四十章　快行

　　「小七？」

　　「回少爺，葉三小姐走的是官道，就那一條路，姑娘家行路慢，這會兒肯定沒有走多遠，只要我們……」

　　「誰問你這個的？」

　　小七一愣，少爺雖然沒問，臉上是這麼寫的啊…

　　「藥丸的事情可處理妥善了？」

　　「少爺放心吧，馬大夫是出了名的善製藥，他說方子寫得十分詳細，藥材的分量和功效都寫得清清楚楚，必定能做出一模一樣的藥丸出來。」

　　「如此甚好，方子不能外洩，若是有旁人吃著不好就麻煩了。」

　　蘇封記得葉曼玉跟自己將祖父的身體情況問得細緻明白，他原本還有些不解，等從葉老夫人那裡拿到藥之後，又給義合堂的陳老爺子細瞧了。

　　陳老爺子驚奇又刺耳的聲音自己現在都能回想得起來，那跟葉老夫人服用的並不是同一味藥丸。

　　也就是說，自己拿到的藥，是葉三小姐只針對祖父的病做出來的。

　　這可能嗎？不過一個養在深閨之中的庶女，她的嫡姐三番兩次提到她的身份卑微，年紀又小，她能做出藥丸來？還懂得藥理？

　　蘇封對葉曼玉產生了興趣，那個小小的身子裡面，究竟藏了什麼秘密？

　　況且還對自己十分不屑……

　　「你去準備準備，我們明日就出發。」

　　小七應了一聲，他剛剛就想這麼說的，結果給少爺打斷了，少爺果然是想追過去的吧？

　　小七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少爺要追一個小姑娘？怎麼聽著這麼驚悚呢？

　　***********************************

　　曼玉仍舊不緊不慢地往綿延行進，途徑的幾個鎮子都逗留了兩日。

　　就當她沒見過世面吧，小地方沒有那麼多講究，大戶人家的小姐們也是能夠肆無忌憚地逛街。

　　曼玉跟放了風了一樣，無論什麼鋪子都進去瞧一瞧，但她能克制得住，那些用不上的，只瞧不買。

　　錢嬤嬤看著曼玉十分省心，索性也隨了她去，讓她逛了個夠。

　　曼玉還在街上瞧見了賣身葬父的戲碼，小丫頭哭得我見猶憐，穿著孝衣梨花帶淚的模樣，讓曼玉都心生不忍。

　　「三小姐，當街賣身葬父可不是什麼讓人憐惜的事兒，服侍的丫頭們都得要經過調教才能做丫頭，您且看看，都是什麼人對這個感興趣。」

　　錢嬤嬤的話讓曼玉的同情心收斂了許多，周圍面露不忍的大都是穿著富貴，身後跟著僕人的少爺們，還都是眼睛裡沒什麼神采的。

　　那電視上那麼演？不是瞎說嘛。

　　葉向慕雇來的鏢師們在某一日，派了代表來跟曼玉聊一聊行程的問題，錢嬤嬤代為處理。

　　「葉小姐，鏢師在保護人的時候，要嚴於律己，守得清明，並不是那麼容易的，這說好了兩個多月的事情，照您這麼走，四個月也到不了啊。」

　　錢嬤嬤輕輕拍了拍袖口，言語冷靜，「吳鏢頭，我家老爺當初只說了按日結算，有多少天算多少錢，我們一分錢不少你們的，輕輕鬆鬆地走，你們還不滿意？」

　　「那倒不是，只是明明可以稍微快一些……，您看我們都是粗人，這麼悠哉地行路，身子都憊了，要真遇上個什麼事兒，您說到時候如何是好？」

　　「嬤嬤，吳鏢頭所言極是，左右也瞧夠了，明日開始收緊些行程吧。」

　　曼玉隔著屏風說道，她其實也想早些到綿延，趕路不怕，就怕無休無止地趕路。

　　鎮子瞧多了也都差不多，還是儘早到達綿延，弄清楚究竟怎麼一回事比較好。

　　錢嬤嬤見曼玉這麼說，也就應了下來，第二日，果然讓車馬加快了速度。

　　「三小姐，綿延那裡，老夫人讓您還是做些準備。」

　　「嬤嬤請說。」

　　「老夫人離開綿延之後，從未回去過一次，也從未讓人前去，跟綿延似乎是絕了關係，綿延謝家和葉家的糾葛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理清的，到時候，小姐只要安安穩穩地住在謝家即可，剩下的，老婆子們自會處理。」

　　曼玉乖巧地點頭，心裡卻想著為何她一個姓葉的女兒要跑去謝家住，是不是錢嬤嬤說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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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兒就歇在這裡吧，再往後幾日就要走水路了，先踏踏實實地休息休息。」

　　錢嬤嬤將曼玉安頓下來，曼玉瞧著客棧極為興奮，這格局怎麼那麼像龍門客棧呢？那哪兒能在房間裡吃東西，一定要在樓下的廳裡才有感覺！

　　錢嬤嬤壓根就不知道曼玉在激動什麼，可小姐執意要在樓下用餐，她也沒辦法。

　　平日三小姐什麼事情都很柔順，難得執著一次，錢嬤嬤真不好不答應。

　　於是只能給她加了一頂帷帽，三小姐的容貌氣質，拋頭露面就太罪孽了。

　　曼玉也不挑剔，她覺得帶了帷帽更符合原著，行走間不自覺就散發一種她覺得是殺氣的武俠氣勢，木檀和采薇只覺得小姐走路的姿勢都變樣了……

　　客棧的東西真心不好吃，錢嬤嬤一度擔心錦衣玉食的曼玉會不習慣，但一路走來，曼玉屢屢讓錢嬤嬤刮目相看。

　　有什麼吃什麼，一點都不挑剔，特別得好伺候。

　　錢嬤嬤也漸漸明白老夫人為何這麼些年都沒跟綿延聯繫，這會兒要讓三小姐過去。

　　安安分分地吃完自己的東西，曼玉也消停了下來，過了一把癮，她十分知足，捧著茶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不過眼睛還盯在客棧的門口，幻想著會不會有東廠特務來追殺。

　　結果特務沒等著，等到了冤家。

　　曼玉看到蘇封從外面走進來的時候，眼睛隔著帷帽都差點瞪了出來！

　　這裡不是京城啊親，這裡……是也不知道什麼鬼地方，怎麼居然能見到蘇封呢？難不成是自己的幻覺？

　　對了，一定是幻覺！

　　曼玉在心底催眠自己，但她卻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蘇封也注意到自己，頭上這頂帷帽成了她最好的也是唯一可以遮蔽的東西。

　　錢嬤嬤萬歲！

　　蘇封從一進來，就注意到曼玉的身子僵硬了，僵硬到自己都走到她面前了，小丫頭居然仍舊一動不動假裝沒看見。

　　要換旁人早就上來套近乎了，哪兒像她，抓著茶杯的爪子指尖都捏得雪白，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勁。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2:50 PM

第四十一章　抵觸

　　「真是偶遇，沒想到在這裡能碰見葉三小姐。」

　　蘇封露出招牌笑容，人畜無害，和煦溫然。

　　曼玉只想把杯子砸過去，他特麼是透視眼啊？隔著帷帽一眼能認出自己是葉三小姐？誰信吶！

　　「前些日子去了葉府，聽葉大人說葉三小姐去了綿延，正巧在下也有些事情順路，沒想到就這麼碰上了。」

　　「呵呵，蘇公子安好，小女子連日趕路略感疲憊，先失陪了。」

　　曼玉站起來就走，好吧，就當做是偶遇好了，那就各自走各自的，了不起自己在這家客棧住幾日，等蘇封走遠了再上路。

　　就是苦了那些鏢師，又要發牢騷了……

　　「葉三小姐請留步，在下去葉府就是去拜訪三小姐的，奈何沒見著人，還請三小姐給個薄面？」

　　面前那個常跟在蘇封升擋在曼玉的身前，臉上都要笑出花兒來了！眼睛都笑沒了好嗎！還有沒有節操了？

　　曼玉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坐下，「不知蘇公子有何事要說，長途跋涉確實辛苦，小女子想要休息了。」

　　「葉三小姐走了十多日，在下四日就追上了，果然很辛苦。」

　　蘇封保持著溫煦的笑容，陽光明媚得吸引了客棧裡絕大部分目光。

　　曼玉咬了咬牙，扭頭沖著錢嬤嬤開始假哭，「嗚嗚，嬤嬤這人真討厭！」

　　「……」蘇封的笑容僵硬了，他聽到了什麼？

　　自己真討厭？居然有人當著他的面說自己真討厭？！

　　他長這麼大都沒有這個待遇好嗎？這個丫頭……，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錢嬤嬤也是一臉被雷劈到的表情，三小姐平日不是這樣的啊，那是懂事識大體、乖巧懂分寸的，怎麼這會兒……，跟個小孩子一樣和自己撒嬌？

　　錢嬤嬤暗暗摸了摸胳膊，吞了一下喉嚨，「蘇公子，小姐連日奔波，難免心情疲憊，還請公子見諒。」

　　所以說用十幾天走了四天的路到底哪裡疲憊了！？她們是用爬的嗎？！

　　蘇封忍了，和顏悅色的臉明顯沒之前那麼順暢，「蘇某只是想表達一下對葉三小姐的感激，因為你做的那些藥，祖父的身子有些起色，多謝三小姐。」

　　「不用不用，還有事兒嗎？」

　　「三小姐……」

　　錢嬤嬤壓低了聲音在曼玉耳邊無奈地說，「您別這種態度，蘇家可比葉家有權有勢呢。」

　　「再有權有勢也不能仗勢欺人吧，我又沒說什麼。」

　　「那您態度好些。」

　　「我表現得態度還不好？」

　　曼玉知道蘇封性子高傲，這是他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上輩子，他只會俯視任何人，以他的地位和才幹，也只會得到巴結和讚揚。

　　聖上的眷寵讓他的性子越發張狂，可面上卻仍舊是那副溫和的假象。

　　曼玉知道怎麼激怒他，也不能說激怒，而是讓蘇封對自己產生排斥。

　　他不會樂意跟一個明顯對他有抵觸情緒的人浪費時間，他的自傲不允許。

　　曼玉跟錢嬤嬤的話，以蘇封的聽力，是不可能聽不到的，看他身後的小廝不是都變了臉色嗎？

　　「既然如此，蘇某不打擾了。」

　　果然，蘇封的笑容也端不住了，曼玉並沒有說話，起身行禮，然後徑直往樓上走去。

　　關上門，錢嬤嬤就帶著愁容，「三小姐，您何苦要這麼做，蘇公子分明對您十分友好，光是沖著他的身份，也是不好得罪的。」

　　曼玉伸手將帷帽摘掉，露出一張精緻的臉龐，隔著帷帽呼吸還是會受些影響的。

　　「嬤嬤，爹爹經常誇我長得漂亮，你說蘇公子會喜歡嗎？」

　　「……」

　　「他會喜歡到等我長大了，然後娶我過門嗎？就跟太太一樣八抬大轎明媒正娶？」

　　「……」

　　「嬤嬤我不是小孩子了，二姐姐日日提著嫡庶有別，我是能聽懂的，雖然我知道得不多，可蘇家不是普通人家，我這樣的庶女，也只能做個妾，跟我娘一樣，我不願意。」

　　曼玉一口氣說完，她也不管錢嬤嬤會不會震驚自己才多大就能懂這麼多，反正她豁出去了。

　　祖母那兒她還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懷疑她的底細了，若是祖母知道，呵呵，錢嬤嬤知道的也不會少。

　　曼玉不想跟蘇封有任何關係，前世葉曼玉的悲慘雖然蘇封是導火索，可就算不是他，換一個人，她的好姐姐和好母親也會一如既往地往死裡算計自己。

　　所以蘇封頂多是不喜歡她罷了，也算不上有錯。

　　曼玉可不打算報復蘇封，開玩笑，她很珍惜性命的好不好？跟蘇封對上幾條命都不夠的，惹不起，於是她很沒出息地打算躲著。

　　錢嬤嬤聽了之後沒說什麼，等采薇和木檀叫來了水之後，服侍曼玉洗漱，伺候她睡下了。

　　老夫人說得沒錯，三小姐是個明白事理的，她不會因為一些莫名的仇恨沖昏了頭腦，還是老夫人看人看得準……

　　第二日，曼玉醒來讓人去打探消息的時候，得知蘇封已經離開了客棧。

　　「小姐您笑得……太怕人了！」

　　采薇都想伸手將曼玉的嘴給合上，她是葉家的三小姐啊！怎麼能、怎麼能做這麼有損形象的事情？

　　曼玉也顧不上形象了，她很得意，看來前世的記憶還是能派得上用場的，這不，妥妥地戳中蘇封的不喜，甩掉了吧？

　　曼玉愉快地讓錢嬤嬤通知鏢師們繼續上路，蘇封走的速度她們就是全力去追都追不到，既然他已經走了，那她們自然就能照原計劃前進。

　　「不知道水路好不好玩，嬤嬤我還沒坐過船呢！」

　　曼玉對即將乘坐船隻的水路十分感興趣，要在河道上待半個月，只能在沿途的渡口暫緩休息，採買物件兒，想想就期待。

　　也不知道她們會乘坐什麼樣的船，總要雇一艘上檔次的住得才舒服。

　　「三小姐，水路可不好走，即便是老爺的身份，到時候也是要跟人同船而乘的，除非有衙門出的手令。」

　　「若是碰到個好的便罷，可若是跟沒什麼規矩的人同乘，那接下來的半個月就是煎熬了。」

　　「不能挑船伴嗎？」

　　「哪兒有那麼多人從這裡乘船，有時候為了等同乘的人家，要足足等上十數日呢。」

　　曼玉的心涼了半截，不會她們也要等吧……

　　不過一切還是要等到到了渡口再說，說不定她運氣好，早已有人在那兒等了呢。

　　「……」

　　「三小姐您怎麼了？」

　　錢嬤嬤發現曼玉的臉色突然變得無比慘烈，嚇了一跳，該不會吃壞了東西？

　　曼玉面帶菜色地抽了抽嘴角，別到時候到了渡口，發現蘇封在那兒就慘了，她堅決不會上船的，堅決不會！

　　「……小姐，蘇公子出城必然是辦事的，他坐的可是官府的船隻，跟我們不一樣的。」

　　「哦哦哦，今兒天太好了，太適合出行了，咱們趕緊到渡口去，沒準兒能遇見一個特別好的同船人呢！」

　　采薇和木檀有些黑線地看著曼玉瞬間燦爛的笑容，太明顯了，小姐真是一點兒都不含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2:54 PM

第四十二章　遇襲

　　「什麼人！」

　　正走得好好的，曼玉突然聽到馬車外鏢師渾厚的聲音吼了一聲，然後就開始騷亂起來。

　　有凌亂的馬蹄聲在周圍響起，接著兵器相接的聲音穿透車廂壁傳了進來。

　　有人劫車？在這種地方？

　　曼玉不可思議地看向錢嬤嬤，發現她也是一臉的驚恐。

　　因為就在一天前錢嬤嬤才跟她科普過，接下來會比較安全了，因為靠近渡口，來往的人多起來，渡口那兒也會有官兵。

　　這話說了才沒一日，怎麼突然就冒出了不法之徒？

　　采薇和木檀兩個小丫頭面無血色，那兵器碰撞的聲音就在她們耳邊，時刻就能刺穿車廂將她們老的老小的小捅幾個窟窿。

　　曼玉也害怕，她穿過來還沒什麼建樹呢，不會就在這兒交代了吧？那葉曼玉也太憋屈了！

　　咬著嘴唇，曼玉就想要掀開窗簾看看外面究竟是什麼情況。

　　手還沒碰到呢，被錢嬤嬤一把抓住，扯到了她的懷裡。

　　錢嬤嬤的身子在顫抖，雖然她在極力忍耐，可曼玉還是感受到了。

　　「三小姐，老爺請的鏢師都是頂厲害的，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會的……」

　　曼玉聽著錢嬤嬤有些顫抖的聲音，一點兒都沒有被安慰到，外面只能聽到鏢師們的聲音，而匪徒則是無聲無息。

　　這說明對方十分具有暗殺素養，想要在這種人手裡脫身，著實不簡單。

　　「完了完了……」

　　采薇的臉色慘白，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外面隱約又有馬蹄聲，雜亂繁複，人很多的樣子。

　　看來是匪徒的增援，鏢師即便三頭六臂，也定然不會是對手，她們今日當真要命喪於此了！

　　跟采薇想的差不多，紛亂的馬蹄聲響過之後，打鬥聲更加激烈，卻仍舊只能聽見鏢師的聲音。

　　很快，外面便沒了動靜，寂靜得可怕。

　　小丫頭抖得如同篩子，鏢師都沒有堅持得住，下面就要輪到她們了。

　　曼玉的臉色也是雪白，小巧的臉上布滿了堅毅。

　　外面打殺成那樣都沒人動這輛馬車，說明來人的意圖並不是想要殺她。

　　那是什麼？劫持？知道她是葉家的女兒想要要挾葉向慕？亦或是另有所圖？

　　死死地盯著車簾，曼玉的嘴抿得緊緊的，她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快速而猛烈。

　　錢嬤嬤仍舊抱著曼玉不放手，她想著一會兒豁出這條老命，也定然要保護好小姐！

　　「刷！」

　　車簾被人掀開了，刺眼的光線照了進來，讓緊張到了極點的曼玉一下子沒能適應過來，只感覺錢嬤嬤的手臂鬆開了。

　　「不錯嘛，居然沒有哭？」

　　曼玉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蘇封揶揄的笑容強烈地刺激到了她。

　　從錢嬤嬤的懷裡起身，曼玉上前一把用軟嫩嫩的手拍到蘇封的臉上，然後用力將他推開。

　　馬車外面，不少身穿黑色衣衫，腰間都帶著佩劍的人正在處理屍體。

　　一具一具蒙著面的屍首被挑掉面罩，有人俯下身仔細查看。

　　「啊啊啊！」

　　跟著曼玉出來的木檀忍不住尖叫著縮了回去，她們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場面？

　　地面上散落著血跡和屬於人的零件兒，彰顯著剛剛的打鬥有多慘烈。

　　空氣中都充斥著血腥，令人聞之作嘔，木檀會尖叫卻沒有直接暈倒，曼玉已經很欣慰了。

　　倒是剛剛就崩潰哭泣的采薇，仍舊崩潰著，顫顫巍巍地走到曼玉的身後。

　　蘇封僵直在一旁，他的右臉頰上還殘存著曼玉拍上來的感覺。

　　冰涼的小手毫不客氣地推了他一把，是推啊！無比嫌棄的感覺，自己折返過來救了她好不好！

　　蘇封這個年紀，即便已經開始隱藏本性，也沒有那麼深的城府，當即沉著臉要跟曼玉理論，卻看到曼玉絲毫不懼眼前的慘狀，跳下馬車往鏢師那裡走去。

　　這麼小的小丫頭，她怎麼可能不害怕？

　　蘇封的怒氣變成了有趣，真是一點兒都不一樣。

　　自己也不是沒有遇見過表現得特立獨行的女子，那樣的做派十分吸引人注意，可這些特立獨行，總會有露出破綻的時候，因為她們不過是想吸引人罷了。

　　可葉曼玉不一樣，這種情況下沒人能有心情作假，所以，她是真正的特別？

　　「葉三小姐，很抱歉，沒能保護得了您。」

　　吳鏢頭一手捂著肩上不斷溢出血的傷口，一邊為他們的無能道歉。

　　老三犧牲了，弟兄們也大都負傷，可居然沒能拿下對方哪怕一個人！

　　若不是這些高手救助及時，他們怕是……，都要交代在這裡了。

　　「我們主僕毫髮無傷，皆是因吳鏢頭和鏢師們拚死搏鬥，何來抱歉？」

　　曼玉對著吳鏢頭和眾鏢師真誠地躬身行禮，感謝他們的殊死抵擋。

　　鏢師們趕忙側身不敢收禮，卻對眼前的小姑娘十分感激。

　　鏢師這行，外人都覺得簡單，又能拿到不菲的報酬，殊不知每一趟都在跟死神打交道，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人就回不去了。

　　能受到這樣的肯定，他們別的不說，心裡對葉三小姐是感激的。

　　不是每個大家小姐都能做到這樣，不先埋怨他們失職而是懂得體恤。

　　蘇封瞧見曼玉往自己這裡走過來，立刻將該有的架子端起來。

　　該輪到他了吧，怎麼說自己才是救了她們，包括這些鏢師的恩人。

　　「多謝蘇公子出手相救，你們這裡定然有極好的傷藥吧，蘇公子的人各個都身懷絕技，並無人受傷，可否贈些藥給小女子，鏢師們都受傷了。」

　　曼玉如蘇封所願是來道謝的，順便討要點傷藥。

　　傷藥這種常用的東西，鏢師自然是備著的，不過蘇封這裡的葯肯定更好更有效。

　　蘇封瞧著曼玉一派真誠的笑容，真不知道要做什麼才能宣洩他的感受。

　　人家確實來道謝了啊，表情誠懇，語言懇切，不過就那麼一句話帶過，然後特別自然地就要起了東西。

　　自己給吧，覺得憋屈，不給吧，又顯得小氣。

　　「葉三小姐，這些藥您拿去用吧。」

　　小七捧著些傷藥上前，少爺明顯是糾結了，自己跟著少爺這麼久，少爺糾結的次數太罕見了，葉小姐真夠本事。

　　「多謝蘇公子。」

　　曼玉捧著藥轉身就去給了鏢師。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01:03 PM

第四十三章　同行

　　「使不得使不得，葉三小姐，我們身上都有著呢，這等精貴的傷藥，用在我們身上太浪費了。」

　　吳鏢頭一看曼玉遞過來的藥就知道這藥定然稀少昂貴，急忙推辭不敢收下。

　　曼玉直接塞在了他的手裡，「這就叫精貴？你們是沒見過更精貴的，趕緊收了，養好了傷我還指望你們呢。」

　　地上收拾地差不多了，曼玉鼓足勇氣，想要再次跟蘇封道謝，不帶任何負面情緒的。

　　前世的記憶讓曼玉知道這人性格很壞，不過這會兒還沒有太偏激，並且終究是人家救了她一命。

　　曼玉這點還是能分清楚的，自己也不能是非不分，該道謝的，還是得道謝才行。

　　那邊蘇封正在聽手下彙報。

　　「主子，從他們身上搜出了這個，您看看，是墨衣人。」

　　「墨衣人？好，真是太好了！皇上才讓我去綿延瞧瞧，半路上就碰見了墨衣人？這些人是尋思著怕藏不住馬腳了，想要先下手為強？」

　　蘇封捏著塊只有半個手掌大小的墨玉令牌，瞇著眼睛，發出令人心驚的笑聲。

　　忽然，他笑聲一頓，既然是墨衣人，為何沒有攔劫他們，而是選擇了葉曼玉？

　　莫非，是因為自己在客棧的時候跟葉曼玉走的近了些，所以他們以為葉曼玉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蘇封驚悚的笑容收起來，一轉身，就看到葉曼玉面無表情的站在他身後。

　　「是來找你的？」

　　曼玉精緻如同白瓷娃娃的臉上，眉頭挑了挑，跟她的年紀一點兒都不相符，可散發出來的氣勢卻讓蘇封無法忽略。

　　蘇封解釋不了，葉曼玉一直待在後宅中，墨衣人沒理由會找上她，只有自己這個原因能說得通。

　　「真是謝謝你了！」

　　曼玉說完轉身就走，一個白眼翻得又大又白，充分反應了她內心的鄙夷。

　　過分，太過分了！這場劫難居然是蘇封招惹來的，她就說嘛，這種地方怎麼會有亡命之徒呢！

　　虧得自己還打算放下成見好好感謝一下，感謝你妹啊！

　　「三小姐……」，錢嬤嬤覺得葉曼玉雖然還是個小丫頭，表現出來的陰沉卻是不凡，將顫抖的木檀和仍舊掉眼淚的采薇都給震住了。

　　「繼續上路，這些人是沖著蘇封來的！嬤嬤我說過什麼，果然不能跟這種人接近，都是災難！」

　　曼玉恨恨地捶了捶車廂，發洩了一下心中的鬱悶。

　　趕緊走人，別再有人以為他們是同夥了，自己順順利利的綿延之行居然途生是非，一定是出門前忘了燒高香！

　　錢嬤嬤也沒什麼可說，蘇公子沒有居高臨下地過來解釋，說明三小姐所言非虛。

　　於是她讓家丁招呼吳鏢頭繼續上路，若是能遠離這些是非，那就最好不過了。

　　馬車才動了一下，立刻又停止。

　　「葉三小姐，事到如今我也不能說什麼，這事確實是因我而起，蘇某不會推脫，既然有人認為可以用三小姐來威脅我，想必這樣的事情不會是最後一次。」

　　「葉大人說葉三小姐要去綿延，蘇某便不能讓葉三小姐繼續暴露在危險中，接下來的行程，請葉三小姐跟蘇某一塊兒上路。」

　　蘇封冷靜的聲音隔著車簾傳進來，錢嬤嬤和兩個小丫頭面面相覷，都用眼神去看葉曼玉。

　　以小姐對蘇公子的排斥，小姐是會拒絕的吧？

　　一定會拒絕的，小姐恨不得離蘇公子八丈遠才好，怎麼會願意跟蘇公子同路？

　　曼玉還沒說話，小丫頭們就已經在心底預想好了曼玉的反應。

　　曼玉也真心這麼想的，可是，她也知道蘇封說的對。

　　這事兒有一次可能就有第二次，從那些死掉的蒙面人統一整齊的裝束上來看，對方來頭還不小，這樣的暗殺死衛，可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得起的。

　　而她們，幾輛馬車，一些家丁和幾個弱女子，就靠吳鏢頭和鏢師們保護，怎麼看怎麼不靠譜。

　　就算起因是因為蘇封，但以他的能耐，也能夠把自己安全地護送到綿延。

　　排斥和性命比較，曼玉想都不會想，直接選擇小命。

　　「那就麻煩蘇公子了。」

　　曼玉連客氣的話都懶得說了，順著蘇封的意思直接同意，蘇封自己都一愣，他還想著若是曼玉不肯，他用強的也要讓她跟自己一起走。

　　這是原則，是責任，沒什麼話好說，畢竟這會兒蘇封的道德底線還是有的。

　　「三小姐……」

　　錢嬤嬤欲言又止，曼玉對她笑了笑，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命都沒了還有什麼好談的？

　　自己可是剛剛打算背負起報仇大業來，不能無疾而終呀。

　　*********************************

　　於是曼玉和蘇封便一起上路了。

　　其實對曼玉來說也沒什麼改變，左右她一直待在車廂裡，外面保護她們的是誰，她一點兒都感覺不到。

　　「少爺，您看這天色不早了，咱們要不要找地方休息休息？」

　　小七驅馬來到蘇封的身邊，壓低了聲音提議。

　　天色不早了？蘇封抬頭看了看天，然後瞪了他一眼。

　　「這才什麼時辰？走了也沒多少路就想著休息了？我看你也是……」

　　蘇封的聲音忽然轉小，小七正對著他賊眉鼠眼地向後努了努嘴，然後一臉讒笑。

　　……，對哦，他們多了些人，還是四天路程要走上個十多天的。

　　蘇封一直不能明白這點路怎麼需要她們走十多天，慢得太離譜了。

　　小七觀察著蘇封的表情，然後很恰到好處地開口，「少爺，前邊兒不遠有個驛站，再往下就離得遠了，葉三小姐嬌貴著呢，總不能讓她跟咱們一道在野外紮營吧。」

　　「你去安排吧。」

　　「好。」

　　小七得令，立刻去後面通知下一個驛站休息。

　　果然少爺對葉三小姐略有些不一樣，以小七對少爺的了解，只有別人遷就他的份兒，馬車裡換一家姑娘試試，少爺才不會管合適不合適呢。

　　就是葉三小姐年幼了些，沒想到少爺好這口，嘖嘖。

　　曼玉對蘇封的安排並無異議，該吃吃該喝喝，該休息的時候美美地睡上一覺，等醒來以後，發現昨夜似乎又不是很太平。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01:07 PM

第四十四章　走人

　　「小姐，蘇公子好像抓到一個探子，鬼鬼祟祟的，被抓住以後想要服毒自盡，被蘇公子阻止了！」

　　采薇的語氣裡充滿了驚奇和崇拜，太厲害了，話本子裡才會有的故事，活生生地發生在她們的周圍，太刺激了！

　　曼玉無語地瞄她一眼，在木檀穩重的服侍下洗漱更衣。

　　這叫刺激？等那些歹人一個個提著明晃晃的刀衝進屋子挨個兒捅一圈的時候那才叫刺激呢。

　　用完了早點，曼玉出去登車的時候，看到蘇封站在高頭駿馬的旁邊，手摸著馬的鬃毛，臉上揚四十五度角。

　　清晨的日光特別偏愛他一般，柔和地將他的臉龐鑲上金色，聖潔朦朧，讓人不敢直視。

　　這個年紀的蘇封已經有如此風華，再過上幾年，待他全身的氣度都能隨意收斂，待他功成名就獲得聖上的倚重，待他名殺四方加官進爵，曼玉能理解為什麼有那麼多女子飛蛾撲火般前僕後繼。

　　也能明白為什麼前世葉曼玉寧可不要名節也想要成為蘇封的妾室，妄圖迷惑蘇封成為他的妻子。

　　古代的女子最終求的，不就是一個能夠讓所有人艷羨的夫君嗎？

　　而蘇封，滿足了幾乎所有女子對完美夫君的遐想，儘管其實並不是那麼一回事兒。

　　曼玉暗自撇了撇嘴，踩著車凳上了馬車，其實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也挺不錯的，至少自己不會被蘇封的表象所迷惑，而是透過表象看本質，知道這人其實是個沒有心的渣渣……

　　*****************************************

　　平安地走過了幾日，總算是到了渡口。

　　嗯……，怎麼說呢，跟曼玉想像中的相去甚遠！

　　熱鬧是熱鬧，但是不是有點太簡陋了？

　　渡口那裡泊著一些船隻，有很簡單很簡單的漁船，好些的，上面有一間船艙，更好的有個三間船艙，算是很高檔了。

　　曼玉看了一圈兒，看中了渡口這裡最大的一艘船。

　　三層的，光窗戶就有許多個，瞧著就不悶氣，難得的是頂上還雕著圖案，十分講究的模樣。

　　不過這艘船上掛著朝廷的旗子。

　　蘇封下馬，讓人將所有東西包括曼玉的統統搬上她看中的那艘船上，他發現曼玉的眼睛亮晶晶的，心情無端好了一些。

　　曼玉的心情也十分好，跟著蘇封還有這待遇呢。

　　不過等東西都搬上去了，曼玉發覺吳鏢頭和鏢師們一個都沒有上船的跡象。

　　「葉三小姐，我們就先回去了，後面的路有蘇公子在，想必小姐定然能安然到達綿延。」

　　「吳鏢頭這是何意？」

　　錢嬤嬤雖然理解，可三小姐臉上的表情有些驚悚，於是趕忙正了正臉色問到。

　　吳鏢頭拱了拱手，「我們都是一介草民，坐不得官府的船，蒙蘇公子體恤，讓我們即可返京。」

　　「你們可是我爹爹請來的，怎麼聽蘇公子的差遣呢？」

　　曼玉將錢嬤嬤拉開，皺著眉頭滿臉不解，她的人她還沒安排呢，蘇封一句話就全打發掉了？

　　「三小姐可有更好的法子？」

　　吳鏢頭問得懇切，曼玉卻說不上話來。

　　實際這麼做也合適，可他總該跟自己知會一聲吧，……算了，還是不要了，能不接觸就少接觸一點。

　　「吳鏢頭一路小心，對了，您回去之後要如何跟我爹爹說？」

　　「自然實話實說，三小姐正巧同蘇公子順路，有蘇公子護著，也就沒我們什麼事兒了。」

　　「千萬別！吳鏢頭，吳大哥您可千萬別這麼說。」

　　曼玉一聽就急了，有些慌不擇言，「這樣，您就說……我們途遇一高人，俠客，樂善好施，願意護送我們去綿延，您覺得怎麼樣？」

　　吳鏢頭那眼睛去看錢嬤嬤，錢嬤嬤眼神遊移，希望吳鏢頭覺得三小姐還是個孩子，別太介意。

　　「不怎麼樣，」曼玉的身後傳來蘇封的聲音，「你平日不是挺機靈的，這會兒說起胡話來了？若你爹知道他們隨意將你交給旁人保護，你覺得他們的下場會是如何？」

　　曼玉抿了抿嘴，自己是腦抽了，可她一點兒都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又跟蘇封的名字攪在一起，尤其是太太和葉曼璟，她們說不定還會遷怒祖母，以為這是祖母安排好的？

　　「報出我的名號，你爹才會放心，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爹是放心了，其他人拉足了仇恨，有個毛用。

　　「那要不……，我們還是不麻煩蘇公子了，乘別的船？」

　　曼玉弱弱地提議，只覺得周身一冷，似乎感覺到了寒意。

　　「還不快走？！磨蹭什麼呢！」

　　蘇封不耐煩地朝著吳鏢頭等人下命令，吳鏢頭立刻帶著眾人退下，馬不停蹄地消失在曼玉的眼睛裡。

　　曼玉的手半抬著，似是想要攔一欄，但他們也太沒有骨氣了吧！蘇封這會兒才多大啊，怕什麼呀！

　　「行了，你現在要想換乘別的船我也不攔你，我蘇某不是個強人所難的人，你可以……」

　　蘇封的話說到一半，就見曼玉拉了拉衣衫，轉身從他的身邊上了船。

　　這特麼還不強人所難？沒了鏢師的保護，她們能順利地到達綿延？別開玩笑了，就算她是穿越的，也沒那麼逆天的本事！

　　該服軟還是要服軟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曼玉的心情極為沉重，選了一間朝向通風都不錯的屋子走了進去。

　　「小七，你說少爺我是不是太仁慈了？」

　　蘇封咬牙切齒地盯著曼玉的身影消失在門裡，她還沉重了？她沉重個屁啊！自己什麼身份？屈尊紆貴地想要送她去綿延，那麼不情不願？

　　「少爺，葉三姑娘畢竟還是個孩子，難免會有些任性的脾氣，您想想她為老太爺制的藥，就別跟她計較了。」

　　「行，看在祖父的份上。」

　　蘇封也走上船，一個小丫頭罷了，她不知好歹自己還非要跟她計較？

　　小七悄無聲息地抹了一把額頭，怎麼覺得少爺跟著變得幼稚了呢？還要自己給他找藉口，不過，這是好事吧？

　　蘇府裡就老太爺一個人真心對少爺，少爺的性子變得越來越古怪，可是跟葉三小姐接觸後的少爺，似乎，變得不太一樣，真是件好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01:11 PM

第四十五章　缺藥

　　錢嬤嬤說水路不好玩，沒想到真是的。

　　曼玉極其慶幸自己不暈車也不暈船，不過木檀和采薇兩個小丫頭就慘了。

　　從上船開始就瀕臨崩潰的邊緣，一人抱著一隻鋪了細沙的桶嘔得此起彼伏。

　　她們怕影響到曼玉，都不敢出現在曼玉的面前，躲在自己的房間裡幾乎動彈不了。

　　曼玉看到兩個都比自己年長的如花似玉的少女虛脫得快失了人形，也是心疼不已，說了不需要她們服侍，都安安穩穩靜養便是。

　　可是即便躺著不動，即便胃裡已然空空如也，采薇和木檀仍舊不斷嘔酸水，什麼東西都吃不下，眼瞅著消瘦了下去。

　　「錢嬤嬤，我們這次出來，有帶藥材吧？」

　　「回小姐，自然是帶的。」

　　「你去看看，這些都有沒有。」

　　曼玉遞過去一張紙，上面羅列著不少藥材的名字，有藿香、白芷、蒼朮、厚朴、橘紅、茯苓、薏苡仁、菊花、白蒺藜、神曲等等。

　　錢嬤嬤接過去一看，面色動了動，卻沒說什麼，收好了當真去翻找了一番。

　　「三小姐，其餘都是有的，不過少一味木香。」

　　少木香啊…，曼玉差人去蘇封那裡問了問船什麼時候能靠岸，看看附近的藥材鋪裡能不能買到。

　　差去的小廝也實誠，木檀、采薇動不了了，他就去幫著錢嬤嬤翻找藥材的，也知道三小姐缺哪樣東西。

　　小七見他詢問，就那麼隨口問了問葉三小姐想要到渡口買什麼，他立刻原原本本地說了。

　　「三小姐，這是蘇公子讓我拿回來的，說是下一個渡口有些遠，讓您先用著。」

　　小廝眉開眼笑，覺得自己分分鐘就幫小姐做成了事，而且，那可是蘇家的公子，對他居然那麼客氣。

　　曼玉只能嘆息，膽兒夠肥的，蘇封的東西也敢要，以後必成大器……

　　曼玉想做些保濟丸出來，也是水丸。

　　左右在船上也無事可做，她真真是繡花怕了，可只要自己一抱怨好無聊，錢嬤嬤就十分自覺地將繡繃遞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保濟丸是硃紅色的水丸，裝在小瓶子裡看著倒是挺漂亮的。

　　解表、去濕、中和，用於舟車暈浪，噁心嘔吐。

　　小丫頭們不能再這麼吐下去了，還什麼都吃不進去，她們在船上要待半個月呢，水米不進的話沒下船估計就沒了氣。

　　保濟丸做好之後，曼玉親自給她們送過去，用溫水送服三粒，每日三次。

　　采薇和木檀的臉都泛出了青色，再也找不見平日的粉嫩，跟枯萎的花兒似的。

　　就這樣還想要起身行禮，曼玉也是服了她們了。

　　「小姐……，您、您趕緊出去，屋子裡……不好聞……」

　　木檀斷斷續續氣若遊絲，曼玉又好氣又好笑，看著她們服了藥才離開。

　　沒想到這兩個小丫頭倒是挺爭氣的，吃了藥過了兩日，居然當真慢慢好了起來。

　　也敢丟下桶子走幾步了，也能吃得下清淡的薄粥，曼玉這才放下心來，繼續在錢嬤嬤「慈愛」的目光下繡花兒。

　　誰想又過了兩日，蘇封身邊名為小七的侍從過來她這裡，帶著滿臉的笑容向她討保濟丸。

　　「嘿嘿嘿，葉三小姐，我有個兄弟都快要死了，整日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小的見您的婢女吃著這麼見效，才厚著臉皮過來討要，還望葉三小姐能賜一些。」

　　曼玉看得驚悚，小七的臉笑得都要皺起來了，滿滿的討好。

　　雖然知道他是蘇封身邊的，但這樣的態度，她真討厭不起來，反正保濟丸做了不少，也就讓他帶回去了幾瓶。

　　小七千恩萬謝地離開了，回到蘇封身邊立刻全數交出來。

　　「少爺，就是這個，葉三小姐身邊的丫頭吃了以後，現在都能出房間了。」

　　蘇封將瓶子拔開，從裡面倒出兩粒硃紅色的藥丸，放在鼻尖嗅了嗅，又倒了回去。

　　「少爺，您看……，我給小八送過去？」

　　「不用，不過坐船而已，這點都扛不住，以後怎麼跟在我身邊做事？」

　　蘇封將藥瓶遞迴去，「這些都放好了，日後找個藥館的大夫瞧瞧。」

　　「少爺，您這是……？」

　　「若她當真能做這麼些靈丹妙藥，日後自有用處，真是不可小看，我先前以為她身後有製藥高手，卻沒想到真是她親自做的，小七，你能相信嗎？不過還是個孩童，她怎麼懂得這些的？」

　　小七低著頭，「小的不知……」

　　「不知也無妨，只要知道她有大用處就行了。」

　　小七安靜地退出去，掌心還握著幾隻瓷瓶。

　　剛剛從葉曼玉那兒拿到藥的時候，葉三小姐仔細囑咐了這藥不可過量，不可同時服用滋補的湯藥，不可吃生冷刺激的食物。

　　葉三小姐雖說對少爺總是愛理不理，可她向來只是躲著，從沒有任何不妥的舉動，知道自己是少爺身邊的，也一樣仔細的交待。

　　本以為葉三小姐對少爺是不是有些特殊的，現在看來，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

　　曼玉對這些一無所知，即將繡完第四塊帕子的時候，她們總算是要下船了。

　　蘇封身邊先去安排的侍從早已雇好了車馬在渡口等著，曼玉踩到踏實的地面時，居然還有些不適應。

　　采薇和木檀更是搖搖晃晃的，臉色持續蒼白著，但好歹堅持到了這裡，有種劫後餘生的幸福感。

　　曼玉更在心裡盤算，還有一個月的行程，她就可以和蘇封說拜拜了。

　　船上這半個月，自己幾乎足不出戶，她可不想特意獨行，再招惹蘇封的目光，所以咬著牙在屋裡跟死磕。

　　天知道她多想去外面看看山水，觀摩觀摩捕魚的場面。

　　接下來的一個月，曼玉也打算繼續耗在車廂裡，不拋頭露面，不引人注意，安安分分地到達綿延，才是最好的。

　　可惜，越往綿延去，曼玉就發現越不可能平靜。

　　在船上的日子太安逸，讓她幾乎都要忘卻了，有那麼一批人馬，對蘇封勢在必得。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01:16 PM

第四十六章　青蓮

　　「哐！」

　　馬車的車輪似乎撞擊到了堅硬的東西，曼玉的手一抖，杯中的水潑了些出來。

　　木檀立時將水杯接下來，采薇則用柔軟的帕子給曼玉擦手。

　　外面再次傳來隱隱的打鬥聲，曼玉嘆了口氣，這是第幾次了？

　　所以說，蘇封到底得罪了什麼人？一兩次不成功就算了呀，這麼鍥而不捨前仆後繼的，要不要這麼執著？

　　曼玉等人安靜地在車廂裡坐著，她一點兒想要出去看看的念頭都沒有。

　　不是只要是穿越者就無所畏懼的，她也怕死，也怕給蘇封造成負擔，自己這麼短手短腳的，那就是個累贅是個包袱，還是乖一點沒錯的。

　　這次的時間持續地並不長，很快，車簾被掀開了，小七的笑臉探了進來。

　　「葉三姑娘請放心，已經沒事了。」

　　「……」曼玉無語地點了點頭。

　　蘇封的能力她心裡有數，只是那些人能適可而止嗎？知道傷不了他就省省力氣不行嗎？

　　不過，蘇封居然也要去綿延，這些匪徒是不是跟他的綿延之行有關係？

　　拜託！她還準備在綿延混呢，當初自己就應該堅持不跟蘇封同行的，說不定能劃清界限？不然蘇封能一直待在綿延？他要是走了，自己怎麼辦？

　　曼玉的頭疼了起來，抱著軟枕哼哼唧唧。

　　「三小姐，快別哼了，這半朵青蓮您打算繡到什麼時候？」

　　錢嬤嬤無奈了，三小姐的繡功確實長進許多，繡出來的東西也活靈活現充滿了靈氣，就是這速度……，她都不好說什麼。

　　慢工出細活兒不錯，那也不能慢成這樣啊？

　　曼玉的哼唧聲更大了……

　　*************************************

　　走了大半個月，已經快要接近綿延，之前三五不時來一次的襲擊早已銷聲匿跡。

　　曼玉覺得這才是明智的，來一波死一波，倒不如將心思和人手花在別的事情上面。

　　「嬤嬤，您能給我說說，這謝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嗎？我心裡也好有個數。」

　　曼玉將繡繃扔到一旁，纏著錢嬤嬤聊天。

　　錢嬤嬤坐直了身子，這段日子的相處，她早已明白葉曼玉的本性很好，雖然懶散了些，可該明白的事理，她都明白。

　　「謝家是老夫人的娘家……」

　　錢嬤嬤將她知道的事情慢慢地說給曼玉聽。

　　葉老夫人在謝家很是得寵，她的幾個哥哥嫂嫂也都對她相當好，所以在她出嫁的時候，只有為她添妝，而沒有人去計較她的嫁妝太多了，這在任何人家，都是極為罕見的。

　　老夫人嫁到了葉家，跟葉老太爺情投意合，日子倒是和和美美，只可惜，葉老太爺沒能長命百歲，在兒子輩剛能夠獨立的時候，就撒手人寰了。

　　葉家這一房一夕沒了主心骨，而就在此時，葉家的旁支血親，包括葉老太爺的兄弟們，忽然生出了了別的心思。

　　「三小姐，您只要明白，老夫人的決定是明智的，是為了保全葉家的血脈，為了能夠延續葉家就是了。」

　　錢嬤嬤說的語焉不詳，曼玉也聽了個大概。

　　似乎是葉家的其他幾房想做出了個什麼決定，老夫人不同意，可沒了葉老太爺的仰仗，其餘人只是表面敬重著她，實則並不考慮她的意見。

　　而這個決定，又是需要花錢的，葉家的宗親們都知道，葉老夫人有一筆從謝家帶來的巨額嫁妝，便將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葉老夫人也是個乾脆利落的人，一怒之下，將她的嫁妝財物統統贈與了謝家，這番舉動惹怒了葉家的人，才有了分家和凈身出戶的事情，說是日後葉家飛黃騰達了，也不會分老夫人一杯羹。

　　葉向慕從小養在葉老夫人的膝下，跟她感情最深，便主動承擔了老夫人的贍養，並且也被排除在了葉家的計劃之外。

　　待葉向慕領旨回京之後，老夫人便跟著去了京城，同綿延這裡的事情再無瓜葛，而葉老太爺的子嗣，也有緊隨葉向慕步伐的。

　　然而老夫人不想有牽連，葉家其餘的族人們不樂意了。

　　老夫人既然嫁進了葉家，那些嫁妝就已經都姓了葉！老夫人不在綿延，可謝家還在啊！那一筆巨額的嫁妝是屬於他們葉家的東西！

　　謝家對之嗤之以鼻，壓根兒就不想搭理，他們謝家的女兒寒了心才會做出這種決定，還沒找葉家算賬呢！

　　「……這一鬧，就鬧了這麼些年。」

　　曼玉點了點頭，看來這葉家到底是沒有飛黃騰達起來，不然幹嘛盯著祖母的嫁妝不放？難不成他們做的決定失敗了？

　　可祖母讓她來這裡能做什麼呢？以她幼小的身體去勸阻雙方？開玩笑的吧？

　　錢嬤嬤笑了笑，「三小姐您別想那麼多了，謝家的老太爺和太太們定然很歡迎小姐的，來，我們繼續把這個繡完，到時也好當做心意送人。」

　　「……，送這個不太好吧，爹爹不是給我準備了不少禮品？」

　　「親手繡的方能體現出誠意，這如何能一樣？」

　　「……」曼玉想說，既然謝家很有錢的話，他們豈能瞧上這些？不過錢嬤嬤一直一直塞過來，她也只能認命地接過來繼續繡。

　　之後的路程都很順利，平安無事地到達綿延的時候，曼玉都有些不敢置信，這就到了？不用繼續九九八十一難了？

　　「葉三小姐，前面就是綿延了，蘇某就送到這裡。」

　　蘇封的表情這會兒顯得特別得正派，道貌岸然光明磊落，跟他還顯得稚嫩的臉有些不搭。

　　曼玉暗自想，可能換個陰險的表情就比較配了……

　　「多謝蘇公子。」

　　曼玉也想不到還有什麼話好說，於是用笑容彌補，笑了一陣，她覺得太尷尬了，「既然如此，小女子就先行一步。」

　　連「後會有期」這種客套話曼玉都不打算說，又敷衍地笑一笑，轉身進了車廂。

　　幾輛馬車移動起來，往綿延的入城口行過去。

　　蘇封定定地站在那裡，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曼玉的疏離，不管什麼時候，她總在若有若無地跟自己拉開距離。

　　明明只是個小孩子，防備的心居然這麼強烈？

　　蘇封伸手摸了摸臉，看來自己的修行還未到火候，居然讓一個小孩子看出了破綻，還需更加努力才行啊…

　　「少爺……，咱們不去綿延？」小七有些納悶，他們的目的也是這裡，為什麼不跟葉三小姐一起入城呢？

　　「去，」蘇封放下手，眼中的幼稚全無，變成了小七都看著發抖的陰冷笑意，「這一路上承蒙一些人的照應，也該還回去了，否則，他們以為我蘇封不懂得禮數呢。」

　　小七努力壓制著身體的顫抖，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那些人以為一波一波派人來襲就能讓少爺退縮膽怯了？

　　活該他們要倒霉，做事之前也不先打聽打聽少爺的性子，那樣的輕舉妄動反倒是激起了少爺心中的冷血和殘暴，綿延之後不會太平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01:30 PM

第四十七章　印象

　　馬車進入綿延之後，一路來到了謝府的門前。

　　曼玉從車上下來，立刻被門前一對漢白玉質地的鎮宅獸給吸引了目光。

　　鎮宅獸她見過，卻沒有見過如此張狂又不失靈氣的。

　　白而清潤，純而細密，雕工精湛細膩，霸氣外露。

　　這樣一對材質雕工如此華美的鎮宅獸，居然任由它們在宅子面前經受風雨，謝家是有多不在意錢？

　　錢嬤嬤上前請人通傳，曼玉就站在那裡，保持著大家閨秀應有的氣度。

　　很快，正門被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一位美婦人，略施薄粉，嘴唇微薄，一雙鳳眼含情，頂著叮噹作響的釵環匆匆來到曼玉的跟前。

　　「你是媛姑姑的孫女？」

　　曼玉愣了愣，錢嬤嬤輕聲道，「老夫人的閨名就是一個媛字。」

　　曼玉這才點了點頭，對著女子行禮，「曼玉見過夫人。」

　　那女子臉上露出笑容，一把將曼玉摟在懷裡，「還見外呢？叫什麼夫人，叫我二姑母就是了。」

　　「給二姑母請安。」

　　曼玉從善如流的順從讓二姑母很是滿意，牽著她的手往謝府裡走。

　　進了園子，曼玉才明白謝府為什麼捨得將那對珍品的鎮宅獸擱外面了，因為其他的更值錢呀！

　　園子裡的擺設布置，迴廊的雕欄畫棟，步道邊的奇花異草……，就沒有不值錢的。

　　「終於把你盼來了，媛姑姑來信說有個孫女要來綿延，可把老太爺高興壞了，日日念叨著為何還不到，這不，晌午才剛問過的，一會兒他老人家瞧見你，不知道會有多開心。」

　　二姑母壓根沒拿曼玉當外人，直接將人領到了後面，來到了謝家如今的當家老太爺的院子前面。

　　小丫頭瞧見了要進去通傳，二姑母爽朗地一笑，「還用通傳？老太爺可盼著呢。」

　　說著，牽著曼玉就走了進去。

　　院落比慈安堂要奢華得多，處處是珍奇古玩、珠玉字畫，謝老太爺坐在靠椅上，雙腿翹著腳踏，手裡還轉著兩顆玉石球，一旁有小丫頭小心翼翼地給他捏著腿。

　　「爹，您快瞧瞧誰來了？媛姑姑的孫女，您的侄孫女兒！」

　　二姑母的聲音裡充滿了驚喜，謝老太爺的精神立刻振奮起來，揮手讓伺候的小丫頭都靠邊，一下子坐直了。

　　「來了？我看看哪兒呢！」

　　「玉丫頭，這是你大舅爺爺。」二姑母笑著說道。

　　「曼玉給大舅爺爺請安。」

　　曼玉的聲音輕柔可人，動作溫婉嫻熟，抬起頭，一張漂亮的小臉上滿是討喜的笑容。

　　謝老太爺一瞧心裡就先喜歡幾分，「走近些我瞧瞧。」

　　「爹，您別說，還是媛姑姑會養人，瞧這丫頭漂亮的，跟觀音座下的玉女似的，怪道取名叫曼玉呢，可不貼切？」

　　「好，好！你祖母身子可好？一別這麼多些年，我就這麼一個妹妹，背井離鄉，也不知過得如何。」

　　曼玉甜甜地笑著，細聲細氣地給謝老太爺說了一些祖母的事情，說祖母衣食無憂，身子還算硬朗，只是也惦記著綿延的親人。

　　謝老太爺的眼眶立時就有些微紅，曼玉瞧得出，謝老太爺對祖母是真心擔憂。

　　她這才鬆了口氣，怪不得錢嬤嬤說讓她安心住在謝家，至少謝家對她的到來是歡迎的。

　　「媛兒將你養得很好，很有我謝家的風範！」

　　謝老太爺聽得心情舒暢，直接將曼玉歸到了顧家，洪亮著聲音讚歎，二姑母對曼玉飄去一個無奈的眼神。

　　「爹，玉丫頭一路到綿延，想必是累了，您再歡喜也要讓玉丫頭去休息吧，她還只是個孩子呢。」

　　二姑母看謝老太爺壓根沒有要放人的打算，笑語嫣然地上前稍作提醒。

　　「對了對了，看我糊塗的，玉丫頭累了吧，院子早給你準備好了，思鳳，玉丫頭可就交給你了。」

　　「好的爹，媳婦什麼時候讓您失望過？」

　　二姑母笑吟吟地應了聲兒，帶著曼玉退了出去。

　　「你二姑母給你挑了個頂好的院子，跟我的女兒毗鄰而居，她略長你一些，若你有什麼事，盡可以讓她幫忙。」

　　「多謝二姑母。」

　　「哎呀瞧瞧，不愧是京城來的，小小年紀禮數這麼周全，二姑母可羨慕死了，我那丫頭就沒這麼靈氣了，我也管不住，真該讓她跟你多學學。」

　　……

　　跟二姑母一路走到院子的路上，曼玉一刻也不覺得尷尬，二姑母總能挑出話題來，不會讓場面冷著。

　　不過二姑母說的不錯，給曼玉收拾出來的院子果然十分得好。

　　離謝老太爺的院子並沒有太遠，卻也一點兒不喧鬧，景緻優雅，環境宜人，院子裡的花草都新奇悅目，收拾得也乾淨妥帖。

　　「要缺什麼，你可別跟你二姑母客氣，老爺子將你交給了我，若是怠慢了，我可是要吃掛落的。」

　　二姑母半開玩笑地跟曼玉囑咐，「你先好生休息著，二姑母晚上給你置辦個席面，好好兒地為你洗塵。」

　　二姑母離開後，曼玉當真是疲憊得不行。

　　雖然她只是坐車坐船，可車船裡又如何能休息得好？更何況時而會出現的偷襲情況，神經時刻都繃得緊緊的。

　　長期的顛簸讓她比出發時憔悴了許多，這會兒終於到了地方，心中的大石頭算是落下來了。

　　曼玉讓采薇木檀和家丁們都先別忙活，都去睡一會兒，箱籠以後再收拾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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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玉丫頭如何？」

　　屋子裡，謝老太爺又恢復了原先的造型，依著軟枕詢問重新回到他這裡的花思鳳。

　　「媳婦覺得，媛姑姑不會看錯人的，既然會讓玉丫頭來綿延，說明她定然是個好的，況且媳婦只是接觸了一下，就覺得這個小丫頭雖看似是個孩童，卻相當不俗。」

　　「怎麼個不俗法？」

　　「舉止有禮有度，態度不高傲不卑微，說話調理清晰，目光節制，眼神清明，不是媳婦妄自菲薄，瑤丫頭歲比她年長，可還差得遠呢。」

　　二姑母此刻臉上已經沒了面對曼玉一直保持著的笑容，她在謝老太爺的面前似乎有些拘謹，垂著頭緩緩說著她的意見。

　　「如此甚好，我以為，等我死了也見不到我那固執的妹妹送來個後人，卻也沒想到她會送個丫頭來，若不是葉向慕生不出兒子，那就是這個丫頭必是極好的。」

　　「爹爹所言極是。」

　　「行了，你下去吧，今兒我太高興了，好好置辦置辦，媛兒那丫頭總算是解開了疙瘩。」

　　花思鳳慢慢地退了出去，老太爺這麼些年，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早已淡然沉穩，輕易不會動情緒。

　　只一件事，就是對當初離開了綿延的媛姑姑牽腸掛肚。

　　謝家老太爺那輩兒，就媛姑姑一個姑娘，聽說又是極聰慧明理的，謝家人就沒有不喜歡的。

　　如今媛姑姑送了個丫頭來，她在謝家的地位不用說，定然會是頂頂好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01:42 PM

第四十七章　通透

　　曼玉入住的院子旁邊，也有一個跟之不相上下優雅的院子，裡面住的是花思鳳的女兒，謝雨瑤。

　　這會兒，謝雨瑤正一邊兒繡著花，一邊聽她娘說話。

　　「瑤兒，葉家姑娘來了，老爺定然會將媛姑姑留下來的嫁妝都給了她，那麼大一筆嫁妝呢，比娘給你準備的，好太多了……」

　　花思鳳面上有些可惜，語氣裡有淡淡的遺憾。

　　「娘，女兒豈是貪圖那些的人？」

　　「娘知道你不眼饞，可老爺子之前說過，若是他辭世之前你祖姑母都沒個信兒，就將那些給你們分了……」

　　謝雨瑤將繡繃放下，只能算是清秀的臉上，是淡淡的笑容。

　　「娘，那些本就不屬於我們，祖父對媛祖姑母那樣惦念著，若是知道我們惦記上了那些，祖父會如何？祖父也就近年來修生養性，若是惹惱了祖父，娘您想想看，大伯娘是怎麼離開咱們謝家的？」

　　花思鳳打了個顫，是了，爹說休就休了大嫂，一點兒求情的餘地都沒有，連大伯子都不敢開口說什麼。

　　之前那一點點念頭都煙消雲散了，花思鳳摟了摟謝雨瑤，「還是我們瑤兒想得通透，是娘迷糊了，不過瑤兒放心，娘定然會給你準備最好的嫁妝，讓你風風光光的出門！」

　　花思鳳只育有一子一女，謝家的二少爺謝雲松雖說在事業上並無太大的建樹，可有一點是謝家的人比不上的，他對花思鳳是實實在在的好，成親這麼些年居然連個通房都沒有。

　　謝雲松說反正有大哥在呢，不需要他傳宗接代，再說他不是有一個兒子了嘛。

　　花思鳳能夠最得謝老太爺青眼，就是因為她性子好，沒那麼多算計。

　　這都歸功於謝雲松的鐘情，若是二房裡妻妾成群，那花思鳳又如何會有這般讓人心喜的淡然？

　　「娘，女兒不求那些，哥哥肯上進，聽說過段時日爹爹就能給他謀上個差事，哥哥的本事娘是知道的，咱們一家人和和樂樂得過日子，比什麼都強。」

　　謝雨瑤重新拿起繡繃，她生在謝家，從來什麼都不缺，又沒有庶姐妹跟她爭寵，反倒是養得秀外慧中。

　　花思鳳眼裡發熱，過了一會兒才說，「我們雖然對那份嫁妝沒了念想，可總有人一直盯著，這次來的葉家小姑娘又是個小丫頭。」

　　「那娘就多幫襯著點兒，左右祖父喜歡，娘為她撐腰總是沒錯的。」

　　花思鳳心裡踏實了，她何德何能能生出這麼通透的姑娘，老天待她果真不薄！

　　*************************************

　　曼玉休息了一會兒，才有精力去細看著屋子裡的擺設。

　　采薇心裡「咯噔」一下，謝家的東西可比葉家要好上不少啊。

　　小姐在葉家見著寶貝的時候眼睛都閃成那樣了，這還不閃瞎了？

　　采薇趕緊醞釀說勸的詞，好歹在別人家裡，咱們得注意些形象。

　　只是她去看曼玉的時候，卻發現小姐的眼裡只有欣賞，並沒出現似乎能看到星星的亮光。

　　「小姐……，您不喜歡這些珍玩寶器？」

　　曼玉莫名其妙地看了采薇一眼，「喜歡啊。」

　　「那您怎麼沒……那樣？」

　　「……哪樣？」

　　采薇「咚咚咚」跑出去，一會兒「咚咚咚」又跑回來，手裡捧著一隻匣子，打開之後，裡面有十多顆滾圓瑩潤的東珠，胖胖的十分討喜。

　　「嗯，就是這樣。」

　　采薇說得斬釘截鐵，小姐的眼睛都直了，彎成了奇異的弧度，嘴角也是憋不住傻笑，明明是她自己的東西，恨不得統統看進眼睛裡拔不出來才好。

　　曼玉一愣，從財迷狀態恢復過來，小丫頭長膽子了啊，知道埋汰自己了？還有木檀，那麼穩重一個人，這會兒雖然背對著自己，可你繃住不要抖啊…

　　「咳，這你們就不懂了。」

　　曼玉看到匣子蓋上了，才收回自己的眼神，「雖然你們小姐是愛財了點，財誰不愛啊，不過是我自己的財我才會愛，別人的，頂多羨慕一下，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采薇你居然敢翻白眼？」

　　采薇跟著曼玉這麼久，她都不知道自己原來有這種天分，大概是小姐慣的吧。

　　「我出去收拾東西了。」

　　采薇抱著匣子出了屋子，去將她們帶來的箱籠整理整理，晚上小姐要穿的衣服和送的禮物要趕緊取出來呢。

　　曼玉也不在意，繼續一樣一樣欣賞著屋裡的珍寶玩，謝家果然是有錢啊…

　　晚上的時候，花思鳳親自過來院子，身邊還站著個比曼玉大好幾歲的姑娘。

　　「你就是玉兒妹妹吧，我聽娘說咱們家來了個天仙妹妹，還尋思著娘說得誇張了，沒想到一見，卻是娘詞言辭匱乏了。」

　　謝雨瑤上前拉住曼玉的手，眼睛裡貨真價實地驚艷。

　　娘只說了很漂亮，粉嫩嫩嬌滴滴的姑娘，卻沒想到居然跟個玉娃娃似的，精緻的小臉自己都不敢碰，生怕碰碎了。

　　「這是你二表嬸的閨女，謝雨瑤，你就叫她瑤姐姐吧。」

　　「瑤姐姐好。」

　　曼玉覺得裝嫩裝乖似乎越發得心應手了，大概是想著等自己長大了就裝不了了有些可惜吧。

　　「走，玉兒妹妹，祖父等著我們呢，娘特意請了綿延最好看的表演，保准妹妹喜歡。」

　　謝雨瑤很自來熟地牽著曼玉走，態度雖熱情卻一點兒不讓人覺得不舒服，自然而然的親昵讓曼玉很放鬆。

　　果然古代的姑娘都早熟，這瞧著也沒多大，十四五歲？待人接物已經這麼熟稔了。

　　謝雨瑤果然沒騙她，到了珠翠廳，曼玉被眼前的盛況驚得有些發愣。

　　場面是不是有點大啊？

　　珠翠廳外是一汪池水，然後隔著池水有個不小的戲台，這會兒敲鑼打鼓張燈結綵，粉墨油綵衣袂翻飛，各種拖著花腔的聲音不絕於耳，伴著「咚鏘」鑼鼓，熱鬧非凡。

　　珠翠廳裡也果真是珠翠滿堂，鶯鶯燕燕的太太夫人們或站或坐，頭上身上明晃晃的首飾，動一下就能晃出一道炫目的光影。

　　輕聲細語笑意嫣然，讓珠翠廳裡的氣氛甚至比戲台上的都要熱鬧。

　　一道屏風之隔，影影綽綽的人影，觥籌交錯，不時有低沉的聲音傳來，混著鶯聲燕語倒也並不突兀。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01:51 PM

第四十八章　炫耀

　　謝雨瑤將曼玉帶到謝老太爺身邊，老爺子換了衣服，琥珀蜜糖色松枝紋的衣衫，顯得他格外的精神。

　　老太爺抬了抬手，廳裡和戲台上的聲音奇蹟般得都停了下來，曼玉只覺得神奇，這是怎麼做到的？

　　「今兒的宴會，是為了我妹妹媛兒從京城送來這裡做客的玉丫頭準備的，丫頭啊，準備得倉促，你不會怪舅爺爺招呼不周吧？」

　　曼玉十分明顯地抽了口氣，低下頭俯在謝老太爺耳邊輕聲說，「舅爺爺您在跟玉兒說笑呢吧？祖母可沒跟玉兒說您喜歡逗後輩玩兒呢。」

　　謝老太爺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一旁陪站著的謝雨瑤抬了抬眼，看到曼玉的臉上有些局促，似是並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可笑的話一樣。

　　老爺子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面色較平日更加紅潤，讓花思鳳帶著曼玉認認親。

　　謝家老太爺有三個兒子，謝雲柏、謝雲松、謝雲杉，三人都已成親，花思鳳是二子謝雲松的妻子，最得老太爺的歡心。

　　曼玉見著了另外兩個姑母。

　　大姑母是續弦的，長得……比較嚴肅，不拘言笑的樣子，打扮穿著也比較偏愛素色，放在謝家一群女眷裡反倒因為樸素一眼能認得出。

　　三姑母……，就跟大姑母的反義詞一樣，那頭上身上戴得掛的，密集恐懼症患者都不忍直視，光是同樣款式的墜子就能有三個，手腕上一層層地套，這還能抬得起來嗎？

　　見過了姑母，就是底下跟自己同輩的謝家子女們了。

　　曼玉覺得自己還算是比較理得清頭緒的人。不過謝家的子女對她來說絕對算是個挑戰。

　　大姑母是續弦，並且暫未有所出，可大房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這裡面有嫡有庶，但都不是大姑母的孩子，嫡庶怎麼算曼玉是沒弄清楚。

　　二房簡單。嫡子謝志昊。嫡女謝雨瑤，沒了。

　　曼玉挺羨慕的，二姑母沒有那麼多糟心事兒。怪不得年輕又漂亮，這在古代絕對是不容易的。

　　三房，呃，曼玉真沒記住。三姑母養著一個兒子，不過二姑母提了一句只是養在她膝下。女兒似乎有兩個，但也只有一個是她所出，哪一個曼玉也沒弄清，庶子庶女倒是最多。差不多能有七八個吧。

　　曼玉認了一圈下來，打算以後就跟謝雨瑤混了，至少清楚她的身份不是？

　　不過認完了親。曼玉倒是賺了不少東西。

　　謝家的人，出手大都大方。更何況老爺子那麼歡喜，她們自然要拿出最好的東西表示表示。

　　采薇能夠預見到，小姐之後定然又要對著這些流口水了……

　　「舅爺爺，這是祖母讓玉兒帶來給您的，說您生來膝蓋就受不得涼，用了最好的毛料給您縫的，祖母眼睛不好了，讓玉兒代勞，在裡面繡了佛經，希望能護得舅爺爺安穩。」

　　收了東西不能不回禮的，這雙護膝是曼玉自己做的，她聽祖母提過一次，便認認真真地繡了很久，路上才完工。

　　謝老太爺的笑容頓時就變了樣，一直穩穩的手居然有了顫抖。

　　膝蓋不好不過是自己小時候逗小妹的，為了得到小妹的異常關心可沒少遭爹爹和弟弟們的鄙視，沒想到，小妹到現在還記得呢？

　　「好，好。」謝老太爺顫著手接了過去，緊緊地閉著眼睛，曼玉離得近，瞧見老爺子的鼻翼不停得動，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氣去忍耐。

　　「玉丫頭，那姑母們可有禮物？」

　　花思鳳笑著跟曼玉開玩笑地索取禮物，壓抑的氣氛才慢慢地化解開來。

　　「自然是有的。」

　　曼玉將爹爹給她準備的禮物都散了出去，大人們倒還好，可跟她同輩的，就有些看不上了。

　　爹爹準備禮物講究心意，他覺得以謝家的家底，送再貴重的東西未必就合適，可惜，他估計錯誤了後輩們的想法。

　　曼玉親眼見著大房的一個姑娘，將手裡的東西很輕易地拋給身後的丫頭，眼睛裡的鄙夷一閃而逝。

　　「喲，這針腳可真精巧兒，玉丫頭，不會是你親手繡的吧？」

　　三姑母將手裡的一個小荷包拿著看了兩圈兒，笑著問道。

　　「曼玉不才，讓姑母見笑了。」

　　「真真是京裡來的，看看這手巧的，馨丫頭可算是謝家女兒裡面繡功最好的了，卻也是不如的，玉丫頭這才多大，果然是金玉一般的可人兒。」

　　三姑母身後的一個小姑娘抬起了頭，眼中露出些許不忿和懷疑，曼玉想著這大概就是三姑母口中的「馨丫頭」？

　　她們多大仇？至於這會兒給她拉仇恨？不過是在錢嬤嬤眼皮底下的繡的荷包，能好出花兒來？

　　曼玉低著頭，臉上紅紅的，似是害羞。

　　「玉兒妹妹的手確實巧，不過三嬸嬸可不能因為玉兒妹妹是客人便偏心呀，要我說，玉妹妹和馨妹妹的技各有千秋，只是風格不同呢。」

　　謝雨瑤笑得端莊，讓人如沐春風。

　　「還是瑤兒會說話，三嬸嬸就是嘴笨，馨丫頭可不許生氣呀。」

　　謝雨馨抿著嘴笑，只一旁的手握成了個拳頭。

　　曼玉的到來不是誰都歡迎的，特別是謝家的庶女。

　　她們幹嘛要歡迎？

　　不是能投生在謝家就萬事大吉了，謝家的家底再好，那麼多兒子孫子等著呢，再分了嫡女們的，她們這些庶女跟尋常家的庶女又有什麼不一樣？

　　謝雨馨攥緊著拳頭，誰不想向謝雨瑤一般大度懂事？可她是嫡女！還是二房唯一的嫡女！

　　生來什麼都不用考慮，就有一份豐厚的嫁妝為她準備著，她當然能如此優雅淡然。

　　嫡母說過，老太爺早就發了話，祖姑母贈給謝家的那份嫁妝財物。若是待他百年之後都沒人來謝家，就讓她們謝家的女兒分了，關鍵是不論嫡庶！

　　謝雨馨曾經見過一眼，祖父將祖姑母的東西妥帖地放在謝家最後面的庫房，派了人好生看守著，她因跟著大伯娘取東西的時候見過。

　　那麼多！那麼豐厚！謝家曾經居然那麼富裕！還讓祖姑母帶走這麼許多？

　　謝雨馨震驚了，謝家的庶女們都很震驚。

　　這麼多年祖姑母都沒有消息。她們本以為能分到一杯羹。可誰成想居然這個時候來了人，還是個看上去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

　　試問她們這些謝家的庶女們，又有誰會真心誠意歡迎葉曼玉？

　　********************************

　　晚宴賓主盡歡。至少表面看著確實是如此。

　　曼玉仗著年紀小，有些話不想作答就傻憨憨地笑，怎麼可愛怎麼來，笑得人不好再問她什麼才作罷。

　　結果一個晚上。她的腮幫子就抗議了。

　　「小姐您別抽抽啊，我給您揉揉。」

　　采薇的手軟軟地貼在曼玉的臉頰兩側。笑抽筋了，這真是夠奇葩的。

　　曼玉也不想抽抽，臉部肌肉不自覺地就往上揚，她都控制不住。

　　「那您不能等會兒再看這些東西？」

　　采薇都無奈了。「木檀姐姐把這些拿走，小姐見了是真克制不了的，別明兒再這樣就不好了。」

　　木檀把謝家人送的寶貝挪開。她也快看不下去了……

　　錢嬤嬤給曼玉浸了帕子捂上，「小姐。您在謝家安心住著，謝老太爺對您是真心疼愛，您就是住一輩子他老人家也是願意的。」

　　嗯？曼玉趕緊將帕子拿下來，「嬤嬤這是何意？我們來綿延不是為了謝家和葉家的糾葛嗎？有那麼難處理？」

　　錢嬤嬤笑著將帕子接過去，「小姐有所不知，這事兒還真不是那麼容易的，老婆子們不會讓葉家那些個白眼狼碰到小姐，只需要您在綿延就是了。」

　　曼玉摸了摸稍微好些了的臉頰，她還是覺得不對勁，可到底哪兒不對勁，自己也說不上來，總之先住下，慢慢一步一步再看吧。

　　是夜，謝老太爺手裡是錢嬤嬤交給他的信，葉老夫人親手寫的。

　　他看了幾遍，才將信紙在燈上燃了。

　　曼玉在謝家渾渾噩噩的日子開始了。

　　跟在葉家相比，其實也沒什麼差別，只是吃食更加精緻，用度更加奢華罷了。

　　每日跟謝雨瑤一塊兒繡東西，說說話，閒了去園子裡逛逛，看看景緻，再閒了就在謝家家丁的陪護下去幾家妥當的鋪子裡瞧瞧新鮮。

　　古代女子的消遣，不外乎就這麼幾樣。

　　曼玉起先覺得還能接受，她年紀尚小，不做這些做什麼呢？

　　可後來，謝家的女兒們幾乎日日排著隊來她的院子，她就有些扛不住了。

　　你們來就來唄，說的話明裡暗裡曼玉聽著都是在炫富的。

　　曼玉也不喜歡藏著掖著，一開始就直接表明了自己是庶女的身份，也沒什麼好藏的，隨便問問葉家的下人誰不知道？

　　於是那些先前還矜持的姑娘們不淡定了。

　　嫡女紛紛收起親昵的態度，無形中平添了高傲，而庶女們也沒跟她親昵得起來。

　　都是庶女，憑什麼她的命就那麼好？

　　曼玉到後來都懶得應付，好在謝雨瑤從頭到尾都是一個態度，平和地讓人心生好感。

　　曼玉心想，那些女的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該消停了吧？還偏不！來得更加頻繁。

　　炫富變成了炫身份，不能炫身份的庶女則開玩笑地有些排擠。

　　要排擠回自己的院子不行嘛！曼玉嘆了口氣，大概自己長得太沒有震懾力了。

　　謝雨瑤在一旁看著，越看越是心驚，她從不認為一個才這點大的小姑娘能有這麼驚人的忍耐力，有時候曼玉隨便說一句，看似天真無邪，能將姐姐妹妹們堵得岔了氣兒。

　　怪不得祖姑母會讓葉曼玉來，不是沒有道理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01:56 PM

第四十九章　對峙

　　在謝家平淡的日子過了也沒多久，曼玉就聽說葉家的人上門了。

　　「玉妹妹別擔心，那些人都是紙片老虎，祖父可沒讓他們討過好。」

　　謝雨瑤淺淺地笑著安慰曼玉，卻瞧見曼玉仍舊亮晶晶的眼睛。

　　「……玉妹妹可是覺著無聊了？」

　　曼玉眨了幾下眼睛，隨即漂亮的臉上滿是討好地笑容，「還是瑤姐姐懂得玉兒的心。」

　　謝雨瑤看著有趣，便跟著放下手裡的東西，「妹妹既是無聊了，姐姐便領你去瞧瞧熱鬧，不過……」

　　曼玉沒等她說完就連連點頭，「瑤姐姐放心，玉兒很聽話的。」

　　曼玉懇切的小眼神讓謝雨瑤露出無奈的笑容，卻也起身只帶了一個丫頭，領著曼玉出了院子。

　　「葉家經常來人的，據說還請了官府的人，這些我也只是道聽途說，近來來得似乎更勤了。」

　　大概是窮瘋了。

　　曼玉在心裡補充，隨著謝雨瑤來到了一個偏院，進去就能聽見有人在大呼小喝。

　　謝雨瑤朝著曼玉豎起了一根手指，壓低了聲音，「這裡跟外面只一牆之隔，可千萬別讓人發現了。」

　　曼玉點了點頭，凝神聽了起來。

　　「……我們葉家的閨女，你們謝府憑什麼不讓我們見人！這是何道理？」

　　「葉大爺，來的人是我們謝家老太爺的侄孫女，住謝家天經地義，這道理，難不成您不明白？」

　　「我呸！那也是姓葉的，是我們葉家正經的孫女。你說說哪個關係更親些？」

　　「正經的？喲，葉大爺，咱雖是謝家的下人，但綿延這地兒的事情還是門清兒的，你們葉家當年可是放過話的，不是不承認咱們謝家的媛太夫人的身份嗎？敢問這正經……說得又是哪裡的意思？小的才疏學淺，還真不明白。」

　　「你少在這裡給我裝糊塗。過去的那些早就過去了。二叔母現在還在我葉家的族譜上呢，不是我葉家人是哪家的？」

　　「別啊，族譜能說明什麼？許是你們葉家人嫌麻煩罷了。當年知道葉家將媛太夫人趕出來這事兒的人還沒死絕呢，您隨便去哪兒打聽打聽，整個綿延就沒有不知道的，這麼抵賴。可不好吧。」

　　「放肆！你算哪根蔥，我要跟你廢話？叫葉家的人出來。我倒要親口問問了，他們是不是當真不打算讓主子認祖歸宗！」

　　這吵架的氣勢明顯有些中強外乾。

　　曼玉撇了撇嘴，果然還是不佔理，光耍無賴在謝家是行不通的。謝家人力財力都不少，就是跟葉家撕破了臉他們也是不怕的。

　　再說，曼玉感覺似乎早已經沒給葉家留臉了。

　　「小姐。我們是不是先回去？」

　　采薇偷偷地在曼玉耳邊建議，這不成體統啊。謝家的雨瑤小姐也是，怎麼不攔攔呢。

　　曼玉這會兒身邊只有個采薇，木檀留在了院子裡，錢嬤嬤聽說葉家來人之後就去了前面，不過她才不擔心，沒人會發現她們在這裡偷聽。

　　「再聽會兒。」

　　「葉大爺安好。」

　　曼玉一愣，這聲音耳熟啊，是錢嬤嬤，她出面了？

　　「我記得你，你是二叔母身邊的嬤嬤，這麼說，二叔母果然是讓了她的孫女來？」

　　「大爺記性真好，不止記性好，腦子也好，我家小姐才到綿延不久，也未曾給葉府送過帖子，大爺就能知道來的是個姑娘。」

　　「……，先不說這個，你們既然到了綿延，為何會來謝家而不去葉府？你們是忘了自己姓什麼了吧？！」

　　「瞧大爺您說的，老婆子就是不敢忘記，才不敢驚動葉家的人呀，大爺您莫非是忘了？當年可是葉家的老人們親口所說，讓老夫人日後就算回了綿延，也不得踏入葉家半步！說這話的時候，老婆子可是也在呢。」

　　「……」

　　外面一時沒了聲音，曼玉光是想想就覺得挺尷尬的。

　　葉家做事也太絕了，半點後路都不留，他們當時估計對祖母是恨極了，明明有一筆巨大的錢財，卻不拿出來跟他們共同投資，當然也不會想要分她一杯羹。

　　豈止這會兒卻要將人請回去？

　　「當年的事情……，父親叔伯做得也確實有些不地道，可二叔剛賓天不久，二叔母就忙著要投奔謝家，換誰不得惱怒？說出這些氣話也是有的，所以葉家不是想跟二叔母陪個不是，好好招待她的孫女嘛？」

　　「氣話？葉大爺可真會粉飾太平，若是氣話，會連夜將老夫人趕出來？若是氣話，當初分家會一點兒錢財不留給老夫人任她自生自滅？若不是老爺孝順，老夫人如今會如何，還不定怎麼樣呢。」

　　「那誰讓她將嫁妝錢財都送還了謝家？若有那些，這事兒根本不會發生！」

　　「嫁妝是老夫人自己的東西，她自己處理跟葉家人有何干係？若是嫁妝被葉家人挪走他用，如今還不是空空如也！」

　　「你個老東西你敢這麼說！？你知道什麼？你什麼身份敢跟我這麼說話！」

　　「老婆子雖年邁，該知道，呵呵，還真不少知道，至於老婆子什麼身份……，我是老夫人身邊的嬤嬤，可不是你們葉家的下人！」

　　曼玉兩隻手合在一起，指尖輕飄飄地拍動，眼睛讚歎的光芒讓采薇默默地轉過了頭。

　　錢嬤嬤太讚了，平日對曼玉都是輕聲慢語，只要曼玉不犯抽，錢嬤嬤基本是教導為主，說話慢條斯理以理服人，有時候曼玉都覺得她性子太慢了。

　　只是沒想到錢嬤嬤還有這樣的潛力，跟人對吵，言辭激烈不落氣勢，該大聲的時候大聲，該嘲諷的時候嘲諷，擺事實講道理，被噴了也能噴回去……

　　祖母身邊怎麼凈是這種能人呢？

　　外邊的爭吵聲已經混亂了起來，謝雨瑤偷偷給曼玉透露，前幾個月，葉家在謝家撒潑的時候，有個家丁推搡之間失了意識，鬧得是沸沸揚揚，連官府都驚動了。

　　可謝家人絲毫不畏懼官府，葉老夫人是主動將財物給謝家的，還寫了契書，這拿到哪裡去都是有理的。

　　就算葉家人再以倫理綱常說事兒，謝家就是不為所動。

　　曼玉點了點頭，那大概就是太太說的綿延出的「大事兒」，果真是極大的……

　　不過太太顯然是不知道有嫁妝這一件事兒，否則她會這麼多年不聞不問？

　　所以謝家給京城葉家的信件，都是隱去了這部分的吧？只突出了兩家的矛盾罷了，可為什麼爹爹也沒說呢？

　　曼玉不是很明白，爹爹應該是知道的，他承擔了祖母的贍養，奮鬥到京城之後才娶妻生子，他就不惦記著祖母的拿筆豐厚的嫁妝？

　　「哎呀！殺人啦……！」

　　曼玉一驚，這是錢嬤嬤的聲音？怎麼走調走得這麼厲害？！莫非葉府又動手了？！

　　謝雨瑤一直觀察著曼玉的動作，見她沒有輕舉妄動，心中很是驚嘆。

　　「玉妹妹，錢嬤嬤不會吃虧的，謝家前邊兒那麼些人呢，我們還是回去吧。」

　　曼玉點了點頭，心中雖然擔憂，卻也不會貿貿然露面，乖乖地跟著謝雨瑤回到了院子。

　　錢嬤嬤是被抬回來的，說是傷到了腰，一路哼哼唧唧送進了她的屋子，謝家請的大夫隨後就趕到給錢嬤嬤瞧了。

　　曼玉一看大夫開的藥，心裡就鬆了口氣，是真無大礙，開的都是養氣補血的藥材，只看著大夫的神色倒是嚴肅不已，需要的藥材數量也驚人，林林總總一大堆。

　　木檀給大夫塞了銀子，謝家人都退出去之後，曼玉將門關上，捧了一杯水走到床邊。

　　「嬤嬤喝點水吧，……人都走了。」

　　錢嬤嬤的臉色似乎有些漲紅，坐起身來，小口地將水慢慢喝掉。

　　「三小姐，以後您會明白的……」，錢嬤嬤似乎想解釋解釋。

　　「我明白我明白，嬤嬤也是不得已為之，我這不是心疼嬤嬤嘛，一會兒謝家來人，嬤嬤還要接著哼唧，這會兒先歇歇。」

　　「……小姐明白就好。」

　　錢嬤嬤顯然不想多說了，她本來做得理直氣壯的，怎麼被三小姐這麼一說，老臉都發熱了呢？

　　「三小姐請放心，老婆子不會讓葉家人見著您的，他們連葉家的下人都能下狠手，這哪兒是要賠不是？可不就只是貪那筆錢財嘛。」

　　「嬤嬤，祖母說了我什麼時候能回京城嗎？」

　　曼玉忽然提了個不相干的話題，讓錢嬤嬤憤慨的神情僵硬住了。

　　「三小姐，待綿延這裡的事情解決好了，自然……」

　　「那什麼才叫解決好呢？是將祖母的嫁妝還給葉家，還是等到葉家在綿延徹底消失？」

　　「……」

　　曼玉吸了口氣，笑了起來，「嬤嬤，我是明白的，祖母是不是沒打算讓我回去？可一直住在謝家的話，不會讓人說閒話嗎？怎麼說，我也是姓葉的。」

　　錢嬤嬤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她沒這麼快想要要如何跟曼玉解釋，她早知曉三小姐聰慧，可也沒料到她會問得如此直白。

　　然而這個問題，等到晚上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沒有了。

　　晚上，在謝府內，當著謝家所有人的面兒，謝老太爺將葉老夫人當初贈給謝家的嫁妝，統統還給了她的孫女，葉曼玉。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02:00 PM

第五十章　醒腦

　　當曼玉聽到謝老爺子做出這決定的時候，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倒不是她真的淡然，只是完全沒聽明白而已。

　　「大舅爺爺放心，玉兒定然會全數帶回京城送到祖母面前兒的，只是……，到時候舅爺爺可要多找些人手護送玉兒呢。」

　　曼玉保持著端莊得體的姿態，帶著可愛的笑容應了下來。

　　「那就不必了，你祖母給我帶了封信，信上說，讓你就在我這裡住下，那份嫁妝，權當做你祖母給你置辦的。」

　　謝老太爺輕描淡寫地開口，震懾到屋子裡所有的人。

　　之前嫉妒曼玉的謝家女兒們，也不過是羨慕曼玉有這番殊榮，能得到老爺子的青眼，她們雖然不捨也許能分到自己身上的嫁妝，可曼玉也不過是來綿延代為收取，以後也許能分到一些罷了。

　　只是何曾想她居然能夠得到全部？這怎麼可能？！葉曼玉也不過是個庶女而已！

　　曼玉自己也被驚嚇到，給她？祖母說的？那些東西都給她當做嫁妝？讓她老老實實安安分分地待在綿延？

　　周圍細碎的聲音曼玉有些聽不清晰，她這會兒腦子裡是混亂的。

　　祖母果然是沒打算讓她回去，雖然自己之前就猜到了，曼玉還想著這事兒要從長計議，自己跟謝家也不過是親戚，他們家再財大氣粗，白吃白喝總是不好的。

　　可沒想到「哐」得一下，她居然被如此大的財富給砸到了？

　　所以葉曼玉這一世可以悠哉度日了？有了謝家的庇護，手裡又有如此多的財富，完全可以混吃等死了？

　　那京城的葉家呢？前世讓葉曼玉小姑娘生不如死慘遭橫死的嫡姐和太太呢？就這麼不管了？

　　曼玉渾渾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旁人有什麼反應她早已無暇顧及。她自己都理不清呢。

　　忽而覺得就這麼安安逸逸地過上一世也不錯，綿延小地方，自己又是個富婆，橫著走也行了，又不用跟葉曼璟她們勾心鬥角；忽而又覺得謝家的女兒們比葉家多好多倍呢，估計也不能活得那麼墮落……

　　到底如何是好呢？

　　采薇和木檀稍微恢復得快些，無論小姐有沒有那一筆巨額財富。她們都是小姐的丫頭。

　　不過小姐這一個晚上的反應太詭異了。上了床都不躺下來，盤腿坐著抱著軟枕發呆，臉上表情變化得還特別快。一會兒一個樣子。

　　「木檀姐姐，小姐該不是震驚過度，失了神了？小姐不是說只有看她的東西才會那樣嘛，這忽然多了這麼大一筆嫁妝。……我怕小姐承受不住。」

　　采薇滿臉的擔心，她是認真的。主要小姐之前的財迷樣表現得太真實太沒有自制力了，這要是忽然傻掉了可怎麼辦吶！

　　「別亂想，你好好看著小姐。」

　　木檀仍舊打穩重自若。

　　「木檀姐姐你去哪兒？」

　　「……我去看看錢嬤嬤那兒有沒有什麼醒腦開竅的藥……」

　　*******************************************

　　曼玉睡了一個晚上，實際上卻也沒怎麼睡。只是反應過來的時候，外邊兒天已經亮了。

　　祖母希望自己待在綿延，是因為知道了她對太太和葉曼璟有本能的仇恨？所以希望自己能夠在綿延安穩地過日子吧。

　　這消息若是傳到京城。太太該高興壞了。

　　也不對，若是讓太太知道嫁妝的事情。大概活吃了祖母的心都會有的。

　　還有葉皓文，自己可是大言不慚地跟他說自己有辦法回京城，那到底要不要遵守呢？

　　曼玉沒睡好，頭有些疼，她揉著額頭在采薇閃爍不停的觀察目光下梳洗完畢，正要吃些東西，卻聽木檀說，三房的謝六小姐來了。

　　六小姐？

　　曼玉仰起頭，努力回憶了半天也沒將人和名字對得上，關鍵這才什麼時辰？六小姐平日都是這個時候串門子的嗎？

　　吞了吞口水，曼玉放下手裡的筷子迎出去。

　　「玉妹妹，你可是要用早點？我特意帶了姨娘最拿手的梅花香餅來，玉妹妹可嘗一嘗。」

　　謝六小姐壓根就沒讓曼玉走出去多遠，親自提著個食盒笑吟吟地走了過來。

　　這場景太熟悉了。

　　曼玉心想，當初她在葉曼玉的身上甦醒過來時，葉曼璟就時常帶著好吃的來看望她，只不過，謝六小姐的笑容要真切深刻得多。

　　「讓姐姐見笑了。」

　　曼玉羞羞怯怯地垂下頭，漂亮的容顏上暈著粉意，讓謝六小姐幾乎看直了眼睛。

　　愣好一會兒才將食盒放下，「玉妹妹跟姐姐還客氣什麼，快嘗嘗，姨娘的梅花香餅可是讓老太爺都讚不絕口呢。」

　　這一頓飯，曼玉吃得十分艱難，主要謝六小姐的笑容太不下飯了，太親切太熱情。

　　見了人曼玉才想起來，這謝六小姐原來是謝雨馨啊！

　　就是當日三表嬸誇讚自己針線活好，用眼風鄙視自己的謝家姑娘。

　　真真是太驚悚了，謝雨馨的熱情似乎能融化一切一樣，讓曼玉筷子發顫，隨便吃了兩口就姿態優雅地說飽了。

　　「玉妹妹用得也太少了些。」

　　謝雨馨皺著眉頭有些不認同，「妹妹正是長身子的時候，這樣可不好。」

　　「玉兒此前吃得就不多，已經習慣了。」

　　曼玉用絲帕擦了擦嘴，溫柔的眼神看了看正在收拾桌子的采薇。

　　采薇隱蔽地點了點頭表示心裡了解，先收進去，一會兒端出來再吃……

　　曼玉本以為謝雨馨只是給自己送吃的來的，可她這會兒都吃完了，也不見人有去意，卻是拉著自己有些委屈地抱怨。

　　「玉妹妹來家裡這些日子。姐姐幾次想跟妹妹交好，只是妹妹日日跟雨瑤姐姐在一塊兒，總尋不得機會，妹妹不會怪姐姐怠慢了吧？」

　　「怎麼會，玉兒明白的。」

　　「就知道玉妹妹聰慧靈透，母親總誇妹妹的手巧，正巧姐姐也略懂些針線。合該經常走動呢。女孩子家的，可不就要將這些學踏實嘛。」

　　「多謝姐姐提點。」

　　曼玉盡挑些沒有營養的話回答，謝雨馨表現得越是親昵。曼玉的反應越是木訥。

　　中規中矩的說了一會兒子話，謝雨馨也沒了興頭，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再聰慧能聰慧到哪裡去？

　　「小姐。雨瑤小姐來了，說是給錢嬤嬤帶了專治腰上的藥。」這時。采薇過來通傳道。

　　「當真？」曼玉來了精神，莫非是祖傳的秘方？她扭過頭朝著謝雨馨微笑道，「姐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謝雨馨的笑容有些尷尬，「我還是不去了。」

　　她雖然是庶女。可養在三太太的院子裡，本就自詡身份不俗，如何會去下人的屋子？

　　更何況。她若是瞧見了謝雨瑤，指不定今兒這親切就白裝扮了。

　　「那好。那妹妹就不送了，姐姐請慢走，錢嬤嬤這兩日腰疼得厲害，她是祖母身邊的老人兒了，受不得疼痛。」

　　曼玉隨口解釋了一下，提起裙子離開了。

　　直到看不見曼玉的身影，謝雨馨臉上怡人的笑容才完全失了蹤跡。

　　天知道她是如何強忍著性子來接近曼玉的。

　　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謝雨馨對曼玉有很強的抵觸，她心裡嫉妒。

　　嫉妒曼玉雖是庶女卻能如此風光，嫉妒她能夠一個人獨吞讓謝家的庶女心心念念的財物，嫉妒她什麼都不做，只不過因為是姑祖母的孫女，就能輕而易舉地獲得老太爺的喜愛。

　　謝雨馨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離開了院子，來日方長，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

　　錢嬤嬤在床上安穩地躺著，謝雨瑤讓下人將藥膏揉開了抹到她的腰上，然後輕輕地推拿。

　　「這是我娘從娘家帶來的，說是極有效，嬤嬤這幾日不在玉妹妹身邊，妹妹都有些不自在了，還望嬤嬤趕緊好起來呢。」

　　謝雨瑤臉上仍舊是慣常的淡然模樣，笑容都是清淡的。

　　她的容色算不上艷麗精緻，只是清清雅雅，配著淺笑倒也讓人心情舒暢。

　　「多謝雨瑤小姐惦記。」

　　錢嬤嬤剛道了謝，就瞧見曼玉進了屋，臉上似是鬆了口氣一樣。

　　「嬤嬤可好些了？」曼玉湊近了去看呈黃棕色的藥膏，推拿過後，又貼了一張膏藥上去。

　　「回小姐，老婆子好多了。」

　　錢嬤嬤的腰傷，是為了讓外人瞧瞧葉家的蠻不講理，豈知謝老太爺直接又讓人去了趟官府。

　　前陣子是葉家的家丁受傷葉家告的官，謝老太爺說若不是葉家沒事兒來謝家，哪兒會有那些事情？

　　可這次不同，受傷的是謝家的人！都欺負到門口來了，謝老太爺如何會放過？這會兒大概葉家亂成一團了。

　　謝雨瑤朝著曼玉笑了笑，曼玉心裡那些糾結，才散了一下去。

　　謝雨瑤對曼玉的態度，始終如一，知曉曼玉只是個庶女的時候是那樣，現在聽謝老太爺將嫁妝都給了曼玉，也還是那樣。

　　曼玉感激不已，下意識地跟謝雨瑤更親密了一些。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09:47 PM

第五十一章　消失

　　謝老太爺趁著官府還在介入此事的時候，順勢將讓葉曼玉繼承嫁妝的消息說了出去。

　　雖然當初葉老夫人是將嫁妝贈與了謝家，還有書契在呢，不過他們謝家可不是貪圖財富之人，如今又交還給了葉老夫人。

　　綿延百姓無一不贊謝老太爺高風亮節，當初十里紅妝大家都記憶猶新，那麼大一筆嫁妝居然毫不動心，不愧是綿延最有名望的大家。

　　不過謝老太爺也說了，葉老夫人被趕出葉家也是事實，老夫人的後人只能住在謝家，今兒說這些的意思是，讓綿延的百姓都看著，等日後葉曼玉出閣之日，他們謝家必定一文不少地，統統讓她將嫁妝抬走！

　　葉家算是倒了霉了，沒想到謝老太爺會來這一齣。

　　可既然已經給了葉家的後人，他 ​​們葉家唯一能夠依仗的狡辯也沒有了。

　　想藉著曼玉年紀小，將人接回葉家，代為管理嫁妝吧，謝府直接將後路給掐了。

　　葉府的一個院子裡，屋裡的光線並不十分亮堂，外面一個下人都沒有，只在院子的門口站了人看守。

　　「大哥，您看現在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除了將葉曼玉抓過來，我們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嗎？」

　　「可她不過是個小孩子。」

　　「你們可別忘了，即便是小孩子，也是那個催命鬼一路護著來綿延的，你說她重不重要？更何況，既然謝家將嫁妝都給了葉曼玉，她的價值還用我來說？」

　　「可是大哥，那催命鬼會願意為了葉家的一個小丫頭放棄追查從前的那些事兒？」

　　「不管他願不願意。我們也只能試試，否則，綿延日後或許將不再有葉家的存在……」

　　*******************************

　　曼玉覺得自己最近人緣爆好，是不是人品爆發的關係？謝家無論是誰見到她都能親昵地攀談上兩句。

　　也不管她能不能聽得懂那些隱晦的恭維和讚賞。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尷尬，曼玉都躲在自己的院子裡懶得出去，卻擋不住來自內宅女眷的親切關注。

　　曼玉乾脆毛了，幹嘛埃她又沒做見不得人的事情躲什麼躲？

　　於是很快。曼玉又開始過自顧自的日子。

　　繡繡針線，人多她就只秀氣地微笑，含蓄一點總是沒錯的。

　　跟自己搭話她也都回答。就沒什麼內容而已，年紀小，不會說話嘛。

　　該去哪裡消遣去哪裡消遣，大家一起也沒什麼不好的。珠寶衣料行的老闆見到她更客氣了，女人嘛。天生就是喜歡買東西的主，給他們帶去了生意，可不更客氣了？

　　謝老太爺對曼玉的反應倒是十分滿意，不愧是妹妹選的孩子。承受能力十分不錯，不驕不躁，不卑不亢。沒被巨大的歡喜沖昏頭腦，也沒有過度謹小慎微。

　　就是可惜是個女孩子。謝家的孫子輩沒有適齡的，要不然娶進來也是極好的。

　　幸虧曼玉不知道謝老太爺的想法，否則早跑了，近親可不是開玩笑的，她可不想跟謝老太爺因為這個而生分了。

　　讓曼玉有些奇怪的是，謝家三表嬸對她並不怎麼親近，倒是三房的呂姨娘，謝雨馨的生母，態度讓曼玉有些吃不消。

　　其實曼玉不太明白，她到底圖什麼呢？自己就是跟她關係親如母女了，難不成謝老太爺會從那份嫁妝裡挪一些出來給她？

　　那些嫁妝還不在自己手裡呢！

　　「沒想到玉姐兒的琴藝也這麼好，真真是不能比，不但長得跟美玉雕出來似的，還這般多才多藝。」

　　呂姨娘的面上皆是驚嘆，彷彿剛剛聽到多麼驚為天人的樂曲一般。

　　曼玉這次是貨真價實地羞澀，她將錢嬤嬤曾經教過她的曲子彈成這樣，都沒臉去看錢嬤嬤的表情了，呂姨娘也能下得了口讚美？

　　「呵呵呵。」曼玉抵死不抬頭，當做沒聽見一笑而過。

　　「對了，玉姐兒，上次你在金翠軒不是看中了一隻鐲子嘛，不過已經被人定去了，我這裡有個嬤嬤，同金翠軒的孫掌櫃是舊識，剛得到消息說定了鐲子的人不要了，玉丫頭若是喜歡，就先給你留著。」

　　曼玉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是有這麼回事兒。

　　其實她對金玉首飾沒什麼興趣，不過謝雨瑤馬上就要及笄了，聽二表嬸的口氣，似是已經給她相中了人家。

　　曼玉就想著在謝雨瑤的及笄禮上送個貴重的禮物。

　　一般人都會送簪子，而曼玉則覺得，華貴卻低調的鐲子才更配謝雨瑤清雅的氣質。

　　金翠軒的那隻鐲子確實不錯，優雅通透，大氣柔婉，雖然價格是貴了些，不過勝在品質出眾。

　　聽說被人定了之後她還好一陣可惜呢，沒想到被呂姨娘給注意到了。

　　「既如此，那就麻煩姨娘了，我將銀子給您，請姨娘代為將鐲子買下來吧。」

　　呂姨娘聽了不禁笑道，「玉姐兒還跟我客氣呢，不過呀，這鐲子還非得玉姐兒親自去買才行。」

　　「這是為何？」

　　「玉姐兒有所不知，金翠軒就這規矩，咱們上回子去逛的時候，玉姐兒許是沒注意，那門口停的可都是綿延有頭有臉人家小姐的馬車。」

　　「金翠軒不會貿貿然地將東西賣給下人，誰知道下人手中的銀子是怎麼來的？就因為這規矩，金翠軒倒是成了綿延最受捧的首飾鋪子呢。」

　　還有這規矩？曼玉當時還真沒仔細看，不過好像馬車是真多了點。

　　「玉姐兒不是跟二房的瑤姐兒要好嗎，不妨請她陪您去一趟，兩個姑娘家也好有個照應，還能順便逛逛金翠軒有沒有別的新奇的玩意兒呢。」

　　呂姨娘幫著提議，又聊了一陣。才帶著丫頭離開了。

　　曼玉想了一會兒，晚上的時候讓木檀去了謝雨馨那裡，問問她可有空。

　　鐲子是要送給謝雨瑤的，讓她陪著一塊兒去太二了，謝雨馨近來對自己也很熱心，想必這樣的事情，她定然很樂意吧。

　　************************************

　　第二日。曼玉和謝雨馨一早便出了門。待呂姨娘從謝家三夫人那裡聽聞是謝雨馨跟曼玉一起出的門，當即臉上就沒了血色。

　　三夫人戴著滿頭滿身的金玉，一雙眼睛彎了彎。打發人去了前院兒……

　　「多謝馨姐姐肯作陪。」

　　曼玉揚著討喜的笑容，遞給謝雨馨一隻剝好了皮的橘子。

　　「我當什麼事兒呢，不過是陪你採買東西，何來謝字？」

　　謝雨馨接過橘子卻沒有吃。順手放到了一旁。

　　「為何不讓雨瑤姐姐陪你？你們不是日日都在一塊兒的嗎？」

　　「真巧，呂姨娘也這麼說的呢。不過雨瑤姐姐今日……」

　　「我姨娘？」

　　坐在曼玉對面的謝雨馨忽然鎮住，開口打斷了曼玉天真爛漫的笑容，眼睛裡聚起了不可思議，「你說……我姨娘原本讓謝雨瑤陪你去金翠軒的？」

　　曼玉可愛地點了點頭。「不過雨瑤姐姐沒空，還是馨姐姐好，立時就應下了。」

　　曼玉的笑容中充滿了討好。這本該讓謝雨馨覺得開心的笑容，現在只能讓她滿身汗水。

　　「玉兒妹妹。不如我帶你去個別的地方，可是府裡的人都不知道的呢，保准你喜歡，金翠軒什麼時候都能去，也不急在這一日。」

　　「那可不行，呂姨娘說孫掌櫃好不容易留著了那隻鐲子，我得趕緊買下來才行。」

　　「我姨娘……，是那麼說的？」

　　「馨姐姐，你怎麼了？是不是車廂裡太悶了？采薇，讓馬車快些。」

　　曼玉體貼地聲音讓謝雨馨有些發顫，「玉妹妹，姐姐忽然有些不舒服，要不我們先回去吧，許是昨日受了風寒，這會兒頭疼得不行。」

　　「姐姐別擔心，馬上就要到了，許是車廂裡悶得不舒服，待下了車透透氣，若是還不舒服，咱們買了鐲子就回去，很快的。」

　　「我現在就要回府。」

　　謝雨馨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堅決，曼玉就仗著人小任性，先是好言好語，然後就耍賴，「耽誤不了多長時間的，好姐姐，就一會兒，真的。」

　　謝雨馨看著曼玉那張漂亮絕色的小臉，差點想伸手扇她一巴掌，卻硬生生忍住。

　　「不過是買個鐲子，我的身子不適你就一點兒不擔心？好，不愧是京城葉家來的，果然一點教養都沒有。」

　　激將法對曼玉完全沒用，她也懶得裝可愛了，因為采薇過來說，她們已經到了。

　　謝雨馨見事已至此，一張俏臉已經完全冷了下來，「我不會下車的。」

　　「好的，妹妹去去就來。」

　　曼玉絲毫不介意，只帶著采薇，下車進了金翠軒。

　　謝雨馨將染成淡紅色的指甲放在唇邊，無意識地啃咬。

　　她不知道姨娘究竟安排了什麼，若是當真有對葉曼玉不利的事情，跟葉曼玉一同出來的是自己，祖父會輕易饒了她？而若是什麼事情都沒有，剛剛的態度，自己之前做的事情也已經功虧一簣了！

　　該死的！自己為何會如此輕易答應葉曼玉的邀請？

　　倘若她真出了事，祖父那裡自己要如何交代？說她身子不舒服所以沒有陪著，什麼都不知道？

　　謝雨馨渾身一震，不行，祖父可不會管自己身子舒不舒服，更何況若是讓祖父知道她讓葉曼玉一個人，說不定……

　　謝雨馨忽然掀開車簾，直接跳了下去，讓她身後的小丫頭目瞪口呆，小姐幾時這麼沒有規矩過？

　　衝進金翠軒，謝雨馨看到不少來採買東西的小姐們都急匆匆地往外走，她耳邊還能聽見啜泣聲，謝雨馨全身的血液都冷掉了，這裡……剛剛發生了什麼……？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0:45 PM

第五十二章　身份

　　謝雨馨不知道謝家人是何時找過來的，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回去、怎麼跪在謝老太爺的跟前。

　　「祖父，馨兒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呀，玉兒妹妹非不讓我下車，說馬上就回來的，孫女不過是慢了那麼一步，玉兒妹妹就不見了，馨兒也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

　　謝雨馨這會兒只能咬死了什麼都不知道，她生得柔弱可人，雙眼含著瑩瑩的淚水，滿臉的委屈和擔憂，只是看謝老太爺的表情，謝雨馨的心還是沉了下去。

　　「你到底是我謝家的骨血。」半晌，謝老太爺才幽幽地說，「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也就罷了，不過玉丫頭到底是你妹妹，你居然罔顧做姐姐的責任，任由她一個人陷入危難，三媳婦，還是你教養得不夠啊。」

　　「媳婦領罪，日後必定嚴加管教。」

　　頭上簪著數根髮簪的謝家三房主母楚秀影款款地在謝雨馨身旁跪下，態度十分誠懇地承認錯誤，滿身的金光首飾都似乎被斂了光芒一樣。

　　「也虧得你覺出不對，只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跪在地上雙眼含淚的謝雨馨心裡「咯噔」一下，是母親發現不對勁的？

　　她是如何發現的？莫非？是姨娘？！

　　謝雨馨死死地咬住下嘴唇，不會的，姨娘可不能出事，謝家裡，也就姨娘是真心為她打算的了。

　　姨娘那麼精明，她定然不會露出馬腳的，除非……，姨娘是擔心自己……

　　「爹爹還是將心思都放在尋找玉丫頭上面罷，至於六丫頭。從今日開始，她便會在院子裡為玉丫頭潛心祈福。」

　　既然問不出什麼，謝老太爺也不願在謝雨馨身上耽誤時間，將她交給三兒媳婦，讓她們都出去。

　　謝雨馨降低所有存在感地跟在嫡母的身後，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她很想問問姨娘在哪兒，可又害怕將呂姨娘暴露出來。只得壓著自己的心思。不斷地呼吸調整。

　　「六丫頭，我以為你養在我的院子裡，就能給你養出些大家閨秀名門嫡女的氣質。看來，還是不行啊。」

　　三太太的聲音從前面飄過來，謝雨馨唯唯諾諾地抬頭。

　　「是女兒做得不好，沒有看住玉兒妹妹。連累母親了。」

　　「那倒沒有，雖然你日日住在我這裡。可明眼人都看得出，還是你姨娘對你的關注最多，說起來，也是我疏忽了。只是既然呂姨娘對你百般照顧，怎麼就忘了提醒你，今兒不適合外出呢？」

　　謝雨馨的瞳孔瞬間放大。嘴唇死死地咬住，咬出了深深的齒痕。

　　真的是姨娘？！他們知道葉曼玉的失蹤跟姨娘有關？

　　可她剛剛分明沒有見到姨娘呀。若是當真讓謝家人發現了端倪，不是應該嚴刑逼供姨娘將葉曼玉弄到哪裡去了嗎？自己這個女兒，不正可以用來撬開姨娘的嘴嗎？

　　謝雨馨身上一陣陣發冷，只覺得從心口處開始，流出來的血都是冰冷的。

　　張開嘴，謝雨馨的嘴唇一直在顫抖，「母親……，我，姨娘呢？」

　　三太太回過身，嘴邊是淺淺的笑容，「剛剛忘了說了，你以後，就可以一直住在我院子裡了，至於呂姨娘……，謝家，再沒有這個人了。」

　　謝雨馨耳朵裡嗡嗡地響，她覺得在葉曼玉馬車裡的話可能要印證了，她的身子果然是極度不舒服。

　　眼前發黑，謝雨馨沒怎麼抗拒就昏了過去，也許等她醒來，就會見到姨娘在她床邊候著，面帶擔憂之色……

　　******************************

　　曼玉的腦仁一陣一陣疼，胃裡不時翻攪上來的噁心，需要用很大的意志力才能壓下去。

　　她的口鼻之處，還殘留著迷藥的味道，熏得她昏昏沉沉。

　　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采薇被人捆了手腳，塞了嘴巴扔在那裡。

　　小丫頭還沒有醒，看來藥下得比自己還要重。

　　曼玉覺得自己已經很小心了，她提防著有人對她不利，並沒有在夥計的指引下去二樓的隔間，而是要求就在堂裡交易。

　　跟她交涉的夥計滿是為難，最後卻也答應了，讓曼玉主僕坐下稍作休息。

　　曼玉在金翠軒裡連一口水都沒敢喝。

　　還是太魯莽了，曼玉心想，她雖然從謝雨馨的情緒裡看出了可能會有變故，只是她覺得應該也是能夠規避掉的，畢竟是在公共場合，只要自己多加小心便可。

　　可是誰能想到，就有人敢光天化日之下造成混亂？

　　金翠軒可是尋常人家進不來的，門口有會功夫的夥計看守著，還配了數個看著就很蠻橫厲害的護院，曼玉到現在都沒明白，那幾個流民是如何硬闖進來的。

　　金翠軒裡頓時響起驚叫聲，這幾個流民的穿著打扮太專業了，渾身散發著邋遢和猥瑣，手裡還有棍子在空中揮舞，瞧著駭人無比。

　　閨秀們帶出來的婆子丫頭開始跟無頭蒼蠅一般想要護主，又懼怕流民手裡的棍子，一時間，金翠軒裡人影攢動，曼玉主僕被擠過來擠過去，擠到了後邊。

　　然後，曼玉的記憶裡就剩下噁心的迷藥味道。

　　曼玉的身子僵疼，她用手揉了揉太陽穴，讓腦子清明一些。

　　自己沒有被綁起來，而且躺的地方雖然不怎麼樣，但好歹也是張床。

　　將她們綁來這裡的人，看來是顧忌自己的身份的。

　　並且應該不只是為了求財，若是那樣，那她該跟采薇一個下場，所以也許暫時，她是安全的。

　　曼玉深深地呼吸，企圖讓冰冷帶著些許異味的空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起碼暫時安全不是？她現在必須要知道為什麼會有人綁架自己，他們想要做什麼。

　　自己得要降低對方的戒心才行。

　　曼玉這會兒居然很慶幸自己才這麼點大，小丫頭在恐懼之下說的話，更能夠讓人相信對吧？

　　「啊啊啊！采薇！采薇你怎麼了！嗚嗚嗚嗚。救命啊！有沒有人啊！」

　　曼玉下了床，跪坐在采薇的身邊，扯著嗓子猛喊，然後一邊輕輕地推搡采薇的身子，一邊驚恐不止地發抖痛哭。

　　門很快就開了，背著光走進來一個男子，個頭挺高。只是因為光線的原因。曼玉看不清他的樣子。

　　曼玉將布滿了恐懼淚水的小臉抬起來，「嗚嗚嗚，救命啊。我的丫頭是不是死掉了？」

　　葉向傑心裡一動，綁回來的時候就知道這個小丫頭長得不錯，沒想到這麼小的年紀，居然能哭出梨花帶淚的楚楚動人。

　　若是待她張開了。還不知道會怎樣一番傾國傾城呢。

　　只是年紀太小了，看樣子也什麼都不懂。居然跟自己求救，葉向慕到底是怎麼教養女兒的？居然教出這麼一個不諳世事的懵懂小兒？

　　不過……，這樣興許更加省時呢……

　　「你放心，她不會死的。只是睡得有些沉。」

　　「真的嗎？采薇真的不會死？」

　　曼玉的臉上透出了驚喜，轉回頭看向仍舊一動不動的采薇，伸出一隻手去輕拍她的臉蛋。「采薇你醒醒，快醒醒啊！」

　　葉向傑暗自嗤笑一聲。還真是挺呆的，跟葉向慕一樣。

　　「行了，她一會兒睡夠了自然會醒的。」

　　葉向傑走進來，在曼玉的面前站定，高高的身子無形透著壓迫感，曼玉卻堅持著沒有往後，而是仰高了頭，盯著他看。

　　這人的眉眼長得居然不錯，年紀比自己的父親要大一些的模樣，瞧著自有一股風流的神韻，只是眼底帶著一些青色，看樣子也真是風流成性。

　　是葉家人。

　　曼玉立刻判斷出來。

　　此人的面容雖然跟葉向慕並不是太相像，但仔細去看，卻又有不少地方讓曼玉有些熟悉。

　　葉向傑被曼玉透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有些不善地皺起了眉頭，看到曼玉跟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立刻將頭低下去。

　　這種單純的小丫頭簡直太好糊弄了！

　　葉向傑扯起了嘴角，蹲下身去，嘴邊是一抹善意的笑容。

　　「你不用怕，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從京城來的葉家小姐，對不對？」

　　曼玉亮晶晶的眼睛又抬了起來，用力地不停點頭，然後睜大了眼睛，「您怎麼會知道？是您救了我們主僕嗎？」

　　「當然，若不是我救了你，你們主僕又怎麼會安然無恙在這裡？你是我繹，我們葉家不會坐視不理的。」

　　葉向傑看到曼玉立刻就充滿感激和驚喜的表情，心裡還是有那麼一些成就感的，雖然只是忽悠個不滿十歲的小姑娘……

　　曼玉趕緊將臉上的淚痕擦掉，「您是葉家人？我們主僕已經安全了？太好了，菩薩保佑，那您將我送回謝家嗎？這麼長時間了，錢嬤嬤會擔心的。」

　　曼玉委屈地扁著嘴，臉上的表情很是擔憂。

　　「謝家？你是我葉家的人，為何要去謝家？」

　　「我、我也不知道……」，曼玉低下了頭，「嬤嬤說我只能住在謝家，我提過一次的，可是被嬤嬤狠說了一頓，……嬤嬤罵起人來很兇的……」

　　曼玉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幾乎要哭出來。

　　「她敢！」

　　葉向傑的表情變得扭曲起來，那日在謝府受到的屈辱，讓他恨不得將錢嬤嬤這個倚老賣老的老東西砍成十段八段！老刁婦嘴巴確實不饒人，葉向傑立刻對曼玉的話，又信了幾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0:58 PM

第五十三章　救命草

　　「你放心，她不過是個葉家的奴才，她憑什麼敢罵你？！」

　　「嬤嬤是祖母身邊的老人，我不敢……」

　　「沒什麼不敢的，你就安安心心住在葉家，我是你的大伯伯，葉家，可是盼著你來盼了很久了。」

　　在葉向傑的注視下，曼玉很乖巧地叫了他一聲大伯伯，表情溫順，卻略顯些木訥。

　　葉向傑完全不在意，木訥好啊，木訥的才聽話。

　　「餓了沒？你被壞人抓去，我們可是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將你救回來，一會兒讓你大伯娘給你換個舒服的地方，先吃些東西。」

　　葉向傑功成身退，想要站起來的時候感覺衣擺被輕輕牽住。

　　他低頭一看，曼玉的一隻小手只敢拎著他的衣角，見他看過來才鼓起了勇氣的模樣，「大伯伯，您能幫我把采薇的繩子解開嗎？我不會……，采薇一定很難受的。」

　　「哦，是大伯伯疏忽了，回來得太匆忙，又忙著繼續去抓綁了你的壞人，倒是忘了你的丫頭。」

　　葉向傑似乎剛看到一樣，有些虛假的解釋了一下，又蹲下去迅速給采薇鬆綁。

　　這業務倒是挺熟練的呀，曼玉心想，臉上卻滿是驚恐，「大伯伯，到底是什麼壞人想要抓我？我、我才到綿延不久，怎麼會有人要抓我呢？」

　　葉向傑將采薇嘴裡的布取下來隨手扔在一旁，用手拍了拍曼玉的頭，「你呀，還太小，有些歹人給你一筆錢，然後再將消息放出去。再讓壞人把你抓住了，那些錢，可不就是歹人的了嘛。」

　　說完，葉向傑留下滿臉震驚的曼玉走了出去，自己說的已經十分不含蓄了，就算年紀小，也是能明白「歹人」究竟是誰了吧？

　　***********************************

　　曼玉在采薇的身邊坐著。一直到她醒來了。都保持著一個姿勢。

　　過不了多久，果然有人來將她們請到另一個院子裡，非常非常地隱秘和偏僻。曼玉覺得若是她和采薇死在這兒了，也許都沒什麼人能找得到。

　　每日會按時送來吃的，雖然沒有在謝家吃的精細，卻也葷素搭配。口味不錯。

　　葉向傑再來的時候，比曼玉第一次見他更有氣質。也更容易讓人信服他是葉家的大爺。

　　「侄女兒這幾日過得可好？」

　　曼玉皺了皺眉，有些小女兒的嬌羞，「大伯伯，葉家的廚娘做東西不好吃……」

　　葉向傑一愣。頓時笑了出來，「好，大伯伯知道了。一會兒就換了她，京城裡來的小丫頭就是嘴刁。」

　　曼玉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過了一會兒又抬起來，「大伯伯，為什麼我都沒有見過葉家的其他人？以後，玉兒就一直住這兒嗎？我的東西都還在謝家呢，裡面有錢嬤嬤不知道的我偷偷準備給葉家的禮物……」

　　「……」葉向傑面對曼玉天真爛漫邀功的表情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昨日跟葉家其餘的兄弟碰了頭，他們還都不信葉曼玉能蠢成這樣。

　　真應該讓他們親自過來看看，這種從內心散發出來信任和天真，若是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能做得出來，那只可能她的身體裡藏著個妖孽！

　　「呵呵，侄女兒有心了。」

　　葉向傑此時對曼玉再無懷疑，這般好利用的小丫頭，讓他們省了多少事兒？

　　「哎，只可惜……」，葉向傑嘆了口氣，表情變得憂鬱，「葉家的人這會兒都自顧不暇，便是想要好好兒款待侄女，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曼玉歪了歪腦袋，眼睛眨巴眨巴沒有聽懂的樣子。

　　「是這樣，葉家最近被人誤會了，這不，正忙著解釋呢，可是那人脾氣不太好，根本不聽葉家的解釋，大家都忙這事兒呢，有些怠慢了侄女。」

　　「不礙事的，玉兒不會介意的。」

　　曼玉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臉上儘是乖巧，「葉家的事情才是重要的，大伯伯你們不用管我，若是玉兒能幫得上忙就好了。」

　　「呵呵，侄女果然是個懂事的害孩子，只可惜，你也幫不上什麼忙，你也不可能會認識蘇家那個不可一世的二公子。」

　　「……」曼玉的表情一怔，葉向傑時刻關注著她，見到她這樣心中不免一喜，卻沒有看到曼玉垂在桌下的手，用了多大的勁攥著椅墊。

　　「蘇家的……二公子？」曼玉歪著頭，臉上有些茫然，「大伯伯說的……可是蘇封蘇公子？」

　　「就是他，侄女是怎麼知道的？」

　　曼玉忽然無臉，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瞞大伯伯，玉兒是一路跟蘇封公子來綿延的，蘇公子跟我家略有些淵源，又恰巧一路同行，可是蘇公子怎麼會誤會了葉家？」

　　葉向傑心裡踏實了一半。

　　果然葉曼玉和蘇封是有關係的，並且聽著似乎還有些親近，不然她為何會紅了臉？

　　太好了，若是蘇封能對葉曼玉有一些在意的話，也許他們葉家的這場劫難就好過得多了。

　　更何況曼玉的手裡有那筆嫁妝，雖然挺可惜的，不過就是因為所有人都會心動，蘇封又如何能夠抵擋得住誘惑？

　　「這個誤會……，哎，一言難盡啊，侄女當真跟蘇公子是舊識？那真是太好了，葉家的人壓根見不到他，於是只能任由誤會越來越大。」

　　「這簡單呀，爹爹說了，誤會只要解開就成了，你們可以跟蘇公子說說看嘛，他……，他並不是不講道理之人。」

　　曼玉又低下頭，葉向傑心中一陣喜意。

　　「不若這樣，侄女書信一封讓蘇公子來葉府一聚，興許侄女說的話，他肯聽呢？」

　　「玉兒……，玉兒不會寫……，母親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不過，玉兒身上有這個，蘇公子一看便知。」

　　曼玉從腰間的荷包裡取出一個玉佩遞過去，面上仍舊泛著紅。

　　葉向傑接過去，玉佩質地雖然沒有他預想得那麼好，卻也算是溫潤，雕著一尾鯉魚，一瞧就是男子所佩，難道是蘇封贈給葉曼玉的，若果真如此，就太好了……

　　****************************************

　　待葉向傑拿著玉佩匆匆離開院子之後，采薇才得以進屋。

　　她見曼玉長時間坐在椅子上不動，趕緊上前，卻發現曼玉將身下的椅墊硬生生摳出了一個窟窿。

　　曼玉抬起眼睛，裡面平靜地怕人。

　　「又是他，上輩子也是他欠我，為何這輩子還要受他的拖累？！」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

　　采薇急得眼淚都要下來了，小姐怎麼好好兒地說起了胡話來？

　　采薇醒來之後，曼玉就告訴她她們被葉家人給救了，采薇雖然對葉家人不喜，可人家畢竟救了自己，這份恩情她自然記得。

　　於是這幾日對葉家的人都格外地客氣。

　　除卻見不到其餘的人，送來的東西都是不錯的，興許再過個幾日，謝家就會來人接她們了吧。

　　可小姐怎麼忽然不對勁了呢？什麼前世今生的，聽著太嚇人了！

　　曼玉回過神，伸手抹了一下采薇臉上的淚水，「沒什麼，我說著玩兒呢，別哭了。」

　　「小姐，這可不能隨便玩的。」

　　采薇哭得更凶了，曼玉這才慌了神，連聲地安撫她的丫頭。

　　剛剛給葉向傑的玉佩，確實是從蘇封那裡拿來的，不過，也只是跟他身邊的侍從小七要的。

　　當初下了船，來綿延的路上，一路都是不太好走的路，小七也不知道怎麼走神了，居然扭了腳，可讓蘇封給罵呆掉了。

　　說什麼這種地方居然能扭了腳，他怎麼不把脖子給扭掉？

　　小七異常委屈，脖子扭掉人不就死了嘛，少爺也忒狠心了。

　　隨身帶的傷藥似乎不太有效果，小七便厚著臉皮過來曼玉這裡求助。

　　曼玉那天也是心情好，還正巧在山坡上看到了蛇接骨草，又叫樹三七，通經活絡、消腫止痛，專治跌打損傷、軟組織挫傷，內用還能醫治支氣管肺炎、肺結核等，特別有療效。

　　曼玉便讓人去採了來，讓小七搗爛了敷在扭傷的地方。

　　敷藥的時候，曼玉興緻好，就給他說了有人那蛇接骨草當做救命草，畢竟肺結核可是很兇猛的，可不就是救命草嘛。

　　「葉三小姐，您是拿救命草給小的療傷啊，小的真是三生有幸。」

　　「嗯，我也這麼覺得的，不過該要的報酬還是要的。」

　　曼玉其實也只是跟小七逗著玩兒，沒想到小七居然這麼實誠，說這塊玉是當初蘇封賞他的，算得上他全身最貴重的東西了，非要塞過來給她。

　　曼玉當時都詫異了，蘇封那個德行，身邊居然能養出這麼老實的人，不科學啊！

　　救命草，見之性命有救……

　　希望小七那腦袋靈光些，能夠回想起扭傷時惱人的疼痛吧。

　　***********************************

　　也不知道葉向傑這封信是如何代寫的，兩日之後，他過來告訴曼玉，蘇封答應來葉家了。

　　「這都是侄女兒的功勞，大伯伯早看出你的不凡，跟蘇家的公子真真是天作之合。」

　　曼玉的臉紅得都要黑了！坑著頭死活不肯抬起來，她怕自己眼中殺意太明顯，穿幫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1:02 PM

第五十四章　祭品

　　很快，有人給曼玉捧來了華美的衣裳，又抬來了熱水和花瓣。

　　采薇服侍曼玉沐浴的時候，曼玉有一種身為祭品的錯覺。

　　香噴噴閃亮亮的出場，曼玉總算見到了葉家除了葉向傑以外的人。

　　錢嬤嬤以前給曼玉科普過，但她沒聽懂，主要古代的家族關係太複雜也太多了，這不能怪她。

　　不過眼前的自稱是她爹爹葉向慕兄弟的人，那關係基本都離得比較遠。

　　葉曼玉在沒來綿延之前，只知道爹爹有一個弟弟，和一個已經出嫁的姐姐，這一個個跟自己認親的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不過曼玉的表情倒是毫無破綻，懵懂地人家讓她叫什麼她就叫什麼，木訥乖巧的樣子，看得大家都舒心。

　　就是有些奇怪蘇封這個催命鬼是眼殘呢，還是只是單純地只是喜歡漂亮的？

　　這個丫頭的性子也太呆板了些，怎麼就能入了蘇封的眼？就憑著這張美麗的臉？沒想到蘇封居然是這麼膚淺的人。

　　要知道以感情麻痹蘇封這一招，他們可是早就用過了。

　　不管是葉家嬌養得性子討喜或清高的，還是花了銀子找的，那統統一點兒都不管用，原來蘇封好這口？

　　「侄女兒啊，你看看，這裡的可都是你的長輩，葉家在綿延這地兒已經好幾代了，蘇公子也不知為何會對我們葉家有所誤解，在綿延的都知道，我們葉家最是樂善好施，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葉向傑語重心長地給曼玉洗腦。

　　曼玉都不用他費事兒，自己就給自己洗好了。

　　「大伯伯請放心。您是玉兒的救命恩人，我定然會跟蘇公子說個明白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葉向傑慈愛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潔的下巴，真是讓人無比省心。

　　若當真蘇封喜歡這樣的，唔……，還真有些困難，畢竟這麼「單蠢」的小丫頭。可遇而不可求……。裝也是裝得不像的。

　　蘇封答應第二日來葉府，曼玉這一個晚上過得是相當舒心，似乎吃食也真的換了廚子一樣。

　　葉家還怕她無聊。送來了一盒子小玩意讓她打發時間。

　　曼玉一個一個拿在手裡瞧了，又一個一個放回去。

　　她不知道葉家哪裡得罪了蘇封，只不過，以她前世對蘇封的了解。除非達到他的目的，否則。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曼玉從不認為蘇封會因為她而對葉家手下留情，只不過，這事兒是他惹出來的吧？憑毛自己要成為犧牲品？

　　如果曼玉沒有自己給自己抹黑裝呆，而是上來就認定葉向傑是綁架她的兇手。再義正言辭譴責一番……

　　那對不起，葉家既然能用迷藥將一個小女孩子迷暈了帶過來，就沒有他們下不了手的事情。

　　到時候她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曼玉都不願意去想象。

　　蘇封好歹是有些本事的，他也不怕跟葉家正面交鋒。到時候自己直接帶著采薇往蘇封那邊衝過去，是不是獲救的機率會大一些？

　　*******************************************

　　如何才能成功地躲到蘇封的背後去，曼玉想了一個晚上。

　　以至於做得夢都是光怪陸離的，還一直都是動作戲，被人追了一個晚上。

　　早上眼睛一睜，夢境都忘得差不多了，腦子裡面能記起來的，只有蘇封那張倒霉的大臉！

　　葉家送來了可口的食物，待她用完之後，又領著她們主僕去了前邊兒。

　　錢嬤嬤沒給曼玉說過葉家現在的情況，估計她也不甚清楚，畢竟離開綿延這麼些年了，誰能知道？

　　可曼玉現在倒是有點兒明白了葉家為何會對祖母的嫁妝那麼垂涎。

　　葉家跟謝府是一點兒不能比的，小道兩側的樹木草叢，生長得毫無章法，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人打理了。

　　院子裡的迴廊影壁，邊邊角角都有殘破的痕跡，別說是賞玩的物件兒了，破成那樣都沒有修補，葉家應該是沒有錢了。

　　帶路的小丫頭一句話也沒有跟曼玉說，她們身上穿的衣裙也是瞧不出有多光鮮，怪不得葉家會丟掉臉面去謝家鬧，只是，蘇封找葉家的麻煩，又是為什麼呢？

　　曼玉被帶到一個院子裡，從院子外面開始，她就注意到周圍有不少人在走動，腰間似乎還都帶著刀。

　　……，葉家這是要甕中捉鱉啊。

　　曼玉隨著丫頭走了進去，甕中捉鱉……，到底誰是鱉？她心裡是一點兒懸念都沒有。

　　葉家的這些人會這麼容易相信她的表現，不過是因為不了解她，同樣，他們要是能多了解了解蘇封，估計就不會這麼輕易地做這樣的安排了。

　　「侄女兒，來來來，過來坐。」

　　葉向傑的心情十分好，今兒是個好日子，讓他們葉家焦頭爛額、擔驚受怕的事情，總算是要結束了。

　　葉家的人也都不是傻的，要說蘇封會為了一個小丫頭片子饒過葉家，他們自己也不相信。

　　只不過，蘇封居然肯答應來葉家，有這個結果已經夠了。

　　從京城到綿延的一路上，不過是因為蘇封太過於戒備，才會讓他平安抵達綿延。

　　本以為這一路上的襲擊能讓蘇封警惕起來，不要輕舉妄動，讓葉家能夠得到喘息的時間，可誰料到蘇封就是個瘋子！催命鬼！

　　動作迅速地將葉家殘存的基業弄垮了不說，葉家好不容易從打擊中緩過來的關係，也被他順藤摸瓜找出來了不少。

　　這些關係對葉家來說是救命稻草，可對蘇封、對當今聖上來說，就是能將葉家勒死的證據！

　　絕對不能讓蘇封活著回去。

　　葉家的人都有著這樣的覺悟。

　　可惜，蘇封如此狡猾，他自己根本就不露面，讓葉家空有覺悟，卻找不到使力的地方。

　　於是葉家人便將主意打到了葉曼玉的身上。

　　他們不是同船共車來到綿延的嗎？蘇封居然會跟人一起同行，這本就是一件奇特的事情。

　　更何況葉曼玉又獲得了那筆嫁妝，讓她在葉家的眼裡，瞬間變成了一顆留著油的白胖包子。

　　原本葉家的打算，是將葉曼玉囚禁起來，用她身上的信物，或是她丫頭身上的什麼零件兒送去蘇封和謝家。

　　只是沒想到，都用不著那麼費事兒，這個從京城來的葉曼玉小姑娘直接就主動地送了信物，去將蘇封給請來了。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呀！

　　葉向傑滿臉慈愛的笑容，招手將葉曼玉叫到身邊，過了今日，只要除去了蘇封這個隱患，就算皇上再派人來綿延，相信他們早就已經用葉曼玉得到的那筆嫁妝粉飾太平了。

　　這個小丫頭簡直就是他們葉家的福星！

　　「嘖嘖，不愧是我們葉家的人，長得就是標誌，也就我們葉家能夠養出如此水靈的丫頭了。」

　　曼玉垂著頭，秀秀氣氣地給葉家的長輩們行禮，見他們都滿臉喜色的模樣，居然有些同情！

　　天真，太天真了！饒是可以算是兩世為人，自己也極度不願意跟蘇封扯上關係好嗎？別看蘇封現在長得還挺嫩的，殘暴冷血那可是從骨子裡就帶著的，希望這些人能夠笑得時間長一些吧……

　　「侄女兒，一會兒見著了蘇公子，你只需要坐著就成，剩下的交給伯伯們。」

　　「那、那蘇公子……，不會有危險吧？」

　　葉向傑「哈哈」笑了起來，「你放心，伯伯們心裡有數的。」

　　危險？那肯定是不會的，他們就從來沒想過要放蘇封出這個門！

　　****************************************

　　蘇封出現在葉家的時候，著實讓曼玉嚇了一跳，因為他就這麼進來了，身邊只有一個慣常伺候的小七陪著。

　　這也太囂張了吧？！好歹是葉家！他當真一點兒也沒放在眼裡！？

　　「哈哈哈，蘇公子安好，蘇公子果然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信上寫了讓您一個人前來，蘇公子當真很守信。」

　　葉向傑卻對眼前的情況十分滿意，看來葉曼玉在蘇封那裡還是有些分量的。

　　敢一個人前來，光是這份氣度都知道這個傢伙日後定然不得了，只是，還是太年輕啊！

　　蘇封從進來之後就看著葉曼玉，看著她乖巧地坐在那裡，眼睛垂著，卻也能瞧見眼珠不斷地在轉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蘇公子，今日請您來葉府，也是情非得已，蘇公子前些日子的所作所為，讓葉府很是困擾，只是沒想到蘇公子跟我們葉家的女兒是舊識，光是這層關係，蘇公子的舉動，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葉向傑大擺出大人有大量的姿態率先說話，左右蘇封今日是逃不掉的，做做樣子過過癮，這滋味鐵定不錯。

　　誰知蘇封壓根兒就沒有搭理他，仍舊盯著曼玉。

　　曼玉抗著視線的壓力抬起頭，卻是轉過去看向葉向傑。

　　「大伯伯，玉兒也是葉家的子女，你們能放過我嗎？」

　　葉向傑猛地一愣，沒有反應過來，然而他卻覺得，面前個子小小的小丫頭，面上籠罩著的那層木訥卻消失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1:16 PM

第五十五章　呼哨

　　曼玉怎麼可能會願意一直保持著那樣？雖然她不願意，可蘇封是她唯一能脫離葉家的機會。

　　她是個小姑娘，手無縛雞之力，再有思想，面對已經從心裡將她視為物件的人，也是派不上用場的。

　　葉向傑毫無反應的表情並沒有打擊曼玉，因為她也就是隨口問問的。

　　轉回頭，曼玉的表情嚴肅認真，「一路上的那些危機，我就不計較了，這也是你惹出來的，你得把我救出去。」

　　「小姐……」

　　采薇無比擔心地開口，葉家眾人的表情變得好可怕，她的身子都已經在發抖了。

　　「嗯，還有我的丫頭。」

　　曼玉補充道。

　　「哈哈，救出去？就憑他隻身一人？」

　　葉向傑找回了聲音，只是嗓音還是略顯得乾澀，「小丫頭，你太天真了，讓大伯伯教教你，這種時候，你就該表現得更加聽話乖巧才對，這樣，以後你在葉家的日子才會好過一點兒。」

　　曼玉死死地盯著蘇封，看到他平靜無波的表情，從走進來開始就是這副樣子。

　　小七手裡捏了把汗，少爺不會真對葉三小姐見死不救吧？他可是記得少爺見到那封信和玉佩時候，面上嫌棄的表情。

　　「蘇少爺，我們葉家想要的也不多，只要你不再針對葉家，不再查那些前塵往事，咱們又哪兒有什麼恩怨？你說是不是？」

　　「玉姐兒又出落得如此好，日後說不好會怎麼樣，不若都退一步，這樣對大家都好，蘇公子以為呢？」

　　蘇封好看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讓他的臉龐顯得溫和謙順，然而曼玉心裡卻是一緊。

　　她始終不明白怎麼本性這麼惡劣的人會有這麼好看的笑容，老天造他的時候是不是腦袋秀逗了？

　　「對大家都好？」蘇封的聲音乾淨柔和，「葉家果然如傳聞中一般愚蠢之極，你們以為，葉家還能好得起來？」

　　「放肆！」葉家有人怒吼了出來，「黃口小兒口出狂言！你也不看看你現在的處境！死到臨頭還敢大放厥詞。真是無知！」

　　蘇封慢慢地走到一旁。旁若無人地坐下，姿態優雅地好似這裡是他家一樣。

　　「處境？你們以為我是什麼處境？葉家這種破落戶，我會放在眼裡？」

　　葉向傑忽然緊張起來。起身去窗戶旁張望，卻並沒有瞧出有哪裡不妥的，他們安置的人仍然盡忠職守地將整個院子包圍了，今兒哪怕蘇封變成了一隻蒼蠅。也定然讓他飛不出去。

　　「呵，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也罷，就讓你過過嘴癮。」

　　葉向傑放鬆了表情從窗戶旁邊走回來，再看向蘇封的時候，眼神裡都帶著憐憫。

　　他正想再說兩句諷刺的話。卻不妨被曼玉扯了扯衣角。

　　「大伯伯，早上的膳食似乎有些不妥，玉兒能去後面更衣嗎？」

　　葉向傑又怔了怔。不對啊，葉曼玉怯懦的感覺怎麼又回來了？剛剛不是這樣的啊？

　　曼玉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葉向傑。看得他差一點兒就要應下了。

　　「不行，現在誰也不能出這個屋子！」

　　旁邊葉家的三爺冷冰冰地開了口，口氣僵硬地絕了曼玉的念想。

　　之前也是這個人，對曼玉的乖巧蠢笨最為懷疑。

　　「大哥，跟他廢什麼話，不過一個毛頭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直接絕了隱患不就成了。」

　　葉三爺見不得葉向傑磨蹭，在他看來，只有徹底讓蘇封開不了口，他們葉家才算是暫時變得安全。

　　曼玉「嘖」了一聲，她真不想待在這裡啊，一會兒還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呢，萬一被傷及無辜怎麼辦？

　　葉向傑這會兒也醒悟過來，自己確實是有些得意忘形了，覺著蘇封不可能逃脫得掉，所以想要逗他一逗，沒想到，卻是差點被蘇封的姿態給嚇到。

　　「侄女兒，大伯伯也不願意的，不過，既然你的小如意郎君不肯放我們葉家一條生路，他咎由自取的道選擇，大伯伯也無能為力。」

　　葉向傑對著曼玉做出很為難的姿態，然後面容一狠，口中打出來一個呼哨。

　　曼玉注意到蘇封聽到「小如意郎君」這幾個字的時候，一邊的眉毛微微挑起，眼中的揶揄讓曼玉差點暴脾氣。

　　「大伯伯，這麼可怕的話，您以後還是別說了吧，玉兒年紀小，受不得驚嚇的。」

　　葉向傑沒在意曼玉說了什麼，他的注意力都在屋子的門上，一會兒那些人就會拿著刀衝進來，將蘇封捅成馬蜂窩，自己該擺出一個什麼樣的表情才好呢？

　　「大哥……，不對勁。」

　　葉三爺忽然皺起了眉頭，外面什麼聲音都沒有，安靜得讓他心慌。

　　葉向傑再次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往外看去，那些死衛仍舊在他們應該在的地方，莫非，自己剛剛打的呼哨他們沒聽見？

　　葉向傑將信將疑地再次打出呼哨，卻仍舊沒有看到有任何人有舉動。

　　這時，蘇封的聲音慢慢地在他耳邊響起，「葉家大爺，您這是在做什麼呢？若是想練習呼哨的話，在下倒是可以教教您的。」

　　說著，從蘇封的嘴裡緩緩響起一聲悠揚的、絲毫沒有任何壓力的哨聲，葉向傑卻瞪大了眼睛，渾身從毛孔中擠出無數的汗水。

　　為什麼他們葉家用最後的家底養出來的死衛會響應蘇封的哨聲？

　　為什麼他們會衝進屋子裡用兵器對著葉家的人？

　　這怎麼可能？蘇封……，他如何能做到這樣？！

　　曼玉這會兒心裡特別想罵娘，特別特別想用粗俗猥瑣的話來表達她此刻的心理活動。

　　在蘇封的哨聲響起的同時，她的頭髮就被葉三爺一把揪住了，隨後一柄長刀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泥馬有本事你們用刀去捅對面的人啊！欺負她一個弱女子詛咒你們生兒子沒屁眼你們信不信！

　　可是，刀刃貼在皮膚上的感覺，讓曼玉壓根沒辦法說話，她怕聲帶一震動，震下來一汪血……

　　「小姐！小姐……！」

　　采薇被葉三爺一腳踢到旁邊，身子撞上了桌子，似乎是硌到了桌角，疼得說話都抽著氣，可仍舊眼淚汪汪地想要爬過去保護曼玉。

　　「蘇公子，說了請您一個人來葉家，您這可做得不厚道啊。」

　　葉三爺的聲音陰測測的，從曼玉的頭頂傳來，讓她感覺到像皮膚上有蟲子在爬的森冷。

　　曼玉不斷調整呼吸，希望葉三爺的手能穩著點兒，別一個哆嗦給她拉出一道口子。

　　「難道我不是一個人來的？」

　　看到曼玉被人用刀架著，蘇封的臉上仍舊能保持著和煦淡然的笑容，「這些人，可都是你們葉家的人，莫非你們忘記了？」

　　「少廢話！我不管你是怎麼做到的，讓他們散開！否則，這丫頭會比我們任何人都先死！」

　　曼玉的眼睛挪到蘇封的臉上，她雖然對蘇封沒有抱太大希望，只是好歹他們相識一場，又沒要他放過葉家，不過是臨時給他們跑一跑而已，他不是最享受追逐的樂趣嗎？

　　「我似乎記得，你手上提著的姑娘，也是姓葉的，你們葉家自相殘殺，跟我有什麼關係？」

　　蘇封勾著嘴角，彎彎的弧度讓人感覺他似乎心情很好，好像只是在跟他們拉家常一樣。

　　只是葉三爺卻知道，這人說的是真的！

　　他的眼睛裡一點溫度都沒有，小小的年紀居然有這般陰冷的眸子，他是真的不在意自己手裡的葉曼玉。

　　曼玉的脖子上一陣刺痛，隨即只能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浸濕了她的衣領。

　　視覺效果應該很好吧，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了。

　　耳邊是采薇撕心裂肺的嘶吼，曼玉覺得很感動。

　　果然蘇封是沒有心的，同情心、慈愛心、善心……，不過，也不是沒人為自己難過不是嗎？重生一遭也算是賺到了。

　　葉三爺的手抖得不厲害，傷口並不深，只是看著觸目驚心罷了。

　　曼玉想著反正都已經流血了，她也就不在意多流些。

　　「我死了以後一定會詛咒你們的，詛咒你們下雨被雷劈、走路被車撞，你們怎麼不去外面用刀對砍拼個你死我活？有我什麼事兒啊！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倒霉的事情！」

　　蘇封歪了歪頭，曼玉充滿了情緒的眼睛在他眼前一晃一晃的，亮得怕人。

　　她是真討厭自己的吧？蘇封心想，曾幾何時，他還以為這不過是曼玉以退為進的做法，只是為了吸引自己罷了。

　　這世上除了蘇家的那個女人，怎麼會有其他女人不喜歡自己？

　　原來，還真是有的。

　　曼玉都要哭了，早知道她就該死撐著不來綿延的，也就沒有後面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在京城了不起跟葉曼璟和太太魚死網破，也能算得上酣暢淋漓，就算自己年紀小靠山弱，最後只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那也算努力過了，為前世的葉曼玉出了氣。

　　可這算什麼？！被最不想接近的冤家牽連枉死，特麼她這一世就是來給蘇封做墊腳石的？！還是個什麼作用都沒有起到的墊腳石！她太冤枉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1:25 PM

第五十六章　絕招

　　曼玉的胸膛起伏，心中的憤怒像是要爆出來一樣，她半個肩膀的衣服已經都染紅了，失血讓她的腦子發沉，指尖也變得冰涼。

　　葉三爺的臉色比起曼玉的，居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自己手裡的人質，蘇封居然毫不在乎，從屋子外面衝進來的死衛，手裡的刀都泛著冰涼的光澤，只待蘇封一聲令下。

　　他們葉家準備好對付蘇封的手段，卻莫名其妙成了對付葉家的利刃。

　　葉向傑想不明白，這怎麼可能？蘇封如何能夠無聲無息地讓葉家的死衛倒戈？他想不通，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葉向傑頹然地在椅子上癱坐下來，葉家完了。

　　光是蘇封臉上的這份鎮定悠閒，就讓葉向傑後悔莫及，這樣的人，他們居然以為可以輕鬆地將他滅口，可以為葉家爭取出機會。

　　原來原先蘇封對付葉家的那些手段都只是幌子？蘇封也跟他們一樣，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給葉家留活路？

　　他怎麼敢！

　　曼玉感覺到心慌、乏力，她的頭很暈，並且在出冷汗，失血量應該已經超過了八百毫升。

　　她的傷口沒有得到任何處理，脖子上的刀也仍舊緊貼著，再這樣下去，她會暈厥休克，這裡也沒有個懂急救的人在，她是不是就要命絕與此了？

　　真特麼地悲催！曼玉的頭昏沉沉的，怪不得原主不肯接受重生，感情兒不管靈魂是誰，葉曼玉的命運都是個悲劇？

　　曼玉想著就這麼算了吧，反正也算是多活了這麼一陣子，尋常人還沒有這個待遇呢。人還是要知足比較好。

　　就在這時，架著她的刀忽然鬆了。

　　曼玉睜開眼，正好瞧見采薇撲過來，狠扯著葉三爺的胳膊，然後被一腳踹飛出去，葉三爺手裡的刀順勢對著采薇往下砍。

　　槽！曼玉怒了，用盡全身的力氣掙脫起來。等束縛鬆開了一些之後。她居然也沒有跑，而是直接轉身，將所有的憤怒都集中在腳上。一腳，揣在了葉三爺身體最脆弱的部位。

　　這是曼玉曾經學的防狼招數，踹出去的角度，和著力的部位都有講究的。據說能讓中招的人疼得頓時頭髮絲都豎起來，甚至疼暈過去。不過也只是據說而已。

　　曼玉沒有打鬥經驗，手裡又沒個武器，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惡毒的手段了。

　　葉三爺的身子當時就站不穩，手裡的刀也鬆脫下來。似乎想要捂一捂的樣子，又不想讓葉曼玉逃脫掉。

　　這時，那些死衛總算是動了。曼玉只來得及撲到采薇的身邊，她的面前就只剩下一片黑暗……

　　***********************************

　　再次醒來的時候。曼玉看見了熟悉的床幔，暖橘色的，讓人心情無端端的放鬆。

　　這是她在謝家的院子，這麼說，她回來了？

　　「小姐，您醒了？有沒有哪裡覺得不妥當的？大夫就在外面兒候著，讓他再給您把把脈。」

　　錢嬤嬤用小勺子沾著點水給曼玉潤了潤嘴唇，「大夫囑咐的，您不能多喝水，暫且先忍忍吧。」

　　曼玉點了點頭，這裡的大夫還是很靠譜的。

　　脖子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好了，隱隱的刺痛讓她時刻能回想起來刀刃貼在上面冰涼的觸感。

　　「采薇呢？」

　　「采薇受了驚嚇，回來病了一場，燒得厲害，這會兒大概睡了，三小姐，您被蘇少爺送回來的時候，把所有人都嚇壞了。」

　　錢嬤嬤想起來手都在發抖，渾身染血的小姐，毫無生氣地被抱回來，那樣子，宛如屍體一般，謝老太爺差點就撅了過去。

　　「讓你們擔心了。」

　　曼玉安慰地對著錢嬤嬤笑了笑，然後閉上了眼睛。

　　都過去了，她居然能夠親身經歷這樣的事情，日後足以作為震懾自己兒孫的談資了，跟他們說，想當年祖母也是刀下舔血過的，呵呵……

　　**********************************

　　從曼玉醒來以後，她的小院子就沒有消停過。

　　謝家的人排著隊過來慰問，這些女眷又都是演技派的，來一個哭一場。

　　曼玉一開始還能扮演擔驚受怕的小姑娘，見人就抖一抖，害怕地流流淚，到後來，是真流不出來的……

　　「采薇，你就去說我已經睡下了。」

　　曼玉悄聲地吩咐采薇去將人打發了，然後張嘴，將謝雨瑤舀了遞到嘴邊的金絲紅棗一口咬住。

　　「知道你怕麻煩，祖父已經交代了，偏偏就是有人不死心。」

　　謝雨瑤抽出帕子給曼玉擦了擦嘴角，「你只管歇著，六妹妹也鬧騰不了多久了。」

　　曼玉回來了謝家，謝雨馨的禁足總算是解開了，不過她的人卻是生生瘦了一大圈兒，瞧著比曼玉還要憔悴，幾乎日日要到曼玉這裡來報到。

　　「對了，那日將你送回府的蘇公子，似乎跟祖父很投緣，知道他就要離開綿延了，祖父還特意讓人給他準備了送行宴呢。」

　　謝雨瑤覺得曼玉跟蘇封的關係定然不尋常，當日可是蘇封親自將曼玉抱回來的，據說表情無比嚴肅擔憂，只不過她也沒親眼見著就是了。

　　「瑤姐姐，能不說他嗎？一提我的脖子就疼得厲害。」

　　「嗯？」謝雨瑤趕緊將碗放下，「我瞧瞧，采薇，去請大夫來看看，不是說並無大礙了嗎，怎麼又疼得厲害了？」

　　采薇沒有動，小姐這疼啊，大夫是治不了的。

　　蘇公子對小姐被挾持無動於衷，她看著都心寒，哪怕是做做樣子，小姐也不至於吃這麼大的苦頭！

　　大夫可是說了，若是不細心調養著。興許一輩子都會留下駭人的疤痕，小姐還這麼小，以後帶著這傷疤還如何許人家？！

　　*************************************

　　蘇封終是要離開了，曼玉的心裡雀躍不止，只是……

　　「蘇公子要離開綿延為何我也要去送行？我跟他一點兒都不熟的。」

　　曼玉的臉皺成了苦瓜的模樣，她自己偷偷在院子裡慶祝不行嗎？

　　「玉妹妹別鬧，祖父特意交代的。快些吧。去遲了可就不好了。」

　　謝雨瑤覺得曼玉果然還是個孩子，不管平日再懂事乖巧，也是會有小孩子性子的。她好脾氣地將曼玉拉過來，給她插了一支振翅蝴蝶的小簪子，玲瓏精巧。

　　「好了，別鼓著小臉。祖父說你們在京城就已經相識，蘇公子更是一路護送你到綿延。送送是應該的。」

　　曼玉的臉鼓得更圓，她就知道！不明所以的人誰都會以為蘇封是個難得一見的好人。

　　好個屁啊！要不是他，自己用的著護送？

　　相識一場，結果脖子上留下個疤。要再多相識幾日，這疤說不定就變成碗口大了！

　　蘇封外在的表現確實挺能唬人的，曼玉到的時候。只見他穿著玉色的衣裳，將他的臉襯得謫仙一般。溫潤如玉。

　　謝老太爺正跟他說這話，不時連連點頭，看那樣子對蘇封確實很欣賞。

　　周圍但凡是女眷，眼睛基本都黏在蘇封的身上。

　　「好，好！蘇小公子果然好見解，可惜啊，你公務在身，不便在綿延多留，否則老夫定然要跟你秉燭夜談，哈哈哈。」

　　謝老太爺鮮少有這樣的激動的情緒，蘇封仍舊笑容淡淡的，更讓老太爺心裡歡喜，不驕不躁，是個好苗子。

　　「玉丫頭來了？蘇封要回京了，你幫著送送吧。」

　　謝老太爺瞧見了曼玉只在謝雨瑤身後露出的半個身子，慈愛地朝她招了招手。

　　老爺子眼神真好……

　　曼玉心裡一邊嘀咕，一邊不情不願地站出去，卻也並沒往前走幾步，只是將整個身子站出來了而已。

　　「蘇公子一路順風。」

　　曼玉的聲音帶著些許甜糯，完美地行禮和祝福語完了以後，又縮了回去……

　　廳裡有一瞬間的寂靜，老爺子的臉也差點沒繃住。

　　讓她送送人，她一句話就完了？

　　可不就完了？曼玉低著頭，手指縮在袖子裡絞著，快走吧，趕緊走吧，今天晚上得慶祝一下。

　　「咳……」謝老太爺剛想緩解一下氣氛，蘇封忽然開了口，「老爺子，晚輩能跟葉三小姐單獨說兩句話嗎？」

　　其實這是不符合常理的，奈何蘇封說得特別光明磊落，曼玉的年紀又小，謝老太爺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曼玉暗自翻了個白眼，怎麼沒人來問她願不願意呢？

　　不過一屋子人都看著呢，曼玉也不好太表現出什麼，只得強掛著笑臉，跟蘇封往別處去了。

　　「葉三小姐的身子可大好了？」

　　「已無大礙。」

　　「如此甚好。」，蘇封站住了身子，「葉三小姐會製藥，且都是些十分難得的藥丸，日後蘇某許是會有求於你，還望葉三小姐肯出手相助。」

　　曼玉無比驚奇地笑出了聲，「我為何要幫你？」

　　「因為京城的葉家，我留下了。」

　　曼玉臉上的笑容頓時全數消失，只有跟她年紀並不相符合的冰冷，不止臉上冷，她的心都涼了。

　　蘇封是在拿葉家做籌碼？笑話，憑什麼？她憑什麼要保全前世害她慘死的人安穩地活著？

　　可那個葉家裡，還有爹爹，還有無辜且前途不可限量的哥哥，還有想讓她遠離漩渦的祖母……

　　曼玉只覺得牙齒不咬緊的話，就會讓蘇封看見在顫動，她抿著嘴，深深地看了一眼蘇封，一句話沒說，轉身離開……

　　只願他們再不要相見，或許曼玉會忘記這世上還有這麼一個讓她發自內心討厭的人罷……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1:34 PM

第五十七章　來信

　　小七跟在蘇封身後低著頭，默默地隨著少爺跟謝家的人道別，然後走上回京的道路。

　　少爺也許自己都沒注意到，他這幾日凈手的頻率變高了。

　　葉家三爺比葉向傑更加心狠手辣，他會迅速剷除一切對他不利的障礙，不管對方跟自己有沒有關係。

　　小七不知道少爺有沒有考慮過葉三小姐的安危，至少他表面上是一點兒也看不出在意的，小七就以為，少爺是真的不在意了。

　　可當葉三小姐暈過去了之後，少爺居然沒有親眼見證葉家的人全數消失，而是直接帶著葉三小姐離開了。

　　以少爺的性子，本不是這樣的，他不會相信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所以這麼重要的事情，少爺輕描淡寫地全交給他去處理，小七又糊塗了。

　　從謝家回來的時候，少爺的手上衣衫上全都沾了血跡，小七打了水給他清理。

　　少爺一洗，就洗了很久，久到水都涼透了。

　　血跡這種東西，少爺並不陌生，有時候隨手擦擦就可以了，這次卻洗了那麼久，好像沒了顏色，仍舊能感覺到溫熱和粘膩一樣。

　　「小七，葉家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都好了少爺。」

　　「該拿的證據也都拿齊了？」

　　「少爺放心，落一樣您拿小七試問。」

　　蘇封點了點頭，今兒在客棧落腳，夥計送來了較之乾糧更為可口的飯菜，蘇封才將筷子拿在手裡，卻又放了下來。

　　「去打盆水來。」

　　小七一愣，然後安靜地出去照辦了。

　　總覺得不太對勁。蘇封握了握拳頭，好看的眉毛皺了起來。

　　葉曼玉就是死了，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可那個丫頭亮晶晶的眼睛，和皮膚上染了血的樣子，總會莫名其貌地出現在他的腦子裡。

　　離開謝家之前，葉曼玉最後那個冰冷的眼神，讓蘇封心裡發顫。眼睛一閉上就能描繪出來一樣。

　　原來世上真有這麼特別的女子。

　　刀架在脖子上一滴眼淚都沒有流。被傷成那樣還能踢出致命一腳，裝乖的時候能乖得讓人麻痹警惕，卻也能有那麼凌厲的眼神和表情。

　　蘇封閉了閉眼睛。自己絕對是被憎恨了吧？

　　他的嘴角彎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憎恨也不錯，他這輩子，能有個人憎恨。已經該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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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月之後，皇宮內。蘇封站在當今皇上的跟前，將他從綿延帶回去的證據，全數捧到皇上的面前。

　　「哦？於是愛卿，就將葉家斬草除根了？」

　　皇上的眼睛微微瞇著。似乎對太監手裡捧著的東西毫不在意，隨手翻了翻，揮了揮手讓人收到一旁。

　　蘇封單膝跪下。「臣只除了綿延的隱患，京城葉家。臣卻以為全無威脅。」

　　「這倒是不像愛卿會做的判斷。」

　　「綿延一行，臣探聽到不少前塵往事，事實表明，京城葉家從一開始便沒有參與其中，然臣不敢自行定奪，還請皇上明示。」

　　蘇封的話裡不帶一絲情緒，語氣穩重沉靜，將一切交給皇上來處理。

　　「既然如此，朕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只是葉家究竟如何，暫且先瞧著吧。」

　　「皇上英明。」

　　退出來的時候，蘇封的掌心一層粘膩的汗水，讓他又無端地想起了葉曼玉染著半身鮮紅躺在自己臂彎裡的樣子，無聲無息，卻讓人移不開眼睛。

　　就當做是提前預支做藥的辛苦錢吧，蘇封抽出一條素色的絲帕，將手裡的汗漬擦拭乾凈，隨手丟給身後的小七，「扔了。」

　　想要左右皇上的心思，幾乎是不可能的，他能為葉家做的，已經儘力了，若是葉家沒能撐過來……

　　蘇封彎了彎嘴角，那只能是命了……

　　時間如梭，白駒過隙，曼玉在綿延，一待就是五年。

　　「玉丫頭，瑤兒來了信，這是給你的。」

　　花思鳳帶著丫頭進了曼玉的院子，鼻尖聞到了淡淡的藥香。

　　曼玉從屋子裡走出來，讓花思鳳眼睛一亮。

　　不管什麼時候見到曼玉，總會讓人有一瞬間的愣神。

　　淡雅素凈的衣裙，讓曼玉姣好的身形更加柔美聖潔，腮凝新荔，鼻膩鵝脂，眼如秋水，眉若籠煙，唇上一點殷紅，見人三分笑意，讓人的心都能化了。

　　「二表嬸，瑤姐姐來信了？」

　　花思鳳這才回了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不是嘛，她呀，回回來信都給你單獨封裝，就連我這個做娘的都沒這個待遇。」

　　曼玉將花思鳳遞過來的信封接到手裡，「二表嬸可是嫉妒了？我這就回信給瑤姐姐，讓她給您一次封好幾個單獨的呢。」

　　花思鳳笑起來，卻沒有離開，瑤兒有些事情，只願意說給葉曼玉知道，做娘的，對已經出嫁的女兒，那是一絲消息都不肯錯過的。

　　曼玉也懂得花思鳳的心思，當即就拆開來看了，然後將信隨手放到一旁。

　　「怎麼樣？瑤兒有沒有說什麼？」

　　曼玉搖了搖頭，「瑤姐姐說她一切安好，之前有些相處不好的小姑子就要嫁人了，反倒是跟瑤姐姐走得近了。」

　　「阿彌陀佛，那便太好了。」

　　花思鳳雙手合十，只要知道女兒一切安好，她比什麼都知足。

　　「那行了，你歇著吧，二表嬸回去了。」

　　「哦，對了，瑤姐姐說她下個月就不回來了，剛有了身子，要好好休養。」

　　花思鳳踏出去的腳頓時就收了回來，然後慢慢轉過頭，眼睛裡似是有霧氣在凝聚，「你說什麼？……瑤兒，她有身子了？」

　　是不是玩過了？曼玉立刻有些罪惡感，趕忙跟木檀一塊兒將花思鳳扶坐下，然後將信塞到二表嬸的手裡，「您看，您看。」

　　采薇都不樂意說曼玉了，小姐這愛逗人的壞毛病就是改不掉。

　　花思鳳的心思完全在信上，等她確認了謝雨瑤是真懷上了，眼睛裡一直蓄積的眼淚才終於落下來，重重地砸在了信上。

　　壓抑的哭聲在小院子裡格外讓人心碎，曼玉聽得鼻子酸酸的，二表嬸那麼幹練冷靜的一個人，這會兒卻像要將心都哭出來一樣。

　　謝雨瑤出閣已經三年了，三年裡，肚子沒有任何動靜，花思鳳簡直要急得噴血才好。

　　若是懷不上孩子，謝雨瑤在婆家要怎麼活？花思鳳一輩子也沒跟妾室爭鬥的經驗，她不想女兒以後都活在那樣的環境裡。

　　索性自己的眼光不錯，謝雨瑤的婆家並不是不講道理之人，也沒有急吼吼往他們房裡塞人。

　　可人家都這種姿態了，花思鳳就是再心疼女兒，也不能真讓別人家沒了後，只是，她一個母親，能為女兒做到的，也只是親手送去妥帖的人而已。

　　就這樣，也跟要了花思鳳的命一樣。

　　謝雨瑤跟曼玉一直書信聯繫，有些不想跟娘親訴的苦，也只能跟曼玉說一說。

　　只是謝雨瑤沒想到，曼玉竟然直截了當地在信裡詢問了她小日子時候的情況，和……和他們夫妻行房的……一些事情。

　　謝雨瑤剛看到的時候差點將信給吞了，那會兒曼玉才多大？她怎麼、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的？

　　曼玉隨後的信，讓謝雨瑤漸漸升騰起了希望。

　　她說綿延來了個老醫女，對這種事情很拿手，曼玉知道謝雨瑤不願太伸張，這才幫著她偷偷問的。

　　可是花思鳳就在謝府，謝府的動靜，她又如何不知？

　　曼玉要的那些藥材，她院子裡飄出的藥香，花思鳳便知道女兒在信裡跟她提起的老醫女是不存在的。

　　葉曼玉如何會製藥？花思鳳不管，她只知道，曼玉是想幫瑤兒，光是這一點，她就能用身家性命去感謝。

　　曼玉根據謝雨瑤反應過來的情況，給她做了暖子宮、理氣血、調月經的艾附暖宮丸，跟溫經養血、活血調經的十二溫經丸調和著吃。

　　再深入的本事，曼玉也沒了，她畢竟不是大夫，謝雨瑤能不能懷上孩子，只能聽天由命。

　　「二表嬸，這是好事兒啊，您別哭了。」

　　等了一會兒，曼玉發覺花思鳳並沒有停下來的打算，忙上前去安慰。

　　「好事兒，好事兒啊！二表嬸這是高興的！」花思鳳捉住曼玉的手，「好孩子，二表嬸知道這都是你的功勞，二表嬸記下你這份恩情了，你瑤姐姐也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曼玉只是笑，謝雨瑤是她來綿延之後最貼心的朋友，知道她懷了孩子，她也是高興的，並且，多虧了要給謝雨瑤做藥，她才能順利地在花思鳳的掩護下，給蘇封這個討債鬼做藥丸。

　　晚上的時候，曼玉被謝老太爺叫了過去，也同樣收到了一封信。

　　「今兒是什麼日子，正巧瑤姐姐也剛給玉兒送了喜訊呢，這不會也是什麼驚喜吧？」

　　曼玉看到信上寫著京城葉家的字樣，知道是爹爹送來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1:39 PM

第五十八章　回京

　　葉家的信，曼玉這幾年也沒少收，她知道葉家這幾年過得不太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綿延的事情被牽連了，葉向慕的官職開始變得坎坷，同僚有的揣測出了一些上意，讓葉向慕更加艱難。

　　兩個哥哥倒是爭氣，但也十分不順利，只有太太趙蓮雲卻是風光了一下，趙家幾次出手扶助，讓太太在葉府的地位堅若磐石。

　　曼玉心裡著急，這跟蘇封說的貨不對版嘛，自己藥丸也送去了，就這麼個狀態？早知道她幹嘛這麼聽話？

　　曼玉覺得不踏實，幾次想要回京城，卻被謝老太爺以各種理由留下，老爺子最後直接跟她攤了牌，說是曼玉祖母的意思，希望曼玉能安安穩穩地在綿延生活，京城裡的是是非非，她就不要管了。

　　老太爺此刻面上的表情並不好，曼玉心中有些發緊，將信抽出來掃了一眼。

　　上面的字很少，只有一句話，「祖母病危，速歸！」

　　曼玉的眉頭皺了起來，抬起頭來看著謝老太爺，「大舅爺爺，若是您執意不願讓玉兒回去，這封信您就不會給我看了，是不是？」

　　「你想回去？在綿延，你能找個好婆家，有我謝家撐腰，你定然能和和美美過這一世，而京城，不說別的，你祖母留給你的嫁妝，你能保得住？」

　　「玉兒會儘力為之，她們圖的是什麼，玉兒心裡明白，大舅爺爺不也是忍不下去了，才將信給玉兒看的？」

　　謝老太爺嚴肅的表情一下子鬆懈了下來，他盯著曼玉瞧了半晌，才幽幽地開口。「你知道你跟媛丫頭哪裡最像嗎？」

　　「都是美人？」

　　「……，那是，我妹妹怎麼可能不漂亮，不過那不是最像的，你們性子，簡直是一模一樣。」

　　曼玉心說就扯吧，她可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怎麼就一模一樣了？不過謝老太爺總算是鬆口讓她回去了。她原先想的法子一個都沒用上。

　　「媛丫頭或許會怪我的，只是她想保全葉家，葉家又跟我有何相干？去吧。若是有人欺負了你祖母，別怕，記得大舅爺爺給你撐腰呢。」

　　「是，玉兒記下了。」

　　******************************

　　這幾年在綿延這裡過得太安逸了。謝家有謝老太爺的疼寵，和花思鳳的照看。曼玉是如魚得水，過得滋潤得不得了。

　　謝家的女眷對她只有親近，謝雨瑤當初出閣的時候，曼玉給她添得妝能讓人將眼珠子瞪出來！

　　這會兒要走了。不少人都是真心捨不得的，至少，也等她們出閣了再走嘛。

　　「錢嬤嬤。您別擔心，祖母的身子還很硬朗。不會有事情的。」

　　曼玉一邊安慰著團團轉的錢嬤嬤，一邊招呼著采薇和木檀領著小綠小紅收拾東西。

　　小綠小紅是曼玉在綿延碰到的，她院子裡伺候的人少，花思鳳特意帶著她讓她自己去挑人，當時這一對兄妹就安安靜靜地縮在一邊，特別得不起眼。

　　曼玉就想著，挑些年紀小的，好養，於是直接就選了個頭最瘦小的這對兄妹，誰知道，居然給她撿著了寶。

　　小綠和小紅別看年紀小，卻是極精明，更難得的是，還會些簡單的拳腳。

　　這種天賦可不能浪費了，曼玉便托花思鳳又請了個拳腳師傅，乾脆讓他們精益求精。

　　「小姐，這個帶著吧？」

　　小綠捧著個盒子跑了過來，曼玉一看那盒子，頭都疼。

　　那是蘇封送來的東西，威逼利誘自己做藥，完了倒是很客氣，這裡面是一對玉鐲子，水頭極足，油潤通透，看著就讓人喜愛。

　　不過只要是蘇封送的東西，曼玉就喜歡不起來，直接讓采薇扔遠些。

　　小綠過後又給撿回來了，說是好歹也是錢呢，曼玉一聽，對呀，好歹也是錢呢。

　　「帶著帶著，到時候盤纏不夠了用鐲子換。」

　　采薇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盤纏怎麼會不夠用？謝老太爺已經給送了不少銀子過來了，就是日日揮金如土，也夠她們揮霍到京城去。

　　曼玉的離開，花思鳳是最捨不得的，謝雨瑤出閣之後，她膝下便沒了女兒承歡，早已將乖巧的曼玉看做了自己的女兒。

　　知道她要走了，花思鳳的眼睛連著幾日都是紅的。

　　「這些你帶好了，二表嬸特意給你做的，路上吃，還有這些，雖然不多，也是你二表嬸的一番心意，還有這些……」

　　「二表嬸，車……裝不下了……」

　　曼玉吞了吞口水，謝老太爺也給她準備了四輛馬車，現在已經滿滿當當了。

　　老太爺說，她的嫁妝隨後會安排人給她送過去，讓她趕緊回去看看祖母的情況。

　　「那……，那這些大件兒便不帶了吧，都換成銀子，可千萬別省著，你是姑娘家，事事都撿精細著來。」

　　曼玉胸口滿是暖意，能遇見真心心疼自己的人不容易，她伸手握住花思鳳的手，「二表嬸，玉兒給您做的藥要按時吃，往後玉兒會讓人給您送來的，瑤姐姐那裡，您別思慮過甚，仔細自己的身子。」

　　花思鳳的眼淚跟珠子一般往下落，一把將曼玉抱住，「心呀肉呀」地叫了起來，這麼貼心的姑娘，她有多捨不得啊！

　　「路上別輕易露了面，可惜了，是我們謝家沒照顧好你，這道傷痕到現在也沒有消掉，玉丫頭，二表嬸捨不得你呀。」

　　再捨不得，曼玉也是要走的，她總覺得京城才是她的主場，她並不喜歡逃離，就算在綿延能安度一生，她也總會覺得無比遺憾的。

　　摁乾了臉上的淚痕，曼玉跟謝家人作別，放下了車簾，一路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

　　曼玉雖然能安慰錢嬤嬤，她自己其實心裡也是擔心的。

　　蘇封回去之後，葉家便有了變故，綿延這裡的事情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包括自己得到的那筆嫁妝。

　　曼玉完全想像不到太太知道了以後，會是什麼反應，不管如何，這總是祖母的決定，太太怎麼可能忍得下這口氣？

　　就是因為心中擔心祖母，曼玉才幾次三番地想要回京。

　　然而謝老太爺卻說了，他的妹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當初將所有嫁妝統統贈與謝家的氣勢，就可見一斑。

　　所以不用擔心，祖母定然是能夠應付得來。

　　只是曼玉如何能不擔心，太太的良知早沒了，說不定為了出氣，或是為了引自己將嫁妝帶回京城，什麼手段都做得出來。

　　祖母身邊精明的老人都跟著自己出來了，日防夜防萬一一個沒防住，後果不堪設想。

　　而這封來信更是讓曼玉心裡有些慌亂，祖母的身子究竟是因為年邁才會不好，還是遭了奸人的陷害？

　　「小姐，您靜不下心來，且先別繡了吧。」

　　當初去綿延的時候，一路勸著曼玉繡針線的錢嬤嬤，這一路又是勸說曼玉放下來。

　　曼玉這幾年的女紅可謂讓錢嬤嬤嘆為觀止，她沒想到小姐在這方面居然有如此驚人的天賦。

　　繡出來的花樣精巧別緻不說，配色和針腳都是只能讓人挑得出好。

　　如今小姐的花樣早已經是謝家的女眷們爭相描畫的，天知道小姐的腦子裡怎麼有那麼多奇思妙想，偏偏奪人眼球。

　　這幾日小姐心神不寧，好好兒的花樣愣是被她繡得沒了神韻，太浪費了！

　　「嬤嬤，你不懂，拿針隨便扎一扎，我這心裡頭反倒平靜了不少。」

　　曼玉也不管錢嬤嬤這會兒的眼神有多麼詭異，繼續有一針沒一針地在上戳著。

　　前世的記憶中，祖母似乎挺長壽的，也沒有病危這一說。

　　若是祖母真病了，人為的可能性很高。

　　祖母病危，曾經養在她身前的自己若是不回京探望，那就是不孝，若是自己回到了京城，以太太目前在葉府說一不二的地位，想要擺布自己也不難，她心裡應該是這麼想的。

　　曼玉覺得太太應該還沒有膽子讓祖母死掉，否則以爹爹如今的狀況，再丁憂一下，饒是趙家再能幫得上忙，那也是白搭。

　　更何況葉曼璟也該到了說親的年紀，若是祖母過世，孫女也是要守孝的，太太又如何會讓葉曼璟錯過了最好的年華？

　　所以祖母的病危，只是為了要讓自己回去而已。

　　曼玉舒了口氣，手裡的針線一下子變得流暢了一般。

　　就是她們不用這種方法，自己也是會找機會回去的。

　　前世任由她們得意忘形，一步步踩著作死的葉曼玉成就她們的目的，得意一世就可以了，下一世是要償還的。

　　沒理由這一世仍舊讓她們瀟瀟灑灑在葉家過得滋潤不是？

　　那太便宜她們了，自己被夢境中種種負面情緒折騰得心力憔悴，這筆賬，也只能往葉曼璟母女身上算。

　　錢嬤嬤目瞪口呆地看著曼玉飛針走線，愣是將之前繡歪了的繡品又救了回去，乍一看壓根兒看不出任何破綻。

　　小姐日後光是憑著女紅，也能得到婆家的歡喜了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1:44 PM

第五十九章　迎接

　　回程的路走得並不慢，就是到了渡口的時候，曼玉鄭重其事地給采薇和木檀一人發了一個小瓶子，語重心長地同時拍了拍她們兩人的肩膀，「委屈你們了。」

　　采薇和木檀雙雙黑線，可又不好說什麼，這種事情吧，她們也不想的，可就算不想，也沒辦法。

　　小綠和小紅眨巴著眼睛看得莫名其妙，心裡暗自感嘆，小姐對下人真好，等他們也成了小姐的心腹之後，也會有這番殊榮吧？

　　等到上了船，采薇和木檀憔悴成了鬼樣子，小綠小紅猶自活動亂跳地滿船蹦躂，取了水去餵采薇和木檀服藥的時候，他們兩人才知道那小瓶子裝的是什麼。

　　采薇的眼睛紅得都冒光，這兩個小傢伙怎麼這麼有活力？船晃成這樣還能如此精神？他們不覺得難受嗎？

　　「多有意思啊，采薇姐姐，你不覺得搖來搖去的很有趣嗎？跟坐在雲朵上似的。」

　　小紅天真地看著採薇，眼睛裡滿是誠懇，采薇試著想像了一下，本來不怎麼吐的，一下子克制不了，抱著桶吐了個昏天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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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接近京城，曼玉的心就越是沉靜。

　　她一點兒也猜不到會有什麼事情等著自己，可她就是能夠做到十分淡定。

　　不管有什麼，還能比前世更倒霉悲催的？

　　曼玉的手緩緩撫上脖子，那裡有一道傷痕，格外得顯眼。

　　綿延的大夫給她開了藥膏，曼玉自己也知道幾個特別有效的消除疤痕的膏藥方子。可她一個都沒用。

　　這是勳章，是她日日對著鏡子瞧見了，就會提醒自己的證據。

　　混得不好就會死掉，大意鬆懈，就可能萬劫不復。

　　在謝家的時候，為了顧及謝老太爺和二表嬸的心情，曼玉都是穿著高領的衣裙。讓他們看不見疤痕。

　　等離了謝家。曼玉穿的一水兒的都是比尋常還要低些的領子。

　　「總得讓她們知道，綿延不是那麼好去的。」

　　錢嬤嬤聽到曼玉的解釋之後，默默地帶著小紅將高領子的衣衫都收了起來。

　　小姐說得對。她表現得多一分艱難，太太對老夫人的仇視就會少一分罷……
　
　　*******************************

　　一路上，她們的速度並不慢，曼玉什麼也不挑剔。讓戴帷帽戴帷帽，讓進房間進房間。一點兒也沒有任意妄行的舉動。

　　於是，當她們看到京城的城門時，都覺得怎麼就到了呢？

　　錢嬤嬤派了人先去通傳了，然後她們的馬車才慢悠悠地進了城。

　　綿延跟京城是不能比的。光是那份莊嚴和壓抑，都讓能讓人肅然起敬。

　　城裡的街道也是繁華絡繹，各種商鋪鱗次櫛比。沿街叫賣的小攤販跟前也是熱熱鬧鬧的，一下子有了喧鬧的感覺。

　　車在葉府跟前停了下來。采薇去掀了簾子，曼玉走出去，抬眼便瞧見了「葉府」的牌匾，跟她離開前一模一樣，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舊了些。

　　葉府的門開了，曼玉沒想到，太太居然從裡面走了出來。

　　她可沒打算讓太太親自迎接，這種時候不是應該沒人管她，先殺殺她的氣焰才是嗎？

　　「玉丫頭！你可回來了！讓母親好生想念啊…！」

　　曼玉的表情迅速地轉變，只是不太流暢，她沒想到一上來就是這種戲碼。

　　可是不對呀，走之前太太跟她的關係就有些僵硬，這麼溫情……不太好吧……

　　「讓母親擔心了，是女兒的不是。」

　　曼玉柔婉地從車上下來，來到太太跟前行了禮，下巴和背部的線條順暢端莊，行雲流水一般的姿態配著她出塵絕麗的容顏，讓太太閃了眼。

　　沒想到這個小賤人居然出落得如此驚人美麗，比她那個妖妖嬈嬈的娘還要奪人眼球！果然不是什麼好坯子。

　　太太回過神來，上前牽住了曼玉的手，「知道你要回來，母親一早便將你的院子收拾了出來，對了，不是說此番回來有不少東西的嗎？母親早給你備好了庫房和人手。」

　　太太看到曼玉只有四輛馬車，猜測那筆嫁妝可能稍後才會到。

　　曼玉此刻才安心，太太是沖著嫁妝來迎接的，如此甚好，總比猜不透她的目的來得強。

　　「讓母親費心了，女兒心繫祖母，走得太急了，虧得母親都考慮到了，對了母親，祖母的身子如何了？」

　　「哎……，你祖母的年事已高，如今已是只能病在床，不過有璟兒那丫頭在跟前服侍著呢，你且放心。」

　　曼玉心裡「咯噔」一下，差一些面上就要表露出驚恐。

　　葉曼璟服侍祖母？開什麼玩笑？！她們是非要弄死祖母不可啊！

　　「你且先歇著，你祖母此時應該睡下了，老人家受不得驚動，你去瞧瞧母親給你收拾的院子喜不喜歡。」

　　太太說著，就讓人帶曼玉往後邊兒走，一點兒商量的態度都沒有。

　　曼玉的手在袖子裡握成了拳，她剛回來，爹爹此刻並不在府中，只能先忍耐下來。

　　跟太太道了謝，曼玉面上輕鬆地帶著她的丫頭們去了太太給她準備的住所，在她身後，太太的嘴角浮現出滿意的笑容。

　　她就知道葉曼玉是個沒心沒肺的，不過在老太太跟前兒待了一陣子，怎麼可能能待出真感情來？瞧見沒，壓根就不聞不問，老太太居然將那筆嫁妝都給了這個白眼狼，也太瞎了眼了！

　　老太太不能死，那筆嫁妝這會兒被葉曼玉帶回了京，她還以為仍就屬於她的？璟兒日日伺候在老太太的身邊，雖然那丫頭嫌麻煩也許沒盡心，可跟從綿延被謝家嬌寵回來的葉曼玉一比，她就不相信老太太分辨不出來。

　　這筆嫁妝自己怎麼說也要弄回到老太太的名下，到時候，還不都是璟兒的？

　　太太瞇起了眼睛，以為待在綿延就萬事大吉了？別開玩笑了，一個小小的庶女也配獲得那份財富，也配過舒適的日子？！

　　葉曼琬那個小賤人將璟兒害得在老爺心中沒了地位，最後她也沒落得好，還不是嫁給了個破落戶？

　　庶女都合該為自己的女兒做墊腳石，只有嫡女才是身份高貴的，她不允許葉家的庶女過得比璟兒好哪怕一丁點兒！

　　*********************************

　　曼玉忍著性子，讓錢嬤嬤帶著采薇和木檀收拾東西。

　　聽到葉曼璟在祖母跟前伺候，曼玉的心裡就慌得厲害，那哪兒是個伺候人的主？還不定要將祖母怠慢成什麼樣子呢。

　　不行，曼玉站起身，正準備往外走，錢嬤嬤擋住了她的路。

　　「三小姐，稍安勿躁，既然太太說老夫人暫無大礙，您若是冒然前去，反倒不美了。」

　　曼玉何嘗不知道，她的嘴角抿著，不能讓太太借題發揮，她必須要一邊按照太太的想法沒有任何作為，一邊又要讓爹爹知道自己對祖母的擔心。

　　得將葉曼璟從祖母身邊換下來才行，天知道她會在裡面做什麼手腳。

　　曼玉現在只能等，等爹爹回來以後才行。

　　今日葉向慕回來得早，許是得到了消息曼玉回府了，一下了衙門進了府就去了慈安堂，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慈安堂裡，只有葉曼璟也太太兩個人在。

　　「玉兒呢？」

　　太太站起身，「老爺千萬可別怪罪玉丫頭，她離開母親這麼些年，情分淡薄了也是有的，再說，這兒有璟兒呢，沒事的。」

　　「玉兒沒有過來？」

　　太太搖了搖頭，「玉丫頭許是在綿延待久了，難免會染上些習氣，往後教教總會好的。」

　　葉向慕的眉頭皺了起來，「不會的，玉兒向來懂事聽話，人又孝順可心，母親病成這樣，她不會不過來瞧瞧的。」

　　「誰說不是呢，母親昏睡的時候，偶爾都會叫著她的名兒，想來是惦記壞了，玉丫頭……，哎……」

　　太太嘆了口氣，轉身站到老夫人的床前，手裡捏著塊帕子，在眼睛底下擦了擦。

　　一會兒，聽到身後葉向慕離去的腳步，太太才將帕子放下來，嘴邊是淺淺的笑容。

　　饒是葉曼玉再巧舌如簧，只要老爺先信了幾分，她在老爺心中曾經的形象就崩塌了，畢竟不管什麼原因，葉曼玉沒有來看老太太一眼是事實，這慈安堂裡上上下下的人可都瞧見了呢。

　　「娘……，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啊。」

　　葉曼璟在葉向慕離開之後才敢出聲，她對葉向慕已經只有懼怕的情緒，葉曼琬那個賤人，居然在自己的身後做小動作，不聲不響地跟爹爹將自己的作為抖出來。

　　她居然藏著自己那麼多證據！葉曼璟都傻掉了，葉曼琬不是向來是夾著尾巴做人的嗎？她不是低調地恨不得埋到土裡面才好的嗎？

　　果然不叫的狗才是咬人的！葉曼璟一想起來就恨得牙齒作癢。

　　「不會太久了，璟兒聽話，待這老東西的嫁妝都給了你，娘保證，給你尋一個富貴的人家，有了豐厚的嫁妝，你還怕往後的日子不好過？」

　　太太摸了摸葉曼璟的腦袋，滿臉慈愛地笑了，她沒有注意到，葉老夫人閉著的眼簾動了動，隨後又平靜下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2 11:48 PM

第六十章　藥

　　葉向慕是冷著臉來到曼玉的的院子的。

　　他雖然不相信葉曼玉會放著祖母不去看望，可她沒有出現在慈安堂也是真的。

　　再疼愛的女兒，若真是不慈不孝，那也夠讓人寒心了。

　　一進了院子，葉向慕就嗅到了濃郁的藥味，他瞧見曼玉升端了一隻碗，匆匆地往屋子裡跑。

　　采薇看見葉向慕，手裡的碗差點打了，想著小姐逼她們喝奇苦無比卻說是極為溫補的藥汁，采薇的眼睛頓時委屈地紅了。

　　匆匆給葉向慕行了禮，采薇端著藥碗進了屋子，這次……，該輪到小姐自己喝了吧……

　　葉向慕一愣，那丫頭怎麼哭起來了？莫非，玉兒出事了……？

　　葉向慕頓時忘了自己剛剛的冷冽情緒，直接跟著采薇後面也走了進去。

　　屋子裡的藥味更加濃郁，他轉過屏風，只見曼玉正半靠在床上，如雪的腮上還掛著淚痕，秀氣地眉毛緊緊地皺成了一個「川」，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將黑色的藥汁艱難地吞下去。

　　曼玉打小就不愛喝藥，這事兒葉向慕是知道的，卿卿每次哄葉曼玉喝藥的時候，都要花老大的勁兒。

　　放下碗，曼玉忍著往外作嘔的噁心，忍得眼淚嘩嘩的，她抬著頭，看向床邊的錢嬤嬤，聲音虛弱憔悴，「嬤嬤，玉兒能去看祖母了嗎？玉兒保證只遠遠看一眼，不會讓病氣過去的……」

　　柔弱的聲音如同幼貓稚嫩的細爪一樣，頓時將葉向慕的心給爪軟了。

　　「玉兒，你這是怎麼了？病了？怎麼也沒聽你母親提起。」

　　葉向慕出聲之後，屋裡的人才好像剛瞧見他一樣，紛紛給他行禮。

　　曼玉的鼻子頓時酸楚，葉向慕臉上的擔憂並不作假，他從以前就是真心疼愛葉曼玉的。

　　曼玉清楚葉向慕這會兒來是因為什麼。可他見著自己的模樣，卻也是第一時間擔心自己的身子。

　　這就是爹啊，就是為人父母的心情。

　　「別哭別哭，錢嬤嬤，玉兒究竟是怎麼了？」

　　葉向慕瞧見曼玉哭得梨花帶淚、氣喘吁吁，心都要碎了，趕忙上前一邊安撫曼玉一邊質問錢嬤嬤。

　　錢嬤嬤垂著頭，眼角也含著淚花，「老爺，小姐這一路因為惦記著老夫人。僅用了去時一半的日程，路上緊趕慢趕，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沒到京城就倒下了。」

　　「也請了大夫瞧了，說小姐是思慮過甚，加上日夜顛簸趕路，身子虛弱得不成了，得放慢行程或是乾脆停下休養休養方可。」

　　「只是小姐執意不肯。老奴怎麼勸都不行，非要用最快的時間趕回來，小姐這心裡，不見著老夫人是斷斷放不下的。這一回府就又覺著不好了，可小姐硬是強撐著，非要將這些藥都喝下去，然後看一眼老夫人才行。」

　　錢嬤嬤就是個人精兒。不論是說話的表情還是語氣，都極為有說服力，再者她也是老夫人身邊的人。可信度大大提高。

　　葉向慕瞧著曼玉虛弱的模樣，手放在胸口還微微帶著顫抖，臉色確實不好看，心中早已是信了。

　　「你這孩子，怎的不舒服也不知道跟你母親說一下，讓她給你找個大夫來瞧瞧。」

　　「爹爹，母親因為祖母的事情定然憂心不已，玉兒如何能再給母親添麻煩？玉兒沒事的，爹爹，玉兒藥都喝掉了，能去慈安堂看一看祖母嗎？」

　　曼玉瓷白的臉上儘是懇求，葉向慕本想讓她休息好了再去，可他知道曼玉是個孝順的，今兒若是見不著祖母，興許會更加壞了身子，便點了頭答應了。

　　「行，爹爹陪你去。」

　　曼玉的心總算是落下來了。

　　胸口苦澀的藥汁仍舊往上翻湧，讓她的臉色想要好看都不成，所以說她最討厭喝藥了！哪怕這些是自己盡心配出來的滋補方子，味道都黑暗得讓她崩潰。

　　錢嬤嬤服侍著曼玉下了床，葉向慕等在門口，等他看見曼玉從屋中出來，心神有一瞬間的怔忪。

　　曼玉長大了，那一瞬間，葉向慕彷彿瞧見了俞卿卿，當年也是這般令人驚艷地走入他的眼簾。

　　沒想到一眨眼的時間，他們的女兒已經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嬌艷欲滴……

　　葉向慕心中悵然，他多希望卿卿此刻也能瞧見，這是他們的孩子，是足以令他們驕傲的女兒。

　　曼玉走在葉向慕的身邊，兩人一起往慈安堂的方向走去，錢嬤嬤和葉向慕的小廝跟在後面，不知是不是刻意的，跟前面的人拉開了不近的距離。

　　「爹爹，您還記得我姨娘剛過世的時候嗎？」

　　曼玉慢慢地走著，聲音輕柔和婉。

　　葉向慕不明白曼玉怎麼會提起這個，並沒有答話，而是轉頭去看她。

　　他看見曼玉的面容沉靜溫婉，跟俞卿卿十分相像的雙眸，卻透著不一樣的光彩。

　　「那會兒玉兒還不懂事，只知道從此以後，便沒了姨娘會哄著玉兒吃藥，沒了姨娘溫暖的懷抱，再也聞不到姨娘身上香香的味道了……」

　　曼玉的眼睛紅了，她口中的姨娘，在心裡已被她換成了自己前世的親人。

　　「玉兒只知道姨娘沒有了，覺得天都塌下來了一般，甚至還因此怪罪爹爹，責怪您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姨娘……」

　　葉向慕抿著嘴唇，呼吸加深，想要以此來舒緩心中的酸楚。

　　「只是玉兒後來才知道，姨娘的過世，爹爹心裡的痛苦，只會比玉兒還要深，爹爹，對不起，那時候玉兒太不懂事，讓您難過了。」

　　曼玉輕柔的聲音讓葉向慕的忍耐崩塌，他對俞卿卿是真心喜歡的，喜歡她那份榮辱不驚和別樣的柔情。

　　俞卿卿在他們最如膠似漆的時候離開，留在葉向慕心中的，反倒是最最不可磨滅的動人痕跡。

　　今日見到他們的女兒，在這種氣氛下說出如此動情的話，葉向慕是個性情中人，如何能夠忍得住？

　　用袖子掩飾地進擦去眼角的淚痕，葉向慕心中大感欣慰，他從來沒有怪過曼玉，小孩子幼時喪母，會責怪自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這傻孩子，怎麼好好兒的提起這事兒，爹爹又如何會怪你？你永遠是爹爹心愛的女兒。」

　　這時，曼玉忽然又輕笑起來，她側過頭，漂亮精緻的臉上是淺淺的笑痕，「爹爹，您說巧不巧？當時玉兒也是大病初癒，祖母也是久病纏身，可後來玉兒住進了慈安堂之後，不論玉兒還是祖母，身子都好起來了呢，跟現在像不像？」

　　葉向慕怔了怔，還當真順著曼玉的話想了起來。

　　一旁曼玉將頭轉回去，「興許是姨娘保佑呢，讓我失去了親娘，卻獲得了祖母的疼惜，玉兒聽母親提起，如今是二姐姐在侍奉祖母，如今玉兒回來了，您說還讓玉兒去祖母身邊好不好？姨娘若泉下有知，定然會保佑祖母康泰的。」

　　曼玉說完心中很是忐忑，她知道這些話太粗劣了，可她沒時間去準備精心的理由。

　　內宅向來是太太當家，如今祖母又病著，太太安排誰去侍疾，那就是誰。

　　曼玉想要去老太太的身邊，只能從葉向慕這裡出發。

　　她今日又是裝病博取憐惜，又是將姨娘提出來，為的就是剛剛那句話，她想去祖母身邊。

　　雖然內宅是太太當家，可若是爹爹發話，太太未必能夠反駁。

　　葉向慕此刻的心緒已經被帶遠了，倒也沒發覺曼玉的心虛。

　　他想了想還真是，既然曼玉跟母親有情分，那讓她服侍或許母親會好得快些。

　　「行，你離開那麼久，祖母也是總惦記著，你伺候著，我心裡也放心。」

　　曼玉口中憋著的氣，這時才敢慢慢地舒出來……

　　************************************

　　慈安堂裡，太太和葉曼璟都沒有離開，太太猜想葉曼玉和老爺還是會來的。

　　葉曼玉大概覺得無比委屈吧？定然會說是自己讓她先去休息的，她最好是這麼說，這樣更能讓老爺覺出她不誠心。

　　葉向慕帶著曼玉出現的時候，太太幾乎想過去先給葉曼玉求情，以顯得她大度慈愛。

　　只是，為何老爺對葉曼玉的態度讓她如此看不懂？臉上的那些憐惜又是怎麼回事兒？對待一個對病重祖母不聞不問的庶女，老爺居然這般縱容嗎？

　　「祖母……」

　　曼玉進了屋子，對其他人幾乎視而不見，而是直接撲到了葉老夫人的身邊。

　　祖母真的老了……，臉上的皺紋都成了溝壑，眼窩也深陷了下去，嘴唇發白，乾裂得都起皮。

　　放在杯子外面的手冰涼枯燥，曼玉雙手捧起來，眼裡的眼淚不斷往下掉。

　　她跟祖母的情分其實並沒有多深，甚至曼玉都懷疑祖母是不是知道她的秘密。

　　然而祖母卻給她準備了一條舒坦的路，可以放下一切好好兒過日子的路。

　　祖母本不需如此，自己這個孫女來路不明，她什麼都不清楚，不知道曼玉為何對太太抱有那麼大的仇視，卻願意幫她想辦法脫離這個漩渦。

　　或許葉老夫人心中有別的想法，但曼玉卻承了這個情。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1:27 AM

第六十一章　病狀

　　背著眾人，曼玉的手指在祖母的手腕上搭了一會兒，脈象細數無力，面色蒼白，呼吸急促。

　　曼玉記得祖母之前不貧血的，慈安堂的飲食也一直頗為規律合適，而祖母現在的狀態，卻透著不對勁。

　　「祖母，您醒醒呀，玉兒回來了，您看看我？」

　　曼玉可憐巴巴的聲音讓太太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之前一直沒出現，現在在老爺面前裝什麼孝順？

　　「玉丫頭，你祖母才剛睡下，可不好將她吵醒了，老人家身子不舒服，多休息休息才是正理。」

　　太太皺著眉頭，委婉地指責曼玉的不懂事。

　　而就在此時，老太太睜開了眼睛。

　　「祖母！」

　　曼玉太驚喜了，她剛剛還在想著祖母是不是一直臥床昏迷，所以才會試著喚醒祖母，若是長期昏迷的話以祖母的年紀是支撐不了多久的，沒想到祖母還能夠清醒。

　　「玉丫頭？」

　　「是孫女，祖母，孫女不孝，現在才來看您。」

　　葉老太太眼裡是安心的情緒，葉向慕全都看在了眼裡，前些日子他過來慈安堂的時候，沒有一次母親是睜開眼睛的，沒想到曼玉一回來，母親的身子就像好了一些一樣，這讓他不自覺地又想起曼玉剛剛跟他說的話。

　　「母親心裡果然是惦記著玉丫頭呢。」

　　太太的口氣僵硬，卻不得不出聲打斷溫情的場面，「母親，您再多歇會兒，玉丫頭才剛回來，我瞧著臉色也不好，知道您是心疼她的，日後再來陪著您豈不更好？」

　　曼玉這會兒正在細緻地觀察，祖母的皮膚黏膜都顯蒼白。毛髮乾燥，她偷偷用身子擋著，輕輕捏了一下祖母的下肢，有輕微的凹陷性水腫。

　　有很多病症會造成貧血，曼玉一時心裡也分不清楚，不過自己輕輕捏的時候，祖母居然偷偷瞟了她一眼，什麼情況？

　　「出去！你們都給我出去！」讓曼玉料想不到的是，祖母忽然對著太太用所有力氣大聲吼了起來。

　　在曼玉的印象裡，祖母一直是慢悠悠的性子。還從未見過她如此暴躁的模樣。

　　然而太太卻好像習以為常了一樣，反倒是轉頭看向葉向慕，「老爺，母親的脾氣因為病痛變得暴躁，可別嚇著了玉丫頭才好。」

　　「太太多慮了。」

　　葉向慕平淡地回答，他瞧見曼玉非但沒有被母親的態度給嚇著，反倒是貼近了慢慢地安撫著葉老夫人的情緒，再轉眼瞧著只站在一旁，想要上前卻猶豫不決的葉曼璟。

　　葉向慕心裡有了決定。

　　「璟兒這陣子也累壞了。既然玉兒之前就養在母親的身邊，她現在回來了，就還讓她陪著母親吧，璟兒看著也消瘦了不少。」

　　葉曼璟一下子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向葉向慕，爹爹是在心疼她？爹爹不怪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了？

　　而太太的眼神卻沉了沉，「老爺，玉丫頭畢竟剛回來。您看她那張小臉上儘是疲憊，您就不心疼？璟兒畢竟是做姐姐的，有她在母親身邊伺候才是最合適的。」

　　「合不合適。還是要看是否誠心……」

　　「老爺這話是怎麼說的？」，太太出聲打斷了葉向慕的話。

　　「難不成您懷疑璟兒不是誠心伺候母親的？老爺如何能說出如此令人寒了心的話，璟兒是您嫡親的女兒！她日日侍奉著母親卻仍舊比不上回到府裡就去休息玉丫頭是不是？」

　　太太聲音提高了，口氣也變得強硬起來，她沒想到老爺居然如此偏心葉曼玉，連對老太太怠慢了都沒能讓他生氣。

　　不過葉曼玉終究不佔理，她回來之後沒有立刻來老太太這裡請安就是大錯！

　　「你知道什麼？玉兒身上還帶著病，不願將病氣過給母親才會如此，你這個做母親的非但沒有看出來，倒是懷疑不已，我去院子的時候，滿院子都是藥味，天知道玉丫頭忍著難受喝了多少藥。」

　　太太後面義正言辭的話沒有說得出去，病了？她怎麼不知道？老爺這話也太冤枉人了！

　　自己又不是大夫！況且即便是大夫，剛見到曼玉的時候她不是好好兒的嗎，走路都不用攙扶的，哪兒一點像是病了？

　　太太的眼光飄到曼玉的身上，曼玉這會兒仍舊扶著老太太，給她在背後順著氣，臉上倒是真有些不妥的樣子。

　　太可惡了！這其中定然有貓膩！哪兒就能病得這麼快了？

　　太太的手在袖子中撕扯，面上卻顯露出一絲不安，「玉丫頭病了？這真是母親的疏忽，這陣子光是忙著老夫人，沒能及時發現，玉丫頭沒怪母親吧？」

　　「老爺說得是，確實是妾身的疏忽了，不過既然病了，那就更不能跟母親待在一塊兒，妾身知道玉丫頭是個孝順的，想要侍奉祖母，還是先把身子將養好再說罷。」

　　曼玉湊近老太太，忽然嗅到祖母的口中有輕微的金屬氣味，並且她扶著祖母的身子，幾乎感受不到祖母的力氣，渾身軟綿綿的。

　　她壓根兒沒在意太太和爹爹在說什麼，皺著眉頭在心裡排除她所能認知出來的病症。

　　「老夫人！老夫人您怎麼了？是不是肚子又疼了？」

　　這時，葉老夫人忽然表情猙獰起來，手捂著肚子呻吟，疼得在發顫。

　　曼玉趕緊輕輕扶上祖母的腹部，平坦柔軟，祖母的手按壓在肚臍的周邊，表情痛苦不堪。

　　有侍女趕緊取藥上前，和了水就要餵老夫人吃，曼玉順手接過來，「我來吧。」

　　屋子裡頓時就亂成了一團，老夫人這會兒疼得意識有些渙散，也不管跟前是誰，一點兒都不配合，曼玉手裡的水杯幾次被打翻了，濺出來的水撒了她一身的，將她清雅的衣裙打濕大半。

　　「再拿水來，祖母沒事的，吃了那些藥就不疼了。」

　　曼玉始終不急不躁，跟哄孩子似的哄著老太太，又接過水餵進去幾口，才給老太太順了順胸口，像是要將藥丸順下去一樣。

　　葉老夫人靠在曼玉的肩頭，疼痛仍舊沒有消失，她蒼老的臉緊皺在一起，鬢角額上滿滿的汗珠，看的曼玉牙齒咬得死緊。

　　剛剛她接過去的藥丸，這會兒正在她的袖子裡。

　　老太太突然的絞痛，從侍女們的反應來看並不是第一次了，口中的金屬味、渾身無力、脾氣暴躁、嗜睡、昏迷、貧血……，再加上藥丸的顏色居然是橙紅色，這藥丸裡定然含有鉛丹！

　　太太在給葉曼璟使眼色，她可是姐姐，這會兒如何能讓葉曼玉搶了功勞？

　　葉曼璟心裡老大不願意，卻也明白個中厲害，便帶著擔憂的神色想將曼玉擠開。

　　只是，老太太忽又腹中噁心，急急地嘔吐了出來。

　　床邊兒是擺了吐桶候著的，許是之前老夫人就有嘔吐的癥狀，只是這一次沒來得及拿，更巧的是葉曼璟剛好站在正前方，她已經身手矯健地往後讓了，可惜仍舊沾了些邊。

　　「啊！」葉曼璟崩潰的聲音讓葉向慕的眉頭動了動，太太知道葉向慕在看她，可她沒辦法回看過去。

　　璟兒最在意自己的形象了，這會兒被嘔吐的東西沾了身，她定然恨不得趕緊去洗個幾遍，然而現在的情況不允許，她這個做娘的也沒有辦法，只能期望璟兒能忍耐過去。

　　葉曼璟真的無法忍耐，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衣裙上沾染了穢物，就恨不得統統割下來燒掉！讓她裝作孝順的孫女，那也得給她一個可以發揮的環境啊！

　　曼玉用帕子給老夫人將嘴邊清理乾淨，又用清水給她漱了口。

　　慢性鉛中毒造成的腹絞痛，曼玉大概知道葡萄糖酸鈣或是阿托品比較管用，不過中醫沉澱出來的醫術也不是開玩笑的。

　　「去打熱水來。」

　　曼玉吩咐了侍女，那侍女居然還看了一眼太太，似是不知道要不要照曼玉的話來做。

　　「你聾了嗎？沒聽到我說的話？爹，這樣的人慈安堂還留著做什麼？祖母就是被她們怠慢成這樣的！」

　　曼玉絲毫沒有任何顧忌，她知道慈安堂裡的下人基本已經都是太太的人了，但她不怕，她是做好了準備回來的，太太連下毒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曼玉是真的沒耐性跟她繼續演戲了。

　　「沒聽見玉兒的話？這樣的下人我們葉府是不能留了，帶下去，明兒賣出去吧。」

　　「老爺！」

　　太太的聲音在慈安堂裡竟然有了迴音，「內宅的事情都是妾身在做主，老爺如何說賣就賣了！那妾身日後如何自處！」

　　太太的聲音裡隱隱透著恨意，她不相信葉向慕居然這麼對她，雖然不過是一個丫頭的事，但內宅是她當家，這一點，自己一步都不會退讓！

　　「內宅是太太當家，這些年也辛苦夫人了，只不過百密一疏，夫人總有顧不過來的時候，太太倒是說說看，連主子的話都置若罔聞，這樣的下人留著有何用？」

　　葉向慕仍舊是慣常的語調，面對太太憤怒的情緒也沒有絲毫的變動，這一刻，太太忽然覺得透心的涼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1:38 AM

第六十二章　掌家

　　男人沒有一個是可靠的，太太只感覺全身都是冰冷的。

　　眼前這個男子，自己愛慕了他這麼些年，可他從來對自己都只是慣常平淡的態度。

　　他能為了防止自己對他的愛妾下手，輕描淡寫地告訴她已經給俞卿卿安排好了住處；他怕自己對他器重的兒子不利，面不改色地都不容自己開口，就親自將人接到了他的身邊教養。

　　這麼些年，葉向慕做了多少罔顧自己正妻面子的事情，偏偏他一點兒都不覺得為難，一點兒都沒將自己的感受考慮在裡面！

　　「老爺，」太太的口氣已經嚴重變了調，「若是老爺對妾身當這個家有所不滿，那妾身何苦操這個心？」

　　太太將腰間的鑰匙直接取下來，「啪」地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臉皮似乎都有些在抖動。

　　這些年自己也忍得夠辛苦了，從俞卿卿出現開始，她就一直忍耐著，直到她無聲無息地消失在葉府，可誰想到那並不是她忍耐的終點。

　　本以為沒了俞卿卿，自己的日子總該舒坦些了，府裡只剩下年幼的庶子庶女擋著路，但那並不是麻煩，自己興許都不用花什麼心思就能統統剷除掉。

　　豈知就是這些庶子庶女，讓她跟老爺的情分淡薄到今天這個地步。

　　若是今日不能逼得老爺對她低頭，請求她重新收回當家的權利，太太是打定了主意不管的。

　　葉府裡老得老小得小，除了她，又還有誰能撐得起葉家的內宅？

　　剛剛的小丫頭面色慘然地被人葉向慕的人捂著嘴拖了下去，眼睛驚恐的神色讓人不忍直視，曼玉轉過頭去看另一名侍女。只見她渾身顫抖了一下，動作迅速地去後面打水去了。

　　葉向慕和趙蓮雲兩人僵持著，葉曼璟眉頭緊皺，她一面忍耐著衣裙上的污漬，一面又擔心娘親和爹爹，之前不是好好兒的嗎？怎麼、怎麼會忽然又變成了這樣？

　　果然葉曼玉是個喪門星！才回來第一日就將葉府攪得不得安寧！

　　曼玉看都沒有看葉曼璟投過來充滿恨意的眼神，投了熱巾子給祖母熱敷腹部。然後讓錢嬤嬤幫著換巾子。她則將老夫人的褲腿輕輕掀開。

　　腿上有幾處穴位也能夠很好的緩解絞痛，曼玉針灸並不拿手，但按壓穴位。也是能夠達到一定效果的。

　　足三里、中脘、內關、三陰交……，曼玉一個一個按過去，一邊按一邊觀察老夫人的面色。

　　疼痛大概持續了小半個時辰，老夫人才漸漸安靜下來。曼玉舒了口氣，似乎還沒有到重度的情況。不知道是太太手下留情了，還是祖母察覺到有所提防。

　　「既如此，太太就好好休息休息吧，這段日子確實讓你操勞了。玉兒，謝家的來信上說，你在綿延一直幫襯著你二表嬸打理謝家的事務。可有其事？」

　　葉向慕平淡的聲音終於讓曼玉的注意力從祖母的身上轉移了過去。

　　什麼情況？曼玉瞅見了茶几上的鑰匙串兒，和太太鐵青的臉色。葉曼璟臉上的忍耐力也已經要到極限了。

　　曼玉微微挑了挑眉，「回爹爹，大舅爺爺家裡人口眾多，二表嬸時常忙不過來也是有的，二表嬸跟玉兒投緣，理事的時候喜歡帶著玉兒說話，也算不上幫忙，只是幫著二表嬸做些無足輕重的事情罷了。」

　　說完之後，曼玉覺得不對，說得太沒有分量了，於是不經意地又舉了幾個例子，「大抵就是幫著理理賬務，或是處理一些瑣碎的事情罷了。」

　　葉向慕點了點頭，「謝家是大戶，我們葉家如何能比得上，也不過是這些瑣事而已，既然你懂一些，就幫著你母親分擔分擔，左右你們也大了，也需要這些經驗，軒兒的媳婦也定下來了，待她過門之後，再由軒兒媳婦接手就成。」

　　曼玉聽得目瞪口呆，心想爹爹今日要不要這麼給力？剛剛電光火石之間發生了什麼讓自己漏看的事情？讓爹爹居然輕而易舉地做了這麼個決定？

　　不過這個決定，……簡直太讚了！

　　曼玉激動地小手指有些發顫，她剛剛還想著給太太的人沒臉了，以後會不會有小鞋穿，沒想到這會兒分鞋子的權利就要落到了她的手裡？

　　那她還怕個球啊。

　　「葉向慕！你居然敢……，你忘了這幾年我趙家對你的種種恩情了嗎？！你忘了我是葉家明媒正娶的妻子了嗎？你怎麼能……，你怎麼能如此欺辱於我？！」

　　太太怒目而視，對著葉向慕再也無一絲敬畏。

　　她是真沒有料到葉向慕居然做這麼絕，讓一個庶女代替自己執掌家務，葉向慕的腦子壞掉了嗎！

　　「太太為何動怒？不過是憐惜太太這麼些年的辛勞，剛剛不是太太說不願再操這個心了？至於趙家對我的恩情……」

　　葉向慕的眼神變得深沉，「我又如何會忘記？」

　　趙蓮雲張了張嘴，她知道自己的娘家這幾年沒少為難葉向慕，因為此前趙家幾次想請葉向慕幫忙，葉向慕都拒絕了，所以這才想拿捏拿捏。

　　葉向慕並不願受趙家的恩惠，可趙蓮雲不這麼想，求著趙家人在拿足了姿態之後，以小恩小惠的恩情洋洋得意。

　　也因為此事，兩人沒少爭執，趙蓮雲卻執意如此，趙家對葉家越是幫得上忙，她在葉家的地位就越是穩固。

　　但她沒想到葉向慕居然絲毫不顧及這些，反而因此心中頗有意見？

　　「葉向慕，你便是要奪了我掌家的權利，今日也須得說出個原委來！如若不然，我定然不會同你善罷甘休！」

　　趙蓮雲的怒氣升騰到眼睛裡，這也是她第一次在葉向慕的面前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

　　然而葉向慕卻仍舊不喜不怒，「太太所言差矣，我如何會奪了你掌家的權利？若不是太太憊於理事，主動將鑰匙交出來。誰又能奪得去？我們葉家雖不是侯門勛貴，也不能讓太太過於勞累卻仍舊不知心疼不是？」

　　趙蓮雲瞪大了眼睛，她不相信葉向慕對自己的憤怒竟然也無動於衷。

　　什麼憊於理事？什麼主動交出？她剛剛的態度像是主動的嗎？！

　　「嘩啦」，趙蓮雲的耳朵裡聽見了鑰匙串兒的聲響，她迅速轉過頭去，卻瞧見錢嬤嬤已將鑰匙串兒捧著，送到了曼玉的跟前兒。

　　「賤奴！誰准你碰的？來人啊！將這個刁奴拖下去！我們葉家沒有這樣沒規矩的奴才！」

　　太太聲嘶力竭地吩咐著。然而她身後蠢蠢欲動的人。在往前走了兩步之後，卻是無法上前了。

　　天哪……，三小姐的表情好可怕……

　　曼玉沒有將鑰匙接過來。而是半笑著看向那幾個想要上前的僕婦，她自己可能都沒發現，那雙平日裡極為漂亮的眼睛，這會兒是怎樣的冷冽。

　　自己可是死過一次的人。連這些下人都鎮不住，她可以再去死一死了！

　　「你們都沒有聽到我的話嗎！」

　　眼看著趙蓮雲的情緒瀕臨崩潰。曼玉這才從再次陷入昏睡的祖母身邊站起來。

　　她這會兒的形象老實說真不怎麼樣，衣衫被水打濕，葉老夫人在她身上靠了一會兒，綢緞織錦的布料已經皺巴巴的。

　　然而就是如此狼狽的裝扮。卻讓她的容顏更加地讓人挪不開眼。

　　略顯蒼白的面容上，是沉靜得讓人心寒的笑容，嘴角的弧度恰到好處。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趙蓮雲，盯得她幾乎下意識想要挪開視線。

　　怎麼會這樣？這個丫頭如何能有這般氣勢？

　　趙蓮雲咬著牙跟葉曼玉直視。隨著曼玉的接近心裡滿是震動。

　　這樣的容色，再加上這樣的氣勢，這個人決不能留。

　　「母親，爹爹不過是跟您說笑呢，玉兒可是要服侍在祖母身邊兒的，再說，玉兒何德何能能夠代替母親處理內宅庶務？爹爹是被剛剛的那個丫頭給氣著了，爹爹對祖母最是孝順，母親不會不明白吧？」

　　趙蓮雲看著手裡被曼玉塞進來的鑰匙，有些愣了神。

　　曼玉剛剛臉上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那是一種讓人心裡發寒的恨意，對，就是恨意，有那麼一瞬間，趙蓮雲都以為曼玉是不是知道了什麼，知道她娘是怎麼在那個屋子裡咽氣的……

　　「母親，您會好好處置那個丫頭的，是不是？」

　　曼玉輕柔的聲音在趙蓮雲耳邊響起，她身子一震，抬起頭來就瞧見曼玉跟俞卿卿相像的臉龐就在自己的身邊，那雙眼睛，讓她差點兒失聲叫出來。

　　然而趙蓮雲這麼些年當家主母也不是白做的，咬著舌尖將驚恐吞下去，嘴邊扯出了僵硬的笑容，「這是自然。」

　　「如此，便太好了。」

　　曼玉朝著趙蓮雲笑彎了眼睛，隔著長長的睫羽，她眼中那一點亮亮的光讓趙蓮雲心中寒意更甚，待她鼓足了勇氣想要對視的時候，曼玉已經轉身去了葉向慕的身邊。

　　「爹爹，玉兒今日才剛到家，可不許生氣呢，那些下人不聽玉兒的話，許是女兒那麼些年不在府裡的緣故，玉兒不怪她們的，只是擔心她們怠慢了祖母。」

　　曼玉臉上一絲委屈都沒有，淺笑大方，輕輕扯著葉向慕的袖子想讓他消氣。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1:50 AM

第六十三章　大夫

　　葉向慕總共三個女兒，大女兒已經出嫁，在閨閣中也不曾跟他有多親密，二女兒葉曼璟……，他就不想說了。

　　表面上瞧著還不錯，誰知私底下竟然做了那麼許多傷風敗俗的事情，小小年紀就會想著法子接近陌生男子，生生讓太太給教養壞了。

　　只有小女兒葉曼玉，葉向慕是打心底裡疼愛的。

　　不光因為她是俞卿卿的女兒，更是因為她的懂事和貼心。

　　「你母親事務繁忙，能顧得上慈安堂已是不易，這些下人既然使喚不動，就全部換了罷，你在慈安堂裡好好兒照顧你祖母，伺候的人，你自己去挑吧。」

　　趙蓮雲握著鑰匙的手猛地一緊，冷硬的金屬幾乎嵌入她的掌心，將慈安堂的人都換成自己的耳目，這件事她花了多長時間？

　　老太太明著想要跟自己示好，轉身就將那麼大一筆嫁妝都給了葉曼玉這個低賤的庶女，鬼才相信她不是別有用心！

　　然而老太太的戒心很強，自己好不容易才將慈安堂的一舉一動掌握住，老爺一句話就將自己所有的心血都化為烏有！

　　可是……，手裡鑰匙冰涼的觸感讓趙蓮雲回了神，她不能反對。

　　葉向慕剛剛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沒了自己，還有葉曼玉幫著管家，等軒哥兒的媳婦進門了，還有他的媳婦，自己對葉家來說，居然不是不可或缺的！

　　這個認識讓趙蓮雲只能忍著心裡的憤怒，看著葉曼玉將慈安堂裡的人換了個乾淨。

　　趙蓮雲保養得宜的掌心，被鑰匙幾乎割出口子，這筆賬她記下了！

　　葉家現在還是她當家，來日方長，她就不信，等到葉曼玉找婆家的時候，老爺一個大男人還能自己去相看？！女兒家最大的籌碼，仍舊在她的手裡。

　　***********************************

　　晚上，曼玉直接在慈安堂住下了。

　　葉曼璟離開的背影急速而狼狽，恨不得身上穿的衣服能跟她隔開幾丈遠才好，跟著憤怒的太太身後，快速地消失在了慈安堂。

　　葉向慕離開的時候，似乎有話想跟曼玉說，只是他張了張口，最後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只摸了摸曼玉的頭，情緒有些低落地走了。

　　曼玉不知道葉向慕想表達什麼，她心裡想的是如何能讓祖母康復起來。

　　說到底，曼玉並不是大夫，她只能初步判斷祖母許是鉛中毒，癥狀很是相近。

　　曼玉問了近身服侍的人祖母解手的情況，變得相當不好，食慾也不振，總說上腹部那裡脹悶。

　　先前給祖母瞧病的大夫是太太找來的，也是他開的藥方，曼玉一點兒都不相信。

　　曼玉知道一味化瘀解毒湯可治療慢性鉛中毒，用了丹參、桃仁、鬱金、甘草、綠豆、土茯苓等。

　　方子是化瘀行滯、解毒利濕，故可以用來排鉛毒。

　　曼玉讓人按著方子去抓藥，煎了水餵祖母喝下去，至於大夫……

　　雖然自己在京城待的時間並不長，可曼玉知道有誰待的比較長，不僅長，這些年可謂飛黃騰達、平步青雲，不過曼玉不打算跟蘇封再有什麼接觸。

　　她唯一知道的口碑頗好的大夫，是義合堂的陳老爺子，待明日派人去請了來，讓他給祖母瞧一瞧。連續的長途奔波，加上回來瞧見祖母的樣子，又折騰湯藥，曼玉歇下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幾乎一沾了床就睡著了。

　　第二日醒來以後，祖母居然也是醒著的。

　　祖母跟曼玉記憶裡的樣子一般無二，仍舊是那副冷冰冰事不關己的模樣，見到自己來請安，祖母揮了揮手，讓錢嬤嬤帶人都出去。

　　「祖母，您身子如何了？大舅爺爺得知您病危的消息，急得也差點兒倒下。」

　　葉老夫人的眼睛閃了閃，「我已讓錢嬤嬤回了信，只是……，你不該回來的。」

　　「……，祖母，大舅爺爺說，玉兒跟您從前有些相像，您覺得，我們像嗎？」

　　曼玉忽然歪了歪腦袋，笑瞇瞇地問。

　　老夫人一愣，她的頭暈得厲害，這會兒難得有些清醒，卻沒弄明白曼玉的意思。

　　「大舅爺爺說，祖母曾經是個大美人呢，可不就是相像呢。」曼玉樂呵呵地說，「大舅爺爺很想念您，他老人家說，您從小就是個主意正的，只是，越是這樣，就越讓他不放心。」

　　曼玉面帶笑容狀似隨意地說著，「祖母，玉兒回來只是因為您病了，僅此而已。」

　　葉老夫人的面色比平日更加肅穆，她將曼玉送過去，就沒打算讓她回來，興許這麼做對曼玉是不公平了些，可她還是想守住葉家。

　　只是沒想到，曼玉還是回來了……，還是因為自己的關係。

　　葉老夫人知道她的身子是怎麼回事，她預估錯誤了人性對財富的渴望，那些嫁妝，老夫人是作為補償贈給曼玉的。

　　遠離親人、寄人籬下，饒是謝家待她再好，又如何會及得上親生的爹爹和娘家？待到她成親嫁人之後，若是受了委屈，興許都沒處哭訴。

　　而太太在葉家還是當家主母，琬丫頭已經嫁人了，等到給璟丫頭找個合適的人家，軒哥兒又有出息，又是嫡長子，這葉家，將來大部分不都是他們的？這些，還不夠滿足趙蓮雲的嗎？

　　葉老夫人垂下了頭，胸口的噁心的感讓她的精神很容易無法集中。

　　她發現自己的身子出了問題之後，便小心謹慎提防著，葉曼璟說是伺候在身旁，只是可惜……

　　老夫人不是個死腦筋，如若不然，她當初也不會做那麼驚世駭俗的舉動來，曼玉為她擔憂的心意她不是感受不到，幾年的磨練，似乎這丫頭愈發清麗脫俗起來，渾身的氣勢也變得驚人。

　　葉家，興許並不一定要將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正統的血脈上吧？

　　「對了祖母，吳嬤嬤呢？玉兒離開的時候，不是吳嬤嬤陪在您身邊兒的，怎麼回來卻沒瞧見？」

　　曼玉問話的時候，葉老夫人的精神又有些萎靡，臉上老態畢露，看得曼玉心裡難受，便不待祖母說話，便伺候她又躺下了。

　　待服侍祖母歇下，曼玉便想著得趕緊出府將大夫找來，祖母的年歲已老，一天都拖不得。

　　慈安堂裡換人的事情，曼玉讓錢嬤嬤全權負責，錢嬤嬤這雙眼睛可毒著呢，看人一看一個準兒。

　　「小綠，你幫我去義合堂走一趟，請陳老爺子來府裡一下，小紅，你剛進府，就在府裡多跟人聊聊，無論什麼事情，打聽到了回來告訴我。」

　　小紅十分樂意地應下來，她生得單純可人，一雙眼睛水汪汪的，瞧著一絲事故也沒有，曼玉卻是知道她極為精明，都不用什麼技巧，光憑那張臉和懵懂的話語，分分鐘就能套得別人失了防備。

　　交代完了，曼玉便在慈安堂裡安分地待著，琢磨起祖母的飲食。

　　具有鞣酸的菜葉，能與體內的鉛結合成可溶性物質排出；蝦皮含豐富的鈣質，有助於鉛的排泄；豬血解毒排鉛；打算化解鉛毒……

　　祖母的身子得要細心地調養，她年紀大了，很容易引起其他併發的病症，到那時想要控制住就難了。

　　很快，小綠回來了，他說陳老爺子沒有請到，卻是請到了另一位挺有名望的大夫。

　　「有名望的大夫？你是如何知道的？」

　　「小姐，那人才剛瞧見我，便說我家府上必定有老者身患病症，這還不明顯嘛。」

　　小綠對著曼玉挑了挑眉，賊兮兮地壓低了聲音，「小姐，這位大夫似乎是一直在義合堂，就等著我們去請人呢，您看……」

　　曼玉吸了口氣，她看什麼看？這還需要看？

　　京城裡自己認識的、能做到這樣的人，也就那麼一個吧……

　　「將人請進來吧。」

　　「好。」

　　小綠特別活潑地又出去了，不一會兒，他身後跟著走進來一名老者，穿著體面卻素凈的衣衫，一小撮雪白的鬍子，一雙眼睛從剛進來開始，就時不時往曼玉的方向飄過去。

　　居然是研究的眼神！曼玉覺著自己雖然長得真心不錯，可也不至於能夠吸引住這種歲數的，況且老大夫眼睛裡沒有半點唐突，只是有些許驚訝和感嘆。

　　「葉三小姐，不知病人何在？」

　　曼玉定了定神，將他帶進屋子裡，用紗幔隔著，給祖母請脈。

　　老大夫的判斷跟曼玉想的沒多少差別，確實是因為攝入過多鉛丹，造成體內淤毒所致。

　　「葉三小姐，老夫給您開個方子，只是，老夫以為，葉三小姐既然能做出那麼多出神入化的丹藥，葉老夫人的病，您也應當不在話下才對。」

　　曼玉的眼睛瞇起來，彎彎得特別好看，嘴邊的笑容似是能將人融化了一般，居然讓上了歲數的老大夫都有一瞬間的怔忪。

　　「采薇，去跟大夫開方子抓藥，木檀，送客。」

　　曼玉輕聲慢語地吩咐著，轉身繞過屏風消失在大夫的視線裡。

　　大夫回過神來，只見兩個丫頭站在自己的面前，臉上的笑容跟葉三小姐的竟然有幾分相似。

　　「大夫，這邊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1:56 AM

第六十四章　疤痕

　　蘇府的一處院落中，到處是金碧輝煌，這是蘇府里除了老太爺之外，地勢最好，最奢華舒服的院落。

　　蘇封坐在其中的一間屋子裡，面前站著今日出現在葉府的老大夫。

　　「……她什麼也沒說？」

　　「蘇大人，葉三小姐什麼都沒說，只讓小的進府給老夫人診了脈，之後便送小的出來了。」

　　蘇封將手裡的書卷放下，抬起兩隻手指在鼻樑上捏了捏，隨後睜開眼睛，去看那大夫。

　　老大夫趕緊低下頭，握緊了有些發顫的手。

　　蘇大人雖然年歲不大，可每次站在他的面前，自己總是忍不住因為他眼睛裡的冷意而顫抖，然而這樣的人，在外人的眼中卻是溫和的，真令人諷刺。

　　「我是讓你去瞧病的，我有沒有讓你去問人家能不能治病？」

　　蘇封懶洋洋的聲音讓老大夫立刻跪下了，他額頭上的冷汗如織，緊張的感覺讓他的心臟處不斷傳來不適的感覺。

　　為什麼蘇封會知道？那不過是他自己一時好奇隨口問的……

　　「小人該死……，小人一時迷了心竅，想到那些效果驚人的藥丸居然出自那樣一位姑娘的手中，才會……，請大人責罰。」

　　地上冰冷的涼意順著老大夫的膝蓋，慢慢地侵入到他的身子裡，看來這次熬不過去了，這可是蘇封啊。

　　等了好一會兒，大夫也沒聽到蘇封的聲音，他剛想抬起頭，卻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抬了一下。

　　「先生起來說話，您沒想到是那樣一個姑娘家？究竟是哪樣？」

　　老大夫站起來愣了半晌。才忽然反映過來，蘇大人……，這是在問自己話呢？

　　「阿啊，那個，葉三小姐真是個美人，難得身上還有一種讓人心生畏懼的氣度，呃。葉三小姐說話雖然溫和有禮。只是話語中的態度卻是堅決不容置疑……」

　　蘇封臉上細微的情緒變動，讓老大夫越說越帶勁兒，哎喲。今兒自己的運勢不錯喲，蘇大人這是對葉家三小姐挺在意的？

　　太令人感動了！也太可怕了！

　　平日裡看到的都是各家小姐們對蘇大人芳心暗許，明送秋波，找尋各種理由來蘇府中參加花宴、詩宴。為了不過是能跟蘇大人有一面之緣，好讓他能記住自己罷了。

　　這可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然而蘇大人似乎對這種事情全不在意。居然還博得了個什麼不染纖塵的名聲……

　　這會兒呢，大人卻是主動打聽起葉家三小姐的事情，這葉家三小姐……，也真是夠倒霉的……

　　老大夫暗暗在心中為曼玉哀悼一下。然後更加起勁兒的、巨細無遺地不管自己觀察到還是沒觀察到，統統說出來。

　　「……只是可惜了，葉三小姐的項上有一道疤痕。老夫這裡有一味祖傳的雪玉膏，專門治療利器所傷的疤痕……」

　　老大夫忽然停了口。他瞧見蘇封的面色變得有些不對勁。

　　哎喲我的祖宗，剛剛是哪一點兒說錯了？他吃回去還不行嘛！

　　老大夫心裡叫苦不迭，早知道不這麼多嘴了，莫非，蘇大人是因為自己瞧了葉三小姐的脖子所以心裡不痛快了？

　　不能啊，他們這個朝代可沒封閉到那個地步，不過是脖子而已……，蘇大人不會這麼小氣吧……

　　「你看清楚了，那道疤痕可是在這裡？」

　　老大夫抬頭，看到蘇封身邊的侍從在他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正是這裡。」

　　「小七，我讓你送去的藥膏你送到了？」

　　蘇封身邊的侍從立刻苦了臉，「大人，確確實實送到了，小七做事您還不放心？葉三小姐的疤痕為什麼沒有消掉，這肯定不是藥膏的問題。」

　　「送去的藥膏都是最上乘的，你說說看，還會是什麼原因？」

　　小七委屈地鼓著腮幫子，「大人，葉三小姐的能耐您還不知道？就算沒我們送的藥膏，她就不會自己做一個出來？總之……，小七是送到了，若是小七沒完成大人交代的事項，小七願將頭扭下來給您。」

　　「我要你頭做甚？」

　　「可以踢啊。」

　　老大夫心裡對小七是種種崇拜，他是不知道自己伺候的是什麼樣的人？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跟蘇封以這樣的口氣說話？

　　小七這會兒也正崇拜著自己呢，若換做是平日，他是斷斷不敢的，大人脾氣就是他伺候了這麼些年，也沒完全弄明白過。

　　不過，大人情緒的變化自己還是了解得小有所成，自從葉三小姐從綿延回來的消息送到大人那裡了以後，大人的心情似乎變得好了許多，這真不是自己的錯覺。

　　「行了，你下去吧，葉老夫人的病症……」

　　「大人請放心，小人定然盡心盡力。」

　　老大夫退出了屋子，髮絲裡一層汗水，被風一吹，涼意瞬間從頭灌進去。

　　看來自己還是不夠慎言啊，老大夫暗暗搖了搖頭，慢慢地離開了院子。

　　「小七，你說她為何要留著那道傷疤？」

　　屋子裡，蘇封靠在椅背上，眼睛看著離他不遠的一扇蘇繡四季圖的屏風，語氣淡淡地問道。

　　小七的頭皮都發麻，這個問題，他怎麼回答？大人明顯只是隨便問一問的，他卻如何能隨意揣摩葉三小姐的心思？

　　不過吧，大人問話，他又不得不答。

　　「小的惶恐，葉三小姐機敏聰慧、心思如發，小的可不敢妄加猜測。」

　　蘇封也並不是當真想要小七說出個答案，而是盯著那扇屏風看了很久……

　　***************************

　　曼玉脖子上的傷痕，也在葉家造成了一番不小的風波。

　　等她成功在慈安堂安頓下來之後，趙蓮雲咬著牙還要給曼玉置辦洗塵宴，並且，還不能怠慢了。

　　洗塵宴這對趙連雲來說稀鬆平常，只是她心裡塞得慌。

　　不過區區一個庶女，有什麼資格如此大張旗鼓地置辦？

　　可葉向慕才表示過若是她不願勝任掌家大任，葉家也不會強人所難。

　　葉向慕雖然外人瞧著脾氣甚好，可只有親近的人，才會知道他性子的倔強。

　　曼玉能給趙蓮雲找一次台階，不代表葉向慕心裡就真的將那個想法放下了。

　　所以她現在格外不能出任何差錯和疏忽，這洗塵宴不僅要辦，還要體體面面地辦，辦得老爺心裡滿意了，才算過關。

　　曼玉今日也是正常裝束，脖子上的傷疤沒有任何遮掩。

　　剛回來的那日由於天色和祖母的關係，並沒有人發現，然而洗塵宴上，葉向慕一眼就瞧見了破壞葉曼玉那份精緻絕麗的疤痕，臉色當即就有些緊張。

　　「玉兒，你……在綿延受傷了？」

　　葉向慕的眉頭緊蹙，那傷疤瞧著就可怕，雖然已經呈淡粉色，可猶能想像得出之前的猙獰和恐怖。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曼玉的手輕輕地撫上脖子，淡淡地笑了笑，「讓爹爹擔心了，玉兒數次在佛前感恩，感謝佛祖能夠讓玉兒再見著您，這已經是對玉兒最大的保佑，這傷疤……，是被葉家人脅迫的時候用刀割傷的。」

　　席間傳來數聲抽氣聲，綿延葉家的事情，這裡所有人都有所耳聞，然而他們知道得也並不詳細。

　　只是聽說綿延的葉氏，因跟前朝逆王勾結，妄圖危害當朝社稷，圖謀逆反，經皇上親派御史查證屬實，證據確鑿，於是被抄家封查，葉家的人全數消失在綿延。

　　當初這個消息出來的時候，京城的葉家真是人心惶惶岌岌可危，他們雖然早已分家，可畢竟也是姓葉的，也是從綿延出來的。

　　這麼大的事情，綿延的那些宗親們，當初是怎麼想的？誰給了他們如此大的膽子居然去染指朝政？

　　葉向慕的不好過，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曼玉那陣子在綿延，讓葉向慕擔心壞了，可曼玉寄回來的信上，總是舒緩平和的口氣，寫些小女兒家瑣碎的心情和事物，一言一詞中都沒有半點兒讓人擔心的地方。

　　葉向慕這才放了心，以為曼玉在謝家的保護下過得很好，可誰知道，她居然曾經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

　　「玉兒，這究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爹爹，都過去了，女兒總是葉家的人，綿延一行，也總得有人去才行，能為葉家做些事情，女兒甘之如飴。」

　　曼玉柔和地對著葉向慕微笑，笑容讓她的臉龐變得更加動人和聖潔，將這份靈透純美，深深地刻印在葉向慕的心裡。

　　曼玉什麼都沒有說，沒有說當時的危險和緊迫，然而也不用她說什麼，這道傷疤足以說明情況有多緊急，若是有一絲差錯，興許，今日她就回不來了。

　　葉曼璟的手在身側攥緊，她心裡無限可惜，怎麼就沒有差那麼一點兒？那刀怎麼就沒有再往下割一點兒？

　　「真是難為玉丫頭了。」趙蓮雲滿臉疼惜的神色，這是她的本職工作，哪怕她心裡想得跟葉曼璟一樣，甚至更加惡毒，在全家人的面前，她還是要扮演一個慈孝得宜的葉太太。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2:01 PM

第六十五章　怨氣
　
　　「三妹妹，葉家人為何會對你刀劍相向？雖然愚兄知道我們跟葉家宗族的關係並不親近，卻也是有所耳聞葉家需是有求於你的。」

　　曼玉抬起頭，說話的是葉皓文。

　　幾年未見，兩位哥哥的氣度變得更加讓人折服。

　　在綿延的時候，曼玉就聽說了葉皓軒和葉皓文雙雙金榜題名，她努力回憶了一下前世，似乎葉家的兩位哥哥確實十分有出息。

　　不過具體什麼出息，她就不太清楚了。

　　那會兒子自己正勵志做個妾呢，對自己的美色太過於自信，以為是個男人都會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隨便逮個人都能被自己迷得神魂顛倒。

　　曼玉其實還挺佩服前世的太太和葉曼璟，能將一個人洗腦到那種程度，不得不說她們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只可惜，這一世她帶著那些記憶，太太和葉曼璟的功力是完全沒有機會發揮出來了。

　　但這不妨礙曼玉的佩服，前世自己跟兩位哥哥如此疏離，應該就是太太的傑作。

　　若是前世葉曼玉但凡跟兩位哥哥有一些親密，或許，她都不會落到那般的田地。

　　不說別的，單憑葉皓軒、葉皓文的這份內斂穩重、睿智出眾的氣質，曼玉就敢斷言日後他們必然會有所作為，興許，還是大作為。

　　「哥哥有所不知，」曼玉淺淺地笑了笑，「謝家的大舅爺爺，疼惜小輩，且對祖母心心惦念著，曼玉又與他老人家投緣，大舅爺爺便將祖母當年贈與的嫁妝轉贈給了妹妹。」

　　「妹妹受之有愧。然而大舅爺爺執意為之，長者賜不敢辭，妹妹這才厚著臉面收下，然而這個消息被葉家人得知，他們便打起了主意。」

　　「聖上派了御史前去綿延，葉家人便想著為葉家打點打點，然而葉家也不剩下什麼。便想讓妹妹交出那份嫁妝。用來賄賂御史。」

　　曼玉的手碰了碰傷痕，「這道刀疤，便是那時候留下的。」

　　「玉丫頭……受苦了。」

　　太太第一個開口接上話。「你做得對，那是你祖母的嫁妝，如何能讓旁人奪了去，虧得菩薩保佑。玉丫頭安然無恙，那份嫁妝。也安然無恙。」

　　曼玉臉上的笑容忽地消失了，變得肅穆起來，「母親何出此言？玉兒從未想過嫁妝會如何，玉兒只是被葉家人脅迫之後。明白了他們的想法，無論他們想要的是什麼，玉兒都斷然不會應下的。」

　　曼玉的臉轉向葉向慕。臉上是異常的堅毅，「女兒那會兒雖小。卻也是耳濡目染了爹爹的處世為人，葉家求財，為的是粉飾太平，玉兒是爹爹的女兒，這點道理，如何不懂得？」

　　「好……，好！」

　　葉向慕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他這會兒心裡有多麼激動，曼玉說的話正中他的心情，這才是他的女兒，這才是他葉家的閨女！

　　「老爺……，再不吃，菜許是就要涼了……」

　　太太的笑容變得有些僵硬，招呼著大家別光顧著說話。

　　葉曼玉這個死丫頭，幾年不見，之前的木訥勁兒統統都沒了，謝家不是說嬌養的嗎，嬌養能養出這般性子來？

　　曼玉笑笑，也沒繼續說什麼，乖巧地低下頭，臉上仍舊是謙和的情緒。

　　「這麼說，咱麼葉家能夠幸免於難，都是三妹妹的功勞？」

　　曼玉抬起頭，將臉上詫異的表情小心地隱藏起來。

　　太太不會當眾吐血吧？這話從大哥哥正直的嘴裡說出來，對太太的殺傷力太大了吧……

　　然而葉皓軒的臉上絲毫沒有任何隱晦的意思，滿是沉靜與認同，他是真心這麼想的，覺得是御史得知了曼玉的事情，才使得聖上放過了他們。

　　太太的手死掐著帕子，可葉皓軒是她最寶貝的兒子，她只能生生地吞下這口怨氣。

　　誰知道，這怨氣遠沒有一口這麼小。

　　「大哥所言極是，愚弟這段時日算是看清楚了，聖上對我們葉家的視而不見，只不過是小懲大誡罷了，並未當真對葉家失望，大哥在翰林院裡也能感覺得出吧？」

　　「確是如此，這麼說來，哥哥們還真得感謝妹妹才是。」

　　葉皓軒一本正經地站起身，朝著曼玉認認真真地一揖到底。

　　「大哥哥這是做甚，可是要折煞妹妹？」

　　曼玉趕忙也起身讓開，臉上的驚慌毫不作假。

　　這葉皓軒也太實誠了，刺激刺激就差不多了，太太那臉色，曼玉都不忍心瞧了。

　　「哥，你幹嘛要感謝她？你能進翰林院那是你自己有本事，不過是不捨得嫁妝罷了，倒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太太硬是忍住了，然而葉曼璟卻是沒有修練出那個忍耐力。

　　她見不得自己的嫡親哥哥跟葉曼玉這個小賤人行禮，她見不得爹爹被葉曼玉兩句話哄得眼眶發紅，好似瞧見了什麼寶貝一樣。

　　憑什麼？他們都被豬油蒙了眼睛嗎？不就是個庶女？不就是會說兩句好話哄人？自己才是葉家的嫡女，自己才是葉家名正言順的女兒！

　　要說太太之前還能咬著牙維持著笑容，葉曼璟的話一出來，她的笑容頓時就沒了。

　　不止是太太，葉向慕的臉色也一下子冷了下來，葉皓軒亦是不可思議，像是不明白為何葉曼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老爺，璟兒也是無心的，她的性子您也明白，不是有惡意，只是不會說話罷了。」

　　太太急忙開口給葉曼璟解圍，葉曼璟卻翻著眼睛死不肯妥協，她受夠了！一個兩個的，卑微的庶女居然一個個都不肯匍匐著混日子，誰給她們這樣的膽子？

　　「璟妹妹……興許是這幾日伺候祖母，所以一時疲憊了……」

　　接收到母親求救眼神的葉皓軒，絞盡腦汁也只能想到這麼個理由，不過，他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一時疲憊？不會說話就不要說，你看看你怎麼教養的女兒？！」

　　葉曼璟氣憤的表情讓葉向慕絲毫沒有心軟。

　　人是不能比較的，葉曼璟倔強任性的模樣，愈發襯托出曼玉的柔順與謙和，也讓葉曼璟在葉向慕心裡的形象變得更加不堪。

　　偏偏葉曼璟絲毫不願認輸，曼玉似乎也在葉向慕的身邊為她輕聲說著好話，葉曼璟瞧見曼玉說兩句，便抬頭朝著她笑一下，笑容綻放在絕色明麗的臉龐上，讓她覺得說不出的嘲諷。

　　「爹！您也不要太偏心了！她只是個庶女！能為葉家帶來什麼榮譽？！不過是因為貪圖錢財，裝得跟忠孝雙全一樣，爹您怎麼就分不清楚呢！」

　　「啪！」清脆的耳光聲在廳裡響起，太太抖著手，將葉曼璟震驚的表情收進眼底，她的心無比疼痛，卻沒辦法表現出來。

　　「也是我平日太驕縱於你，將你養成這麼個脾性，晚飯你也別吃了！給我去佛堂跪著去！」

　　太太沒等葉曼璟反應過來，急急地讓人趕緊將葉曼璟拉走，再耽擱下去，不知道葉曼璟還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呢。

　　「老爺，您消消氣，玉丫頭可算是平安回來了，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因為璟兒不會說話壞了氣氛不是？」

　　「玉丫頭，你也勸勸，你從小和二姐姐感情要好，她就那個性子。」

　　曼玉很想望天，她怎麼記不得她們從小要好？

　　「爹爹，玉兒在綿延的時候，每年都給您寄了親手做的鞋子和衣衫，只是，也不知合不合身，畢竟那麼長時間，也不知您是否清減了……，回頭玉兒量一下，給您再做幾套。」

　　曼玉將話題帶開，讓她昧著良心為葉曼璟說話吧……，她還真做不到，自己剛剛那麼義正言辭，不就是為了刺激她嗎，可不能白費心機了。

　　「妹妹，那哥哥們可有？」

　　曼玉瞧見葉皓文就如同剛剛隨意問起她脖子上的傷疤一樣，輕鬆舒緩，彷彿之前發生的事情，他根本沒有見到一樣。

　　這絕對是個妙人！

　　「如何能少得了哥哥們的，妹妹這幾年可沒少做荷包扇套等物件兒呢。」

　　「妹妹的女紅確實了得，同僚還有人問起過，說是哪家繡娘有如此精湛的繡功，讓哥哥好生得意一番。」葉皓軒也開口附和。

　　太太這頓飯怕是不能吃了，她怕自己被噎著。

　　自己的兒子為何一點兒都不像她呢？自己的嫡親妹妹都被關進了佛堂，他居然還能視而不見，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

　　三言兩語之間，葉曼璟造成的凝滯氣氛已是消失了，曼玉曾經號稱長輩殺手，在裝乖討喜上面，已是頗有經驗，讓葉向慕很快放下不痛快，一時間席上和樂融融。

　　太太的面色顯得蒼白，見眾人皆圍著曼玉，讓她如同眾星捧月一般，而自己的璟兒，這會兒興許在冰冷逼仄的佛堂裡可憐得瑟瑟發抖。

　　要讓她繼續維持著大度和藹，也是太為難她了。

　　「爹爹，大舅爺爺贈予玉兒的嫁妝，不日便會抵京，雖說是贈予玉兒，可終究是祖母的東西，女兒想著繼續將東西歸於祖母的名下。」

　　太太的心一跳，臉上的蒼白消退了兩分。

　　能讓葉曼玉主動提起來，太太還真沒想過，不過，既然她愛裝孝女，自己自然也不會跟她客氣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2:09 PM

第六十六章　嬤嬤

　　「老爺，瞧瞧我先前是怎麼說來著，玉丫頭跟母親真真是極投緣，即便人在綿延，心裡呀，也是惦記著的。」

　　太太似乎從剛剛情緒中脫離出來了，面上也有了些笑容。

　　曼玉特別靦腆的也露出笑容，似是太太謬讚了。

　　「玉兒，我知你是個懂事的，不過，那份嫁妝既然是謝家贈與你了，便是你的東西，我想，你祖母也不會願意收下的。」

　　葉向慕先是在心裡讚歎了一下曼玉的大度和氣量，然後便否決了曼玉的決定。

　　一來就是他所說的，雖然嫁妝曾經是葉老夫人的，但後來便贈給了謝家，謝家的長輩做出的決定，他們不好隨意更改。

　　二來……，則是葉向慕的私心了。

　　葉曼玉當年還那麼小，一個人前往綿延，一待就是數年，未能在自己面前承歡膝下不說，更是險些就回不來了。

　　她脖子上的傷疤，顏色雖淺，卻刺得他這個父親眼睛都疼。

　　這就是他真心想要護她一生的女兒，自己究竟為曼玉做了什麼？

　　所以至少，他要讓曼玉日後風風光光十里紅妝地從府裡嫁出去！

　　內宅庶務這會兒還在太太的手裡，曼玉還有葉曼璟這個嫡出的姐姐，按規制，嫁妝是不能越過葉曼璟的。

　　這即便是葉向慕，也不好任意為之。

　　然而謝家贈給曼玉的這筆嫁妝，則是可以另說的，那不是葉家為她置辦的，那是曼玉應得的，葉向慕斷斷不會同意讓太太去染指。

　　「老爺。瞧您說的，母親這些日子心心惦念的，不就是玉丫頭嗎，難得玉丫頭也有這番心意，母親還不高興壞了，興許呀，這身子一下子就好起來了呢。」

　　太太耐著性子慢慢說道。本來這事兒。她也沒打算現在提出來，畢竟曼玉才回來，且她好死不死在綿延又受傷了。

　　老爺正心疼得不知道怎麼好呢。本不是提出嫁妝的好時機。

　　剛剛太太還有些興奮葉曼玉怎麼會主動提出來，這會兒忽然就覺得，葉曼玉這個小賤人，心裡不定在想什麼妖蛾子呢。

　　「玉兒能平安回來。母親已經很高興了，母親跟謝家向來親厚。便是再高興，也不會希望駁了謝家長輩的意思。」

　　葉向慕不為所動，「玉兒，這事兒。你就別想了，那份嫁妝既然已經是你的，你便好好兒得收著。你也說了謝家的長輩與你投緣，他們自然也希望他們的心意。不會被怠慢。」

　　「老爺……」

　　「行了，你不必說了，葉家只剩兩個女兒，璟丫頭剛剛還認為，玉兒為了保全葉家的作為只是嘩眾取寵，她又有何資格分得那些？」

　　「老爺！璟兒也是您的女兒！她不過只是年歲小了些，您如何、如何能這麼說她？！」

　　「如何不能？玉兒還是璟丫頭的妹妹，背井離鄉這麼些年，好容易姐妹相逢，璟丫頭說的是什麼？太太能夠聽得下去？」

　　「……」

　　「須知孺子可教，勿謂童子何知，太太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我葉家向來家門清廉，想必，我的女兒也不會為了貪圖這些嫁妝而憎恨於我，倘若真是如此，……也是枉為我葉向慕的女兒了！」

　　太太張著嘴，一個字都吐不出來，葉向慕呱唧呱唧一番話，讓她在心裡醞釀了數日的說辭登時一點兒都想不起來。

　　不應該是這樣的，這段日子，璟兒雖說沒有鞠躬盡瘁，卻也一直在她從來不愛去的慈安堂待了那麼久。

　　老爺不是都已經對璟兒有所改觀了嗎？不是已經鬆口讓自己外出的時候可以帶她一塊兒去了嗎？

　　葉曼玉曾經再得老爺的心，那也是曾經，從綿延寄來的信裡，不難看出曼玉在謝家過得不錯。

　　葉曼玉的性子，太太還是有所了解的，曾經仗著她那個低賤的姨娘得寵，小小年紀已是驕縱任性，雖然在俞卿卿死了之後有所改觀，也不過是喪母之後短暫的不適應罷了。

　　在謝家被當作嬌客一般的嬌慣，太太敢斷言，葉曼玉必定又會變成她曾經熟悉的模樣。

　　然而讓太太沒想到的時候，葉曼玉已經徹頭徹尾變成了一個她不認識的人了。

　　有了比俞卿卿更加奪目的驚人美貌，卻柔順乖巧得恰到好處，不僅迅速奪取了老爺的疼惜，似乎連軒兒都對她另眼相看。

　　她憑什麼！

　　就憑自己腦子裡那些前世的記憶，和稍微多一些的閱歷吧，曼玉垂著頭，臉上是聽話懂事的表情，正略帶些為難得跟葉向慕點頭，保證以後不會再生出不要嫁妝這樣的念頭了。

　　其實曼玉一直都覺得，她幹嘛要做好人？

　　她這一世，就是為了做壞人來的！

　　為了一點一點將太太和葉曼璟的依靠給擊潰掉，一點一點刷新自己的存在感，她曾經在電視裡看見聖母的角色，都恨不得打電話去廣電局投訴，這種毀三觀的東西最好少審核一些。

　　別說現在太太和葉曼璟的主意仍舊打在自己身上，哪怕她們暫時並沒有對自己動念頭，曼玉也不會放任一絲危險在自己的身側。

　　「軒兒，文兒，或許你們會覺得為父做這個決定並不妥帖，若是玉兒將嫁妝都還給了葉家，也就會成為日後你們會繼承的家業，然而……」

　　「父親，孩兒在您心中竟是那般令人不齒的人嗎？」

　　曼玉以為向來喜歡神補刀的葉皓文會站出來，沒想到反應劇烈的，居然是葉皓軒。

　　這個哥哥真真是太耿直了，太太的帕子都捂到嘴上了，估計立刻就能吐出一碗血來。

　　葉皓軒面色堅毅，沉穩且安寧，「父親。孩兒是看著您長大的，兒子的性情，您應該最是了解，母親許是為了璟兒妹妹，過後會責怪孩兒，然兒子並不會因此轉變自己的想法。」

　　「……母親，您沒事兒吧？」

　　曼玉面色擔憂地問。這臉色蒼白的。都沒了血色了。

　　「……我，我忽然頭有些疼，許是吹著了風。我先回去休息會兒。」

　　太太瞧著真不對勁，一隻手用力地按著太陽穴，順著曼玉的問話打了個招呼，也不等葉向慕允許。便匆匆離了席。

　　曼玉咬著唇瓣，臉上的表情也不好看。

　　「爹爹。母親……她該生我的氣了吧……」

　　曼玉自責的樣子，讓葉向慕更是定了心，「傻丫頭，那不是你該擔心的事情。來，慶祝你平安從綿延回來，陪爹爹喝一杯。」

　　葉皓軒和葉皓文都配合得舉起了面前的酒盞。曼玉只得也拿起來，溫順的笑容讓所有看見的人。都能隱隱瞧出她心裡的矛盾。

　　然而，曼玉側身仰頭準備將酒盞裡的液體送入口中的時候，她的餘光瞥見了葉皓文，正跟她微微挑了挑一邊的眉毛，隨即低頭不見……

　　************************

　　「小姐，這是醒酒湯，剛煮好的，仔細著燙。」

　　木檀端來一隻團枝牡丹花紋的小瓷碗，看著曼玉都喝下去了才放心。

　　「祖母如何了？可有清醒？」

　　「醒過兩次，用了何大夫開的湯藥，又睡下了。」

　　何大夫便是小綠從義和堂裡帶回來的大夫。

　　他給葉老夫人仔細地請了脈，又細細地詢問了老夫人平日的癥狀，曼玉想要讓他瞧一瞧那些橘色的丹藥時，那些藥丸居然都不見了蹤影。

　　曼玉點了點頭，何大夫開出來的方子性情溫和，正適用於祖母目前的身體狀況，雖然這人不請自來，但若是能夠醫得好祖母，她不介意是誰派來的。

　　慈安堂裡的下人都清理了一遍，只留了芷香等幾個熟面孔，其餘的錢嬤嬤統統都給換掉了。

　　至於吳嬤嬤，曼玉居然一點兒這人的消息都沒有。

　　祖母神志尚未能保持清醒，錢嬤嬤去問遍了，只說吳嬤嬤似乎是做錯了什麼事情，可她現在人在哪兒，卻是沒人知曉。

　　曼玉想將吳嬤嬤找出來問問，吳嬤嬤的性情耿直忠誠，她的消失或許會帶著一些太太不願讓旁人知道的秘密，而這些秘密，則是曼玉明哲保身、讓太太無法在自己面前出現的重要依據。

　　「小姐，您說的吳嬤嬤，是不是一個性子微微有些死板，面容嚴肅，平日不怎麼近人情的嬤嬤？」

　　一旁的小紅眨巴眨巴眼睛，有些猶疑地開口，她這幾日可沒光顧著玩呢，小姐交代自己的事情，她一直都記在心裡。

　　「嗯……，差不離吧，吳嬤嬤為人嚴肅也算是出了名的，怎麼，你打聽到了什麼消息？」

　　「小紅不敢肯定，只是昨個兒同夥房的佟家嬸子說話時，偶然聽到旁邊有人低聲在說什麼『別看平日裡裝得清高，以為巴結上了老佛爺轉眼就不認人了，到最後還不是落到太太的手裡』」。

　　「她們還說……，死了倒也乾淨，一了百了什麼的……」

　　小紅將她聽到的事情如實地說出來，卻也明白自己說的事情並不是令人高興的，有些不知所措地沒了聲兒。

　　曼玉聽了半天兒沒有聲音，好一會兒才將胸口的氣舒出來。

　　吳嬤嬤為人忠貞淳樸，認了主子便不會背叛，她若真是栽在了太太的手裡，祖母知曉得話，心裡不定如何難過呢。

　　或許，自己能從綿延回來，這其中也有祖母的意思……？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2:19 PM

第六十七章　積極

　　「小姐，何大夫來了，人在外邊兒候著。」

　　小綠在屋外稟報，聲音一如既往地輕快活潑。

　　木檀剛準備將手裡的藥碗放下，一旁的芷香更快一步地把小水壺放在桌上，「木檀姐姐，你歇著，還是我去吧。」

　　說完，便轉身動作迅速地出了門。

　　「芷香姐姐……，許是這麼些年不見，怕跟小姐疏遠了，這幾日做事都搶著呢。」

　　采薇笑著重新端起芷香剛剛擱下的小水壺，倒出一杯水送到曼玉的面前，「小姐，你可歇會兒吧，仔細著身子，若是老夫人知曉您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也是會心疼的。」

　　曼玉將手裡的藥匾放下，一旁乾淨的竹匾裡，是一粒粒紅棕色的水丸。

　　何大夫給祖母開的方子很是對症，曼玉雖不能精通其中的醫理，光是看那些藥材，也能明白是解毒調理的。

　　然而中藥排毒，並非一朝一夕所能見成效，祖母依舊每日會劇烈腹痛，並且排便困難。

　　這對一個老人家來說，實在是太痛苦了。

　　曼玉在綿延的時候，偶然間在一家藥材鋪發現了馬寶，也就馬的結石，雖然沒有牛黃那麼難得，也是少見的不常用中藥。

　　許是曾經在藥店裡待的時間長了，曼玉也沒有別的嗜好，就是見著珍貴的藥材就挪不動腳了。

　　采薇為這事兒沒少在曼玉耳邊嘀咕，什麼別家小姐都喜歡將銀子花在金銀頭面上，又或是胭脂水粉綾羅綢緞，她家小姐倒好，凈買這些奇奇怪怪的、還會散發異味的東西回來。

　　二十五味馬寶丸是藏藥。前世的老爺子涉獵甚廣，什麼犄角旮旯的藥丸方子都能弄到手，然後興緻勃勃地跟曼玉兩人跟神經病一樣，在醫館一待就是好久，非要搗鼓出來才行。

　　也多虧了這些當時覺得極為腦殘的經驗，曼玉才能想得到法子減輕祖母的痛苦。

　　用馬寶、水牛角、西紅花、麝香、丁香、豆蔻、天竺黃、檀香等二十五味藥材做出來的水泛丸，能用於各種新舊中毒症。更重要的是。對腸胃的疼痛特別有效果。

　　曼玉去了前面的屋子，剛好何大夫也正巧被芷香帶了進來。

　　「有勞大夫了，祖母這幾日身子似是好了也許。都是託了大夫的福。」

　　何大夫謙遜地拱手作揖，「哪裡哪裡，葉三小姐謬讚了，老夫人洪福齊天。必定能夠平平安安地度過此劫。」

　　何大夫今日來是給葉老夫人複診的，老夫人雖不是一直都昏迷著。清醒的時候也還是比較少，精神狀況也總不太好，一直是滿臉的疲憊。

　　「葉三小姐請安心，老夫人的脈相已經趨於平穩。甚至比老夫預估的，好得更快些，想必用不了多久。老夫人定當能夠恢復元氣。」

　　曼玉看著何大夫給祖母請了脈，表情也是極為自信。這才鬆了口氣，「多謝大夫，采薇，請大夫去寫方子。」

　　然而何大夫卻沒有移步，而是面色變得有些忐忑。

　　「葉三小姐，恕老夫直言……，您可曾給葉老夫人另行服用別的藥物？呃，三小姐切勿多心，老夫只是覺得，葉老夫人恢復得速度快了些，老夫行醫多年，雖然年歲大了，卻也抑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

　　何大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他其實很想抽自己一下，明知道這會兒多嘴了，回頭蘇大人那兒定然瞞不過去，可若是不問，他這心裡就跟貓兒抓似的，癢癢得不行。

　　何大夫滿臉苦逼的樣子，讓曼玉愣了一會兒，突然笑了出來，明媚燦爛，好似融了雪一般。

　　「是不是但凡是大夫，都是這樣的性子？」

　　「……或許吧，葉三小姐也見過像老夫這般的？」

　　曼玉想到了前世的老爺子，那好奇心有時候比孩童都要旺盛，為了弄到難得的藥方，他老人家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裝可憐耍賴那是信手拈來，一點兒心理負擔都沒有。

　　有時候曼玉都覺得荒唐，可老爺子如願以償之後，臉上笑出滿臉的褶子，又讓她完全無法開口制止。

　　「葉三小姐……？」

　　「恩？」曼玉回過了神，臉上是淺淺的輕笑，「小女子曾經見過義和堂的陳老爺子……」

　　何大夫瞭然地點了點頭，「還懇請葉三小姐為老夫解惑。」

　　「祖母確實有服用過別的藥物，不過是起到輔助的作用罷了。」

　　何大夫明顯還想要知道得更詳細一些，可他也明白，行醫之人，誰沒有個一兩樣祖傳的手藝？

　　葉三小姐的能耐，讓蘇大人如此看中，他何德何能膽敢有逾越的要求？

　　「先生，請隨我來。」

　　采薇及時地出聲，禮數周全地請何大夫隨她去開藥方。

　　「還是我去吧，小姐身邊缺不得你的伺候。」芷香笑語嫣然對采薇說到，然後走過去，代替采薇將何大夫領了出去。

　　「小紅。」等何大夫離開了以後，曼玉將小紅叫到了身邊。

　　「我不在的這幾年裡，芷香這丫頭是一直在慈安堂裡伺候？」

　　「回小姐，芷香姐姐似乎是最近才回慈安堂的，說是終究捨不得老夫人，還是對慈安堂有感情，不過小紅提到過兩次芷香姐姐先前在哪裡做事，她總是會將話頭給岔開。」

　　「那麼你打聽到了嗎？」

　　「當然，小紅可是小姐您在葉府的耳朵呢！」，小紅特別得意地挺了挺小胸脯，然後壓低了聲音，「芷香姐姐的老子娘據說在葉府裡有些得勢，在回到慈安堂之前，聽說一直是在芳華院做事的。」

　　木檀的手頓住，驚詫地抬起了頭，「芳華院？你確定是芳華院？會不會……會不會弄錯了？」

　　「木檀姐姐，倘若時間足夠的話，小紅甚至連芷香姐姐三日前吃的什麼都能打聽得出來，不過是在哪裡做事，怎麼會錯？不過，芳華院是什麼地方呀？」

　　小紅水汪汪的眼睛盯著木檀，而木檀卻是一直在看曼玉的表情。

　　曼玉什麼表情也沒有，就好像剛剛關於芷香的問題不是她問的一樣。

　　「後面的屋子，只有你們幾個能出入，芷香就暫且別讓她進去了，隨便你們找什麼理由，給我擋住了。」

　　曼玉淡淡地吩咐，上前將祖母蓋著的錦被掖掖好，然後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芳華院，是太太的院子……，我想過芷香會去任何地方，就是從沒想過她會進去芳華院伺候……」

　　木檀臉色悵然地同小紅解釋，她同芷香都是錢嬤嬤一手帶出來的，從領事開始，就一直在慈安堂裡，雖說慈安堂沒有別處的奢靡華醉，卻也清心安寧，舒適自得。

　　木檀以為大家都會跟自己一樣對此感恩，卻不想，並不是所有人都如同自己一般沒有追求。

　　小紅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隨後很快將附和的悵然扔到一旁去，又出了院子，今兒可是跟管著漿洗上的董婆子約好了，她之前跟小姐掛心的吳嬤嬤走得比較近，可不能遲了呢。

　　**********************************

　　葉曼璟自打那日洗塵宴之後，就一直沒有消息。

　　太太說是她正在禁足反省，不論是不是真的，曼玉都不介意。

　　她也不想跟葉曼璟多有接觸，前世的種種記憶，就跟出了差錯似的，那個心思縝密不露破綻的葉曼璟，跟這一世究竟是不是一個人？

　　難道說，自己的不配合讓葉曼璟從一開始就受到了打擊，更是因為她長時間不在，所以沒有人去磨練她的心思？

　　可也不對啊，不是說葉曼琬也沒讓葉曼璟好過嗎？

　　楊姨娘過世了，聽說還是在葉曼琬出嫁前走的，曼玉不清楚具體情況，卻隱約有所耳聞因為這件事，讓爹爹發了好大一通火氣，對葉曼璟也是失望到了極致。

　　所以，前世那麼腹黑牛叉的葉曼璟，是作死的葉曼玉一手培養出來的？

　　別扯淡了，曼玉拒絕接受這個事實，再愚蠢也不能愚蠢到這個份上吧，她對前世的葉曼玉已經鄙夷到了極點，不能更加鄙夷了……

　　「祖母，您再多喝些，許是會有些苦，不過良藥苦口，您定然是比孫女兒明白的吧？」

　　曼玉親自將葯餵了葉老夫人喝完，才用帕子給她擦了擦嘴邊，又塞了一個軟枕在她的身後。

　　葉老夫人半垂著眼睛，這段時日，曼玉想著法子做易消化，又有助於排毒的食物，金菇蝦皮餃、蒜泥海帶粥等等，還有每日煮金梅飲，或是甘草綠豆湯換著來喝。

　　雖然仍舊消瘦，面色卻顯得好了一些。

　　葉老夫人不知在想些什麼，她原本也不是多話的人，這場大病讓她更不喜開口，清醒的時候也常常是沉默不語。

　　然而曼玉也習以為常了，祖母不說話的時候，她便會不時地說些在綿延時候的事情，也並不是邀功，或是嘩眾取寵，不過是撿些日常瑣碎的事情，聲音輕緩地說了。

　　「……玉丫頭，祖母讓你去綿延，你可有恨過祖母？」

　　葉老夫人忽然發出了聲音，嗓子有些沙啞，乾澀得甚至聽著都覺得刺耳。

　　曼玉停了下來，臉上的笑容卻沒有收回去。

　　這個問題，謝家的老太爺也曾經問過她一遍。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2:26 PM

第六十八章　親暱

　　錢嬤嬤在葉老夫人的示意下，將屋子裡的下人都帶了出去，並將門關上。

　　「祖母，您是玉兒的祖母，斷不會害了孫女，何來恨這一說？」

　　「可我從沒有想過要讓你回來。」

　　曼玉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老夫人的語氣太強烈了，她抬起頭，跟祖母的眼神對上。

　　「我以為，你會是禍害葉家的禍首，會使得葉家家宅不寧，所以才將你送到綿延，給你大舅爺爺的信裡，也說了讓他無論如何困住你，此生，不讓你踏回京城半步！」

　　葉老夫人的話說得太急太用力，將這句話說完，整個人的氣息都有些喘不上來，雙手揪著被面難受得直咳嗽。

　　曼玉轉身去倒了一杯水遞過去。

　　即便已經猜到了，但聽見祖母親口說出來，感覺還是很不好啊…

　　葉老夫人就著杯盞喝了些水，這才稍微緩過來一些，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曼玉看，不想錯過曼玉的一絲反應。

　　然而老夫人只在曼玉的臉上看見了平靜，似乎剛剛的言辭，未曾在曼玉的心上留下一點兒痕跡。

　　「祖母，大舅爺爺總跟玉兒說，您打小兒便是個有正主意的人，有時候，旁人想不到的事情，您總是能注意得到，大舅爺爺說得對。」

　　曼玉伸手將葉老夫人的被子撫撫平整，「祖母，玉兒如今回到了葉家，莫非是您改變了想法？」

　　「祖母老了，不中用了，想要守住葉家，卻力不從心。回來……，也就回來罷，只不過，葉家，我這一把老骨頭，是拚死都會護住的，不論。用什麼法子……」

　　「那是那是。孫女兒也定當盡力而為。」

　　葉老夫人深沉凝重的氣氛立刻就沒了，曼玉的話接得輕快活潑，「祖母您放心。玉兒雖不能保證葉家飛黃騰達加官進爵，至少能保持現狀，大哥哥不是快要成親了嗎？到時候您就等著含飴弄孫吧。」

　　曼玉的語氣輕快得有些不負責任，這可不是葉老夫人想要找曼玉單獨說話的宗旨。只是，她剛抬起頭。想要露出一些不耐煩的時候，卻發現曼玉的眼睛裡竟然都是真誠。

　　真誠得也太詭異了……

　　換誰聽了剛剛的話，也會覺得是敷衍吧，要不要敷衍得如此誠懇？

　　「祖母。孫女兒是在跟您保證！」，曼玉慧黠的神情讓葉老夫人都看愣住了，「玉兒明白祖母的擔憂。不過您若是想要讓孫女兒永遠待在綿延，當初走的時候。就應該讓人將玉兒的腿給打折了才行。」

　　「葉家的興衰並非在孫女一人身上，以祖母的睿智，如何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葉老夫人重重地嘆息出了一口氣，卻什麼話也沒有說。

　　「祖母，您才是葉家的根本，有您在，葉家才會有主心骨，才會長長久久地昌盛下去，所以呀，為了您一心護著的葉家，您可千萬要保重身子才行，對了，那道海蠣子雞蛋合您的胃口嗎？我聽錢嬤嬤說您用了不少呢。」

　　曼玉覺著在祖母面前再藏著掖著也沒什麼用，索性更加自然真實了一些，也不管老夫人接不接受得來，好像跟人家多親近似的。

　　「……」，老夫人想要說什麼，卻最終又什麼都沒有說。

　　***********************************

　　自打曼玉同葉老夫人關在屋子裡說了一會兒話之後，錢嬤嬤發現，小姐對待祖母的態度，變得有些大了。

　　老夫人的性子她了解啊，畢竟服侍了那麼多年了，清心寡欲，平靜沉穩，再大的動靜，到了老夫人這裡，也不會弄出太大的情緒。

　　即便是當初將老爺養在膝下，也沒有說多親昵的。

　　「祖母，您嘗嘗這個，這可是玉兒親手做的呢，白菜肉燉豆腐，保准您喜歡。」

　　曼玉從外邊兒提進來一個食盒，打開來，裡面一個青花瓷的溫碗，揭開碗蓋，豆腐白嫩多汁，白菜鮮甜新鮮，肉片入味酥爛，光是瞧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三小姐有心了，老夫人這幾日口中寡淡，吃這個剛好呢。」

　　錢嬤嬤接過來，剛一轉眼兒，就又瞧見曼玉溜到了老夫人的身邊，「祖母，我給您按按幾個穴位，對您的腹痛很有幫助的，對了，您藥丸可按時吃了？」

　　「回三小姐，老夫人頓頓都是按時進藥，有老奴瞧著呢。」

　　「那就好，何大夫明兒回來再給您診脈，不過我瞧著，祖母的面色已是好了許多了，再過上幾日，興許就能大好了呢。」

　　曼玉的臉上始終帶著甜笑，在祖母的屋子裡待了一陣子，便離開了。

　　「老夫人，您嘗嘗？老奴就說三小姐怎麼一早上的讓采薇丫頭去廚上領了這些個東西，還當是三小姐念著了，原來是給您做的。」

　　「阿婉，你說當初我的決定，做錯了嗎？」

　　「老夫人，三小姐身份貴重，老奴不敢置喙，不過，在綿延的時候，謝老太爺有句話老奴卻是聽進去了，他老人家說，葉家，有三小姐這樣的女兒，是幸事……」

　　「大哥他真的這麼說？」

　　「老奴不敢欺瞞，確是謝老太爺的原話。」

　　葉老夫人閃了閃眼睛，嘗了一口錢嬤嬤送到嘴邊的勺子，溫度剛好，濃郁鮮甜……

　　****************************

　　「小姐，葉二小姐是正在禁足嗎？」

　　曼玉正將藥丸裝瓶的時候，小紅忽然從門外進來，忽閃著大眼睛奇怪地問。

　　「應該是吧，怎麼了？」

　　「是這樣的」，小紅走到曼玉的身邊，學著她的模樣靈巧地幫著曼玉裝瓶，「小紅前些日子無意間聽說管著車潞諤喜歡飲酒。就想起我那兒有幾壇從綿延帶回來的好酒，那些才能算得上是酒呢，小姐你不知道，京城酒肆裡的酒，味兒太淡了，哥哥只喝過一口就堅決不肯嘗了，非說要自己釀出好酒來。可惜京城裡的糧食跟綿延的又不一樣……」

　　「……」曼玉的腦袋垂了下來。小紅哪兒都好，就是說事情吧，總抓不住重點。要讓她將整個事情完整地說完，幾日都是不夠的。

　　「重點，重點是什麼？」

　　「噢，對。就是小紅就送了一罈子酒給黑鐵，他可高興了。說是還未曾喝過這麼帶勁兒的酒，就是他托驛站的相識從別處帶回來的，都沒有我送去的酒有滋味，他還問我還有沒有了。說若是還有，他就都要了，這可不行。就那一壇，我還是背著哥哥偷偷拿的呢……」

　　「……。重點！你送了他酒，然後呢？」

　　「然後？對了對了，他很高興，便跟我說了不少話，說明日若是沒事兒的話，還可以介紹給我京城幾家出名的酒肆呢，可惜，他要準備明兒太太和葉二小姐出行的車輛。」

　　曼玉總算聽到了重點，將塞住瓶口的小瓷瓶放到一旁。

　　太太要帶葉曼璟出去？爹爹估計是不知道的，興許除了太太，誰也不知道。

　　「小姐，小紅還打聽到，太太最近很是頻繁地帶葉二小姐出去，都是出入一些京城知名的人家參加賞花宴、品詩會什麼的……」

　　大概是葉曼璟的年歲到了，是時候挑婆家了？

　　「做得好，你不是一直想要逛逛京城的嘛，記得讓人陪著，別迷花了眼兒，不認識回來的路了。」

　　小紅笑瞇瞇地退了出去，關上了門，曼玉還聽見她天真爛漫的聲音將剛想過來的芷香給帶走了。

　　葉曼璟出府，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不知道的人，還當她規規矩矩地在自己的院子裡禁足呢。

　　等爹爹從衙門裡回來的時候，葉曼璟早隨著太太回來了。

　　算盤打得多好，一邊兒裝老實懺悔，一邊兒隨著太太滿京城地露臉，被名門貴婦們相看相看，一點兒都不誤事。

　　這怎麼成呢，曼玉望天，前世太太是怎麼給自己洗腦的？

　　「要想飛上枝頭做鳳凰，走尋常的路是斷斷不行的，得劍走偏鋒，首先，就不能落入俗套。」

　　特麼什麼是俗套？按部就班地跟著太太出去露臉就是俗套？那她葉曼璟和太太還偷偷摸摸地行動？

　　不行，這種行為得堅決抵制。

　　曼玉站起身，怎麼著也不能對不起小紅送出去的那一罈子酒，太太不是不想讓人知道嘛，那多沒意思，曼玉最鄙視偷偷摸摸行動的了。

　　推開房門，曼玉皺起了眉，她看見芷香並沒有離開多遠，而是滿臉怒色地瞪著她面前的小紅和木檀。

　　小紅的身型沒有她高，然而會功夫就是不一樣，一個人將芷香擋得嚴嚴的，木檀好言好語地在一旁勸著，芷香臉上氣憤的神色卻更加明顯了。

　　見到曼玉出來了，芷香也不知道哪兒使出來的勁兒，硬是從小紅的身邊擠過來，三步兩步地衝到曼玉的腳邊跪下。

　　小紅撇了撇嘴，小姐說她和哥哥小綠會功夫的事情暫時別太張揚，她很聽話的。

　　「小姐，芷香做錯了什麼？芷香沒有隨小姐去綿延，權因芷香的爹娘身子不好，他們就芷香一個女兒，芷香便是想隨了小姐去，也是不能的，可芷香心裡對小姐是一片赤誠啊。」

　　芷香跪在那裡泣不成聲，她想著曼玉的性子那麼隨性，即便對自己會有些疏離，應該也是能夠挽回的。

　　然而芷香一直沒有等到曼玉將她起身，明明曾經曼玉並不喜歡她們在面前下跪，芷香卻沒聽見曼玉安撫她的話。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2:31 PM

第六十九章　禮物

　　芷香忐忑地跪在地上，淚珠掛在臉頰上，搖搖欲墜。

　　「聽何大夫說，你旁敲側擊地問了不止一次他是哪家醫館的，怎麼，你對我請回來的大夫不放心？還是有什麼別的想法？」

　　芷香的身子一震，何大夫為何會將這種細碎的事情說給小姐知曉？

　　尋常的大夫，嘴巴都是很嚴實的，更何況是自己這種貼身伺候的丫頭問的話，基本就代表了主子的意思，他們更不可能多說話才是。

　　「小姐，芷香冤枉啊，奴婢確實問了何大夫一些事情，奴婢在慈安堂待得時日久了，難免會謹慎一些，奴婢也只是隨口問問罷了，不成想會讓小姐不喜，奴婢下次不敢了。」

　　芷香的頭碰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一聽力氣就不小，連著狠磕了幾下頭，芷香的額上已是變得紅腫。

　　一旁站著木檀面上浮現出一絲不忍，她們曾經一起被挑出來在慈安堂裡服侍，自小感情就好，眼見著芷香哭得梨花帶淚，下了狠勁兒不停地給曼玉磕頭認錯，木檀幾乎也想跪下去給她求情。

　　「我只問你，你從芳華院出來，重新回了慈安堂伺候的時候，祖母用藥的一應事宜，起初，可都是你操持的？」

　　木檀瞬間咬住了嘴唇，緊緊地閉上了打算求情的嘴。

　　芷香抬起頭，睜著大大的杏眼，她生得就漂亮，爹和娘沒少為她的將來操心，從小就說，她這般的身段和姿色，可不是伺候人的命。

　　話說多了，芷香也就相信了。

　　「吳嬤嬤不在了。祖母敢信任的人，統共不過只剩下幾個，你是一直服侍在慈安堂的，所以你遞過去的藥，祖母才會放心地去吃，芷香，祖母往日待你不薄啊。」

　　芷香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三小姐的語氣並非震怒或是痛恨。相反的，她的口氣很柔和，但就是這種柔和。讓自己身上所有的寒毛都立了起來。

　　「葉曼璟許了你什麼好處？讓我猜猜看，是不是許諾了待她出嫁時，可以帶上你做陪嫁丫頭？」

　　芷香的頭猛然間抬起來，滿眼的不敢置信。

　　「以葉曼璟現在的出境。我也想不到還有別事情可以許諾了。」

　　曼玉蹲下身子，跟芷香平視。「祖母當日將你撥給我的時候，你心裡是高興地吧？可惜，我被祖母送去了綿延，那種小地方。你芷香看不上，便將心思放在了別處，我現在還能容你在這裡。不過是我高興罷了，我的事情。你沒少跟葉曼璟說吧？」

　　木檀上前，將曼玉扶起身，小姐雖不拘小節，可這麼蹲著總是不好看的。

　　「為自己的將來打算，我也明白，可是別著急，你也總得要看看你巴結的主子，能夠嫁到什麼樣的達官顯貴人家不是？」

　　說完，曼玉便不再理睬芷香，木檀落後了兩步，將臉上最後的不忍收了回去，讓人將芷香帶去她的屋子裡看著。

　　*********************************

　　「小姐，老夫人的病症，當真是芷香做的？」

　　「八九不離十，小紅探聽到便是如此，祖母的性子謹慎，如何就那麼容易著了道？她老人家用人不疑，對信任的人是沒有防備心的。」

　　曼玉來到芳華院門口，讓人進去通報。

　　這裡，她還真沒來過兩次，院子裡靠著牆壁纏繞著繁複的枝蔓，裡面卻打理得整潔，地上的石磚拼貼出一朵一朵吐露芳華的牡丹，走在上面，有中步步生花的感覺。

　　通報的侍女很快出來回話，說太太請她進去。

　　曼玉抿著的唇邊有著淡淡的笑容，她也是剛剛接到嫁妝快要抵京的信兒，想必，太太也聽到消息了吧？

　　「母親，玉兒這幾日未能來給母親請安，還請母親恕罪。」

　　「玉丫頭這是說的什麼話，都是一家人，且你日日侍奉在你祖母的身側，能有這份心就夠了。」

　　太太的情緒似乎很好，一見到曼玉就拉著她坐下來，「這些日子苦了你了，看看這小下巴，尖得都讓人心疼。」

　　「多謝母親憐惜，母親，不知二姐姐可在？玉兒自打回來之後，都沒能好好兒地同二姐姐說會兒話，許是如此，才會讓二姐姐對玉兒有些誤解罷。」

　　曼玉微垂著頭，「玉兒還給二姐姐帶了禮物，送過來卻讓二姐姐退了回去……，母親，二姐姐她、她是不是討厭玉兒了？可是玉兒小的時候，二姐姐分明待我那麼好，那麼溫柔……」

　　太太有些拿不準曼玉這會兒的表現是真是假。

　　若說葉曼玉跟她們撕破臉了吧，還真沒有，她自打回來就嬌嬌弱弱的，讓老爺心疼不已，這才會讓璟兒頂撞被禁足。

　　可若說葉曼玉當真心思單純，太太也是不信的，誰信啊，就是長得也不像是小白花的料，那張臉，妖妖嬈嬈的，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不過太太也不能斷定了，說不定俞卿卿就真能生出個蠢貨呢？小的時候瞧著就挺蠢的，隨便兩句話，就能讓她主動往老爺的槍口上撞。

　　「你二姐姐也是太長時間沒有見著你了，加上……，玉丫頭你在綿延不知道，琬丫頭出嫁前，跟你二姐姐鬧得有些不愉快，可畢竟琬丫頭是出嫁女，璟兒便只能忍著，反倒是讓琬丫頭在你爹的面前渾說了一通，璟兒正跟老爺置氣呢，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母親說的是，玉兒明白了，母親，玉兒能去見見二姐姐嗎？」

　　「這……，璟兒這會兒正在禁足……」

　　「玉兒只想同二姐姐說說話，家裡也就二姐姐一個姐姐了，母親……」

　　太太想了想，左右在芳華院裡，不論怎樣璟兒也吃不了虧，再說那批嫁妝也快到了，雖說老爺決定了仍舊都是曼玉的，但若是曼玉自己堅持想要拿出來呢？

　　「也好，都是自家姐妹，你且先等一等，彩月，去看看璟兒的經書抄寫好了沒有。」

　　名喚彩月的丫頭下去通風報信去了，曼玉也不著急，過了一會兒，她才被帶去葉曼璟禁足的屋子裡。

　　裡邊兒就葉曼璟一個人，坐在書案的面前，抬頭瞧見了曼玉，什麼招呼都沒有，又將頭垂了下去。

　　看來葉曼琬給葉曼璟造成的打擊不小啊，曼玉柔柔地笑了，前世葉曼琬可是唯葉曼璟馬首是瞻，如何才能將自己拖死在泥潭裡，是她們兩人共同的目標。

　　然而這一世，自己這個目標一下子跑到了綿延，想來葉曼璟這個尊貴的嫡女，不找個其他人欺負欺負也是不痛快的。

　　只可惜，還不定誰欺負誰呢。

　　「二姐姐，玉兒給你從綿延帶了東西……」

　　「我不要。」

　　曼玉被毫不客氣地嗆了一聲，她也只能無奈地笑笑，「二姐姐，這是謝家大舅爺爺讓我帶回來給你的，你便是不想要，也先看一看嘛。」

　　木檀將手裡的盒子放在了書案上，揭開了蓋子，然後退到了後面。

　　葉曼璟不耐煩地神情停住了，她剛想說不論什麼她都不要的，卻沒想到匣子裡放的是一整套紅寶石的頭面。

　　精緻的款式，嵌在上面的紅寶石顆顆有小手指那麼大，垂下來的流蘇上還掛著圓潤齊整的東珠，端得是流光溢彩晶瑩奪目。

　　「大舅爺爺說，這是為葉家的嫡女準備的，只有這麼一套呢，若是二姐姐執意不肯收……」

　　「既然葉家的嫡女才有資格收，我也不好拂了大舅爺爺的好意。」

　　曼玉口中的「嫡女」取悅了葉曼璟，加之這一套頭面確實難得，葉曼璟的臉色好了一些，讓彩月捧出去收起來。

　　木檀跟著彩月出了屋子，只留葉曼璟和葉曼玉在屋子裡。

　　其實曼玉這次來，也沒打算跟葉曼璟說什麼，純屬沒話找話，跟她隨便聊了聊在綿延的時候，謝家的嫡女出嫁的盛況。

　　曼玉說故事的本事還是不錯的，至少葉曼璟沒有將她攆出去，雖然也不答腔，卻顯然是聽進去了。

　　「雨瑤姐姐是謝家二房的嫡女，是二表嬸的眼睛珠子，她的夫婿，是雨瑤姐姐自己相看的。」

　　曼玉注意到葉曼璟的臉微微往自己的方向側了一點，心中瞭然，葉曼璟正是要選婆家的年紀，自然對這個話題感興趣的。

　　「雨瑤姐姐總說，女子出嫁就是一輩子的事情，總要找個妥帖的人才行，她是葉家的嫡女，可不是什麼人都配得上的呢，她出嫁時的風光，真真讓妹妹和謝家其餘的庶女們艷羨了好久呢。」

　　「她……，最後嫁了什麼樣的人家？」

　　葉曼璟總算肯說話了，曼玉皺著小眉頭認真地想了想，「玉兒也知曉得不甚清楚，只知道雨瑤姐姐所嫁的夫君，官職頗高，長相卻是一表人才風度翩翩，待雨瑤姐姐也好，從來都是溫言細語的，雨瑤姐姐寄回的信裡，每回都是透著蜜意呢。」

　　一表人才、風度翩翩，溫言細語、濃情蜜意……

　　葉曼璟手裡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正值情竇初開的少女，對周圍的一切都是敏感的，她的腦子裡頓時浮現出了一個讓她心慌的形象。

　　那人的官職是自己認識的男子裡面最高的，並且從來都是一副溫潤如玉的樣子，好像看著他，周圍的氣息都是暖暖的。

　　謝家那樣土財主家的嫡女都能尋到那樣的夫君，自己可是葉家唯一的嫡女，如何能比她差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2:42 PM

第七十章　順水

　　「對了，二姐姐，您知道近日給祖母瞧病的何大夫嗎？這人可真是個神醫，也不知怎地，竟然讓祖母的身子好了不少呢，不過，何大夫的來歷有些奇怪，似乎跟蘇家有些關係，二姐姐，咱們葉家同蘇家，有什麼聯繫嗎？」

　　「你說的是真的？那個勞什子何大夫是蘇家的大夫？」

　　葉曼璟手中的筆落了下來，在平鋪的紙上留下了一點濃重的墨跡。

　　「唔……，似乎是的呢，不過玉兒總是想不明白，蘇家是什麼人家，如何跟我們家有牽連？」

　　「你不是會做藥嗎，當初蘇公子不就是從你這裡拿的藥丸，你說有什麼牽連？」

　　曼玉低下了頭，「二姐姐何苦取笑我？玉兒那哪兒是會做藥，只是小孩子不懂事，自以為是罷了。」

　　「我看未必，沒想到妹妹還有這種能耐呢，倒是小瞧了妹妹，什麼時候，也幫襯著姐姐一些？那蘇家，想必也是沖著妹妹的面子，才會讓何大夫來的吧。」

　　「二姐姐，若當真妹妹有這個能力，當日在綿延，蘇公子又為何會見死不救，讓玉兒險些就命喪劍下！」

　　曼玉豁出去了，拉著自己的衣領將那道傷疤顯給葉曼璟看，成功地震住了陰陽怪氣的葉曼璟。

　　「蘇公子……，也在……綿延？」

　　曼玉的臉色凄慘，「二姐姐有所不知，蘇公子正是聖上派去綿延的御史，玉兒被葉家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時候，蘇公子只要不將話說得那麼狠，興許都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二姐姐。你真的以為玉兒隨便做出來的藥對蘇公子是有用的？」

　　「但凡有一絲作用，蘇公子那樣的人會任由葉家人手裡的刀傷了我？」

　　曼玉將衣領拉拉好，想著自己剛剛拽衣服的動作是不是帥呆了。

　　「這……怎麼可能？」

　　「所以妹妹才覺著奇怪，蘇公子當日在綿延對葉家可是絲毫不假以辭色，現在又為何會讓何大夫來葉家，姐姐知道其中的緣由嗎？」

　　「我如何會知道。」

　　葉曼璟將留了墨漬的紙團了扔在一旁，重新拾起筆來。曼玉發覺葉曼璟整個人的氣息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蘇封莫名地跟葉家親近。只要不是因為葉曼玉，因為誰葉曼璟都覺著高興。

　　在葉家受到綿延牽連的日子裡，葉曼璟隱約聽哥哥葉皓軒提起過。說是不知道為什麼，蘇封有碰巧幫過他一次。

　　當時葉曼璟有多開心吶，可聽芷香說了曼玉給蘇封贈藥的事情之後，她的心思就歇下了。

　　然而曼玉脖子上的傷痕。讓葉曼璟被封塵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

　　究竟蘇封是為什麼對葉家另眼相待呢？會不會……，會不會是因為自己的關係……？

　　曼玉功成身退。她決定過幾日就來一趟，給葉曼璟一些信心。

　　前世葉曼璟忽悠自己的話，她還記得一些呢，都不用動腦子。多便利？

　　至於明日的賞花宴……，小女孩的心思是複雜的，有了蘇封這個比較。其餘的，葉曼璟還能瞧得上眼？

　　*********************************************

　　晚上葉向慕來慈安堂的時候。曼玉委婉地替葉曼璟求情，並且說祖母也習慣了葉曼璟的伺候，幾日沒見，甚是想念。

　　說這話的時候，曼玉還同太太眨了眨眼睛，滿臉討喜邀功的模樣。

　　太太真想噴一口血在葉曼玉的頭上，她到底是什麼蟲子變得？破壞起自己的計劃來那麼順暢？

　　「老爺，璟兒是真知道錯了，這不，正在給母親抄寫佛經呢，眼看著就要抄完了，也不急著這一兩日，待璟兒抄寫完了，再一起來慈安堂伺候母親，豈不更好？」

　　「爹爹，二姐姐已經禁足了那麼些日子，早該夠了，祖母這兩日精神頭正好，不如明日我們姐妹二人陪著祖母禮一會兒佛，想必佛祖保佑，祖母的身子會好得更快些的。」

　　曼玉淺淺地笑著，滿臉的大度與真誠，就好像完全記不起葉曼璟究竟是因為什麼才禁足的。

　　「如此，也好，在母親身邊陪著，比抄佛經要更誠心些，就這麼決定吧。」

　　「太好了，祖母若是知道，定然會很高興的。」

　　曼玉巧笑倩兮地看著太太，笑容裡跟盛了蜜一樣，跟太太邀功可算是將葉曼璟給放出來了。

　　只是太太完全笑不出來，就算笑不出來，她也必須回應曼玉。

　　賞花宴可不會跟著葉曼璟延期的，這麼好的機會，偏偏被愚蠢的葉曼玉給攪合了，她還自以為幫了多大的忙一樣！

　　太太心裡嘔的不行，卻也不能表現出來，只得想著回去之後如何安慰葉曼璟。

　　誰知道葉曼璟聽了之後異常平靜，太太覺得奇怪，璟兒這丫頭可是一門心思要嫁入豪門，做葉家三個女兒中嫁得最好、最得意的那一個。

　　她對於這些賞花宴、品詩宴可是比自己還要重視的，怎麼忽然如此不在意了？

　　「璟兒，那丫頭來跟你說了些什麼？」

　　「沒說什麼，娘，賞花宴里女兒只能做被人相看的那個，女兒也去了那麼多次了，可有人家瞧中了女兒？」

　　「傻丫頭，還不是因為我們家受了綿延的牽連？不過你怕什麼，你哥哥在翰林院裡領了職，綿延的風聲也快過去了，你爹的官位說不準也會動一動，都會好起來的，總有人能夠看透這些。」

　　「可是娘，看上我的人家那都是些什麼呀，女兒可不會願意嫁過去的，只有葉曼琬才能瞧得上。」

　　「那是，我的璟兒樣樣出挑，定然會找個好的婆家，只是，那也需要多相看相看才行的，她們總會瞧出你的好。」

　　葉曼璟咬了咬嘴唇，興許她的好，早有人瞧出來了呢。

　　*********************************

　　第二日，葉曼璟果然沒有跟著太太去花宴，而是出現在了慈安堂裡，太太所說的佛經也沒見著，陪著祖母禮佛的時候，葉曼璟明顯得心不在焉。

　　待服侍祖母歇下，葉曼璟自動自發地來到了曼玉的屋子裡。

　　「你昨個兒說的是什麼意思？」

　　「嗯？二姐姐指的是什麼？」

　　葉曼璟揮手讓下人都出去，坐在了曼玉的對面。

　　「你說，蘇少爺對葉府諸多照拂，為的是什麼？」

　　曼玉笑了起來，「二姐姐說這個呀，玉兒如何會知道？就是因為覺著奇怪，才會問姐姐的嘛，二姐姐可知道？」

　　「爹爹和哥哥被人排擠的時候，只有蘇公子肯默默地伸出援手，我們葉家對他又能幫襯上什麼？蘇公子究竟圖的是什麼？」

　　「興許，葉公子什麼都不圖呢？」

　　曼玉給葉曼璟倒了一杯水遞過去，葉曼璟居然無意識地接過去就喝了，曼玉心裡極為惋惜，早知道，她是不是可以添一些料進去？

　　「二姐姐，玉兒也就見過蘇公子幾面，然而卻能看出此人的不凡，這樣的人，若是無緣無故對葉家如此關照，很奇怪的吧，二姐姐呢，你跟蘇公子可曾熟悉？」

　　葉曼璟開始走神了，要說熟悉，也絕對是算不上的。

　　蘇封的風采只要見識過，就不容易忘記，雖然也談不上相熟，卻也見過幾次面，說過幾次話，每一次，都讓自己如沐春風，好像被珍惜著對待一樣。

　　曼玉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沉迷了吧？只要是個女子跟蘇封接觸過，就沒有不沉迷的。

　　蘇封這人真是假得可以，明明性子比誰都陰冷，卻總讓人感覺到和煦溫柔的假象。

　　溫柔個屁啊！

　　前世是誰帶著笑容，在自己的耳邊幽幽地說，什麼既然是送上門的肉，不過是妾，他自會笑納？

　　是誰明知道葉曼璟才是設計這一切的主謀，卻任由葉曼璟在蘇家扮演賢惠的姐姐？最終讓葉曼玉命喪黃泉？

　　蘇封分明不可能被葉家女眷拙劣的計謀設計，但他也不戳穿，只因為對他來說，並沒有任何的壞處，一切的苦果，都有葉家的人來承擔。

　　這麼個腹中儘是壞水的人，還溫柔？

　　曼玉不屑地撇撇嘴，葉曼璟沉迷的話，她倒也可以送她親自去嘗嘗那份感覺，等她領教了蘇封的可怕之後，也算是自己報了仇了吧。

　　「……二姐姐，蘇公子……，是因為你的關係……？」

　　曼玉演技浮誇地抽了口氣，然後用手捂住嘴巴，露出來的兩隻眼睛忽閃忽閃的，無比驚訝。

　　「你……，你別胡說，蘇公子他怎麼會……」

　　「怪不得，蘇公子對玉兒一點情面不講，差點讓我魂飛西天，卻也肯幫襯著葉家，這原來都是因為二姐姐呀。」

　　葉曼璟的臉上飛上了兩團紅霞。

　　曼玉說的事情十分符合她的心情，尤其是蘇封對曼玉沒有相救的事實，讓葉曼璟的心裡十分痛快。

　　「也不一定呢……」

　　「如若不然，那會是為何？二姐姐可別瞞我了，說句爹爹會怪罪的，葉家就是送給蘇公子，他也不一定會看得上，除了二姐姐的原因，蘇公子又為何會對葉家這般在意？」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2:59 PM

第七十一章　涼亭

　　似乎……，葉曼玉說的也有道理。

　　葉曼璟慢慢地想著，莫非，因為那幾次的見面，自己已經在蘇公子的心裡留下了印象？是了，自己回回都是極注意的，不論是衣著還是舉止，端得是大方得體，便是讓蘇公子印象深刻也不奇怪。

　　葉曼璟的心跳得厲害，難道說她當真俘獲了京城玉少蘇公子的心？

　　那會讓多少人紅了眼睛？真是想想都覺得痛快！

　　不過……，那可是蘇府，即便蘇公子對自己有心，自己能夠嫁得進去？

　　葉曼璟渾渾噩噩地離開了慈安堂，曼玉微笑著送送她，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她可沒打算現在煽風點火。

　　興許都用不著，誰能比陷入戀愛魔咒的小姑娘跟富有勇氣和腦殘？說不定葉曼璟自個兒就能給自個兒挖出一個坑來。

　　送葉曼璟回去以後，曼玉順著迴廊走入一個小涼亭，涼亭外便是一個小池子，裡邊兒有幾尾養得胖胖的魚來回遊著。

　　「三妹妹。」

　　曼玉回頭看去，只見葉皓文站在涼亭外，臉上似笑非笑地正看著她。

　　「二哥哥安好。」

　　曼玉行了禮，葉皓文信步也走了進來，「三妹妹回來之後，為兄還不曾同三妹妹長談過呢。」

　　說的好像她沒走之前兩人談過一樣……

　　曼玉笑得靦腆，「二哥哥事務繁忙，妹妹不便叨擾。」

　　「為兄知三妹妹是個懂事的，只是為兄心中有些疑惑，還望三妹妹能為為兄解惑。」

　　曼玉抽了抽嘴角，她想不到葉皓文會問出什麼問題。還有自己能為他解惑的？

　　葉皓文揮手讓下人都出了亭子，對著曼玉布滿敷衍笑容的臉，壓低了聲音，「蘇府的蘇封公子幾次三番為葉家解圍，應當並不是湊巧吧？」

　　「呵呵呵，這種事兒，妹妹如何會知曉。」

　　「蘇公子曾同為兄說過一句話。讓為兄該慶幸有個好妹妹。這個好妹妹，指的不會剛巧是三妹妹你吧？」

　　「呵呵呵，為什麼二哥哥不覺得是姐姐呢？」

　　「大概是因為蘇公子沒有每回為兄收到你從綿延寄回來的信。都會旁敲側擊地打聽一下信的內容這般，去打聽葉曼璟的事情，你從綿延寄的信，似乎只有給為兄的信裡。會寫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曼玉傻笑不下去了，那不是因為她覺得葉皓文將來最有成就嘛。所以賣萌裝乖地撒個嬌，或是在信裡抱怨幾句，想要給葉皓文留下個討喜的印象，蘇封居然跟葉皓文打聽？

　　「二哥哥。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明人不說暗話？不『呵呵呵』了？」

　　「……」，曼玉腦門上出現了黑線，「二哥哥。你有所不知，妹妹跟蘇公子在綿延是結了仇的。蘇公子會那樣打聽，大概只是想知道妹妹有沒有說他的壞話而已，沒別的意思。」

　　「哦？那幫襯葉家……？」

　　「二哥哥瞧見妹妹脖子上的疤痕了吧？那都是蘇公子視而不見的結果，他那麼做，只是在彌補心靈上的自責呢。」

　　「你這話……，敢當著蘇公子面前說？」

　　「……呵呵呵……」

　　葉皓文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盯著曼玉再次進入傻笑狀態……

　　還能不能好好兒聊天兒了？曼玉舔了舔嘴唇，「二哥哥，你同蘇公子很熟嗎？」

　　「比不上妹妹同蘇公子的關係。」

　　「那就是不熟了，其實妹妹跟蘇公子也沒什麼交情的，不過既然二哥哥跟蘇公子並不相熟，蘇公子為何會知曉妹妹寄了信件於你？」

　　葉皓文挑了挑眉毛，「妹妹是在懷疑蘇家的能力？別說是封信，就是從綿延飄過來一陣風，他們也能弄清楚風力夾雜了什麼，三妹妹，人家蘇公子肯好言好語地來打聽，已經是給葉家人面子了。」

　　「那我還要謝謝他了？」

　　「……也可以這麼說。」

　　曼玉無語凝噎，蘇封用葉家的安危要挾自己，捎來口信想要什麼樣的藥物，但凡自己會的，都盡量滿足他的要求。

　　她都這麼聽話了，幹嘛啊，還需要監視啊？看看自己有沒有在信裡偷偷說他的壞話？

　　所以說不能做虧心事，會受到良心的譴責的！

　　「三妹妹可還記得，你離京的那日，我說了會接你回來的？」

　　葉皓文打斷了曼玉的思緒，她抬起頭來，自己當然記得，不過那會兒葉皓文還沒有現在這般氣定神閒運籌帷幄的氣勢呢。

　　「我說了，就一定會做到，既然蘇家少爺對妹妹的事情如此上心，便是借用一下他的能耐，也未嘗不可，只是沒想到，祖母卻一病不起，倒是不用走蘇家少爺這步棋了。」

　　曼玉的眼睛頓時睜得老大，裡面滿是惶恐，她聽到了什麼？葉皓文當真是夠膽子啊！他居然敢拿蘇封當棋子？！

　　那是蘇封啊！玩兒死人不償命的！葉皓文是不要命了？

　　「二哥哥！您日後離蘇公子遠著些！妹妹雖然是一介女流，卻也明白個中的要害，妹妹脖子上的傷疤便是警戒！蘇公子咱們惹不得，哥哥混跡官場，不會不明白吧？！」

　　葉皓文瞧見曼玉緊張的樣子，反倒是笑了起來，曼玉這才發現，葉皓文笑起來的時候，唇邊是有一顆梨渦的。

　　「蘇家的少爺是皇上的利爪，只要是皇上的意思，哪怕是蘇家的姻親，他也斷然不會手下留情，如此年紀已是位高權重，別說是我了，就連父親見著他，都要小心謹慎唯恐得罪，你說我明不明白？」

　　後面的話，葉皓文不便多說，即便他覺得自己的這個妹妹特別得異於常人，想法特別合自己的心意，也是不好直接說，他認為蘇封對曼玉是另眼相待的。

　　自己知道就好，葉皓文較之與他同齡的人，想法和感覺都要敏銳一些，他就是覺得蘇封不會對曼玉如何，才敢打起他的主意，想要利用蘇封的關係，讓曼玉回到京城。

　　只是沒想到都沒有用上這一步，倒是讓葉皓文也鬆了口氣。

　　若是不用同蘇封接觸，那是最好的，那樣的人，性子陰晴不定，饒是自己，也弄不准他真實的心意。

　　「二哥哥，妹妹回京城之後，給你縫製了一件外衣，大哥哥即將娶妻，一切自有未過門的嫂嫂為他打理，二哥哥只好委屈些了，好在玉兒的女紅還算瞧得過去。」

　　葉皓文回過神，只見曼玉眨巴著眼睛，嘴裡雖然說著要送他一套衣衫，可眼睛裡卻是不客氣地在討要回禮。

　　這種姿態，葉皓文只覺得似曾相識，彷彿當初送她離京的時候，她也是這般，不滿意自己一早去惠平齋買來的第一籠芙蓉粉糕，問他還有沒有別的送別禮……

　　「三妹妹，你的丫頭小紅，似乎十分擅長打聽消息？不過，葉家的消息，妹妹覺著是那麼容易探聽得到的？」

　　葉皓文瞇著眼睛說完，慢悠悠地走出了涼亭，帶著他的小廝飄然離去，那身姿，竟然自成風采。

　　曼玉發了好久的呆，所以小紅能知曉那麼多準確又隱秘的消息，是葉皓文故意透露的？她現在覺得太太沒有上一世戰鬥力強悍，是因為葉皓文在自己身後的關係？

　　怎麼忽然有種氣短的感覺呢？

　　曼玉重重地嘆了口氣，還以為自己是個天生的宅鬥精英，卻不曾想只是因為背後有人撐腰了，有人將她需要的消息提前告知，讓自己能保持著優雅的嬌嬌女形象。

　　「小姐，給二少爺的衣衫，還送不送？」

　　采薇瞧著曼玉的面色有些奇怪，想著曼玉花了心思做出來新穎別緻的衣衫，有些不確定她還願不願意送了。

　　「送，當然要送！」

　　「小姐，您別咬著牙說話，仔細一會兒難受。」

　　采薇的貼心讓曼玉更覺得沮喪，她哪兒是在咬牙？她是想咬肉啊！

　　那套衣服給葉皓文送去了之後，葉皓文居然讓小廝送來了一副虎骨，說是衣衫他穿著十分喜歡，送來的回禮。

　　曼玉是徹底沒了脾氣，見過人送回禮的，沒見過送虎骨的！還是送給自己妹妹！真是讓人捉急，這二哥哥日後可怎麼娶老婆啊！這麼沒情調。

　　不過唾棄歸唾棄，曼玉對這禮物可是滿意得不得了，稍微鄙視了一下，轉眼興高采烈地收下了，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

　　*******************************************

　　葉曼璟這段日子往慈安堂來得次數多了起來，太太都覺得稀奇，曾經好話說盡了，葉曼璟才肯在裡面待上一會兒，現在都不用自己勸說，自動自發地就來了。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老爺現在瞧葉曼璟的神情，變得柔和了許多。

　　葉曼璟可不是來伺候老太太的，她會來慈安堂，只因為曼玉在這裡。

　　自己的小心思，似乎只有曼玉一個人猜到了，就連自己的娘親，現在也不過是積極地在那群自己看不上眼的人選裡，給她挑選夫君。

　　可她都看不上呀！那些人，如何能同蘇公子相比？自己興許跟蘇公子兩情相悅，這樣的好姻緣，為什麼就沒人發現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01:05 PM

第七十二章　信

　　葉曼璟百無聊賴地在屋子裡等曼玉，曼玉這會兒去伺候葉老夫人用藥了。

　　曼玉住的屋子，跟葉曼璟住的相差甚遠，裡面的擺設大都普通平凡，既沒有什麼具有觀賞價值的，也沒有貴重的，葉曼璟只掃了一眼，就沒了興趣。

　　不過是餵個藥，如何需要這麼長時間？

　　葉曼璟的眉頭皺起來，還要讓她在這裡枯坐多久？

　　正快不耐煩了，忽然屋子的門被從外面推開，葉曼璟還以為是曼玉終於回來了，剛想抱怨兩句，卻發現並不是曼玉，而是曼玉的丫頭，芷香。

　　「二小姐！二小姐救救奴婢，三小姐似是發現奴婢給老夫人吃的藥有不妥，已經將奴婢關了好久了，二小姐，請您將奴婢要回去吧！」

　　芷香一進門就跪在地上，膝行幾步來到葉曼璟的面前。

　　她原本嬌嫩可人的面龐早已經失了鮮嫩的顏色，連日的擔心和懼怕，將她的容色磨損嚴重，眼珠子都有些泛黃，瞧著消瘦得厲害。

　　彩月見狀就想要出去，從前二小姐召見芷香的時候，其餘的下人都是要迴避的。

　　不料彩月才動了身形，就被葉曼璟瞪了一眼，「我讓你退下了嗎？」

　　「小姐息怒。」彩月趕忙也跪下，卻是不敢再動了。

　　「你是叫芷香是吧？你家小姐將你關起來，那必然有她的道理，你不去求主子原諒，求到我面前是何道理？」

　　芷香不可思議地抬起頭，「二小姐，奴婢是芷香啊，您給奴婢那些藥丸讓奴婢給老夫人服用的，您怎麼能……」

　　「放肆！我葉家豈能容忍污衊主子的奴才？！被主子發現過錯非但不悔過反倒是攀咬上了？來人啊！還不給我拖下去打死！」

　　芷香驚得就要跳起來，屋外傳來了動靜，似乎有人就要破門而入將她拖下去杖責而亡，她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直接朝著葉曼璟腳底下撲過去。

　　「二小姐，那確確實實是您給的藥呀！若不是您的許諾，奴婢怎麼敢這麼做！二小姐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

　　「你是死人嗎！」

　　葉曼璟見踹不動芷香，便踹了彩月一腳，「不知道將人拉開？！這種刁奴是誰放進來的！人呢，怎麼還不進來將她拖走！」

　　隨著葉曼璟的聲音，門應聲而開，曼玉帶著小紅和采薇站在門口。

　　葉曼璟頓時就沒了聲音，芷香也是跟啞巴似的，她不是買通了人拖住三小姐了嗎？怎麼三小姐來得如此快？

　　「還愣著做什麼？將人拖下去。」

　　曼玉淡淡地開口，從她身後走出兩名粗壯的婆子，上前一聲不吭將芷香捂住嘴帶下去了。

　　「妹妹這裡疏於管理，驚擾到二姐姐，玉兒給你陪個不是。」

　　曼玉走進屋子，朝著臉色顯得蒼白的葉曼璟蹲身行禮，溫順歉意的表情，卻沒有讓葉曼璟緩過神來。

　　她在門口聽到了多少？祖母染病的事情，她又知曉多少？！

　　「都出去吧。」

　　彩月聽見曼玉這麼說，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離開，二小姐心不在焉的模樣，若是自己也出去了，過後定然不會好過的吧？

　　還是小紅比較機靈，見著彩月游移不定的表情，輕巧地挪到彩月的身邊，又輕巧地將人給拖了出去。

　　門關上之後，葉曼璟的臉上充滿了戒備，左右曼玉並無證據，娘說了，吳嬤嬤她已經妥善處理周全，必定不會留有任何證據的。

　　就算曼玉知道了，她用芷香那個小蹄子來攀扯自己和娘親也是沒用的，只要她們抵死不認，只說是曼玉的丫頭想要栽贓陷害，這事兒就沒個交代！

　　「二姐姐……」

　　「你想做什麼！我可告訴你，沒憑沒據的，你若是想要誣陷我和娘親，你最好想清楚了！誣陷嫡姐和主母，這個罪名你可能擔當得起？！」

　　葉曼璟直接打斷曼玉的話，搶在她頭惡狠狠地警告。

　　曼玉輕笑起來，在葉曼璟的對面坐下。

　　「二姐姐稍安勿躁，玉兒能夠重回京城，心裡不知道多高興呢，二姐姐可知道，祖母將我送到綿延去，就沒想過要讓我回來。」

　　面對葉曼璟，曼玉醞釀出一臉的悲戚之意，開始腦洞大開。

　　「一晃這麼些年，二姐姐以為玉兒不想回京嗎？不想念爹爹和母親，不想念京城的繁華和喧鬧？二姐姐盡可以打聽打聽，玉兒有多少次同大舅爺爺提了想要回來，可大舅爺爺卻說，祖母捎了信與他，讓他看死了我，不得讓我踏回京城半步！」

　　「祖母這麼做，許是受到了佛祖的提點，或是有她老人家自己的考量，可是玉兒不服！我也是葉家的女兒，興許不及二姐姐的身份貴重，身上流的，也是葉家的血脈，為何我就要在綿延那種地方孤獨一輩子不得回京？！」

　　葉曼璟被曼玉的言辭震驚，主要曼玉說得太激昂，表情也到位，將葉曼璟的思路直接帶走，她和太太原本來以為曼玉是樂不思蜀了。

　　坐擁一大筆嫁妝，橫著走都行，於是才找了各種理由和藉口不願回來，卻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一茬。

　　「因此，二姐姐，玉兒很高興能回來，不論是什麼原因。」

　　曼玉別有深意地朝著葉曼璟笑了笑，讓葉曼璟的心總算是落下來了。

　　這麼說，曼玉也並不介意這件事？

　　也對，若不是祖母身子抱恙，她也不能從綿延回來，興許她對祖母的怨氣更深厚呢，畢竟是被養在祖母身旁的，卻如此輕易地被踢了出去。

　　葉曼璟的眼睛在曼玉的脖子上轉了一圈兒，若不是因為祖母，曼玉也不會留下這麼醜陋的傷疤，若是自己，必然是會恨極了的。

　　「三妹妹所言極是，如今妹妹回來了，那才是最好的。」

　　曼玉有些驚悚地看到葉曼璟還朝她眨了一下眼睛，心想果然老話說得對，要想快速地同敵人增進感情，只要共同保有一個秘密，那會是最有效的方法。

　　**********************************

　　在芷香的事情之後，葉曼璟跟曼玉的關係忽然突飛猛進了，兩人基本每日都會見面，就好像她們是一對相親相愛的姐妹一樣。

　　不僅太太對此費解，連祖母都偶爾會用異樣的眼神掃曼玉一眼。

　　「祖母，是不是孫女近來又長漂亮了？」

　　曼玉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嘴角彎出俏皮的弧度，帶著可愛的笑容對著葉老太太眨了眨眼睛。

　　「咳、咳咳、……咳……」

　　「三小姐！」

　　錢嬤嬤無奈地給葉老夫人順氣，老夫人也真是的，怎麼這會兒還沒習慣三小姐說話的方式呢，回回好像被驚嚇到一樣。
　
　　「祖母總是盯著孫女兒看，玉兒不好意思嘛。」

　　曼玉扭捏了一下，也上前幫著葉老夫人順氣。

　　葉老夫人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為人冷情嚴肅，曼玉的方式她真是接受不來。

　　「祖母的身子瞧著好了許多，下次何大夫再上咱們家來，可是得好好兒地謝謝大夫呢。」

　　曼玉滿意地看著葉老夫人的臉色，心裡總算是踏實了。

　　何大夫的醫術果真出色，並且十分負責，他每回來給老夫人診脈，都會根據她的身子恢復情況調整藥方。

　　不僅如此，何大夫還請來了一另一位大夫，給葉老夫人施針，再配合湯藥，祖母的癥狀日漸好轉。

　　雖然心裡不願意，不過曼玉還是挺感謝蘇封的，若不是因為他，自己也就只能找一找醫館裡的老大夫了。

　　當然，如果蘇封願意收下葉曼璟，曼玉就更感謝他了，在蘇封手底下討生活，那真不是一般的凄慘，前世的葉曼玉深有體會。

　　不過，曼玉都回京這麼久了，蘇封卻一點兒都沒有消息，曼玉心裡有種微妙的慶幸，該不是蘇封事務太繁忙，忘記了自己這一號人了吧？

　　若真是這樣，她保准一天三炷香去給佛祖磕頭，葉曼璟嘛，也不是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懲罰她的。

　　曼玉這會兒才抱有僥倖心理，何大夫就上門了。

　　這次上門，何大夫還給曼玉悄悄捎來了一封信。

　　「我能不收嗎？」

　　何大夫險些給跪了，「葉三小姐，老夫也是聽命行事，還請葉三小姐看在老夫一把骨頭的面子上，千萬別為難老夫了，若是讓蘇大人知曉老夫連這點兒小事也做不好，那留著老夫也沒用了，老夫盡可以去尋一處沒人的地方……」

　　「我收，我收還不行嗎！」

　　「小姐，別咬著牙說話了，會難受的……」

　　采薇一如既往地貼心，她瞧著小姐的架勢心裡都發寒，漂亮的眼睛都快扭曲了。

　　何大夫送來的信封上一個字兒也沒有，曼玉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裡的時候，就這麼直勾勾地瞪著，像是要瞪出一個窟窿才好。

　　就不能讓自己得瑟一會兒呀？！自己這一世是造了什麼孽了，要讓蘇封得知她會做藥？

　　難道說這一輩子就成為蘇封的手下了？！

　　不過，曼玉依稀記得前世蘇封聲名狼藉的名聲裡，似乎有護短這麼一條兒，他對自己的手下倒是挺好的，不僅不吝嗇，還會為受了欺負的手下找場子。

　　當然，不是誰都有那個膽子不長眼的敢欺負蘇封的人，敢這麼做的，那身份地位必然顯赫，場子找起來，才會更有殺傷力。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01:09 PM

第七十三章　尺寸

　　曼玉一直用這種想法來安慰自己，手下就手下吧，她反正是不缺錢了，也不用再打藥丸的主意，就這麼暗中給蘇封做點藥，總好過跟他作對不是？

　　從信封裡將信抽出來，曼玉滿以為上面又會出現命令的口吻，描述一大段病症，再附上幾張具有參考價值的藥方，卻沒想到根本不是的。

　　信很短，卻極為莫名其妙，上面寫著看在他們相識一場的份上，幫葉家老夫人尋到大夫的恩惠，就不用曼玉報答了，另外，他瞧著葉皓文身上穿的衣衫挺有趣兒的。

　　信的最後，是詳詳細細的，蘇封穿衣的尺寸……

　　「你特麼有病啊！老子又不是娘！不是不用報答了嘛！這些尺寸是幾個意思啊！」

　　曼玉看完了信直接就給扯了，刨去她對蘇封本能上的排斥，這人的性格絕對是有問題的！

　　他還能再唯我獨尊一點兒？誰說要報答他了？誰求著他讓他送大夫過來了？！就是自己做的那些藥丸，那都是無價之寶好嗎？是凝練著千年的古醫精華在裡面的，自己為了不跟他牽扯，連方子都白送了好嗎！？

　　報答？！報答你妹啊！

　　「咚咚咚，小姐，您沒事兒吧？」

　　屋外采薇擔心地敲了敲門，剛剛小姐的吼聲太震撼了，她想假裝聽不到都不行。

　　「……沒事。」

　　桌面上散落著曼玉扯爛的紙片兒，她喘勻了氣，反正撕也撕了，要不，就當做沒收到吧。

　　那可是蘇家。想要什麼樣的繡娘沒有啊？曼玉就不信蘇封那眼睛長腦袋上的，能瞧得上她給葉皓文做的衣衫。

　　這定然是蘇封覺得他送了何大夫過來，自己必須要感恩戴德了，但他什麼也不缺，只能折騰折騰自己，不然他認為是浪費了。

　　多可惡的人啊！

　　更可惡的是，自己將他的尺寸記住了幹嘛呀！？

　　**************************************

　　祖母服用的丹藥曼玉讓停了。是藥三分毒。祖母的身子已是轉好，只要稍加調理便可，無需再多用藥。

　　曼玉每日給祖母念念佛經。然而同葉曼璟說一會兒話，潛移默化地跟她站到同一陣營裡，跟她一塊兒對太太給葉曼璟挑選的那些人挑三揀四。

　　最後總能扯上這麼一句話，「二姐姐配這樣的。可惜了……」

　　剩下的時間，曼玉都用來放在女紅上。

　　單獨給蘇封做太顯眼了。於是曼玉便混在了給葉向慕做的衣衫裡一塊兒進行。

　　這事兒可不能給葉曼璟察覺，曼玉一邊飛針走線，一邊牙癢癢地不斷埋怨葉皓文，不就一件衣衫嘛。他怎麼能讓蘇封知道的？

　　不過埋怨歸埋怨，到底還是做好了。

　　然而曼玉卻頭疼起來，因為何大夫拒絕收下東西。

　　「葉三小姐。蘇大人的東西，您還是親手交給他為好。蘇大人為人謹慎，老夫……恐怕不夠資格轉交。」

　　「您不是已經幫過轉交信了？都是一樣的。」

　　「這如何能一樣？葉三小姐，還請您看在老夫一把老骨頭的份上……」

　　「知道了知道了！」

　　曼玉翻了個白眼兒，「那麼何大夫，你說我這東西該如何送過去？」

　　「這個嘛……，後日蘇大人會去毗盧寺，若是葉三小姐也剛巧會去那兒的話，沒準兒剛巧就碰上了。」

　　「然後我剛巧兒隨身帶著做好的衣衫？」

　　「……呵呵呵。」

　　曼玉抿著嘴，她原本還覺得這個何大夫忠厚老實，醫術醫德也好，看著吧，只要是跟蘇封扯上關係的，就沒有哪個是單純的！

　　************************************

　　「爹爹，這是女兒給您做的，您試試看是否合身？」

　　曼玉甜笑著給葉向慕送上她做的衣衫，然後乖巧地站到一旁。

　　「玉丫頭就是同老爺親厚，才回來沒多久，就給老爺親手做了衣衫，連我這個母親都沒有這種福氣呢。」

　　太太在一旁眯著眼睛笑著，語氣緩慢柔和，微微抱怨的話語讓曼玉吃了一驚，「母親的衣衫玉兒早先就做好了，祖母病重，玉兒走不開，讓二姐姐轉交的，母親沒有收到嗎？」

　　太太的神色一僵，轉臉看向葉曼璟。

　　「我……忘了。」

　　葉曼璟是真忘了，她去曼玉那裡為的是找尋心靈上的支持，滿腦子都是她的終身大事，女兒家，出嫁如同二次投胎，日後的日子會過成什麼樣，成敗在此一舉。

　　誰還記得曼玉讓她轉交的東西？

　　再說葉曼璟也知道娘定然是看不上的，所以更沒放在心上。

　　「如此，玉丫頭有心了，璟兒這孩子，定然是瞧著玉丫頭的針線精巧，想留著多學學呢？不過那是玉丫頭孝敬我的，一會兒可要送過來呀。」

　　「知道了。」

　　葉向慕皺了皺眉，並沒有說什麼，曼玉給他做的衣衫他瞧著心裡就喜歡，並不是因為用了貴重的料子，或是新穎的式樣，而是因為，這是他的女兒給他做的。

　　葉府裡的針線丫頭並不少，每季也會去外面的繡莊裁剪衣物，他並不缺這一件衣衫，然而意義卻不一樣。

　　「玉兒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為父還記得你幼時剛學了針線，便給為父繡了一隻荷包，那隻荷包為父還留著呢。」

　　葉向慕無比感慨，轉眼間，女兒就這麼大了，出落得秀美可人，清麗無雙，待她及笄之後，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前來求親呢。

　　「太太日後出門會客，將玉兒也帶上，雖說還未及笄，也要讓人知道我葉家還能教養出這樣的閨女嘛。」

　　葉向慕的心情十分好，可不代表了太太也有同樣的感慨。

　　聽了葉向慕這麼說，太太的臉色立刻有些不太好看，什麼叫「還能教養出這樣的閨女」？

　　什麼樣的？日後只能以色侍人的？笑話！

　　「妾身知道了。」

　　不鹹不淡地應下來，太太的情緒明顯不很高漲，出去會客也是要分場合的，有些貴人極不喜歡庶出的子女，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不是？

　　「父親，祖母的身子已是大好，兒子聽聞毗盧寺的菩薩十分靈驗，三妹妹回來京城之後為了照料祖母還沒有出過門呢，不如讓三妹妹去毗盧寺為祖母祈福，也順帶散散心？」

　　一聽到這個聲音，曼玉的腦仁就疼。

　　她今兒連眼神都沒有往葉皓文那裡飄過去，這人就不能老實點兒？

　　到底他說的話可不可信？他跟蘇封的關係，只是因為想要將自己從綿延接回來？

　　那自己不是已經回來了嗎？葉皓文又是從哪裡打聽到毗盧寺的？這不可能是巧合，沒有這麼巧的。

　　「也好，玉兒你就走一趟，京城這些年也變了許多，對了，聽說毗盧寺的後山桃花兒開得正艷，為父記得你是很喜歡這些的。」

　　葉皓文的話，一般葉向慕都會直接採納，這個兒子，讓葉向慕極為自豪。

　　金榜題名之後，他的兩個兒子，都進了翰林院，這可是極高的榮譽，葉向慕的同僚們就沒有不艷羨的，眼珠子都紅了。

　　葉皓軒為人沉穩，做事紮實，按部就班，在翰林院裡很是受到褒獎，而葉皓文，則顯得靈動跳脫，然而雖才入院不久，不知怎的，竟然受了翰林學士的青眼，一躍從編修升為了侍講。

　　葉向慕是清楚翰林院裡那些老古板的，葉皓文能夠如此，說實在的，他都覺得詫異，可絕對不奇怪，自己的兒子，就是能有這樣的能耐。

　　「爹爹，不如，讓二姐姐陪著玉兒一塊兒去？兩個人路上也好說說笑笑，二姐姐，你可願意與妹妹同行？」

　　曼玉轉身看向葉曼璟，看到她滿臉的不樂意。

　　葉曼璟這會兒心裡正煩著呢，豆蔻年華，小心思都是粉紅色的，她氣惱為何娘親不能夠像葉曼玉一樣了解自己的想法，為何不能將她的夫君往更好的地方想一想。

　　最了解自己的居然是她一直想要踩在腳底的庶妹，真是諷刺又可笑。

　　「二姐姐，你就陪我去嘛，有二姐姐一路上跟妹妹說說話，那才有意思呢。」

　　葉曼璟瞧見葉向慕的眼睛也在看著她，心裡想拒絕，可剛剛她才將曼玉給娘親的衣衫給忘得一乾二淨，許是又惹得父親不高興了……

　　「好吧。」

　　曼玉舒了口氣，能拖得葉曼璟一塊兒，這個主意倒也不錯。

　　她本就想著什麼時候找個機會，讓葉曼璟才跟蘇封接近接近，讓她從此定了心，正愁找不著機會呢，機會可不就自己來了？

　　沒準兒，葉曼璟跟蘇封是真有緣分呢，前世葉曼璟不就最終成了蘇封的正房，真是可惜，葉曼玉的記憶就到那為止了，她還真挺想看看葉曼璟如願以償之後，究竟有沒有後悔……

　　葉皓文不贊同的目光，曼玉壓根兒就沒有理睬，自己還沒有生氣呢，看在那根虎骨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了。

　　日子就定在何大夫說的那天，曼玉一掃之前的消極不樂意，變得積極起來，一早就去了葉曼璟那裡。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01:15 PM

第七十四章　遊園

　　「二姐姐！你穿的這是什麼呀！」

　　穿的是什麼？葉曼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裝束，淡紫色繡花百褶裙，百合色纏枝團花的衣衫，什麼意思？給了她幾日的好臉色，就蹬鼻子上臉了？敢這麼跟自己說話？

　　葉曼璟剛想怒斥曼玉一頓，讓她最好認認清楚自己的身份的時候，就被曼玉痛心疾首地拉到一旁。

　　「二姐姐，你穿水淺紅色的衣衫最好看，最襯得你皮膚嬌嫩如雪呢，上次可是你自己說的呀。」

　　「我們去寺裡燒香拜佛，穿那些給誰看？」

　　「二姐姐，就因為是去拜佛，佛祖才會明白你的誠心，二哥哥不是說毗盧寺的菩薩靈驗嗎？是不是真靈驗，咱們今日就去瞧瞧。」

　　葉曼璟沒太明白曼玉的意思，但見她態度堅決，也不耐煩跟她計較什麼，不過是換一套衣衫，還是自己穿了會好看的衣衫，葉曼璟也就順著她的意思換了。

　　一路上，葉曼璟都沒怎麼跟曼玉說話，曼玉也不在意，透過隔著紗幔的小窗戶往外看。

　　在綿延的時候，她時常能去街上逛逛，雖要戴著帷帽，可仍舊十分自由。

　　然而曼玉依然想要回來，她也覺得自己滿腦殘的，非要跟不屬於自己的前世死磕做什麼呢？在綿延逍遙一世不挺好的？

　　「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曼玉將頭轉回來，「二姐姐？」

　　「不用在我面前裝傻，來毗盧寺祈福？你忘了芷香了？」

　　曼玉嘆了口氣，小小年紀怎麼這麼多疑呢？

　　「二姐姐，玉兒不過是順著爹爹的意思罷了。玉兒回到京城，也確實沒有出過門，既然爹爹這麼說了，來一趟又何妨？」

　　葉曼璟仍舊覺得懷疑，她可沒有傻到以為曼玉已經跟她親密無間了，不過，說的也是。來一趟又何妨？只要自己機警些。量她也折騰不出什麼花樣來。

　　毗盧寺香火鼎盛，一年到頭香客不斷。

　　為了給名門貴族的女眷們製造出私密的空間，毗盧寺在後面的廂房上沒少花心思。

　　曼玉跟葉曼璟燒了香。捐了不少香火錢，便被小沙彌領著去了廂房。

　　寺廟的後面，當真是別有洞天，每一處廂房院落都自成一景。似是完全感受不到周圍一樣，清靜幽雅。讓曼玉讚嘆不已。

　　這樣的設計，應該很方便做壞事吧……

　　曼玉心裡黑暗的想著，轉臉便開始慫恿葉曼璟去後山走走。

　　「二姐姐，爹爹說後面有成片的桃花。是極漂亮的，你就不想去瞧瞧？」

　　「不去不去，有什麼可瞧的。累都累死了，你要是想去便自個兒去吧。」

　　葉曼璟態度堅決地拒絕。今兒她就不應該來那麼好心陪著來的，毗盧寺建在半山腰，後半程的路程，是沒有車轎可乘的，說是為了表誠心，需徒步進寺。

　　所以她才不願意嘛！誰有那個誠心要來給那個老太婆祈福？

　　「可是，玉兒一個人，萬一遇上什麼登徒子……」

　　「笑話，毗盧寺即便是宮中貴人，也是常來的，後山修繕得極好，幾個園子都有人守著，裡面若是已經有人遊玩了，自不會再放人進去，即便是皇親國戚也不例外，這是毗盧寺的規矩，你以為都跟戲裡演的那樣荒唐？」

　　葉曼璟用眼睛斜了曼玉一眼，沒見過世面就是鬧心，這些都不懂，真是可笑。

　　「行了，我要歇著了，你若是不去，也回你的廂房去吧。」

　　葉曼璟冷著聲音將曼玉往外攆，她只要一瞧見葉曼玉那張漂亮得好像能生出光芒的臉，心裡就充滿了邪火，小小年紀也不知道心裡想什麼齷蹉的事情，還登徒子呢，真以為她的臉就能讓所有人痴迷了？！

　　曼玉退了出去，心裡想著毗盧寺果真如此規矩森嚴？既然皇親國戚都不例外的話，那蘇封應該也不能特立獨行了吧。

　　只是曼玉也不想冒險，可若是她就待在廂房裡，萬一、萬一啊，蘇封找過來了，那還不如在後山遇見呢，至少沒有獨處一室，那太可怕了……

　　曼玉帶著小紅和采薇往後山走去，采薇的手裡還提著一個包袱，裡面是曼玉做好的衣衫。

　　後山果然被規製得十分齊整，這可是個大工程，將整整一座山做成了若干個花園子，地上鋪著平整的石磚，路旁還有石凳涼亭。

　　曼玉問了幾處，裡邊兒都已經有人在賞玩了，好容易才找著一處空著的園子，守著的小沙彌說，這處園子裡，桃花最是艷麗，只不過要走得頗遠，因此才沒什麼人屬意。

　　走得遠不怕啊，曼玉權當是踏青了，只要能保證不遇見蘇封，在山上走幾個來回她都沒意見。

　　跟小沙彌確定了不會再有人進出，曼玉才放心地踏入其中。

　　沒想到還能有這般私密的遊園，葉曼璟這個煞風景的沒來剛好。

　　兩旁草木蔥鬱，散發著清新爽潔的氣味，深嗅一口，滿滿的青草香氣，肺腑中似乎都被凈化了一般。

　　一路順著石磚往前走，果然瞧見了葉向慕口中的桃花，朵朵芬芳馥郁，開得天真爛漫、妖嬈多姿，似乎是天邊的朝霞落了一片下來一般。

　　「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這一片花色，可不枉走了那麼遠的路。」

　　曼玉感嘆地又往前走了一會兒，仰頭便是艷艷紅緋，將她的眼睛和臉龐都映成了淺淺的粉色。

　　桃花春色暖先開，明媚誰人不看來，可惜狂風吹落後，殷紅片片點莓苔。

　　再耀眼的顏色，也經不住風雨的肆虐，即便沒有風雨，時光荏苒，顏色不再，到最後剩下的，也不過是人老珠黃。

　　所以長得漂亮，曼玉從來不曾將這個當做自己的籌碼，她要贏得人生，光是長得好又能如何？

　　前世的葉曼玉，就過於相信她的容色，以為凡是男子，便沒有不會喜愛的，連蘇封也不會例外。

　　蘇封確實也感興趣了，他臉上掛著輕柔的笑意，似是籠著仙霧一般，在葉曼玉的耳邊輕聲低喃，「既然你想爬上我的床，能多一個絕色的玩物，又有何不可……」

　　曼玉忽然一個機靈，然後長舒了一口氣，太過美麗的景色容易讓人失了心魄，這會兒想起前世的種種，真不吉利。

　　她再次仰起臉，朝著漫天柔美的顏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回去吧。」

　　小紅和采薇一動不動地站在石磚路的兩側，低著頭，不吭聲，采薇手裡提著包袱的手抓緊了一些。

　　曼玉的眼珠子定住了，表情也盡量維持一動不動，她不明白，不是說皇親國戚都需要遵守的森嚴規矩嗎？憑什麼在蘇封這裡就不奏效了？

　　小沙彌不是跟自己保證過，不會再有人進來的嗎？都特麼是放屁是不是？

　　「葉三小姐，似乎見著在下並不是很高興呢。」

　　蘇封的眼角彎彎，似是好看的月亮一般，嘴邊的笑意柔和溫煦，讓他周身都散發著謫仙的氣質。

　　「小女子……，只是對毗盧寺不滿而已，據說毗盧寺也常接待宮中貴人，如此疏於管理，小女子憂心不已……」

　　采薇抿了抿嘴，小姐的話跟從牙縫裡蹦出來似的，一會兒回了府，定然又要覺得難受了。

　　「這個葉三小姐大可放心，毗盧寺中的皇家護衛職責，正是在下負責，在下也正好在檢視，看看會不會有疏漏的地方。」

　　「大人如此鞠躬盡瘁，小女子便不打擾大人，告辭。」

　　曼玉說完就想從蘇封的身邊繞過去，可沒想到，蘇封的手臂一抬，將她的去路給攔下了。

　　手長啊？手長需不需要自己幫他給剁了？

　　曼玉瞪著自己身前的手臂，再一抬眼，小紅和采薇什麼時候離那麼遠了？你們小姐還沒過得去呢喂！

　　「葉三小姐還是這般對在下避之不及的態度呢，在下甚是好奇，這是為何呢？」

　　「蘇大人貴人多忘事，您忘了您用葉家威脅小女子的事情了？」

　　曼玉放棄跟蘇封兜圈子，在他身邊多待一刻，那種危險的感覺就會多環繞一會兒，她的眼睛終於肯正視蘇封，將虛偽的表情都拋之一旁。

　　又是這種亮晶晶的眸子，蘇封好似心底的某種記憶被驗證了一般，無端端地心情好了起來。

　　「葉三小姐興許是誤會了，那怎麼會是威脅呢？那是在下同葉三小姐商議罷了。」

　　「你家管這樣叫商議？」

　　曼玉脫口而出，看見蘇封微微愣神的表情之後才收斂了即將暴走的情緒，「不論大人覺得那是什麼，小女子只不過是久居閨中的女子，如此已是不合規矩，還請大人讓行。」

　　「這個，為什麼要留著？」

　　曼玉渾身一激靈，脖子上敏感的皮膚像是被不屬於自己的皮膚溫度灼傷一樣，讓她跟一隻兔子似的往一旁跳開，卻不想跳出了石磚的路，被不很平整的山石扭了一下腳。

　　小紅從小七攔著的胳膊底下竄出來，撲過去就想要扶住曼玉，而從一旁伸出的修長手臂動作更快，直接將曼玉扯住，帶到一個寬厚的懷抱裡。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01:20 PM

第七十五章　有趣

　　人對嗅覺的記憶，是最深刻的。

　　雖然前世的那些記憶，並不真正屬於曼玉，可她卻是一絲不漏的都繼承了下來。

　　蘇封身上的味道，讓她下意識封塵掉的記憶，瞬間就全部甦醒了。

　　前一世，葉曼玉有過一個孩子，雖沒能順利降生，但製造孩子的過程是省不了的，肌膚之親在所難免，並且，這種事情她為毛要記得那麼仔細詳細啊？！

　　還很陶醉是吧？有病啊？明知道這個男的只是對自己漂亮的軀殼滿意，前世的葉曼玉是腦子進水了居然還沉醉其中？就算……呃……蘇封在某些方面表現不錯……

　　媽蛋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曼玉的臉不受控制地燒了起來，掙扎著從蘇封的懷裡逃脫出去，狠吸了幾口清新的空氣才勉強緩了過來。

　　自己剛剛沒有露出猥瑣的表情吧？那也不能怪她啊？潛意識的記憶她還沒那種功力控制自如，沒讓人察覺到自己流氓的思想吧？

　　曼玉都要崩潰了，在這種團花似錦、美輪美奐的風景裡，滿腦子都控制不了地冒出詭異的畫面，就跟瀏覽不健康網站中毒了一樣一個頁面接一個頁面地往外跳，攔都攔不住好嗎！

　　「嗯？你還沒說呢，為什麼要留著這個？」

　　蘇封特有的清涼入脾的聲音，讓曼玉漿糊一般的腦子冷靜下來，對了，她的面前還站著一尊神呢。

　　蘇封指的是曼玉脖子上的傷痕。

　　今日曼玉穿的衣衫遮不住疤痕，淡粉色猙獰的傷疤從衣領裡冒出來，特別地刺眼。

　　自己為什麼會留著這道疤？曼玉逐漸冷靜下來，不就是為了時刻提醒自己。不能夠重蹈覆轍，不能夠跟蘇封有任何的接觸，不可以仗著自己兩世為人就認為自己是個死不了的主角，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了。

　　她還沒那麼大的能耐，脖子上的傷疤，不就是最好的印記？

　　「這是對小女子的提醒，」曼玉的臉龐恢復了波瀾不驚。剛剛的焦躁和慌亂早已消失不見。聲音也恢復了平靜無波，珠圓玉潤的，卻也無比疏離。

　　蘇封定定地看著曼玉的樣子。看著她臉上令人心動神往的紅暈以及羞怯就好似沒有出現過，她自己看不到，她的那雙眸子這會兒漂亮得驚人，裡面凝聚著深邃的情緒。能將人的靈魂給吸走一樣。

　　「提醒什麼？」

　　「提醒自己，這世上。有些人是必須敬而遠之的，小女子不才，也不懂得什麼大道理，不過是只能藉著這道傷疤給自己做個警醒罷了。自己的命，只有自己才會珍惜，如若不然。興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曼玉的臉微微側了側。籠了一層淺淺的笑容，讓她漂亮的容顏變得有些夢幻飄渺。

　　「蘇大人既然喜歡我二哥哥衣衫的式樣，小女子便讓人按著大人的身型做了一套，蘇府能人輩出，想必府裡的繡娘只要多瞧幾眼，便能做出一樣的，興許更好。」

　　曼玉讓采薇將手裡的包袱交到小七的手裡，然後又笑了笑，「祖母的身子已是無礙，還請大人代為告知何大夫，日後便可不必來葉府了，既然大人還有公務在身，小女子不便耽擱，告辭。」

　　低身行禮，曼玉優雅地轉身，裙裾劃出一道弧度，似是帶著滿身的花香一般。

　　這一次，蘇封沒有再攔著，而是站在那裡，看著曼玉的背影越走越遠，變成小小的一個，繞過一處山石，完全消失。

　　「小七，你看她像是一個還未及笄的女子嗎？」

　　蘇封幽幽的聲音讓小七心裡叫苦不迭，主子明明也不是真想知道自己的意見，偏偏喜歡隨口詢問，他就得要絞盡腦汁小心地答話才行。

　　「少爺，葉三小姐天性聰慧，思慮得多了些，也是有的。」

　　只是思慮得多？蘇封閉上了眼睛。

　　他剛剛到了好一會兒了，只不過沒讓曼玉發現而已。

　　滿樹的桃花下，他瞧見曼玉的眼睛裡先是欣賞的驚嘆，隨後，便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表情變得無比令人心醉。

　　是那種看透了朝花夕拾的無奈，整個人都好像要飛走一般，鮮嫩的桃花將她的臉映襯得格外明艷，花葉間灑下來的細碎光芒，如金粉一般，將她的模樣定格住。

　　那哪兒是小姑娘應該有的表情？

　　蘇封睜開眼，嘴邊勾出興味的笑容。

　　留著傷疤做提醒？可真是夠別緻的。

　　自己還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女子，見到自己跟見到鬼一樣，字字句句想離自己八丈遠，恨不得立刻從面前消失一樣。

　　「有趣，太有趣了。」

　　小七低著腦袋，手裡捧著包袱，假裝自己不存在。

　　至於葉三小姐……，只能自求多福了，少爺可很少會這麼咬牙切齒說「有趣」的……

　　*****************************

　　曼玉以最快的速度往廂房裡走，一路上的景緻再也沒有心思去細看了。

　　出園子的時候，曼玉還特意看了之前的小沙彌仍然在，本想義憤填膺地上前質問，後來想想算了，怎麼說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蘇封還在園子裡沒出來呢。

　　回到了廂房，採薇給曼玉倒了一杯水之後，就跟小紅一起十分有眼力架兒地退出了屋子，並將房門關關好。

　　小姐對蘇公子的排斥，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小丫頭太明白了，瞧見一封信都能逼得她怒吼，今兒跟蘇公子那般親近了一下，她還不得發洩發洩？

　　采薇豎著耳朵在外面聽著，心裡盤算了一下屋子裡的陳設，大概……她們還是能夠賠得起的吧？

　　誰知道裡面一直安安靜靜的，既沒有崩潰的怒吼聲，也沒有東西破裂的聲響。安靜得讓采薇都覺得心慌。

　　小姐這是對蘇公子的怨氣又到了新的程度了？

　　曼玉坐在桌邊，剛剛在園子裡的情緒重新回到了她的腦子裡過了一遍，自己到底是火候不深。

　　她本以為蘇封是因為她會製藥才對她另眼相看的，可若是僅僅會做藥，蘇封大可以給她些報酬當作獎勵，又何必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還神經兮兮地問她要衣衫？

　　曼玉當然不會承認那件衣衫是自己親手做的。但她也真不敢交給旁人去做。尺寸明顯就又問題，若是有人問起來，還真不好交代。

　　這不是蘇封的風格。他向來追求效率和成效，既然沒有讓自己繼續做藥，他就不應該出現在自己這裡才對。

　　除非，他是對自己的感興趣了……

　　曼玉忽然身子抖了起來。端起桌上的水猛灌一口。

　　太變態了！自己這會兒才多大啊？蘇封難道是個禽獸？對自己還沒有張開的身子就有了綺念？！

　　這真是太可怕的想像，曼玉的汗毛孔都戰慄了。

　　可沒辦法埃只有這麼一個解釋，前世蘇封滿意的，也不過是葉曼玉的身子，一個漂亮的床伴。隨便給個妾室的名頭，享受她卑躬屈膝的愛戀，就是那個妾室。還是葉曼玉自己絞盡心機爭取的。

　　蘇封後來是怎麼對葉曼玉的，這記憶曼玉這會兒還能挖出來呢。可自己這一世明明都已經敬而遠之了，他果然是禽獸嗎？

　　曼玉被自己的假設給驚嚇住，也顧不得別的，只要想到她這會兒跟蘇封在同一個地方心裡就慌得不行。

　　「采薇！你去請……，罷了，我親自去。」

　　曼玉站起身就推開門，在采薇和小紅詫異的眼神中，徑直去了葉曼璟休憩的廂房。

　　「去，請你們小姐起身了，我們該回府了。」

　　彩月看著曼玉有些為難，「三小姐，我們小姐還沒有起身呢，不是說不著急的嗎？」

　　「現在著急了，我也不為難你，你讓開。」

　　曼玉繞過彩月，直接闖了進去，她知道葉曼璟很難搞，再難搞有蘇封難搞啊？與其在這裡提心弔膽，她寧願面對葉曼璟，還稍微簡單些……

　　*******************************

　　「你到底想幹什麼！？」葉曼璟被葉曼玉拉著往外走，滿臉的怒色瞪著曼玉，一把甩開她的手。

　　「都同二姐姐說了，祖母今日用的藥需要更換，妹妹擔心慈安堂的下人記不住，才想著要早些回去瞧瞧。」

　　「你騙誰呢？你會那麼擔心祖母的身子？多吃一頓藥又不會死，就這點事兒你敢硬闖我的屋子？！」

　　「二姐姐不信妹妹也沒辦法，妹妹心裡惦記著祖母，若是二姐姐不願與妹妹一同回去，妹妹便先行離開，待回了府，再讓人來接姐姐，如何？」

　　曼玉這個「如何」也只是隨口問問，說完就轉身繼續走。

　　今兒的打算是失策了，原本是想帶著葉曼璟來跟蘇封見上一見，這會兒才明白自己二得有多離譜。

　　蘇封那貨是她能算計的？饒是他再沒有節操、再來者不拒，自己也不應該冒這個險才對。

　　葉曼璟一見曼玉毫不遲疑地走了，也沒有再糾結，總不能真在自己一個人等著吧？

　　看著曼玉的背影，葉曼璟的嘴唇緊緊地抿著，看樣子近來自己對她太客氣了！才縱得她不知道天高地厚起來，不過沒關係，娘說了，就在這幾日，有得她好看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0:37 PM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5-9-3 10:40 PM 編輯

第七十六章　頑皮

　　葉府的車馬都停在山下，她們來的時候是徒步上來的，自然也要徒步下去。

　　才走了一會兒，葉曼璟剛剛在曼玉身後散發出來的狠勁兒就沒了，變得愈加怨恨不滿。

　　都是些久居深閨的姑娘家，每日也不過請請安，從這個院子走大那個院子走那麼幾步路，出門必是車馬轎輦的伺候著，這會兒走的可是山路，葉曼璟被彩月、彩雲幾乎架住才行，嫉妒地瞧著前面自個兒走得靈巧輕鬆的曼玉。

　　周圍的閨秀們也差不多是葉曼璟的造型，哪兒能跟曼玉比，長途跋涉都過來了，還曾不時跟著教授小紅小綠的師傅學個兩招，不過是條山路，她跑著下去都成。

　　葉曼璟正在心裡用針戳著曼玉的時候，忽然，她聽到了周圍出現隱隱的騷動聲，轉頭望去，從毗盧寺的方向，有馬匹正慢慢地行過來。

　　這個地方怎麼會有馬匹？葉曼璟停住了腳，讓彩月彩雲放開自己，並且下意識地將自己的衣衫整理服帖了。

　　毗盧寺需要徒步進寺的規矩，哪怕連宮中妃嬪都不能例外，這到底是誰？居然能夠騎著馬從寺裡出來？

　　曼玉也聽見了騷動，心裡直接就「咯噔」一下，已是滿滿地不詳預感。

　　能在這麼多女眷閨秀中引起話題的，說實話京城也沒幾個，然而不久之前，她就跟其中一個最能掀起風波的面對面站著。

　　馬蹄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曼玉梗著脖子就是不願意回頭。

　　她今日由於是來寺廟，便沒有戴帷帽，年紀雖小，精緻的容顏也已經吸引得不少目光。曼玉並不介意，雖然她不認為長得漂亮就是萬能的，但也算是一項優點不是嗎？

　　可這會兒，她恨不得將腦袋藏旁邊的樹洞裡，但她不能，只能保持著端莊的姿態，默默地加快腳步。希望能趕緊回到馬車上。

　　「三妹妹。」

　　葉曼璟的聲音頓時動人又柔和。喊得曼玉頭皮都發麻，她頭一次知道，葉曼璟也能發出如此賢良淑德動聽悅耳的聲音。

　　曼玉總算停了腳步。轉過頭一看，葉曼璟已經同她拉了不遠的距離。

　　在葉曼璟的身邊，立著一匹白色的駿馬，一個人影正從馬背上翻身下來。

　　他大爺的……。曼玉覺得自己的修養每回在見到蘇封的時候，總是消失得乾乾淨淨。他有病吧？是吧？剛剛給他的衣衫就往身上套？

　　曼玉僵著頭皮不肯走回去，她覺得離蘇封近了，身上的防備全開，很容易會陷入焦躁的情緒。

　　然而葉曼璟顯然並沒有這個顧慮。

　　「蘇大人安好。沒想到在這裡能碰見大人呢，」

　　葉曼璟頓時大家閨秀附身，從毛孔裡都透著單純和良善。落落大方，態度得體地同蘇封問好。

　　周圍閨秀們的眼光。讓葉曼璟心裡虛榮感滿溢。

　　再想到自己今日正穿著最能顯得她姿色的衣裙，葉曼璟頓時湧動出想要抱一下曼玉的想法。

　　若不是她突然興起提前回府，興許自己就要同蘇公子失之交臂了。

　　「葉二小姐。」蘇封笑著回禮，讓葉曼璟幾乎看直了眼睛。

　　蘇封身上的衣衫不知道是真的特別，還是因為是他穿得所以顯得不一樣。

　　玄玉色的衣袍讓蘇封的每一個動作都那麼地抓人眼球，如玉的面龐上是淺淺的笑容，如夢似幻，卻又真實地在自己的面前。

　　星眸裡儘是溫潤的笑意，讓看到的人，都會以為自己是他親密且珍惜對待的。

　　「蘇某幾日前偶遇令兄，同他相談甚歡，本打算去府上叨擾，卻礙於公務在身，還請葉二小姐代為向令兄轉達蘇某的遺憾。」

　　緩慢柔和的聲音，讓葉曼璟完全沒有反應的機會，順著蘇封的話點了好幾下頭才緩過來，「蘇大人放心，小女子一定將話帶到，哥哥若是知道了，也定然會十分遺憾的，說不定，還會後悔沒同妹妹一道來毗盧寺為祖母祈福呢，如此，便能同蘇大人遇上了。」

　　蘇封彎起了好看的眼睛笑了起來，餘光，卻飄到遠處仍舊在僵硬的曼玉身上。

　　「葉二小姐可是一個人前來的？」

　　葉曼璟的笑容停滯了一下，繼而搖了搖頭，「我家的三妹妹也一同來了，只是她性子有些頑皮，已是跑去了前面。」

　　說完，葉曼璟帶著慈愛的笑容，朝著曼玉揮了揮手，示意她趕緊過去。

　　但曼玉知道，葉曼璟可不是真心想讓自己過去的。

　　葉曼璟一直對曼玉的這張臉諸多不喜，雖然表面上是不喜歡她妖嬈明艷，不很正派的樣子，心裡到底有多羨慕，就不得而知了。

　　曼玉掙扎又掙扎，決定就扮演個沒教養頑皮的妹妹吧，反正她也不樂意見蘇封，他一出現自己就要誠惶誠恐地去迎接？做夢去吧。

　　曼玉牙一咬心一橫，轉了身就繼續走她的，讓葉曼璟竊喜去吧。

　　「蘇大人，舍妹性子便是如此，還望大人千萬別介意。」

　　葉曼璟趕忙跟蘇封賠不是，像是對曼玉也沒了轍，皺著眉頭，無比歉意。

　　「無妨。」

　　蘇封的眼睛瞇了瞇，又跟葉曼璟說了兩句，便翻身上馬離去了。

　　葉曼璟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耳邊傳來不少竊竊私語的聲音，大都是在打聽自己的身份。

　　蘇家的蘇封大人居然主動跟自己說話，態度如此溫和，這在葉曼璟看來都是震驚的。

　　她十分享受這樣的注目，頓時腿腳也不累了，也能保持著端莊高傲的姿態走下山了。

　　曼玉早在馬車裡等急了，外面不管有什麼動靜，她堅決不好奇，哪怕令她煩躁的馬蹄聲響了很久，她就跟聽不到似的。

　　待葉曼璟終於在萬眾矚目中上了掛著「葉家」的馬車，曼玉直接吩咐家丁回府。

　　「三妹妹剛剛是為何離去？」

　　曼玉抬頭看了葉曼璟一眼，發現她此刻心情極好，靠著軟枕讓彩月給她捏腿，嘴邊上是收都收不住的笑容。

　　「二姐姐明知故問，你忘了我脖子上的傷是哪兒來的了？二姐姐敢接近蘇家的公子，妹妹膽子小，可不願意呢。」

　　說著，曼玉還朝著葉曼璟翻了個白眼。

　　哪知葉曼璟絲毫不介意，反倒是心裡安心了不少。

　　果然蘇公子對自己是特別的，那麼多閨秀，他獨獨停下來同自己說了話，哪怕是跟她同樣姓葉的曼玉，可都沒有正眼看一下呢。

　　還有哥哥……，葉曼璟頓時心中涌動，那並不是一個只能偷偷想一想的美夢，興許，真的能夠實現呢？

　　這一日，葉曼璟無比滿足，曼玉就有些矛盾了。

　　她覺得能夠讓葉曼璟遇見蘇封算是達到了目的，可她也再次認識到，自己的危機感太薄弱了。

　　興許是之前用「做個好手下」這樣的自我安慰催眠得太厲害，讓她對蘇封的防備減弱了一些，以至於蘇封讓她做件衣衫她就稀里糊塗地給做了。

　　就是不做，蘇封能怎麼樣？衝到她家裡來殺她？！

　　「采薇，小姐這是怎麼了……？」

　　木檀端著托盤從屋裡退出來，偷偷拉著采薇到一旁詢問。

　　剛剛自己端進去的可是雪梨湯啊，結果木檀就驚悚地瞧著曼玉舀了一勺放到嘴裡，狠狠地嚼了起來！

　　木檀都看呆掉了，她幾乎下意識地去看瓷碗裡的東西，是湯沒錯啊？怎麼小姐跟咬肉一樣的咬著吃呢？

　　采薇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只說了三個字木檀就明白了，「蘇少爺」。

　　木檀驚悚的表情這才收拾掉，跟采薇交代了一下，往慈安堂正屋過去了。

　　*****************************

　　「行了，你回去吧，若是還有情況再過來。」

　　錢嬤嬤讓木檀回去，折身來到葉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您看……」

　　葉老夫人這會兒並未床，躺在一張大紅酸枝貴妃榻上，手中轉著一串紫檀木的佛珠，是曼玉從綿延回來之後孝敬她的。

　　「木檀來你這裡，玉丫頭可知道？」

　　錢嬤嬤不防老夫人會問起這個，先是一愣，然後緩了表情點點頭，「回老夫人的話，三小姐心裡通透著呢，她在綿延收到的每一封蘇公子的來信，都會讓老奴知道，老奴明白，三小姐是看重老奴，因此也曾厚著臉皮，提點了三小姐幾句。」

　　「依你看，玉丫頭和蘇家小子之間……」

　　「斷無私情！」，錢嬤嬤的態度十分堅決，「老夫人有所不知，在綿延的時候，三小姐渾身是血的被蘇公子送了回來，老奴本以為是蘇公子救了三小姐，待三小姐醒了之後才知道，並不是那麼回事兒。」

　　「三小姐就是當著蘇公子的面兒被割了脖子的，大夫說，若是再深一些，興許人就沒了，當時蘇公子就在跟前兒，要不是采薇這丫頭護主，三小姐可能都回不來。」

　　「三小姐說，她會跟蘇公子有來往，不過是因為蘇公子以葉家的安危脅迫罷了……」

　　錢嬤嬤慢慢地說著，看到老夫人的眼睛是閉著的，也不知道自己的話她老人家聽見了沒有。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0:53 PM

第七十七章　類聚

　　過了好一會兒，錢嬤嬤正準備去取一條毯子給老夫人蓋上的時候，終於聽見老夫人開口了。

　　「原來我一心以為自己護住了葉家，卻不過是沾了玉丫頭的光……」

　　「老夫人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您為葉家做得，是誰也比不上的。」

　　「罷了，我看雖然玉丫頭沒這個心思，旁人卻不見得，」老夫人的眼睛半睜開，一點亮光一閃而逝，「且先瞧著，玉丫頭有心讓我這個老婆子知道，許是想讓我心裡先有個數罷了。」

　　錢嬤嬤將毯子給葉老夫人蓋住膝蓋，「老奴瞧著三小姐是個懂分寸的。」

　　「行了，知道你會幫著她的。」……

　　……

　　葉府裡，這陣子太太對曼玉的態度忽然親昵了不少，沒少往慈安堂裡送東西，且都是看著就價值不菲的。

　　不僅如此，葉曼璟也是見天兒地往慈安堂裡跑，但只有曼玉知道，葉曼璟在她這裡，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發呆的。

　　有時候呆著呆著曼玉都不忍直視了，找個藉口溜出去透氣。

　　戀愛魔咒太可怕了，不管哪個時空都是一樣的，葉曼璟臉上的傻樣，曼玉都想上去錘一錘，然後努力將心裡的負罪感剷除，葉曼璟這是自找的。

　　發呆剩下的時間裡，葉曼璟便放在了跟曼玉學做女紅上。

　　「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兒教？怎麼我繡出來跟你繡得完全不一樣？！」

　　葉曼璟將手裡的繡繃扔在桌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隨手將杯裡的水潑到地上，轉頭瞪著彩雲，「你是死的嗎？不知道水涼了？！」

　　「二姐姐。針線活講究心平氣和，繡出來的東西，是會反應一個人的內心的……」

　　「你是說我內心就長這樣？！」

　　葉曼璟「啪」地將繡繃拿起來又扔下，看那架勢恨不得扔到曼玉的臉上才解氣。

　　這種事情反應倒是挺快的哈，曼玉在心裡吐槽，面上卻是一片惶恐。

　　「二姐姐誤會玉兒的意思了，妹妹只是想說女紅不能急於求成的。不過看二姐姐繡出來的東西。將妹妹比下去也不過是時日的問題。」

　　葉曼璟的臉色這才好一些。

　　「只是二姐姐，你為何會忽然對女紅如此上心？玉兒記得二姐姐說過，『府外就有功出神入化的繡娘。要會針線做什麼』，二姐姐為何又變了想法？」

　　不是曼玉八卦，只是她給蘇封做衣衫的時候，葉曼璟瞧見過一兩次的。

　　雖然葉曼璟不擅針線。許是瞧不出什麼，但防不住她會往上面想啊。

　　葉曼璟變了變臉。讓跪在一旁的彩雲起身，神情有些不自然，口氣卻仍舊強硬，「與你有什麼關係？」

　　那日。在毗盧寺外，葉曼璟看著蘇封一身玄玉色的長衫，顯得他飄逸優雅、玉質金相。她忽然就有一種想法，若是蘇封穿的衣衫。是自己親手所繡，那該有多好？

　　雖然女紅是自己最不擅長的東西，也沒有弄琴字畫得自己的心意，但葉曼璟就是能夠將大把的時間耗在上面，只為了心中的那個想法。

　　曼玉又看不下去了，作孽哦，蘇封就那麼好？他除了長得好看了點兒還有哪兒讓人著迷了？哦，對了，還有身份地位。

　　據說蘇封覲見聖上都是不用傳召的，據說聖上賜予蘇封的獎賞數不勝數，據說聖上似乎已經在適齡公主裡挑選了，想要賜個公主給蘇封。

　　這些據說，讓蘇封成為了京城炙手可熱的人物。

　　而毗盧寺一遇，又讓關於蘇封的傳聞更多了一條，據說蘇封對京城葉家的女兒另眼相待……

　　********************************

　　葉曼璟找了個機會，跟葉皓軒獨處，然後將蘇封的話傳達給了他。

　　「璟妹妹會不會弄錯了？為兄雖然同蘇大人有過一面之緣，也曾說過兩句話，只是相談甚歡又從何說起？」

　　葉皓軒滿臉正直，對著葉曼璟微微搖了搖頭。

　　「怎麼會？蘇公子分明是這麼說的，說是跟哥哥於幾日前相談甚歡呢……」

　　「幾日前……」葉皓軒略一思索，「為兄倒是聽說二弟似是偶遇了蘇大人，興許蘇大人說的是二弟呢。」

　　「這不可能！」

　　葉曼璟不假思索地否定，怎會是葉皓文？她一百個不相信，定然是哥哥記錯了。

　　葉皓軒也不解釋，母親和妹妹對二弟的態度他心裡知道，然葉皓軒卻是極欣賞葉皓文的，他有著自己沒有的靈秀和才思，葉皓軒雖羨慕卻不嫉妒。

　　這件事，讓葉曼璟心裡存了個疙瘩，卻也認為蘇公子位高權重事務繁忙，他們頤弄不清楚也是進情理之中。

　　只是曼玉卻不這麼想。

　　葉皓文也不是個什麼淳樸人士啊。

　　越是同他接觸，越是能感覺到他藏得挺深，這樣的人，跟蘇封關係好那完全不奇怪啊。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曼玉深以為然。

　　「二哥哥，蘇大人說同你相談甚歡，你們都談些什麼，可能讓妹妹知曉？」

　　「三妹妹為何會認為蘇大人口中說的人，是為兄？」

　　曼玉斜了他一眼，「哥哥既然能提及毗盧寺，自然能夠相談甚歡。」

　　「三妹妹究竟想問什麼？」

　　「既然已經相談甚歡了，想必蘇公子不會弄不清楚二哥哥的身份，更不會跟二姐姐說那些話的，二哥哥別急著辯解，若是蘇公子連這點能耐都沒有，二哥哥又如何會願意跟他相談甚歡？」

　　葉皓文笑得慵懶，看著面前的曼玉，微微側了側頭，「說得太明白了，便沒意思了，三妹妹不如想想你那批即將抵京的嫁妝？」

　　曼玉撇了撇嘴，行了，她差不多知道了，果然葉皓文肚子裡也一股子壞水。

　　不過嫁妝確實是件事兒，來人傳信已經在京城之外，最多不過兩三日便能到葉府。

　　這些東西她可沒打算同人分享，怎麼說也是用命換來的。

　　曼玉摸了摸脖子，垂下了眼睛。

　　「母親這幾日似是身子不適，前前後後找了不少大夫入府，對葉府伺候的老人也是有些擔心呢……」

　　葉皓文一邊輕飄飄地說，一邊慢慢地走開，留曼玉一個人在原地低著頭。

　　……

　　太太的小動作，曼玉不是沒有察覺，且一直在想，太太準備了這麼久，打算什麼時候開演呢？

　　許是就這兩日了，總要在嫁妝到之前將自己擊垮才行。

　　晚上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慈安堂，曼玉抬起頭看了葉皓文一眼，心想這貨是不是烏鴉變的？壞事兒一說一個準。

　　「老爺，有件事兒壓在妾身的心裡許久了，妾身原本也不相信，可事到如今，妾身也不能不做聲了……」

　　太太滿臉難色地開了腔，眼神十分明顯地往曼玉那裡掃了幾眼，抱歉卻堅決。

　　葉皓軒和葉向慕都是滿臉疑惑，難得的是葉皓文的表情居然也如出一轍，曼玉在心裡鄙視他，這人不是早察覺了嘛，裝那麼像？

　　葉曼璟雖也疑惑，但臉色隱隱帶著興奮，也許她真不知道太太想出的是什麼招，但不管是什麼，只會對她有利，對葉曼玉不利。

　　葉老夫人坐在上面，眼睛半闔，似是累了，看不出任何情緒。

　　「太太有話不妨直說。」

　　葉向慕不耐煩跟太太繞圈子，沒有太配合的舉動。

　　太太也不惱，戲仍舊做得很足，「老爺需先答應妾身，待會兒無論如何不能太動氣，老爺的身子重要，再者都是一家人……」

　　「到底什麼事？」

　　太太這才無奈地嘆出一口氣，似是被逼急了沒辦法，她的眼神再次相當明顯地朝著曼玉的方向掃過去。

　　「母親的身子大好了，我這又是高興，又是氣憤，高興的是母親總算化險為夷福泰安康，氣憤的是此前的大夫定然都是庸醫，何以瞧了那麼久，都瞧不好母親？竟然來我們葉家坑蒙拐騙，實在可氣！」

　　「太太究竟想說什麼？」

　　葉向慕的眉頭皺起來，老夫人眼瞧著沒了精神，太太卻在這裡消磨時間，說的這都是什麼？

　　「老爺別著急啊，妾身一怒之下，便去找了先前診治母親的大夫，他起先是堅決不承認的，還說後來的大夫開的方子之所以能夠見效，那其實都是他的功勞，老爺，您說可不可笑？」

　　「……」

　　「妾身自然不相信，直到後來他被逼急了，才不得不說實話，您猜怎麼著，這大夫說，他給母親吃的藥，開的藥方子，都是有人暗中給他的！」

　　葉向慕的眼睛瞬間睜大，死死地盯住太太，「你的意思是……，母親的病是有人刻意為之？！」

　　太太無聲地點了點頭，眼裡滿是痛楚，「母親如此心慈和善的人，且又一心向佛，妾身也不敢相信，然而那大夫說得清清楚楚，容不得妾身不信，他說……」

　　太太遲疑地收住了話尾，有些說不出口的樣子。

　　「他說什麼？！」

　　「……老爺，您先前可是應下的，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能動怒的……」

　　「你快說呀，他到底說了什麼？」

　　「他說……」，太太抿了抿嘴，無限傷心地眼神又落在了曼玉的身上，「他說那些藥，都是有人從綿延送來的，威脅他一定要讓母親服用了才行，否則，便會對他的家人親眷不利……」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0:57 PM

第七十八章　拆台

　　綿延？

　　葉向慕的表情變得不對勁了，他們葉家跟綿延有關係的，只有曼玉一個人。

　　或許葉家宗親裡有人記恨了老夫人，但葉家的事情出來以後，在綿延的葉家人已是銷聲匿跡了，聖上的做法從來都是釜底抽薪的，葉家在綿延斷不會有殘餘的人才對。

　　那麼，綿延還有誰會對老夫人有這樣的念頭？

　　葉向慕變化莫測的神態讓太太看得著急，這還有什麼好想的？

　　「老爺，您先喝口水，妾身知道您傷心，玉丫頭興許也有她的苦處呢？畢竟是從小嬌慣的，卻一下子去了那麼遙遠的地方，孤身一人，背井離鄉，心中會有些想法，也是能夠理解的。」

　　「不會的，不會是玉兒。」

　　葉向慕雖然立即就否定了，緊皺的眉頭卻是沒有鬆開。

　　葉老夫人仍舊半闔著眼睛，太太心裡十分不滿，老太太是病糊塗了吧？這種關鍵的事情，她怎麼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呢？

　　「老爺，妾身也不願意這麼想，可那大夫說得言之鑿鑿，給母親用了那些從綿延送來的藥之後，母親的癥狀越發嚴重起來。」

　　「並且玉丫頭回來之後，母親的身子漸漸轉好了，這……，妾身也沒法兒不多想，只是事關重大，妾身也不敢貿然下定論，便悄悄找了慈安堂裡服侍的人來問話，不曾想……」

　　太太艱難地將話說完，「不曾想，還真跟玉丫頭脫不了關係。」

　　「這不可能……」

　　葉向慕看向曼玉，這個他最寵愛的女兒，此刻曼玉也正看著他。清冽的眼光裡，淡然透徹。

　　「對，這不可能，太太這麼說可是有證據？」

　　「老爺，若是沒有證據，妾身又如何會說這話？妾身問話的丫頭此刻就在外邊兒候著，老爺大可以將人叫進來問問。她是原先伺候在曼玉身邊的。名喚芷香。」

　　葉曼璟猛地將頭抬起來，眼睛中滿是驚異，娘剛剛說的是芷香？可那個芷香……。不是被曼玉給處理掉了嗎？

　　葉曼璟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不合適，她趕緊低下頭，卻仍舊去看了一眼曼玉。

　　她不知道曼玉是不是被嚇傻了還是驚呆了，怎麼一句話都不為自己辯解呢？這會兒更是跟自己同樣的疑惑。難道，她也不知道芷香在娘的手裡？

　　曼玉不說話。葉向慕也很難開口去問她什麼，總覺得若是他問了，那就是不相信曼玉，葉向慕只能沉著氣。讓人將芷香帶進來。

　　「父親，三妹妹一向懂事孝順，您也別著急了。這其中興許存在著什麼誤會呢。」

　　葉皓軒冷靜地安慰葉向慕，特別有長子的風範。卻讓太太險些岔了氣。

　　自己的兒子要不要這麼沉穩積極地拆自己的檯子？她這麼努力的營造氣氛為的是什麼？誤會？自己可不允許有這種東西存在。

　　芷香很快被帶了進來，她的狀態很不好，頭髮亂糟糟的，臉龐略微浮腫，原先清秀漂亮的樣子，已是看不出多少了。

　　芷香一進來就被人壓著跪在了地上，瘦弱的肩膀微微地顫抖，眼神裡驚恐不已。

　　「你叫芷香？」葉向慕瞧著她似乎有印象，「之前是服侍在慈安堂裡的？」

　　「回老爺，奴婢芷香，先前正是在慈安堂裡當值的。」

　　「很好，太太說你知道些事情？說出來。」

　　葉向慕對著芷香真沒什麼好態度，芷香唯唯諾諾地抬眼往曼玉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迅速低下頭，聲音沉悶地開始說話。

　　「回老爺，芷香在慈安堂的時候，老夫人的一應用藥，都是、都是奴婢來的，奴婢……先前收到了三小姐的來信，信裡說，讓奴婢一定得服侍老夫人吃藥，且不許讓旁人經手，定然要瞧著老夫人都吃了才成，否則……定然不會輕饒！」

　　「那些信呢？」

　　「奴婢哪裡敢留著，早早地就燒了。」

　　「那藥呢？」

　　芷香又抬起頭，看著曼玉的眼神充滿了畏懼，「三小姐回來之後，藥自然都交給了小姐。」

　　「老爺，您沒事兒吧？」

　　太太誇張的驚呼將曼玉的注意力都引過去，葉向慕閉著眼睛，臉色變得有些蒼白，腮幫子咬得緊緊的，卻仍舊沒有開口質問曼玉。

　　能有這樣一個父親，真真是相當難得，特別是在古代。

　　孩子幾乎是得不到太多的尊重的，因為可選擇性太多了，那麼些嫡子嫡女、庶子庶女，一個讓人失望了，有的是想要承歡膝下的。

　　前世的葉向慕對待葉曼玉，就沒有這一世有耐心，前世的時候，太太和葉曼璟只要稍微在葉向慕的面前「無意」地揭露一點她的過錯，葉向慕都能大發雷霆。

　　其實那也是一種關愛吧，是怒其不爭的痛恨，只可惜前世的葉曼玉並沒有明白而已。

　　曼玉清冽的眼睛慢慢地柔和起來，這樣已經是很大的成效了，至少現在人證都具備了，爹爹卻沒有給她定罪，甚至沒有捨得質問她。

　　「爹爹，女兒在綿延的時候，一直都住在謝家，雖說是玉兒的大舅爺爺，但到底，還是寄人籬下。」

　　曼玉緩緩地開口，面容上帶著淺淺的哀傷。

　　寄人籬下四個字，讓葉向慕的心又發疼了。

　　曾經收到曼玉的來信，看著她字裡行間帶出的小女兒的嬌憨，葉向慕都會難受得不行。

　　想到曼玉那樣小小的娃娃，一本正經地同自己道別，毫無異議地踏上前去綿延的路；想到曼玉一個人在綿延，若是受到欺負或是委屈興許都只能偷地哭……

　　那些信裡一個抱怨的字眼都沒有，滿滿都是對自己、對祖母、對葉家的問候。

　　葉向慕臉部的肌肉放鬆下來，一定不可能的，這樣懂事乖巧的孩子，她絕對是做不出這種事情！

　　「爹爹，玉兒在謝家，也並不是想做什麼都可以的，謝家家大業大，玉兒只是個外姓的親戚，一舉一動都會被人瞧著，玉兒送出去的每一封信，每一個物件兒，都不可能逃得過謝家的眼睛，因為玉兒是葉家人，葉家在綿延的情形，爹爹您是知道的。」

　　「是了，綿延的葉家家破人亡，聖上明察秋毫，才沒有讓我們也牽連其中，但既然是在綿延，謝家的老太爺可不會拿謝家的前途開玩笑。」

　　葉向慕點了點頭，很是鬆了口氣，隨後表情變得更加可怕，對著跪在地上的芷香怒目而視，「說！到底是誰給了你這個膽子？竟然敢在這裡胡說？！」

　　「老爺饒命……老爺饒命！」

　　芷香「砰砰」地磕著頭，聲音聽著曼玉都心驚，才幾下額上就見血了，看樣子是下了死勁的。

　　「來人，去報官！既然她能說出這樣的話，說明定然與這事兒脫不了關係，待官府的人審問過後，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葉向慕也是豁出去了，他相信曼玉，所以他不怕，但他真是沒想到，自己母親來勢洶洶的惡疾，居然有人為的可能！

　　「老爺，萬萬不可。」

　　太太趕忙上前阻止，「老爺，您忘了軒哥兒和文哥兒現在正是要緊的時候？不說別的，單單是家裡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若是傳出去，兩個孩子的前程還要不要了？」

　　太太也不想話裡帶上葉皓文，可老爺既然重視那個庶子，太太也不得不捎帶著才能讓老爺打消報官的主意。

　　「娘，孩兒並無關係，若是能夠找出害了祖母的真兇，還三妹妹一個清白，孩兒願意的。」

　　「你給我閉嘴！」

　　饒是自己再看重疼愛的兒子，太太也是憋不住了。

　　葉皓文到現在一句話沒有說，倒是軒兒，幾次三番說出來的話跟自己的意思都相差甚遠。

　　事關葉家的仕途，葉向慕當真冷靜了下來。

　　這事兒不論追根到底是誰幹的，謀害老夫人都是個嚴重的罪名，隨朝重視孝道，軒兒和文兒若被人以此議論，對他們都必然會有影響。

　　「老爺，我倒瞧著芷香這丫頭說的不是假話，她從一開始就被母親給了玉丫頭，也是自打進了府就在慈安堂領事的，母親心慈，待下人也親厚，斷不會生出其他的心思，倒是妾身聽璟兒說過，說是母親有心讓玉丫頭回不來京城，玉丫頭許是因此才對母親埋怨上的。」

　　太太見葉向慕不相信此事是曼玉主使的，便加重了語氣，將曼玉和葉曼璟私下說的話，都給說了出來。

　　「三妹妹，你也別怨姐姐，皆因為那日妹妹臉上的表情太過於怕人，姐姐也沒想到三妹妹對祖母居然諸多怨恨，一時心裡不安，才都告知了母親。」

　　葉曼璟這會兒倒是機靈開竅了不少，語氣忐忑地好似生怕曼玉怪罪她一般。

　　「二姐姐你如何會同母親說這些？」

　　曼玉的雙手撫上胸口，滿臉的不敢置信。

　　「姐姐不過是心裡害怕，才會如此……」

　　「二姐姐如何要如此污衊玉兒！？」

　　葉曼璟忐忑的表情僵硬了，污衊？這也能算是污衊？她可沒瞎說呀，那些話的的確確是曼玉親口跟自己說的！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1:03 PM

第七十九章　點心

　　「爹爹，」曼玉轉過臉朝著葉向慕，雖眼眶裡並沒有淚水，表情卻也是相當凄婉，「祖母會有什麼樣的決定，玉兒都毫無異議，只因為玉兒是葉家的女兒，哪怕祖母當真讓玉兒從此不踏足京城半步，玉兒都絕無怨言，如何會有二姐姐所說的埋怨？」

　　「玉兒在綿延的時候，祖母更是書信與大舅爺爺，贈與了玉兒一份嫁妝權當是補償，說句不中聽的，玉兒便是靠著那嫁妝，也能在綿延好好地過日子，不會比在京城差多少。」

　　「爹爹，您說玉兒為何要對祖母心存怨念？便是感激還來不及呢。」

　　「難道不是因為你害怕你祖母會將嫁妝都要回去？」太太趕忙打斷曼玉的話，小丫頭不僅反應挺快的，居然能絲絲動情，每句話都充滿了說服力。

　　太太覺得這不行，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必須得要達到她想要的結果才行。

　　曼玉有些詫異地看向太太，「母親，祖母的性子您還不了解嗎，祖母決定的事情，是不會更改的，既然祖母決定將嫁妝贈與了玉兒，祖母又為何會要回去？祖母可不是那等出爾反爾的人，玉兒雖在慈安堂裡住的時日不長，這點還是很明白的。」

　　一旁的葉皓文不動神色地將手團成了拳頭放在嘴邊，以此來掩飾那一絲笑意。

　　小丫頭可以啊，嘴皮子利索著呢，連消帶打，還能不著痕地拍馬屁，祖母都沒法兒繼續保持不問世事的模樣了，端著茶盞喝水。估計這樣明目張地貼金，饒是祖母也淡定不下去了。

　　太太的嘴張了幾下，居然被卡住了話頭。

　　她怎麼不知道老太太是這麼高尚的人？不對，問題不在這裡，璟兒跟自己可不是這樣說的，她說曼玉不甘心在綿延那個小地方待一輩子，說曼玉對老夫人的病也是拍手叫好。

　　「老爺。說這些都是沒用的。方才芷香也說了，剩下的那些藥都讓玉丫頭拿去了，到底有還是沒有。老爺只要讓人搜一下便知。」

　　這橋段曼玉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她從前見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但凡是搜查，就沒有什麼東西搜不到的。

　　偷偷將目標藏在袖子裡，然後隨便找個犄角旮旯的地方讓東西滑出來。在大驚小怪地尖叫搜到了。

　　真真是栽贓陷害百試不爽的妙招。

　　「老爺！妾身知道您偏疼玉丫頭，自她小時候便是如此。然而這事關了母親的安危，您是決不能姑息的！」

　　「……」葉向慕為難地看向曼玉，曼玉卻朝著他點了點頭，「爹爹。若是只有如此才能證明女兒的清白，女兒願意。」

　　「委屈你了，你且等著。為父定然還你一個清白。」

　　太太在心裡不屑地「哼」了一聲，這會兒儘管父女情深好了。等搜查的嬤嬤們帶著她想見的東西出來，她自會讓這個野丫頭「清清白白」的！

　　慈安堂裡氣氛甚是詭異，老夫人喝完了茶，歪在榻上半瞇著眼睛，膝蓋上搭著一張毛氈毯，事不關己地彷彿受到了佛祖的提點，一心領悟一樣。

　　葉向慕本想讓葉皓軒和葉皓文先行離開，之前一直沒開過口的葉皓文卻是一臉正氣，說是這並非小事，而是關係到整個葉家的風氣云云。

　　說得神乎其神，曼玉知道他不過是想看熱鬧罷了。

　　葉曼璟時不時就對曼玉飄去眼刀，她算是看透了，整個葉家，興許自己才是最蠢笨的，居然相信了曼玉的話，若不是有娘在，她早被這些卑劣的庶女給害了！

　　「祖母，今日是牛乳燕麥羹，您不喜用甜的，我讓人只擱了一點兒蜜，您嘗嘗。」

　　采薇走了進來，曼玉上前，接過她手裡的小蓋碗，揭開蓋子，甜甜的乳汁混著燕麥的清香便飄散了出來。

　　太太的眼角不停地跳動，葉曼玉的心是怎麼長的？看著也不像是缺心眼兒的，這種情況下還能端東西給老太太吃。

　　老太太怎麼可能下的去嘴？又不是嫌命長。

　　很有可能想要謀害自己的人端來的東西，若太太是老夫人，定然將碗都掀到曼玉的臉上。

　　太太微微興奮地盯著老夫人的動作看，隱隱地期盼老夫人反應能激烈一些，最好，順帶讓葉曼玉那種花容月貌的小臉兒破了相，自己定然過後給她好好念念經祈祈福。

　　湯匙碰著碗邊兒發出清脆的聲音，屋裡所有人表情迥異地看著老夫人舀了一小勺燕麥羹送進嘴裡，然後淡淡地說了一句，「還是有些甜。」

　　「總要有些甜味才好入口的，若當真一絲不放，祖母又該嫌棄沒味道了。」

　　曼玉淺笑著，如同哄騙小孩子一般輕聲說著話，看著葉老夫人一邊輕皺著眉頭，一邊一勺一勺地用了小半碗才擱下勺子。

　　曼玉又伺候老夫人用清水漱了漱口，然後繼續站到剛剛的位置上。

　　太太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算怎麼回事兒？為什麼老太太什麼都不在乎地就這麼吃掉了？她不怕曼玉在裡面下毒嗎？她沒聽到剛剛自己說了什麼嗎？！

　　較之太太的不敢置信，葉向慕心裡卻是放下了心來。

　　他的母親，從來都是心裡如同明鏡兒一般，既然母親還願意吃曼玉遞過去的東西，那她就定然是相信曼玉的。

　　太太的面色顯得相當不好，袖子裡的帕子攥得死緊。

　　她先前想好的並不是這樣的，葉曼玉再能言巧辯，這樣的事情扣下來，她如何會不慌張？老爺再偏心眼兒，見著曼玉慌張了，心裡能不懷疑？

　　加之老太太又是這個年歲了，正該是惜命如金的時候，聽到有人居然想謀害她的性命，她還能坐得住？就算不會暈過去，也該怒極攻心才是。

　　偏偏沒一樣如意的！

　　太太瞥了一眼地上的芷香，真是沒用的東西，求自己救她一命的時候，口燦蓮花，這會兒真要她派上用場了，卻乾巴巴地只會說那麼兩句，一會兒隨意處理掉吧，沒有了作用，自己可不會留著這個隱患。

　　太太告誡自己沉住氣，等從曼玉的屋子裡搜出含有鉛丹的毒藥丸，便可算是證據確鑿，她再想以情動情，怕是就不能了。

　　不過是搜查一個姑娘家的屋子，且就在慈安堂裡，且有所準備的，曼玉覺得應該也花費不了多長時間。

　　果不其然，祖母用過點心不久，就有婆子媳婦手裡捧著個小瓶子回來報信了。

　　「太太，在三小姐的屋子裡，老奴發現了這個。」

　　那婆子生的粗壯結實，邀功地將小瓶子呈到太太的手裡。

　　太太的手竟然還抖了幾下，「這是……」

　　她從瓶子裡倒出幾粒橘色的藥丸在手心，然後抬起頭，「玉丫頭，這些是什麼？」

　　「是藥。」

　　「……，這些藥是從你屋子裡搜出來的，芷香，你且來認一認，可是玉丫頭讓你給老夫人服用的那種？」

　　一直被人遺忘的芷香這才抬起了頭，也不敢仔細了瞧，只掃了一眼便點了頭，「正是。」

　　太太倒抽一口氣，「老爺，妾身也知道事關重大，不能輕易下結論，我們不如請位大夫來瞧瞧如何？」

　　這時，葉曼璟忽然有了動靜，「母親，之前給祖母瞧病的何大夫，女兒覺著正是個好人選呢，他既然能夠讓祖母的身子好起來，自然醫術出眾，您覺著如何？」

　　葉曼璟的想法很簡單，何大夫是蘇封的人，這就足夠了。

　　一切能同蘇封扯上關係的行為，葉曼璟都十分有興趣嘗試。

　　曼玉滿臉的不贊同，不僅是曼玉，太太也是動了動眉頭。

　　大夫她自然也早就備好了，可是既然璟兒這麼說了，那何大夫也確實醫治好了老太太，那麼他必然知道老太太是因何病重的，請他來看看藥丸，說不定效果會更好呢。

　　「既如此，璟兒你讓人去將何大夫請來吧。」

　　太太十分好說話地應下了，葉曼璟乖巧地應了一聲，出去吩咐自己的親信去一趟蘇府。

　　「記住，說仔細了，務必要說婉轉些，讓蘇公子知曉我心裡的愧疚，不願勞煩他，卻為了祖母不得不為之。」

　　葉曼璟覺得這又是個能夠給蘇公子留下好印象的法子。

　　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曼玉回到京城之後，自己同蘇公子的緣分似乎越來越清晰了，看來葉曼玉果然是她的福星，她越是倒霉，自己就越是走運？

　　「爹爹，祖母這會兒子該歇下了，女兒服侍祖母進去歇著再出來成嗎？」

　　到了老夫人平日會打盹的時辰，老太太的精神頭明顯不足了，曼玉看著心疼，便準備扶祖母去歇息。

　　左右這齣戲，對祖母來說並沒有影響，她老人家的態度曼玉明白，看與不看，也不過是寒心與更加寒心的差別而已。

　　「不了，我這把老骨頭還撐得住。」

　　葉向慕還沒說話，老夫人倒是先開了口。

　　曼玉瞧見祖母眼中堅決的光芒，也不再多勸。

　　若是祖母生在那個自由開放的年代，這般堅強決絕的性子，秀外慧中的才情，不知道能夠吸引住多少愛慕者的眼光呢！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1:08 PM

第八十章　瓶子

　　既然祖母打定了主意要將這戲看完，曼玉只得讓錢嬤嬤去沏一壺茶來，茶葉裡的鞣酸也具有排鉛的功效，並且能夠提神醒腦，一舉多得。

　　曼玉猜到葉曼璟定是派了人去了蘇家，不過蘇封會不會搭理這事兒，她還真猜不到。

　　反正曼玉是不希望蘇封插手的，但她又想讓葉曼璟跟蘇封關係近一點，是不是太不現實了？

　　自己在毗盧寺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留著脖子上的疤痕就是為了提醒自己時刻要同他保持距離。

　　說得這麼直白，以蘇封的脾氣沒給自己再留一道疤做紀念就不錯了。

　　這事兒要是蘇封心眼小一點落井下石一下，說不定還真會出岔子。

　　「三妹妹的臉色有些不好呢，許是累了吧？聽說三妹妹前些日子去了毗盧寺，早早兒得便回來了，因是擔心著祖母用藥的情況，確實辛苦了呢。」

　　曼玉覺得葉皓文也是閒得蛋疼。

　　看熱鬧就安安靜靜地看就好了，沒話找話非要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是玉兒太過於憂心了，慈安堂裡的下人都是錢嬤嬤挑出來的，各個家底清白能幹可靠，玉兒只是心裡不放心，讓二哥哥見笑了。」

　　「說到毗盧寺，父親，兒子雖兩耳不聞窗外事，卻也聽到了些關於咱們葉家的傳聞。」

　　曼玉抬了抬眼，看到葉皓文漫不經心的樣子，心裡知道他想說什麼。

　　蘇封同葉曼璟的接觸，實則再正常不過，兩人說話都隔著十分守禮的距離。

　　然而誰讓主角是蘇封呢，他會主動同閨中女子打招呼。已是極為難得的，即便是閒聊幾句，也能掀起一陣風波。

　　光是瞧見那一幕的女眷就有不少，再慢慢傳開，添油加醋，連曼玉都聽到了風聲，說是蘇公子一表人才前途無量。卻沒有談婚論嫁的原因。便是已有了心中人。

　　這心中人的人選，最近落在了葉家的頭上。

　　「父親，雖說流言裡並未提及我葉家女子的名諱。但到底還是有些不妥。」

　　葉向慕嘆了口氣，這件事兒並不只是在後宅女眷中有影響。

　　蘇封在聖上面前的眷寵，讓不少人都想要拉攏他，便是打不著他正妻位置的主意。想想貴妾也是可以的，又或是聯個姻親。但凡沾些邊，都是好的。

　　於是蘇封的親事，成了許多人都關注的事情。

　　流言傳出來的這些日子裡，葉向慕的同僚對他的態度明顯得就變了。一點兒都不含糊，頓時就熱情了起來。

　　葉向慕心裡那個惶恐，蘇家他是斷斷不敢想的。蘇封會碰見葉家的姑娘說兩句話，大概也是看在當年為他祖父治病的那些藥丸上吧。

　　「玉兒。璟兒，那日究竟是個什麼情況？為父後來也沒有來得及問一問，玉兒，你先說說。」

　　先說說？曼玉首先將毗盧寺後山的部分給隱去了。

　　「女兒也不甚清楚，給祖母燒香祈福之後，二姐姐去歇著了，女兒去後山走了走，心裡卻惦念祖母，於是提前去請二姐姐一同回來了，蘇公子便是在下山的路上碰見的。」

　　「不過女兒走得急，離得遠，並沒有同蘇公子說過半句話，爹爹若是想知道，還是問二姐姐吧。」

　　曼玉說得誠懇，坦坦蕩蕩，除卻了桃花樹下的相遇，她說的都是實情。

　　「璟兒，蘇公子是同你說的話？」

　　不是葉向慕不相信曼玉，只是……，葉向慕覺得，即便是蘇封當真是對葉家的姑娘另眼相待，曼玉的可能性似乎會大些吧……？

　　不止葉向慕的語氣猶疑了，就連葉皓文，也對曼玉投去了奇怪的眼神。

　　蘇封跟自己提起毗盧寺的時候，可沒有提過葉曼璟的名字，自己同他相識的時日也不短了，蘇封只有在涉及到曼玉的事情上，笑面虎一樣的表情才會出現微妙的變化。

　　沒理由在毗盧寺跟曼玉沒有交流，反倒是去同葉曼璟傳出流言。

　　除非……，蘇封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心情也還算好……

　　曼玉避著旁人的眼光瞪了葉皓文一眼，那心知肚明的眼光是什麼意思？他明白個屁啊！

　　葉曼璟正小聲地將當日的情形說了出來，並且隱隱地帶著羞怯。

　　「……，爹爹，蘇公子同女兒清清白白，並未有逾越的舉止，女兒也不明白那些流言究竟是如何來的。」

　　葉曼璟垂著頭，算得上清秀的小臉滿是困惑和羞澀。

　　「這事兒我也不追究了，只是璟丫頭，你需記得女子最重要的品性，你也大了，不是不知道你娘正給你張羅著親事，這事兒若是傳出去，你的婆家怎麼辦？」

　　「老爺！」

　　太太臉上薄怒，「老爺這是說的什麼話？璟兒向來知書達理，蘇家的公子同她說話，璟兒又豈能置之不理？且不說璟兒自是秀外慧中，不過兩句流言，如何會影響了她的親事？」

　　葉向慕不願跟太太在這事上多糾纏，孩子們都在呢，說這些也不合適。

　　然而太太卻不想放過。

　　「老爺，璟兒的親事老爺不放在心上也就罷了，卻也不能如此詆毀您自己的女兒！妾身明白在老爺的心中，璟兒如何也不能同玉丫頭相比，只是璟兒也是您嫡親的女兒啊！」

　　「你渾說什麼呢。」

　　「妾身是不是渾說，老爺心中自是清楚。」

　　太太顰著眉，臉色哀戚，「在老爺心裡，玉丫頭乖巧懂事，識大體會討好，璟兒性子木訥，不討老爺的歡心妾身也認了，只希望老爺不能夠被蒙了眼睛才好。」

　　剛剛不還在說蘇封的事情嗎？這會兒怎麼又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來了？

　　曼玉很是無奈，太太今兒不將自己踩下去誓不罷休啊。

　　當著女兒兒子的面，葉向慕還真不好朝太太發火，只能忿忿地走到一旁，對太太的話毫不搭理。

　　葉皓文和葉皓軒自然是站在葉向慕的身後，曼玉眼觀鼻鼻觀心地靠著葉老夫人，而葉曼璟，這姑娘還沉浸在剛剛她親口說的事情當中呢。

　　等了許久，終於有人進來通報，說是何大夫到了。

　　「快些請人進來。」葉向慕有些不耐煩了，這事兒趕緊了結了才好。

　　何大夫一進屋子，就十分謙遜地行禮，還特意單獨跟曼玉見禮，看得眾人皆有些莫名。

　　太太心中一動，慢慢將那絲不安壓下去，「何大夫，今兒請您前來，是想讓您看看這個瓶子裡裝的，是些什麼。」

　　太太將瓶子遞過去，何大夫也不墨跡，拔開蓋子直接倒了出來開始仔細地看。

　　光看還不夠，又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然後用舌尖舔了舔。

　　隨後皺起了眉頭，「葉夫人，這是從哪裡來的？這種丹藥裡添了大量的鉛丹，長期服用，可導致中毒，輕者也只能床慢慢地耗日子，重者撐不過幾日，定然命喪黃泉！」

　　太太心中一喜，面上卻絲毫不露，「何大夫，您可瞧仔細了？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的。」

　　「葉太太放心，老夫對這類陰毒的藥還是能夠認出來的，貴府老夫人前些日子抱恙，正是因為體內淤積了過多的鉛毒，老夫不會弄錯的。」

　　太太放了心，拿著小瓶子看向葉向慕，「老爺，您看……」

　　「何大夫，您再瞧瞧這個呢？」

　　忽然，一旁有個有婆子開了口，並且又遞過去一個幾乎差不多的瓶子。

　　太太一愣，瞧著那婆子有些眼生，剛想斥責她，婆子倒是十分自覺地跪下了。

　　「太太，剛剛在三小姐的屋裡，老婆子也翻到了這些小瓶子，本以為跟容嬤嬤搜到的是一樣的，只是仔細瞧了，似乎也有區別，這才斗膽擅自開口。」

　　慈安堂不是芳華院，太太即便有心將婆子踢開，也是不敢當著老夫人的面這麼做的。

　　「老夫且再瞧瞧。」

　　何大夫倒是自動自發地接了過去，曼玉覺得何大夫確實不愧是蘇封的人，謙恭之下是我行我素，就是剛剛他說的那些話，哪一個大夫敢當著主家的面兒說得這麼肆意？

　　「這……，這、這又是如何得到的？」

　　何大夫的臉很快整個皺了起來，臉色泛起了潮紅，眼睛盯著藥丸幾乎要突出來才好。

　　「如何？這莫非是更陰毒的東西？」

　　「葉夫人慎言！」何大夫口氣微重，毫不客氣的話讓太太差點背過氣去，一個大夫也敢跟自己這般沒有禮數？！

　　「這藥，老夫還是第一次見著，雖用藥尋常，老夫卻沒見過如此調配的，黨參、酸棗仁、五味子、硃砂……，老夫雖然辨認不出全部，卻也能對藥性有個大致的定論，不過，這裡邊兒是否還有一味京城實為少見的柏子仁？」

　　何大夫的問話聽得眾人皆是疑惑，他在問誰呢？

　　「……何大夫學識淵博，確是有柏子仁，有養心安神、潤腸止汗之功效，用於陰血不足、心悸怔仲是極好的，只是京城不常見，綿延那裡，卻是稀鬆平常。」

　　清涼軟糯的聲音回答了何大夫，所有人的眼睛轉到了曼玉的身上，只見她仍舊是一副平靜的面容，讓人瞧著就覺得無比安心。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1:19 PM

第八十一章　解藥

　　「玉兒……？」

　　葉向慕的聲音有些猶豫，他知道曼玉懂一些藥理，但只是些皮毛，當年她因不懂事隨意做出了一些藥丸，才引得蘇封找上門來。

　　可曼玉剛剛說得那些話，就好像是個精通這些的人才能說出來的。

　　曼玉慢慢地走到葉向慕的面前，眼睛清澈坦蕩。

　　「爹爹，芷香說得不錯，女兒是從綿延往京城送過藥丸，也確實囑咐過她，要讓祖母服用，不過這件事兒，並不是偷偷為之。」

　　「祖母年歲大了，心氣不足、心血虧虛，容易受驚、忘事兒，何大夫手裡的藥丸，便是女兒自己做的柏子養心丸，補氣、養血、安神。」

　　「玉丫頭，我知道你想要找些藉口來圓你剛剛的話，可你不覺得這也太荒誕了？我們怎麼不知道你居然還懂這些，還會做藥？」

　　太太嗤笑了出來，曼玉說的話在她看來太荒謬絕倫，荒謬得都讓人發笑。

　　芷香那丫頭是告訴了她們葉曼玉搗鼓過一些藥丸，但那也算製藥？不過小丫頭覺著有意思隨便弄弄的，他們葉家的姑娘，什麼時候會做藥丸這麼粗鄙的事情？

　　曼玉沒理太太，而是扯了扯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爹爹，當初女兒抱著好玩的心態給祖母做了治頭暈的藥丸，您還記得嗎？其實那是玉兒認認真真花了心思做的，玉兒不敢說，怕惹了您傷心，玉兒當時還小，想著若是自己會做藥的話。是不是，姨娘就不會死了……」

　　葉向慕渾身一震，眼前小女兒的哀傷他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

　　那會兒子她還那麼小啊！幼年喪母，自己能做的，也不過是對她多遷就一些，卻從沒有想過曼玉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太太真想將手邊一切能拿得動的東西甩到曼玉的臉上，還有沒有別的招了？！回回裝可憐博同情！俞卿卿怎麼就生了一個這樣的妖孽！

　　「爹爹有所不知。在綿延的時候。這樣的心思便越發重了，女兒不能陪在祖母的身邊，卻也時常惦記著祖母的身子。所以特意瞧瞧跟人學了這些，做成了理氣溫補的藥送回來，爹爹若是不信，大可以修書一封去綿延問一問二表嬸。玉兒寄的東西，二表嬸都是知曉的。」

　　曼玉在謝家的事情。花思鳳幾乎是都知道的。

　　知道曼玉會製藥，知道她將藥送了出去，但對花思鳳來說，曼玉做什麼。她都不會約束。

　　「倒是先前太太讓何大夫瞧的毒物，女兒並不知曉，爹爹可讓芷香認一認。女兒叮囑她給祖母服用的，究竟是哪一種。」

　　葉向慕心裡早已信了八分。既然曼玉這麼說，他便將兩隻瓶子裡的丹藥都倒出來，一併送到芷香的面前。

　　「你瞧仔細了，三小姐給你送的藥，到底是哪一個？」

　　葉曼璟有些緊張，不過她覺得芷香是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那日芷香被捂著嘴拖下去，她眼中的懼怕和痛恨是做不了假的。

　　芷香在地上瑟瑟發抖，看了太太一眼，又看了曼玉一眼，隨後低下頭，伸出指尖，從裡面選了一個指出來。

　　「何大夫？」

　　「這丫頭指的，便是柏子養心丸，對上了年歲的人來說，是極好的。」

　　「這不可能！老爺，這些毒物確確實實是從玉丫頭的屋子裡搜出來的，芷香，你可瞧仔細了？！你剛剛不也說了這鉛丹的藥丸是玉丫頭給你的？」

　　芷香幾乎哭出來，「太太，奴婢不懂得這些，兩種藥丸顏色相近，奴婢一時沒認出來，可這些丹藥是奴婢日日服侍老夫人服用的，奴婢只要細瞧了，還是能分得出的。」

　　怎麼會這樣？！太太也要哭了，芷香為何會認得出？為何曼玉屋子裡還有另一種藥？她真的從綿延送過藥回來？怎麼自己不知道？

　　今日的事情明明十分簡單，用芷香反咬曼玉一口，讓她失了老爺的疼愛，失了老太太的信任，謀害長輩這一條，不論曼玉之前的形象多乖巧，都是無法挽回的。

　　可為什麼會弄成這樣？

　　「我明白了，何大夫，你是玉丫頭當初請來的人，是不是玉丫頭讓你說這些的？」

　　何大夫鬍子一吹，當即拍了桌子，「葉夫人！老夫雖然只是一介醫者，也是謹遵師父訓誡的，既然葉夫人不相信老夫，老夫離去便是！」

　　說完，何大夫面向曼玉，放軟了聲音，「葉三小姐，這些丹藥可否容老夫帶些回去？老夫心裡實在好奇，不弄明白，老夫定然夜不能寐。」

　　「何大夫請。」

　　如願以償的何大夫將藥瓶揣好，轉身就走，路過葉曼璟身邊的時候，雙手抱拳，「葉二小姐，既然令堂對老夫的醫術醫德有所懷疑，葉二小姐大可不必去蘇府找老夫，老夫告辭！」

　　何大夫一甩袖子，頭也不回地出了屋。

　　「……蘇府？」

　　太太有些愣神，怎麼這個大夫不是曼玉找來的嗎？如何又和蘇府扯上了關係？！

　　「娘！何大夫可是看了蘇公子的面子才肯來咱們家的，你看看你都說了什麼！」

　　沒等太太發問，葉曼璟自個兒先急了，埋怨了太太幾句，咬著嘴唇，一轉眼也跑了。

　　若是讓蘇公子知道了，會不會以為葉家對蘇府心有不敬？那蘇公子，他會不會對自己……

　　葉曼璟此刻對太太的埋怨，甚至能超越對曼玉的憎恨。

　　屋子裡的太太臉上茫然的神色更甚，為何璟兒知道卻沒同她說起過何大夫的事情？璟兒是不會瞞著她任何事情的才是。

　　「行了，都散了吧，為著我一把老骨頭，生出了這麼些事兒，倒是我的不是了。」

　　葉老夫人慢悠悠地開口。將屋子裡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母親，是兒子不好，耽擱了母親的歇息，還請母親恕罪」，葉向慕恭順地說完，就打算帶著葉皓軒和葉皓文離開。

　　太太還想再說什麼，還未開口。葉向慕便瞪大了眼睛。「你還想說什麼？還嫌鬧得不夠嗎？！」

　　「老爺，妾身如何是胡鬧，妾身也只是憂心母親的身子呀……」

　　「閉嘴。玉兒對母親如何，我心裡比你清楚，還不走？」

　　「爹爹，玉兒有一事相求」。

　　曼玉忽然出聲叫住了葉向慕。「那有毒的丹藥既然這位嬤嬤說是從玉兒屋子裡搜出來的，女兒便想留著她好生問一問。母親說的在理，事關祖母的身子，斷不能大意了。」

　　「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吧。」

　　「老爺！容嬤嬤是妾身近身伺候的老嬤嬤了……」

　　「正是因為這人是太太身邊的人，太太才更應該避嫌。這道理，太太不會不明白吧？」

　　葉向慕不容她再說什麼，決定了之後。跟葉皓軒葉皓文一起離開了慈安堂。

　　太太張著嘴巴，身旁的容嬤嬤臉上透著堅韌。

　　她不知道三小姐會如何審問自己。但她已經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絕不會出賣太太一分一毫！

　　「太太，老奴確確實實是從三小姐屋裡搜出來的，老奴行得正站得直，無論什麼牛鬼蛇神，老奴都不會畏懼！」

　　容嬤嬤正大義凌然地跟太太表決心，一不留神掃到了地上芷香的表情，不由地愣住了。

　　芷香對她說的話極為不屑的模樣，這小妮子當初求到太太面前可是對葉曼玉恨得咬牙切齒，自己也是瞧見的……

　　容嬤嬤不由地抖了抖，莫非，芷香是有意為之？她是三小姐特意讓太太咬上去的餌？

　　慈安堂裡安靜了下來，曼玉扶著祖母起身，慢慢往屋後走去。

　　繞過屏風的時候，曼玉特意看了太太一眼，看著她仍然回不過神的模樣，無聲地笑了一下，眼波流轉。

　　這一眼，讓太太看了個正著，她渾噩的腦子才漸漸清明起來。

　　自己……，怕是著了這個小丫頭的道了！

　　********************************

　　慈安堂一間隱秘的屋子裡，芷香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在她的面前，曼玉穩穩地站著。

　　「三小姐，奴婢照著您吩咐的都做了，求求您給我解藥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曼玉從袖子裡滑出一隻小瓶子，擱在桌子上還沒放穩，芷香已經迫不及待地抓在手裡，動作粗魯地倒出來一口吞掉。

　　「你只需明白，你的命，只有我能夠幫你續下來，你也可去尋旁的大夫救你，只是只要我知道一次，便不會再給你解藥，你總得想明白了才行。」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芷香的頭伏在地上，若說原先她還有這種想法，今日瞧見了何大夫看到藥丸掩藏不住的驚喜，這個念頭也已經打消了。

　　自己被三小姐察覺之後，就被餵了藥，三小姐說，天底下只有她才有解藥。

　　芷香不信，然而三小姐也沒有強迫她，可自己的身子的反應自己清楚，那一陣陣疼入骨髓的感覺，讓芷香立刻就相信了。

　　她也偷偷找大夫瞧了，卻瞧不出任何的問題，明明自己疼得額頭在冒汗，大夫卻只是說她過於緊張所致。

　　芷香按照曼玉的指示去求葉曼璟，然後又找上太太，只因為三小姐說，這事兒總得有人提出來才成。

　　看著曼玉出了屋子，狹窄逼仄的屋子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芷香的心裡滿是恐懼，她日後，是不是只能在這樣的屋子裡苟且偷生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1:25 PM

第八十二章　召見

　　屋外的陽光暖意融融，照在曼玉的身上，卻讓她經不住顫抖了一下。

　　她不喜歡走聖母路線，雖然表面任誰瞧著都是柔順謙和，實際自己的心腸有多硬，只有她自己心裡知道。

　　給芷香吃的到底是什麼，曼玉抿著嘴不願去想。

　　但她以為，既然有膽子做了那樣喪盡天良的事情，當初，應該就已經做好了要承擔後果的打算！

　　祖母待芷香不薄，芷香卻辜負了祖母的信任，親手將有毒的藥丸一顆一顆餵給祖母吃，這樣的人，曼玉沒法兒說服自己原諒。

　　芷香日後的日子興許更難熬了吧，她會慢慢地嘗到祖母經受過的煎熬，直到死去。

　　至於容嬤嬤……

　　曼玉的眼睛瞇了起來，她可是太太身邊得力的好幫手，又能夠弄到藥丸，即便不是主謀，也是從犯。

　　抬起頭望向藍盈盈的天空，當日老爺子將全部學識傳授給自己的時候，定然沒有想到自己會用在這種方面吧……

　　*********************************

　　太太掀起的事端，最後看似平靜地落幕了。

　　曼玉沒有沾惹到一絲半點，反而更落得孝順的名頭。

　　倒是讓其他人知道葉老夫人之前的重病，並非偶然。

　　太太概要嘔血了吧……

　　「祖母，玉兒從綿延讓人捎回來的藥，您究竟吃了沒有？」

　　葉老夫人輕飄飄地掀了掀眼皮子，「讓人捎回來的？那人不會正巧姓蘇吧？」

　　「祖母神機妙算，可不就是蘇家的人，怎麼？他沒有信守承諾將那些補藥給您送來？這還得了。我去找他要說法去！」

　　「……，蘇家人送來的東西，我可不敢輕易入口，再者，送來時，也並無人提及你的名字。」

　　曼玉義憤填膺的表情慢慢收起來，蘇封是故意的吧？還是他覺得自己的臉比較大。只要是他送出去的東西。別人就一定會興高采烈地收下來？

　　他不知道祖母對他也沒什麼好感嗎？

　　「玉丫頭，你也不小了，你同蘇家的小子。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

　　曼玉抬起頭，「若玉兒說沒關係，祖母信嗎？」

　　「你認為呢？」

　　「應該是不信的吧，孫女兒自個兒也不相信。若是沒關係，蘇封為何會送來何大夫為祖母瞧病？為何幾次三番給葉家入仕的男子解圍。祖母定然是這麼想的吧？」

　　曼玉的臉上的笑容消失掉，滿臉的嚴肅，「祖母有所不知，若不是為了葉家。孫女兒管他去死，若不是他蘇封位高權重，在聖上面前一句話就能決定葉家的生死存亡。玉兒也不會受到他的脅迫，在綿延的時候只要他需要。便辛辛苦苦地做了藥丸送過去。」

　　「祖母可知聽命於人的感覺並不好受？尤其是聽命於蘇封這樣，從來都高高在上的人，孫女兒卻不能對他的命令置之不理，全因為家裡，還有疼愛玉兒的爹爹，還有祖母，祖母，您以為孫女兒同蘇公子是何關係？」

　　曼玉話裡字字誠懇，她是最不願意跟蘇封扯上關係的，只要一聽見他的名字，都不用看見人，記憶裡他前世的種種惡行，不由自主地就會飄出來。

　　「……難為你了。」

　　葉老夫人也明白曼玉的難處，只是，她是過來人，她總覺得蘇封對曼玉並不僅僅是看中了她會做藥丸。

　　「玉丫頭，蘇家的門檻頗高，是斷斷看不上我們葉家的。」

　　曼玉一驚，老夫人果然神機妙算，她莫不是看透了自己打算陷害葉曼璟的事情？不過自己也沒打蘇封正妻的主意，混個妾室，以葉曼璟這個葉家嫡女的身份，應該並不困難吧。

　　葉老夫人明顯還想說什麼，可曼玉見她張了幾次口，都沒說得出來，祖母到底想說什麼？

　　最後還是錢嬤嬤明白了老夫人的心思。

　　「三小姐，老夫人也是擔心您，老奴厚著臉皮託大，多嘴兩句，三小姐禮數周全，心裡清明得跟什麼似的，自是不會跟蘇家公子有所牽連，可三小姐花容月貌，玉人兒一般的樣子，難保蘇公子心裡不會有所念想……」

　　曼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嬤嬤說得對，為今之計，也只能將這張容易惹禍的臉給劃了才安心，嬤嬤覺得是橫著劃比較妥當，還是豎著劃更慘烈一些？」

　　「……」，錢嬤嬤微張著嘴，見曼玉的神色不像是說笑，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玉丫頭可是不愛聽這些？」

　　「祖母，長得好難道也是過錯？大舅爺爺可說了，玉兒長得漂亮，都是傳祖母呢，不過祖母放心，若是旁人玉兒還真說不好，但蘇公子，他又豈是會對美色上心的人？」

　　曼玉笑得特別有底氣。

　　蘇封若真是個貪戀美色的，上一世自己也不會混得那麼慘。

　　對蘇封而言，再漂亮，也只不過是個玩物、裝飾品，想起來了逗一下，但要是真想憑藉一副好皮囊蠱惑住他……，早點洗洗睡吧，這是不可能的。

　　看著曼玉如此自信，老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麼。

　　她對曼玉的底細也只知道一絲半點，心裡明白曼玉斷不會對蘇封再起什麼心思，昏睡中的喃喃自語裡，充斥著深沉的悔恨和怨懟，這點老夫人是放心的。

　　然而讓葉老夫人在意的反倒是蘇封，他幾次的所作所為，自己這個老太婆是能夠看得出來的。

　　曼玉的性子討喜多變，本質也是不壞，心地善良，接觸得多了更是會覺得如同發現了寶貝一樣，再加上她明亮艷麗，充滿了驚艷的容色，老夫人毫不懷疑能夠吸引住所有人，連蘇封都不會例外。

　　這會兒曼玉已將蘇封的話題拋之腦後，開始跟葉老夫人強烈推薦柏子養心丸，軟糯舒適的聲音不斷地響著，老夫人沒什麼抗拒地就開口將藥丸吃了進去。

　　錢嬤嬤悄無聲息地退遠了些，老夫人興許自個兒都沒有發現，她對三小姐的在意和容忍，大大地別於其餘的葉家子孫，果然三小姐是特別的，老夫人不再清心寡欲地只想熬著日子了，可真是菩薩保佑……

　　*******************************************

　　太太心心惦念的嫁妝，總算是到了。

　　送妝的隊伍即便十分低調，卻也在京城惹出了一些話題。

　　長長的隊伍前頭已經到了葉府的門口，後頭地還在城門附近徘徊，可見有多豐厚。

　　葉家算得上清貴，加之先前的綿延事端，盯著葉家的人從來不少。

　　然而突然多了這麼一大筆豐厚的嫁妝，這不得不讓人多想。

　　葉向慕也乖覺，提前帶著兩個兒子就寫了摺子跟皇上報備，交代了這些東西的緣由，並且隱晦地提了一下他的女兒在綿延誓死不從葉家的詭計，險些命喪黃泉，這些嫁妝都給了他的女兒。

　　提上曼玉，是葉皓文的建議，葉向慕起先不同意，覺得這有邀功的嫌疑，再者曼玉一個姑娘家，這樣子拋頭露面總是不好的。

　　「父親請放心，皇上目聰神明，許是早就知曉了，聖上若是不信，便會找赴綿延的御史證實，三妹妹所言非虛，定不會出現差錯，反而會讓聖上明白我葉家坦蕩忠誠，毫無隱瞞。」

　　於是葉向慕便如此呈了上去，然後被皇上召見。

　　「朕聽說了，葉卿能教養出如此德才兼備、忠貞節義的女兒，是我朝的幸事，不過葉卿給你女兒備下的嫁妝，是否有些不太合規矩，便是郡王嫡女出嫁，也不過如此罷？」

　　葉向慕額上頓時冷汗涔涔，壞了，百密一疏，他倒是沒想到這一層，若是皇上怪罪下來，不僅自己倒霉，還會連累了曼玉……

　　「皇上恕罪，是臣思慮不周，臣願意領罰，只是小女諳世事，長者賜不敢辭，還請皇上饒恕小女逾越之罪。」

　　「葉卿言重了，愛卿女兒何罪之有？既然葉卿也是個愛女之人，朕便全了你的心意，封葉卿三女為嘉怡縣主，賜『忠義可嘉』牌匾，還不謝恩？」

　　葉向慕愣了好一會兒，木愣的眼睛瞧見了皇上身側小太監不停朝他使眼色才反應過來，趕忙磕頭謝恩。

　　從宮裡退出來以後，葉向慕仍舊渾渾噩噩的，皇上召見他也沒有問什麼，他還以為皇上是想拿他治罪，卻沒想到反倒是賞賜了一番，更是御口欽賜了曼玉嘉怡縣主。

　　縣主的名頭，那些嫁妝興許就能夠配得上了吧？

　　葉向慕頓時高興起來，玉兒這丫頭就是他們葉家的福星，皇上的意思，是不是綿延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呢？

　　*****************************************

　　「愛卿若是瞧上了葉家的女兒，朕一道賜婚聖旨便可，如何？」

　　大明殿內，皇上語氣揶揄地開口，在他的面前，是同樣態度放鬆，絲毫沒有因為面對的是皇上而不自在的蘇封。

　　「皇上這麼說，臣可是怕了呢，別是臣為哪家姑娘說兩句話，皇上就賜哪家姑娘，臣的府上可養不下這麼些人呢。」

　　「哦？朕還以為，愛卿說起葉家女兒的口氣，是特別的？」皇上眼睛微微瞇起，裡面瞧不出喜怒，讓蘇封的心裡忽然緊了一下。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1:29 PM

第八十三章　雷劈

　　蘇封美玉一般的臉上，忽而揚起了笑容，「臣是什麼都瞞不過皇上的，只是，若是皇上下旨賜婚，臣興許就沒這麼感興趣了。」

　　皇上一愣，隨即「哈哈」笑起來，「你這小子就是不好伺候，朕倒是有些憐惜葉家的三女兒了，怎麼會被你給瞧上……，哈哈哈。」

　　蘇封也陪著笑，腦子裡卻浮現曼玉在那片絢爛的桃樹下仰起臉來，流轉在她臉上的明媚哀傷，她那會兒，究竟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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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封在宮外遇見了葉皓文，這個人比自己還要小一些，卻從來只能在他臉上瞧見平淡和愜意，看著他就好像看到了自己一樣。

　　「葉兄，令尊呈上去的摺子，有葉兄一半的功勞吧？」

　　葉皓文抿著嘴彎了彎嘴角，「蘇大人若是指的關於舍妹的部分，那便是全部的功勞。」

　　「葉兄如願以償了，皇上找了我去問話，葉家倒是得了不少好處呢，特別是令妹，聽說還封了縣主之名。」

　　「蘇大人確定是令妹得了好處？若是三妹妹知曉了，在下倒是能想像得出必然是一副雷劈的表情，真希望能親眼見到。」

　　葉皓文和蘇封皆頓了頓，然後瞭然地雙雙笑起來，其中的意思，興許只有他們兩人心裡明白。

　　***********************************

　　葉皓文說的不錯，曼玉確實是如同被雷劈到了一般。

　　聽說宮中傳旨內監上門的時候，曼玉還緊張了一下，不會是誰看那些嫁妝眼紅妒忌了，在背後跟皇上打葉家的小報告了吧？

　　結果人家點名讓自己去接旨。曼玉就斯巴達了。

　　為什麼是她啊？她就一個小庶女，皇上怎麼會給她下旨？不會是蘇封這人搗的鬼吧？難道蘇封對她在毗盧寺的態度懷恨在心，找了機會戳自己一刀？他不能這麼卑鄙吧！？

　　宮裡下旨，曼玉即便心裡不願，照樣得穿戴隆重地出去。

　　前邊兒葉家的人已經基本到齊了，只等著自己也規規矩矩地跪好了，內監大人才開始宣讀。

　　雖是些文縐縐的話。該聽懂的曼玉是都聽懂了。然後雷就痛快地劈了下來，一向討喜愛笑的臉上除了僵硬，還是僵硬。

　　「恭喜葉三小姐。快些謝恩，將聖旨接下來呀。」

　　內監大人笑出了一臉的褶子，略顯尖細的聲音裡充滿了討好地提醒。

　　曼玉恍惚地謝恩，從他的手裡接過了聖旨。瞧著他笑得客氣，也不由自主地掛上了笑容。只是究竟為了什麼而笑，曼玉還沒有想出來。

　　木檀封了銀子塞到內監大人的手裡，讓他的笑容更加誠心。

　　「葉三小姐，咱家這就回去復命。不是咱家有意奉承，貴女咱家見得太多了，葉三小姐這般的倒還是頭一次見。日後定然貴不可言。」

　　「多謝大人吉言。」

　　「可不敢當，葉三小姐如今可是縣主的身份吶。如此，咱家先告辭了。」

　　內監大人恭敬地離開后後，曼玉仍舊好像做夢一樣，縣主？縣主是什麼品級？她業務不熟悉啊，前世也沒個經驗，所以她現在身份不一樣了？

　　曼玉腦子不甚清醒地轉過身一看，樂了。

　　原來雷不止劈到了自己一個人，一同趕來跪著接旨的太太和葉曼璟，那臉上的茫然比她還要嚴重。

　　頓時曼玉就清醒了過來，沒事兒沒事兒，總算是好的旨意，不管為何會有這道賞賜，只要不是壞事，她接著便是。

　　「母親，人都走了，我們回去吧？」

　　曼玉笑著上前同太太說話，還是原來的表情和笑容，太太卻愣是從中看出了與往常的不一樣，似乎每一個字，都帶著不同往常的優越感一樣。

　　太太的心口堵得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本可以任由她拿捏的庶女慢慢地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如今更是有了御賜的頭銜，難道自己的女兒，就要一輩子屈居人下嗎？！

　　太太看也沒看曼玉，葉曼璟扶著她回去了芳華院，曼玉一點兒也不介意，她從未想過要靠著太太的恩惠過日子，從前不，往後也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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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她為何能得到這樣的榮耀？！皇上是糊塗了嗎？便是要封賞葉家，也該是我這個嫡女才是！」

　　剛進了院子，葉曼璟一直強忍著的情緒便發作起來。

　　她想到曼玉接過聖旨的畫面胸口就嫉妒得發疼，是她的！都應該是她的才對！

　　「不可亂說，聖上也是你能隨口提及的？那丫頭不過是去了趟綿延，沾了光罷了。」

　　「可是娘你瞧，前頭的嫁妝，跟著就來了封賞，你聽聽外面提到葉家的女兒，定然都是她的名字，誰還能記得我！」

　　葉曼璟氣急了，順手砸了手邊的一隻杯子，清脆的聲音猶不解氣，又一氣砸了兩隻，才氣喘吁吁地坐下來。

　　「要怪，只能怪那個老不死的當初為何要讓這丫頭去綿延，回來以後身價百倍，不僅得了實惠，還有了身份，那合該都是你的。」

　　太太的怨恨讓葉曼璟心裡也恨起來，早就忘了之前她親口說過，慶幸她沒有去綿延，否則若跟曼玉一樣脖子上留一道醜陋的傷疤，她還不如死了乾淨。

　　「怎麼辦呀娘，難不成就讓她這般得意下去？！」

　　葉曼璟扯著太太的袖子，眼睛裡情緒激動。

　　她不準！卑賤的庶女不配有這樣的榮耀，皇上賜的縣主也只是個名頭，卻改變不了她庶女的身份。

　　真正有頭有臉的人家，即便曼玉是縣主，也是不會看上她的，自己定然要在親事上贏了她才行。

　　那才是正經的事情！

　　太太沒有注意到葉曼璟的心思，安撫地說了一會兒話。

　　事已至此，她也無力回天，只能安慰葉曼璟，定然不會讓曼玉繼續這麼風光下去，可要怎麼做，太太心裡還沒想到法子。

　　******************************

　　領了旨，被眾人簇擁著回到了慈安堂的曼玉，一點兒自覺都沒有。

　　讓木檀和采薇給下人們發了些喜錢，便繼續投入到數錢數到手抽筋的狀態中。

　　這些嫁妝在綿延的時候就贈與了曼玉，然而曼玉也沒親眼見過。

　　這會兒需要她照著嫁妝單子對一對的時候，曼玉才第一次體會到如此甜蜜的負擔。

　　首飾先略過不看，那一隻隻首飾箱子，單子上滿滿一長串兒的名字看得她頭暈，曼玉決定放到最後去整理。

　　布匹毛料曼玉都交給了採薇，這丫頭心細，若是自己去看，連顏色自己興許都會弄錯了。

　　石青、玉色、絳紅、寶藍、湖色、果綠、藕荷、桃紅、猩紅等等……，曼玉光是認清顏色她都沒有自信做到。

　　更別說還有貂皮、元狐、天馬、銀鼠等皮毛，和緙絲、春綢、江綢、蜀錦、閃緞、杭紗、雲錦、宮緞之分。

　　曼玉覺得自己的能力，就幫著對一對擺飾之類的就可以了。

　　但哪怕是擺飾，她也能對得幾乎抓狂。
　
　　「青玉描金龍葵瓣盤，剛剛不是對過了嗎？這又是什麼？」

　　曼玉求助地看向木檀。

　　木檀掃了一眼，「小姐，這是青玉浮雕雲龍海盤。」

　　「……」她們是從哪裡區分的？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好嗎？

　　「那……，這又是什麼？」

　　曼玉眼尖兒地尋到另一個也同樣差不多的盤子，拿在手裡風中顫抖。

　　「青玉浮雕福壽如意盤。」

　　「……，算了，木檀還是你來吧。」

　　曼玉將手裡的東西統統放下，乖乖地坐到一旁光看著就好。

　　這麼些個箱籠，每一隻裡面都流光溢彩。

　　白玉、碧玉、青玉，漢玉、水晶、瑪瑙，這還都是小件兒。

　　紅木、紫檀、酸枝木等的大件兒，都是直接清點了入庫的。

　　曼玉隨手拿起一隻水晶活環雙耳扁瓶，瓶身晶瑩剔透，浮雕著松枝落梅，精工細作，巧奪天工。

　　這些都如此了，待到清點首飾的時候，還不閃瞎了她的眼睛？

　　曼玉放下瓶子，帶著小紅去了祖母那裡。

　　知道祖母將嫁妝贈與她，和真真切切看見是兩回事。

　　曼玉心裡有些不安，她想著前世那些得知自己中了頭注彩票的人，是不是也有這種惶恐。

　　「祖母，這些嫁妝還是您留著吧，您年紀也大了，身邊兒留些財物，總是沒錯的。」

　　曼玉決定還是不要這筆橫財，雖然說是自己用命換來的，但自己的命居然值這麼多錢？不是她妄自菲薄，光這一筆嫁妝，她活個幾輩子都夠了。

　　葉老太太有些詫異，隨即將手裡的念珠放到一旁的案上，「怎麼，不是你說我不是那等出爾反爾之人，現在又改變想法了？」

　　「祖母，您自然不是那樣的人，是孫女自個兒覺得受不起，您還是都留著吧，孫女是葉家的女兒，出嫁總是能有一份嫁妝的。」

　　曼玉舒了口氣，覺得一身輕鬆。

　　富貴換不到真心，亦換不到安穩。

　　她原本想讓太太和葉曼璟怒極攻心，看得到吃不著，不成想自己也撐得難受，還是這樣好，祖母有了這筆嫁妝撐腰，想必日後太太便是瞧在這些上面，也會對祖母好些的吧。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1:36 PM

第八十四章　知會

　　「你果真不要？」

　　「孫女在祖母面前，何曾說過違心的話？」

　　「你說你的容貌與我肖似，難道不是？」

　　「那是孫女兒肺腑之言。」

　　「……」

　　葉老夫人也不多說什麼了，淡淡地點了點頭，「不過，這些興許仍會是你的，你現在是縣主的身份，嫁妝自然是要高人一等，二丫頭若是想比過你，怕是難了，除非……，她能嫁入京城的侯門勛貴才行。」

　　曼玉心裡一動，這麼說，吸引葉曼璟接近蘇封的誘餌又多了一個？

　　葉曼璟想要打嫁妝主意的話，再沒有比蘇封更好的選擇了。

　　葉皓文每次來慈安堂請安，都會看似很隨意地同自己說上兩句話。

　　不論以什麼樣的話題開頭，特麼到最後他都能扯到蘇封的身上去，好似逗自己玩是一件很有趣兒的事情一樣。

　　不過拜他所賜，曼玉倒是知道了一些關於蘇封的最新消息，比如說，蘇封又要升官發財了……

　　這意味著蘇封的身價再次得到提升，他的地位，他的權利，還有他那張唬死人不償命的臉，必定會讓閣中閨秀為之瘋狂。

　　能嫁給蘇封的女子，嫁妝能少得了？

　　葉曼璟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的？她現在可是同蘇封傳聞中最炙手可熱的人選之一！

　　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勤勞的丫頭們仍舊在清點核對。

　　曼玉打算弄完了之後全部入庫，然後將鑰匙交到祖母的手裡。

　　「小姐，這些請您看一下，牛黃、熊脂、白膠、犀角……。奴婢們也不知處理得對不對……」

　　「噢噢？還有藥材呢？！」

　　曼玉的心思陡然甩落一旁，立刻振奮起來，疾步來到木檀的跟前。

　　雲母玉泉、人蔘靈芝、松脂柏實、鹿茸熊膽、石蜜文蛤……

　　木檀無語地看到曼玉做了個吞咽動作，她幾乎哭出來，小姐就是對著金銀玉石也沒這麼失態過。

　　「小姐。這些究竟……小姐您去哪裡？」

　　「去討藥！」

　　木檀難得的風中凌亂著，小紅靠過來，瞭然地點了點頭，拍了拍木檀的手背算是安慰，趕緊跟了上去。

　　「祖母，那些藥材孫女能不能先用一些？」

　　葉老夫人手裡捻動的佛珠又停住了。曼玉的表情跟剛剛完全不同，充滿了鮮活和靈動，水汪汪地眼睛好似惹人憐愛的動物一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看。

　　「藥材？」

　　「就是祖母嫁妝裡的那些，裡面有不少十分罕見。孫女兒瞧著有些保存得尚好，並沒有失掉藥性，正好能給您做些養氣補心的藥。」

　　「你將大筆的金銀玉器、家什田莊都還給了我，倒是對藥材更感興趣？」

　　曼玉不好意思地憨笑，「孫女兒也就這點兒出息了……」

　　「……」

　　錢嬤嬤趕緊將遞出去的茶盞收回來，還是等一會兒三小姐離去了再送過去吧。

　　葉老夫人本想調侃曼玉一下，結果她自己調侃得更狠，一時也沒什麼好說的。

　　「行。那些藥材都給你了，祖母已是半截入土的年紀，便是仙丹妙藥。也起不了什麼用處。」

　　「祖母可千萬別這麼說，不是還有孫女兒嘛，孫女別的能耐沒有，也就對這些略略知曉一點，如若不然，蘇公子也不會糾纏不休了……」

　　曼玉說著說著情緒就低落了下來。將前世製藥的本領展現出來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可如果能夠再來一次，她應該仍舊會那麼做。只不過定然不會再讓蘇封給發現了。

　　……

　　曼玉如獲至寶地將那些珍貴的藥材收入囊中，興奮地一整天都心神不寧。

　　木檀沒辦法。跟著曼玉耳濡目染也學了一些藥理，便花了時間用白芍和鉤藤用細紗包起來，和雞骨頭一起熬，再放入切成薄片的冬瓜和薑絲一起煮成湯，端去給曼玉喝。

　　這道安神醒腦的湯是曼玉手把手教給木檀的，不但味道好，效果也十分不錯。

　　曼玉喝了湯，到底是鎮定了下來，只是忽然有這麼多心儀的藥材，她要好好考慮考慮如何才能發揮出最合適的效用。

　　***************************************

　　「今兒讓你們來，是有件事想要知會你們，玉丫頭將那些嫁妝又都轉交給了我，這是她的一番心意，我只得受著，待我百年之後，這些便均分給葉家的子女，無論嫡庶，今兒便是讓你們來做這個見證的。」

　　老夫人不疾不徐地說完，睿智的眼光被耷拉下來的眼皮掩藏。

　　太太不動聲色，眼睛裡卻喜形於色，葉曼璟面露喜色，卻仍舊不滿意的樣子；葉皓軒和葉皓文並無太大的情緒波動，對於長者的決定沒有任何異議。

　　「母親，是不是兒子哪裡做得不好，讓您憂心了？兒子近年來確實被瑣事困擾，對您怠慢了些，還請母親原諒！」

　　「這又是如何說的？」

　　葉老夫人對著滿臉自責的葉向慕笑了笑，「你是個孝順的，母親心裡一直都知道。」

　　「若不是兒子疏忽了，為何會讓母親收下嫁妝？母親的性子兒子最是了解，定然是讓您覺得不安了，兒子給您賠罪。」

　　「爹爹，難道只許您孝順祖母，女兒就不行嗎？」

　　葉向慕抬頭，瞧見曼玉站在老夫人的身邊，俏生生地對著他甜笑。

　　「祖母可不是因為心裡不安呢，不過是女兒執意為之，祖母拗不過女兒罷了，祖母常誇爹爹孝順，都說女兒肖父，女兒這麼做，爹爹如何不理解？」

　　葉向慕抬起了頭，看向老夫人的眼睛裡有可疑的水光，老夫人側頭看了曼玉一眼，自己什麼時候這麼說過？還常說？

　　曼玉假裝沒有瞧見祖母的眼神，一個勁兒地傻笑。

　　「行了，我已如此決定，我知你孝順，必不會怠慢於我，這些嫁妝，還是以葉家的女兒優先，玉丫頭如今是縣主的身份，即便日後沒有嫁入侯門貴族，嫁妝也是要多一些的，至於二丫頭，老婆子也不偏心，若二丫頭日後尋的親事貴氣，嫁妝自是也從這些裡面出。」

　　老夫人看著葉曼璟，瞧見她的臉上不知為何，染了一層薄薄的紅暈。

　　曼玉低著頭，祖母高見。

　　「還沒有恭喜三妹妹呢，如今該稱呼一聲嘉怡縣主了，這可是我們葉家的榮耀，妹妹身份尊貴，便是哥哥見著妹妹，也要行禮呢。」

　　「二哥哥真是的，這樣取笑妹妹，爹爹，您都不管管他。」

　　曼玉嘟著嘴，滿臉小女兒的嬌憨之情，看得葉皓文渾身哆嗦。

　　這丫頭還有這樣的一面呢？自己總是瞧不慣，不知蘇大人見過沒有，那定然特別地有趣吧……？

　　葉向慕喜聞樂見家裡的子女氣氛融洽，笑容慈愛地說了葉皓文幾句，在溫然的氣氛中，結束了這次的家庭聚會。

　　「娘，你說葉曼玉究竟安得什麼心？」

　　芳華院內，葉曼璟對著光一邊繡著花兒一邊皺著眉頭問。

　　「都說了你幾次了，晚上不要動針線，你這孩子怎麼不聽呢，從前也沒見你這麼勤奮過。」

　　太太將葉曼璟手裡的繡繃拿過去放下，「她在想什麼娘如何知道？還不就是那些花花腸子，以為討好了你爹和那個老太婆，她的親事就能有轉機？做夢去吧，我才是她正經地嫡母，尋個什麼樣的親事，還不是任由我拿捏？」

　　「那這步棋葉曼玉是走錯了？」

　　「大錯特錯，老爺和老太太再疼她，婚姻大事也是當家主母來操持的，想當初葉曼琬被老爺那樣護著，最後不也嫁給了個窮書生？聽說日子過得很是清苦呢。」

　　葉曼璟聽了以後，臉上漾起了絲絲得意。

　　這些庶女再有心計、再有手段又能如何？爹爹就是對自己再失望再不喜又怎麼樣？

　　這就是嫡女和庶女的區別，閨中風光幾年，真以為就能一直受盡嬌寵？

　　「倒是璟兒，你的親事為娘定然會給你細細挑選，老太太說了，只要你能嫁入豪門，她的那些嫁妝，就都能拿出來給你，別擔心，有娘在呢，對了，上次娘提到的荊國公三公子，你覺得如何？」

　　「不如何。」

　　葉曼璟將繡繃重新拿過來，漫不經心地回答了一句，繼續小心翼翼地下針。

　　「怎麼就不如何了？雖說三公子並不會襲爵，可他到底是嫡子，便是他大哥繼承了爵位，也定然不會虧待了三房。」

　　「娘！你別總認為女兒不明白，那算是什麼爵位？女兒好歹也隨您走動過，您沒有聽人提起過嗎，荊國公早已名存實亡，空有個國公的爵位，那樣的人家您讓女兒如何嫁過去！」

　　太太嘆了口氣，璟兒的心氣兒高她是知道的，可他們葉家也不是封侯入相的人家，軒兒有才幹，興許日後能夠光耀門楣，那麼荊國公那樣的人家，還不將璟兒捧著過日子？

　　「那……，雲麾將軍府的二子，小小年紀已是翊麾校尉，前途不可限量……」

　　「呵，不可限量？也不過是個從七品下的官職，還是個武將……」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1:40 PM

第八十五章　赴宴

　　葉曼璟嘲弄不屑的口氣讓太太也情緒也不好了起來。

　　「你懂什麼？雖然現在是從七品的官職，可雲麾將軍府上世代從武，想要提上來根本不是什麼難事兒，只是時間的問題，至於武將，武將怎麼不好了？就是京城裡叱吒風雲的蘇封蘇大人，不也是武將出身嗎？」

　　「他如何能同蘇公子相提並論！」

　　「啪！」，葉曼璟將手裡的繡繃發洩般得扔在了桌上，臉頰微鼓，染著淡淡的緋紅。

　　太太被嚇了一跳，剛想說她幾句，卻忽的愣住。

　　「璟兒……，你不會、不會對蘇公子……」

　　葉曼璟抿了抿嘴，一聲不吭地將繡繃重新拿起。

　　太太如同讓燭火燎到一般激動起來，「你在想些什麼？！蘇家豈是我們能夠高攀的？！雖說蘇家暫未有封侯封爵，但有蘇封在，那也是遲早的事兒，且聖上絕不會虧待了蘇家，你怎麼能……」

　　「娘，怎麼不能？」

　　葉曼璟這會兒反倒是平靜了下來，並不亮堂的光讓她的臉龐奇異的柔和，讓太太都看得愣了愣。

　　「蘇公子跟尋常人不同，您可曾聽聞他有瞧不上任何人的傳聞？聖上給蘇公子賜了美人，聽說蘇公子都拒絕了，說是不願讓自己未過門的妻子為難，這般的柔情蜜意，誰能不動心？」

　　「可是……」

　　「璟兒也不是沒有自知之明，只是娘，若是蘇公子對女兒也……，您難道不認為。這是女兒的機遇嗎？」

　　*****************************************

　　葉曼璟同太太究竟說了什麼，沒人知道，只是從那日起，太太對她的親事似乎沒了從前的熱情。

　　隔幾日就要帶葉曼璟出門參加的花宴、詩宴也歇了下來，卻讓人來請曼玉陪著她一起參加。

　　「你去回了母親。明日一早，我定然會準時出現在芳華院的。」

　　曼玉讓小丫頭回去通報，她則繼續對著那些藥材發呆。

　　祖母年紀大了，不可抗拒地會患上一些病症，前幾日下了小雨，她瞧見祖母不時地揉著膝蓋。腰似乎也不舒服，明明天氣並不冷，屋子裡卻讓人生了爐子。

　　風濕痹痛是十分難忍的，這些藥材裡有牛膝、佛手、玉竹等，曼玉尋思著給祖母制一瓶子國公酒。每日喝個一到兩杯，便能達到散風祛濕，舒筋活絡的功效。

　　不過隨朝的酒也是夠差勁的，曼玉在綿延沒少喝，跟甜水一般，度數太低，很少有人能喝得酩酊大醉，這樣的酒用來泡藥材。肯定是達不到效果的。

　　藥酒就是利用酒裡的酒精溶解藥材中有效成分的有機物，前世她跟老爺子實驗了半天，最終得出五十五度到七十度之間的酒。用來泡製藥酒能提取的藥物有效成分最高。

　　曼玉記得古代已經有蒸餾酒出現了，可惜她在隨朝還從未見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時空並不是歷史中出現過的，還有她孤陋寡聞沒有發現。

　　不過蒸餾酒也難不倒曼玉，她曾經經常用白葡萄釀酒，然後用原料酒自己蒸餾成白蘭地。

　　一開始各種被老爺子嫌棄。到最後能準確地將餾出液的平均酒度控制在五十八到六十度之間，得到的白蘭地高雅醇和、獨具芳香。

　　現在不過是將普通的酒液蒸餾到自己想要的度數。小菜一碟。

　　「小姐，您明日要同太太去候尚書夫人宴請的賞花宴？」

　　曼玉回過神。瞧見木檀的面上有些憂心。

　　「有何不妥？」

　　木檀咬了咬嘴唇，「候尚書夫人的為人，奴婢略有耳聞，並不是好相與的，特別是……，特別是她最是不喜庶子庶女，這點全京城的女眷都是知道的，太太要您作陪，奴婢擔心……」

　　曼玉笑了起來，手欠地捏了捏木檀軟軟的臉頰，柔順絲滑，手感甚好。

　　「別亂擔心，太太既然想帶我去，我便是有心拒絕也是不能的，如今你家小姐可是嘉怡縣主，不是那麼好欺負的，……對了，縣主究竟是多大的名頭呀？」

　　曼玉至今沒弄清楚……

　　****************************************

　　第二日一早，曼玉果然十分守時地出現在芳華院。

　　太太見著她，仍舊是滿臉的笑意，彷彿那日指證曼玉對老夫人用毒，是另外一個人一樣。

　　「玉丫頭，你穿的是不是太清素了些？尚書夫人喜好女孩子都花枝招展，穿紅戴綠的才漂亮。」

　　「多謝母親提點，只不過女兒習慣了這般打扮，若是單單為了迎合尚書夫人便同往日不一樣，才是對太史夫人真正的不敬。」

　　曼玉也一如往常的帶著笑容，配上她清雅秀麗的裝扮，粉玉瑩潤的容顏，好似鮮嫩的芙蓉花一般惹眼。

　　「既然如此，我們便走吧。」

　　太太的笑容略微敷衍，不知道為什麼，她在面對曼玉的時候總有些沒有底氣，彷彿不管自己做出什麼樣的表情，帶著什麼樣的態度，曼玉那雙眼睛總能看得透徹一樣。

　　一路上，太太也沒太同曼玉交代什麼，只是說了讓她不得逾越。

　　「尚書夫人為人有些嚴謹，切不可說錯做錯，侯尚書現在是你爹爹的上峰，斷不可得罪了才好。」

　　「女兒省的。」

　　曼玉乖巧地答話，表現良好。

　　尚書府比起葉府要略微奢華一些，曼玉在門口瞧見了好幾輛馬車，想必都是來赴花宴的女眷。

　　一路跟著太太進了府，沒走多遠就聽見太太用十分甜膩的聲音跟人見禮。

　　曼玉也俯身行禮，中規中矩地站在太太的身後。
　
　　「葉夫人裡面請。」

　　不冷不淡的女聲讓曼玉悄悄用餘光去觀察，只見一名身材高挑。穿著素錦繡雲紋枝蔓的女子，笑容淡淡地站在太太的面前。

　　鵝蛋臉，梳著平常的髮髻，上面的裝扮的髮飾也多以珍珠玉石為主，鮮見金銀寶石。

　　耳間垂著明珠耳墜。腕上套著碧玉手鐲，讓她整個人越發顯得清雅。

　　「尚書夫人好久不見，您瞧著氣色又好了許多呢，對了，知道您有心口疼的舊疾，特意給您帶了上好的山參。您可千萬不能嫌棄呀。」

　　太太討好的面容曼玉不忍直視，難道後宅女眷的交流都是要這樣赤裸裸的？

　　尚書夫人微微點了點頭，「葉夫人有心了，這是令愛？倒是比之前更標誌了，女兒家穿金戴銀未必就是好看。這樣倒是瞧著不錯。」

　　「……」，趙蓮雲頭有些疼，不過還是解釋道，「尚書夫人誤會了，璟兒那丫頭近日為著給她的祖母抄寫佛經，身子有些不適來不了，這是我的三女兒，葉曼玉。」

　　「哦？就是前日加封為嘉怡縣主的那位？」

　　太太抿著嘴點了點頭。「正是。」

　　曼玉收到太太的眼色，慢慢上前再次行禮，卻沒有等到尚書夫人讓她起身的話。

　　「聽說是個庶女？你們葉府也真真可笑。讓一個庶女得了縣主的頭銜，葉夫人，你這個家究竟是如何當的？」

　　周圍女眷竊竊私語的聲音忽然安靜了下來，尚書夫人的聲音並未控制，她又是所有人關注的焦點，於是曼玉只覺得眼光跟探照燈一樣。全部照到了自己的身上。

　　「尚書夫人說的是，只是……。哎，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太太無奈地嘆氣。也好似忘了曼玉仍舊沒有起身一樣。

　　曼玉可不是會虧待自己的人，沒人請她起來她就自己起來。

　　站直了身子，果不其然瞧見尚書夫人眼中的不屑鄙夷更甚了。

　　「尚書夫人，玉兒的縣主身份是皇上賜的，夫人有所質疑，是否是對聖上的意思質疑？」

　　「玉兒！不得無禮！」

　　太太趕忙讓她住口，並且不停地朝著尚書夫人賠不是。

　　「無妨，你讓她說，葉夫人，你就是性子太軟了，才會讓庶女爬到自己的頭上。」

　　太太眼裡滿是被理解的感激，默默地往旁邊站了站。

　　老爺不是讓自己多帶帶曼玉出來的嗎？她帶了，只不過，經此一次，曼玉可不會再有什麼好名聲的。

　　即便是老爺，也怪不到她的身上去了吧？

　　「我可是說錯了？葉府嫡庶不分，竟然把庶女拿去同皇上邀功，將葉府的嫡女往哪裡放？你可當得起『忠義可嘉』這四個字？！」

　　「為何當不起？」

　　這人有病吧？她知道什麼就說這麼慷慨激昂？

　　「小女的嘉賞，是用自己的性命換來的，若是當初嫡姐願意去綿延，今日小女定然絲毫不會妒忌，小女不才，卻也知曉寧死不屈、忠義仁信的道理，尚書夫人倒是說說，為何小女當不起？」

　　「小丫頭嘴皮子倒是厲害。」

　　曼玉聽見這幾個字，並沒有被激得更加反應劇烈，反倒是怔了怔，然而放軟了口氣。

　　「小女姨娘早逝，未能有幸受母親的親自指點，幸而祖母垂憐，卻不久又背井離鄉，直至近日才得以回來，尚書夫人也是個有子女的，那樣的孤苦無依，除了小女自己，沒有任何人會保護自己，這才會失了禮數，若是衝撞了夫人，還請夫人見諒。」

　　太太聽見前幾個字，心裡就是一驚。

　　又來了，這死丫頭裝可憐博同情是張口就來，明明同一件事次次能給她說出不一樣的感覺。

　　什麼叫「未能有幸受到母親的指點」？是自己不想指點嗎？是這丫頭先一步去投靠老太太了好嗎？！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1:43 PM

第八十六章　賞花

　　只是太太怨念的這些，尚書夫人並不知情，她原本打算好好斥責這個不知好歹的庶女一番，然後將她趕出去，這會兒瞧見她布滿哀傷的臉，卻不知怎地居然開不了口。
　
　　「葉夫人，她說的可是實情？」

　　「這……」

　　「這什麼這？確實是葉老太太養了過去？並未養在你的跟前？」

　　「……是的，可是……」

　　「荒唐！即便是不喜庶出，也是你葉家的骨血，即便心裡不屑，也不能心有虧欠，況且她姨娘都不在了，你又如何不能養著？如今這般也是你自己造成的。」

　　太太又有想要吐血的衝動了。

　　尚書夫人之前不是這樣的呀？她親口聽到夫人說過，最是厭煩府中庶出的子女，也從不待見。

　　說這話的時候，尚書夫人絲毫沒有避諱，為何這會兒又斥責起自己來了？

　　「我即便是不喜庶出，該是如何，還是得如何，雖做不到視如己出，但也未曾苛待過他們，所以我自是行得正站得直，全因為我無愧於心。」

　　尚書夫人沒有等趙蓮雲解釋，淡淡地說了，便沒有再搭理她，而是轉身去接待另外到訪的女眷了。

　　趙蓮雲這會兒恨不得能徒手挖出一個洞來鑽進去才好。

　　剛剛打量曼玉的眼光，現在都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哪家庶女敢在這樣的場合肆無忌憚地發表意見？哪家庶女能初次見到這麼些名門女眷毫不怯場的裝可憐？

　　怎麼這樣的妖孽就要出在他們葉家呢？趙蓮雲就弄不明白了！

　　竊竊私語順著風輕緩地飄入趙蓮雲的耳朵裡，明明她也沒聽出說的是什麼，她就是覺得全部都是在議論她的。

　　真真是可惡至極！這個卑賤的庶女為何每回都讓她如此得不如意？

　　若不是因為老爺對她起了疑心，她真想用同樣的方法。送葉曼玉這個小賤人去見她的娘親！

　　「母親？我們不進去嗎？」

　　曼玉十分好心地提醒，大家都進去得差不多了，她們還在這兒站著，要多顯眼有多顯眼。

　　趙蓮雲深深地呼吸了好幾口，她眼前已經有些泛黑。若是再聽見曼玉的聲音，說不定真能厥過去。

　　太太頭也不回地往裡面走，曼玉便乖巧地跟在她身後，便是離得遠了也一句怨言沒有，只是面色吃力地跟上去，看到的人心裡會怎麼想。曼玉不用猜也能知道。

　　一個人在盛怒之下，便不會考慮太多。

　　太太想要讓自己的名聲掃地，以為她沒見過世面只能任人拿捏，這種幼稚想法是誰灌輸給她的？

　　怯場這種東西，當初上學的時候就必須要全部丟棄的好嗎？

　　別說這些深閨中的女眷。就是面對上千的師生，曼玉都是敢開帶一點點顏色的笑話的！雖然後來被教育批評了……

　　先前同趙蓮雲關係比較好的女眷，今日並沒有來跟她說話。

　　趙蓮雲就是有一肚子的苦，居然找不到地方傾訴。

　　尚書夫人對她也是冷冷淡淡的，似乎剛剛的事情讓她落了面子，於是並不想搭理。

　　趙蓮雲幾次想要打破這種局面，無奈尚書夫人並不領情，曼玉也會十分適時地弄出些動靜。委屈又隱忍，讓她無比挫敗又極為惱火，真想一走了之。

　　「嘉怡縣主。您剛剛說你的縣主是用性命換來的，是真的嗎？」

　　曼玉正心裡暢快呢，冷不丁發現有人跟她說話。

　　扭過頭一看，一個跟她年紀相仿的少女，正站在她的身邊。

　　鵝黃色的衣裙，靈動秀美的五官。頭上僅簪著一朵同樣是鵝黃色的珠花，卻顯得靈氣逼人。

　　「不知姑娘是？」

　　「我是侯家的四女。名為菡凌。」

　　那女子一點兒也不怕生，臉上一直是討喜的笑容。

　　「侯姑娘安好。」

　　「嘉怡縣主請別介意。我娘就是那樣的性子，可她人是不壞的，還請縣主別放在心上。」

　　「侯姑娘言重了。」

　　「別『侯姑娘』了，縣主若是不介意，喚我菡凌便是。」

　　「那麼菡凌姑娘也別叫我『縣主』如何？我名諱曼玉。」

　　兩人壓低了聲音熟悉了一下，候四小姐較曼玉還要小上一歲。

　　菡凌的性子讓曼玉見了有些喜歡，直來直往痛快坦然，她有許久沒有見著這般的女子了，饒是在綿延最親近的謝雨瑤，也沒有菡凌身上肆意的味道。

　　曼玉看到尚書夫人的眼神移了過來，菡凌卻絲毫不為所動，拉著曼玉去了一旁。

　　「總在這裡坐著多無聊呀，賞花宴賞花宴，就是要賞花才行呢，我領你去瞧瞧園子裡開得最盛的花朵。」

　　趙蓮雲自是不好不放人，還誇張地從頭到腳稱讚了菡凌一番。

　　這裡的人都知道，尚書夫人的掌上明珠，便是眼前這位嬌俏可人的四小姐。

　　出了花廳，曼玉頓時深吸了幾口氣，側臉一看，菡凌也正做著同樣的舉動，兩人皆楞了一下，然而雙雙笑出來。

　　「玉姐姐也覺得裡面悶得夠嗆吧？你恭維過來，我寒暄過去，瞧著都累得慌。」

　　菡凌皺了皺眉鼻子，隨後吐了吐粉嫩的小舌頭，無聲地笑起來。

　　「凌妹妹天真率性，自然覺得無聊了。」

　　「玉姐姐你好厲害呢，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敢同我娘那樣說話，上回德宗郡主不知因為什麼，也被我娘諫言了，郡主可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呢。」

　　「凌妹妹可是覺得我目中無人、怙惡不悛？」

　　菡凌漂亮的眼睛彎彎的，「凌兒是覺得玉姐姐勇氣可嘉、值得敬畏呢。」

　　曼玉也笑起來，候四小姐果然與眾不同，跟她說話，心裡都覺著暢快了許多。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走著，候四姑娘好奇心重，一直纏著曼玉問著綿延的事情。

　　曼玉也就撿著一些無關重要的講給她聽。

　　「赴往綿延的御史，果真是蘇公子？」

　　曼玉微楞，候四小姐的口氣聽著太熟悉了，葉曼璟提及蘇封時，差不多也是這樣隱隱激動的口吻。

　　蘇封還真是個萬人迷，這般率性樸直的候四小姐也不能倖免吶！

　　一路說著話，繞過一處石山，曼玉果然瞧見花匠正擺弄的一些花卉，皆是外邊兒不常見的品種，爭奇鬥豔、花姿曼妙。

　　正想湊近了細瞧，沒想到從花叢中又走來兩位妙齡的少女。

　　「喲，這不是四妹妹嘛，你不在母親跟前討歡心，在這兒做什麼呢？」

　　這應該是侯家的女兒吧，菡凌的姐姐。

　　「二姐姐、三姐姐，母親讓我陪著嘉怡縣主逛逛園子，倒是姐姐們，母親先前還問起呢，姐姐們怎麼沒去賞花宴？」

　　「呵，妹妹這話問得可就沒道理了，莫非妹妹不知道母親不喜我們這些庶女？若是我們姐妹出現了，反倒是會壞了母親的興緻呢。」

　　「這位便是嘉怡縣主？真是失敬失敬，說也奇怪，母親對庶出從未有好感，倒是會讓四妹妹作陪，可真是稀罕。」

　　曼玉忽然就有些相信尚書夫人先前說過的話。

　　她說雖然她心裡不喜，卻也沒有苛待過庶出的子女，如今一見，也只有毫無苛待，才會讓庶女在受寵的嫡女面前如此囂張跋扈。

　　興許得到得多了，反倒會不知足，這才是人性。

　　「想不到母親也會有如此趨炎附勢的想法，嘉怡縣主身份尊貴，母親便摒棄了先前的不喜，可真是讓人傷心呢。」其中一位侯家小姐面露傷感，只是眼中卻是滿滿的不屑。

　　「兩位侯姑娘切莫傷心，尚書夫人性子直爽，本縣主已是領教過了，只不過夫人也並非不通情理、不辨是非之人，即便同是庶女，尚書夫人也是會有所區別的。」

　　「嘉怡縣主這麼說是何意思？」

　　那兩小姑娘不幹了，這是說她們合該被人不喜了？

　　曼玉笑瞇了眼睛，「兩位姑娘皆是聰慧之人，本縣主說的話，想必都是明白的吧？若是聽不明白，本縣主倒真是挺同情尚書夫人的。」

　　侯家姑娘們齊刷刷變了臉色，曼玉仍舊瞇著眼睛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抽死他丫的。

　　自己也沒有得罪她們就來戳自己的脊梁骨，讓她認清自己庶女的身份，庶女怎麼了？庶女挖你家祖墳了？

　　曼玉雖然明白自己只是被當了槍使，主要用途是埋汰尚書夫人和菡凌，但她今日心情本就不是太陽光，沒道理還要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庶女牽扯個沒完，用身份壓一壓就可以了。

　　「凌妹妹，不是說還有不少珍貴的花兒開得正好嗎？我怎麼沒有瞧見？」

　　「縣主這邊請。」

　　菡凌背著猶自鼓著雙腮卻礙於曼玉身份無法說什麼的兩位姐姐，古靈精怪地朝著曼玉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經地帶著她離開。

　　賞完了花，菡凌將曼玉送回了花廳，趙蓮雲立刻就跟尚書夫人告辭。

　　尚書夫人也沒有任何熱情地挽留，略略點頭之後，讓人送她們出府。

　　回去的車上，太太的臉色一直是陰著的，充滿了怨懟的眼神不時飄向曼玉。

　　曼玉全然沒感覺到一樣，眼神偶爾跟太太對上了，還能綻放出一個甜潤的笑容，笑得太太臉黑得如同鍋底。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1:48 PM

第八十七章　自醉

　　回到了葉府，太太一句話都沒有跟曼玉說，徑直往芳華院走，她要趕緊離開這個喪門星，今日沒有令曼玉難堪不說，自己反倒是惹了一身的腥氣，成為了眾人口中的消遣。

　　真是晦氣至極！

　　曼玉晃晃悠悠地自個兒回了慈安堂，剛進門，就看到小綠正候著等她呢。

　　「小姐，您要的酒和東西小的都準備好了，小姐您這是預備做什麼呢？這些可都是上好的酒呢。」

　　「要的就是上好的，你若是也愛喝酒，我倒是可以給你留一些。」

　　小綠不明所以，卻仍舊興緻高昂地點頭，「小綠多謝小姐賞賜。」

　　蒸餾酒需要的容器和原料都齊全了，曼玉便開始試著做一做。

　　沒有專業的蒸餾設備，曼玉用一口銅鍋作為蒸鍋，在蓋子上鑽出一個孔，讓小綠找了匠人打了一根銅質的管子，繞成螺旋的模樣，一頭從孔中穿過，將管子泡入冷水做冷凝器用。

　　管子的另一頭，則是出酒口。

　　蒸餾需要將近八個小時或是更長的時間，曼玉便拿著個坐旁邊看著。

　　酒的氣味在小院子裡飄散，守著院子的小綠眼神都恍惚了，小姐究竟在做什麼呢？

　　第一次蒸餾，得出的酒液曼玉並不滿意，不夠純，她嘗了一下估摸三十二度左右。

　　最後得出的酒液也就是酒尾同新的原液酒再次入鍋，如此三次後，將得出的餾出液合併，再次蒸餾。這次的時間就又要更長些。

　　「小姐，我哥哥是不是病了？臉上好紅，會不會染了風寒？」

　　小紅面露擔憂地跑過來，想求曼玉請個大夫來瞧瞧。

　　「風寒？」曼玉想著小綠前兩日還活蹦亂跳地想要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呢，不過兩日就病了？

　　曼玉跟著小紅過去瞧了瞧。果真瞧見小綠雙頰酡紅，眼神有些迷離。

　　不過神智絕對是清醒的。

　　一看見曼玉，小綠的眼睛「蹭」地就亮了，「小姐，您說給我留一些的，留的是什麼？」

　　曼玉哭笑不得。她十分懷疑自己的判斷，但小綠的樣子，讓她不得不往酒醉上去想。

　　到底有沒有人會因為酒香而醉了？這不科學啊，還當真有不飲自醉的情況？

　　待最後一次蒸餾完畢，曼玉嘗了一點兒。雖然仍舊不甚滿意，但聊勝於無，用來泡國公酒應該是沒有問題了。

　　曼玉用小酒壺裝了一小壺給小紅，讓她帶給她的哥哥，小綠是徹底倒下了，走路都暈飄飄的，曼玉強烈懷疑小綠究竟能不能喝這些酒。

　　剩下的酒液裝在瓦罐裡，曼玉泡了當歸、川穹、獨活、牛膝、佛手、玉竹、陳皮等。又加了一些蜂蜜，既可以減少藥酒對腸胃的影響，又有利於保持和提高藥效。

　　藥酒前一周需要每日晃動。然後慢慢減少頻率，曼玉將瓦罐放在自己時刻能夠看得見的地方，靜靜地等待完成的時刻。

　　****************************************

　　自從曼玉隨著太太去了尚書府赴宴之後，太太就臥病在床了。

　　大概是心累了，曼玉能夠理解。

　　這樣也好，省的她三五不時想點子折騰自己。安安靜靜地反倒是給自己留足了時間搗鼓藥材。

　　不過，曼玉以為太太不會放過自己的。接下來定然還有更肝疼的打算。

　　可沒想到，太太似乎就把她給忘了。

　　因為大哥哥葉皓軒的婚期將近。

　　葉皓軒的親事定下來的時候。曼玉人還在綿延呢。

　　上一世的記憶裡，葉曼玉對這個即將過門的大嫂並沒有什麼好印象。

　　這是太太為葉皓軒精挑細選出來的媳婦，同趙家似乎也沾親帶故，嫁過來之後，同太太同仇敵愾，將整個葉家牢牢地抓在手裡。

　　對這樣的大嫂，曼玉還真期待不起來。

　　太太忙前忙後地重新修繕粉飾葉皓軒的宅院，準備宴請的名帖和事務，菜色、坐席、車輛、迎接等等等等，大大小小的事情讓太太陀螺一般地轉。

　　這可是她最看中的兒子，日後最大的依仗，斷不能委屈了他。

　　「母親，若是您忙不過來，玉兒也能夠幫些忙的。」

　　曼玉瞧見趙蓮雲顯得憔悴的面色，笑吟吟地主動提出來，笑容乖巧可愛。

　　太太一看她的表情，心裡立刻敲響警鐘，不成，這絕對不成，這麼重要的事情，決不能讓這個死丫頭給毀了，她的笑容一看就不懷好意好嗎！？

　　「玉丫頭有心了，若是有需要，母親定然會同你開口的，玉丫頭雖然貴為縣主，也是母親的女兒是吧？」

　　「那是自然。」

　　曼玉是沒打算幫忙的，她怕葉向慕先開口，到時候不論是自己還是太太都拒絕不了，那多悲劇呀，乾脆就自己提出來，果然太太對她充滿了戒心，甚好甚好。

　　太太打發了曼玉，眼睛又看向葉老夫人，曼玉注意到太太今兒從進來慈安堂，就不時不著痕地打量祖母，應該是有些事情想說。

　　「母親，兒媳有些事情，難以啟齒，只是這關係到軒兒，兒媳不得不厚著臉皮開這個口。」

　　太太醞釀了一下，面色艱難地終於說起了正事兒。

　　「軒兒未過門的媳婦宋氏，前些日子宋家托媒人送來了他們準備的嫁妝單子，兒媳真真是開了眼，長長的明細，讓兒媳看花了眼睛，可兒媳給軒兒備下的聘禮就顯得少了，兒媳想著，總不能讓女方給壓過去，只是現在採買也是趕不上了，多少好東西不提前預定都是買不著的，兒媳也沒有辦法，才來求母親給想個法子……」

　　曼玉就猜到是這樣，太太能夠有求於祖母的，還不就是祖母手裡豐厚的嫁妝？

　　葉皓軒是葉家的嫡長孫，太太定然是覺得自己的要求祖母鐵定會同意的吧？

　　「母親，您給兒子備下的聘禮已是十分妥當，兒子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正直的葉皓軒又開口了。

　　曼玉每當此時，都有強烈的違和感，太太的基因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才能生養出這般耿直的葉皓軒？

　　「軒兒你不明白，這聘禮和嫁妝的分量，也是有講究的。」

　　太太很想讓葉皓軒閉嘴，可他是自己的兒子，是她的依仗，太太只能耐著性子解釋。

　　「宋家姑娘是娘為兒子選的，娘選出來的媳婦，如何會在意這些？」

　　「即便宋氏是個好的，但旁人的眼光也不能完全不在意，軒兒，你只需明白母親都是為了你，不願你被旁人的流言蜚語所傷。」

　　太太一片赤誠，曼玉卻覺得她很想扶額。

　　祖母還一句話沒說呢，葉皓軒就讓她的精力分散了。

　　祖母手裡茶盞落在茶几上清脆的聲音，將太太的注意力迅速集中過去。

　　「這宋氏，是你親手選出來的，也並未過問我的意思，我原以為，以太太愛子心切的眼光，必能選出個好的，如今看來，確實是有些委屈軒哥兒了。」

　　祖母的語氣不疾不徐，太太心裡卻是「咯噔」一下，強笑著問，「母親這是何意？」

　　「尋常人家的姑娘，準備的嫁妝都是比照著聘禮來的，既然知道軒哥兒或許會被人議論，還備上那樣不合適的分量，難道不是太不懂事了？」

　　「母親，宋氏在家中受盡嬌寵，她的爹娘心疼也是有的，母親當年的嫁妝，不也是超出了許多嗎？」

　　「放肆！長輩事情也是你能非議的？！」

　　葉向慕終於忍不住開口了，橫眉冷對地訓斥了太太。

　　在葉皓軒的親事上，太太沒少同他鬧騰，那個宋氏自己本是瞧不上眼的，以軒兒的人品和仕途，明明可以選擇更加書香門第端莊大氣的人家。

　　可太太偏偏一步不讓，見說不通自己，便同他哭鬧，說是日後葉皓文的親事她不會插手任憑自己做主，軒哥兒的親事也請他不要他插手。

　　簡直胡鬧！不過是因為同趙家有些牽絆，被趙家人一忽悠，就覺得是除此之外再無良配了！

　　葉向慕本不想吱聲，太太想要全權做主就將她做主好了，可沒想到她居然越說越離譜。

　　太太被葉向慕惱怒的聲音嚇了一跳，然後反應了過來，「老爺這是做什麼？妾身也是為了軒兒著想，母親這麼說，難不成綿延和京城的風俗不一樣？還是母親絲毫不在乎葉家嫡長子的臉面？」

　　「你還不住口？！」

　　「行了，你讓她說，蓮雲啊，你做葉家的夫人也這麼些年了，怎麼一絲葉氏的門風氣節都不曾沾染上？」

　　太太臉色漲紅，這個老傢伙在說什麼？

　　「我當初嫁入葉家，爹娘饒是再心疼寵溺，那大批的嫁妝，也是後來以添妝抬進去的，我的嫁妝沒有讓你公爹為難一絲一毫，這才是疼愛女兒的正經法子。」

　　「也都怪我，太過相信你的眼光，如今想要悔改已是不成，只是祖母對不住軒哥兒，要讓你受苦了。」

　　葉老夫人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滿是歉疚，葉皓軒急忙跪下，「是孫兒不孝，讓祖母飛費心了……」

　　太太的眼睛都瞪直了，這個老傢伙怎麼敢這麼說？怎麼敢將她千挑萬選出來的媳婦說的一文不值？她憑什麼？不過是要點兒嫁妝，這可是她嫡親的長孫！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1:53 PM

第八十八章　討酒

　　葉皓軒抬起頭，看向氣憤不平的趙蓮雲，這是他的母親，即便是有些想法作為自己心裡並不認同，也是生他養他的母親。

　　「母親，兒子知您心意，然兒子的想法與祖母相同，若宋氏真罔顧旁人眼光，抬進了不合規矩的嫁妝，那也與我葉家無關，兒子若是因此添了聘禮，葉家未必會因此多了臉面，還請母親三思。」

　　面對自己最在意的兒子，太太的眼淚只能往肚子裡流，這是做了什麼孽了！自己的兒子居然同自己都不同心！

　　「母親教訓得是，是媳婦想岔了。」

　　太太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蹦出來似的，每一個字都硬如石子兒，聽得曼玉耳朵都疼。

　　讓曼玉覺得驚訝的是，祖母最近對太太的態度，一點兒委曲求全都沒有，反倒是露著鋒芒，不再降低存在感的不問世事。

　　莫非真是手裡有錢心裡不慌？那這批嫁妝還給祖母真是太明智了！

　　曼玉偷偷在心裡樂，一抬眼，瞧見葉皓文的眼神。

　　這人剛剛跟不存在似的，這會兒居然偷著跟自己眨眼睛……

　　太太帶著心不在焉的葉曼璟離開後，葉皓軒也追了出去。

　　葉向慕有話要與老夫人說，曼玉便帶著丫頭出了屋子。

　　「三妹妹，幾日不見，妹妹出落得更漂亮了。」

　　「……，二哥哥就不能換一句話嗎？回回見到玉兒都是這樣開場，以二哥哥的學識不覺得膩味？」

　　「二哥哥肺腑之言，如何會膩味？」

　　曼玉也是無語了，葉皓文在外人看來似乎有些清高不好接觸。可只要混熟了，那股痞子性格畢露無遺。

　　「三妹妹，前日哥哥無意中瞧見了你的一個小廝，好像是叫小綠吧？捧著一隻小酒壺走過，剛好為兄正想差人去取酒。心想三妹妹定然不會介意的，於是便先用了小綠手裡的酒壺。」

　　「小綠的酒是你搶走的？」

　　曼玉皺了皺眉，怪不得小綠這幾日鬱鬱寡歡，看自己的眼神都泛綠。

　　曼玉還以為小綠是喝了蒸餾酒之後又嘴饞了，沒想到他居然連喝都沒有喝到，真是怪可憐的。

　　「三妹妹若是硬要這麼認為。那便是了。」

　　「怎麼？難道那不是搶？二哥哥學識淵博，還請二哥哥給妹妹說道說道，那應該怎麼稱呼？」

　　「……，好吧，是為兄的錯。可為兄若是不搶，又如何知道三妹妹居然還能做出那樣的佳釀？」

　　還有理了還？曼玉都不屑搭理他，翻了個眼睛就想離開。

　　「三妹妹請留步，為兄過後是補償了小綠的，天香樓最好的酒就送過去兩壇，可惜小綠那裡已經沒有了那佳釀，雖然小綠沒有說是怎麼來的，但那必是妹妹的傑作。是與不是？」

　　曼玉回過頭，「是與不是有何重要？左右妹妹這裡也沒有剩下的，二哥哥的心願。怕是達不到了。」

　　「嘖嘖，三妹妹別著急，這酒，為兄可不是替自己討的，而是蘇大人……」

　　「沒有！」

　　葉皓文一愣，他話還沒說完呢！曼玉的反應也太激烈了吧？蘇封究竟是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讓小丫頭這般避之唯恐不及？

　　「哎哎哎，三妹妹別走啊。你倒是先聽為兄說完，那酒也不是為蘇大人求的。說到底，仍是為兄的不情之請，蘇大人不善烈酒，為兄正好有事相求，若是能讓蘇大人喝些妹妹做的酒，蘇大人腦子一糊塗，想讓他應下便容易了許多。」

　　曼玉停住了腳步，蘇封不善烈酒？真的假的？蘇封的酒量可以啊，怎麼會不善烈酒？

　　「三妹妹可是不信？妹妹可知為兄從小綠那裡拿……搶過來的酒做了何用？正是同蘇大人分酌了，蘇大人只喝了一小杯，便神智恍惚，為兄這才打了這個主意。」

　　曼玉咬了咬嘴唇，「不知蘇大人醉酒之後，可有不合適的行為？」

　　葉皓文悄悄轉了轉眼珠，「這個……，為兄也不方便說，倒是讓接蘇大人回府的小廝給驚住了。」

　　那就是存在酒後失態了？

　　不知怎麼的，曼玉突然有些期待，蘇封那個擅長做表面功夫，將自己粉飾得如同金童一般的人呢，能讓他失態，是一件多麼值得高興的事情，哪怕對自己一點兒好處都沒有，曼玉就是覺得高興……

　　「只是那酒確實沒有了，二哥哥即便想要，也要等到數日之後。」

　　「趕得及，為兄宴請蘇大人的日子也不在這幾日，多謝三妹妹。」

　　葉皓文朝著曼玉正經地抱拳行禮，心想自己的使命總算完成了，至於剛剛說的那些……，管他呢，只要弄到了曼玉親手做的酒，蘇封也不會在意到底是怎麼來的，對吧？

　　***************************************

　　酒的香氣，再次在曼玉的小院子裡飄散開來。

　　這次曼玉特意多做了一些，又給了小綠一瓶。

　　「這次可看好了，別又讓人搶了去。」

　　小綠眼睛淚汪汪的，抱在懷裡不肯撒手。

　　曼玉瞧著有趣，這一對兄妹，哥哥瞧著像弟弟，妹妹倒是像姐姐。

　　葉皓文捧著曼玉遞過去的小罈子，也是感激不已。

　　「多謝三妹妹，若是事成，那都是三妹妹的功勞，為兄定然會送上大禮相謝。」

　　曼玉扯了扯嘴角，大禮就算了，能讓蘇封多出些洋相，她就會很滿意了。

　　……

　　天香樓裡，葉皓文獨自一人抱著個小罈子，身後沒有任何小廝的陪同，晃噠晃噠地走入了一個雅緻的包廂中。

　　臨窗的桌邊，已經坐著了一個人，臉望向窗外樓下熙熙攘攘的街道。

　　聽見身後有聲響，那人也沒有扭回頭，似是瞧入了神一般。

　　葉皓文將罈子擱下，「哐」的一聲，蘇封終於肯回過頭了。

　　「蘇大人好興緻，莫不是瞧見了國色天香？都不肯挪眼了。」

　　蘇封沒接他的話，而是看向了桌上的小罈子，壇口雖封著，仍飄散出較之尋常美酒更加濃烈的香氣。

　　「葉三小姐倒是跟葉兄的關係融洽，不過數日，便肯送你這麼一罈子好酒。」

　　「那是，玉兒那丫頭從小就乖巧，尤其聽我這個二哥哥的話。」

　　葉皓文接得大言不慚，見桌上已經擺了菜，十分自覺地提了筷子就吃了起來。

　　蘇封的眼神沉了沉，對著小七使了個眼色，小七揭開桌上事先擺好的罈子為葉皓文倒酒。

　　「哎，蘇大人這就不對了，為何不倒玉兒做的酒？」

　　「葉大人，這可是天香樓最出名的梨花醉，每月只有那麼幾壇，金貴著呢。」小七一邊倒，一邊笑著解釋。

　　「不成不成，再金貴能有玉兒親手做的金貴？蘇大人，咱們先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那是怎麼說的？我可是只說了請你弄來一罈子酒，並沒說這酒要同你共飲。」

　　蘇封絲毫不為所動，葉皓文也沒辦法，皺著眉頭散發著自己的不滿。

　　梨花醉自然也名不虛傳，可嘗過了曼玉做的酒，這些變得淡而無味。

　　「聽聞葉大公子即將娶親，葉三小姐居然還有時間做酒？」

　　葉皓文仰頭將杯中的液體倒入口中，「我那個妹妹，精明得很，這種事情絕不會攙和，太太和二妹妹忙得團團轉，她倒是樂得清閒，只是不知待她出嫁的時候，會不會也能如此沒心沒肺。」

　　小七剛想給葉皓文添酒，蘇封卻在他之前拿起了酒罈，「葉三小姐年歲尚小，總不會這麼快的，上面兒不是還有個姐姐嘛。」

　　葉皓文喝得痛快，「女兒家，找婆家可是終身大事，二妹妹的親事太太已經著手相看了，待定下來，也就輪到了三妹妹，快得很吶。」

　　「哦？這麼說葉兄府上這幾年必然喜事不斷了？」

　　「二妹妹自然不愁找不到好親事，只三妹妹有些麻煩，太太心中不喜，父親也不好多插手，不過，三妹妹的能耐，便是尋個尋常的親事，也必然能過得和和美美。」

　　葉皓文連喝了幾杯，梨花醉比尋常的酒要容易醉人，眼睛裡已是出現了些許的迷離。

　　然而蘇封仍舊在親手給他斟酒，無比和氣的模樣。

　　「葉三小姐那樣的容色性子，若是與了個不相配的，豈不可惜？」

　　「那倒是合了太太的心意呢，不過我倒是希望三妹妹能找個尋常人家，從此夫唱婦隨琴瑟和鳴，那才是極好的。」

　　葉皓文「呵呵呵」地笑了笑，然後看向蘇封，「最最不能的，便是蘇大人這般，幸好，我葉家的家世與蘇家並不相配，蘇大人如此高官侯爵也看不上三妹妹。」

　　「這又是為何？」

　　小七上前，將蘇封壇口漏出的酒液擦掉，然後又無聲無息地退下，默默地站好。

　　「這還用說嘛，」葉皓文顯然是醉了，一手撐著額頭，一手轉著酒杯，臉上是平日裡再也見不到的傻笑。

　　「蘇大人可是人中龍鳳，然而正因為如此，麻煩事兒想必不斷，恕葉某直言，光是蘇府，就不是那麼容易待的吧？」

　　「葉兄，你醉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3 11:57 PM

本帖最後由 小叛叛 於 2015-9-4 11:25 AM 編輯

第八十九章　意見

　　蘇封的眼神微冷了下來，將酒罈放到一旁不再碰了。

　　「沒有，我的酒量我自是清楚，這點兒酒如何能讓我喝醉？再來，怎麼不倒了？」

　　「你醉了，葉某現行告辭，我會差人去葉府送信，葉兄且稍等片刻。」

　　蘇封站起身，小七趕緊上前將那一小壇酒抱在胸前，葉皓文已經趴在桌上，嘴裡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廂房的門開了又關，屋裡只剩下葉皓文一人仍舊嘟囔著。

　　「都說我沒醉了，怎麼就不相信呢？我醉沒醉，難道自己不清楚？」

　　葉皓文抬起頭來，伸手在懷裡摸了摸，居然摸出另一隻小酒壺來，將杯中的梨花醉倒掉，斟上了酒壺裡的酒液。

　　清亮透明的酒液帶著醇厚的香氣，葉皓文端起來在鼻尖輕嗅，然後淺淺啜了一口，眼中再清明不過了。

　　「幸好事先留了一些，否則這酒不就白要了？」

　　葉皓文嘴角彎出了弧度，片刻後又鬆了下來。

　　他原先以為蘇封對曼玉不過是好奇，可現在看來，似乎比好奇要更加嚴重些。

　　只希望自己的話，蘇封能聽進去，蘇家絕不是曼玉的良配，退一萬步說，即便是蘇封和曼玉兩情相悅，蘇家能同意？太太能甘心？

　　更別說曼玉對蘇封只有排斥了，還兩情相悅？

　　蘇封的身份不愁沒有美人紅袖，若是他肯歇了心思，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

　　欞條雕花窗，醉人圓明月。

　　蘇封從小罈子裡將酒注入碗中。破碎的明月倒映逐漸平靜清晰，醇香濃厚的酒氣浮動在周圍。

　　入口輕緩柔和，落喉辛辣刺激，蘇封閉上眼睛，感受著這份沉醉。復而又慢慢張開眼睛。

　　到底這個小丫頭還有多少能讓自己驚嘆的地方？

　　葉皓文裝醉說的話，蘇封不是不明白。

　　蘇府就是自己都不想待在裡面，葉曼玉性子靈動慧黠，攪入蘇家的渾水中，是太可惜了。

　　可是想到葉皓文說的，曼玉會嫁入平凡的家中。相夫教子、掌家操持，難道不可惜？

　　她的容色，她的靈慧，她的果斷和氣度，都要在平凡中磨礪殆盡。多麼暴殄天物？

　　蘇封一口將杯中清釀全數飲入，不行，這些果酒真會令人頭腦不清醒，自己怎麼會有想要讓曼玉進蘇家的想法？

　　他放下杯子，讓小七將罈子重新封好。

　　葉曼玉幼年的時候自己就見過她，那會兒小丫頭已是不俗，綿延之行，更讓他們兩人朝夕相處。自己也只是覺得這是個特別的罷了。

　　沒想到時隔數年再見，葉曼玉的身影在自己心裡居然還真有一席之地。

　　不過，誰知道呢。

　　蘇封站起身。走到清冷月光遍灑的院中，皇上的想法一天一個樣兒，說不準明日就能不顧自己的意思賜個公主下來，即便不是，蘇家這些人對自己的親事也惦記得緊。

　　若是想以後的日子都不這麼無聊，或許自己也不能只這麼冷眼瞧著了……

　　***********************************

　　「祖母。這藥酒有些辛辣，您興許一開始喝不習慣。不過每日只需要一小杯即可，您試試？」

　　差不多一個多月。曼玉的藥酒就開瓶了。

　　藥酒並不是泡的時間越長越好，只要將藥物中的藥性泡出來足以。

　　曼玉特意找出一隻雕玉蘭花果犀角杯，這個來歷……，是蘇封那些小報酬中的一個。

　　犀角杯算是十分珍貴的酒杯，犀角本身就是一味珍貴的藥材，用來飲用藥酒再好不過了。

　　葉老夫人看著曼玉特別誠懇的臉，和她手裡小巧精緻，價值不菲的杯子，伸手接過來，仰頭一飲而盡。

　　曼玉嚇了一跳，急忙去尋茶盞，這可不是普通的酒啊，祖母也太彪悍了吧！

　　誰知道葉老夫人將酒吞下去之後，完全不動聲色，表情都沒有變一下，看得曼玉都驚呆了。

　　「祖母，您不用喝這麼急的……，若是覺著難受您別憋著，孫女兒也不敢笑您的。」

　　「三小姐……」

　　錢嬤嬤黑線地上前，給葉老夫人送上水凈了凈嘴，「這藥酒雖濃烈，但對老夫人卻不算什麼，三小姐多慮了。」

　　「祖母豪傑……」

　　老夫人的表情快撐不下去了，這丫頭怎麼一點兒都不怕自己呢？葉家其餘的子孫，雖說也沒有太多的敬畏，但會這般同自己說話的，她還是頭一個。

　　「錢嬤嬤，這藥酒我就託付給你了，祖母每日只需喝一小杯，對腰酸腿疼、風濕痹痛十分有效果。」

　　曼玉將酒罈交給錢嬤嬤，功成身退地打算離開。

　　「你等會兒！」，老夫人開口叫住了曼玉。

　　錢嬤嬤帶著小紅退了出去。

　　「你爹前兩日找我說話，提及了你的親事。」

　　「祖母，二姐姐都尚未定親呢，爹爹是太著急了。」

　　祖母嗤笑一聲，「二丫頭是個心氣大的，她和太太究竟什麼想法，我心裡知道，你爹是憂心你的親事，怕太太只顧緊著二丫頭，而忽略了你。」

　　曼玉心裡暖暖的，即便自己不是這裡的人，她也明白女兒的親事都是由當家主母來操持，爹爹卻沒有將她忘了，還偷偷來跟祖母商議。

　　「我知你是個淡薄的，又懂事乖巧，不攀附名利，你爹也是這麼想，不需要富貴熏天，你自會經營出屬於你的日子，祖母說的可對？」

　　「玉儿的心思瞞不過祖母。」

　　「所以你爹請我替你物色一些人選，既不會讓太太反對，又能讓你日後過得舒坦，可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呢。」

　　曼玉「呵呵呵」地笑，「讓祖母操心了。」

　　既不會讓太太反對，那麼就必然不能家世顯赫，最好是家徒四壁，夫君人選又紈絝頹廢，越是提不上筷子，大概太太越是不會反對吧。

　　但要讓自己日後過得舒坦……

　　曼玉望天，她的前世有一種說法，找個年過古稀家財萬貫最好又身患重病過不了多久就一命嗚呼的人嫁了，能少奮鬥多少年，但在隨朝應該行不通吧。

　　不是還有守寡這麼一說？那就太可憐了，萬一再遇到心儀的連偷偷臆想都不行，多慘吶……

　　曼玉不知道神遊到哪兒去了，但葉老夫人瞧她臉上的表情，定然不會是自己希望她想的。

　　「咳，所以，我想先知道，你心中的良配是何樣子的。」

　　隨朝居然這麼開放嗎？還能自主挑選？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可以了嗎？

　　曼玉漸漸冷靜下來，她想著興許是祖母知道自己的底細，所以跟她才會說得這麼直白，因為雖然太太也會跟葉曼璟私下探討，但她們是親母女，而祖母跟自己是隔了輩的。

　　「祖母，曼玉不求大富大貴，但求平靜安寧，不求夫君位官職顯貴，只要人品謙和，便是良配。」

　　「你倒是能想得透徹。」

　　曼玉又傻笑起來，「孫女兒不是像祖母嘛，祖母如此睿智，孫女兒自然也不能太差了。」

　　「……」

　　老夫人端起茶水猛喝，他們葉家還真沒出過這樣的性子的孩子，真真是稀奇了。

　　***************************************

　　自老夫人問過曼玉的意思了之後，這事兒就再無消息。

　　曼玉知道，太太是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自己的親事還不定會出什麼妖蛾子呢。

　　最壞的打算，也就是嫁給個好吃懶做前途黑暗家裡窮得叮噹響的，有爹爹在，自己應該不至於連個正妻都混不上。

　　不過曼玉並不氣餒，窮不可怕，實在不行賣藥去，人只要能扶得起來就成，若是扶不起來，或者是個無惡不作的惡棍……

　　曼玉笑了笑，那自己連罪惡感都用不著有了。

　　「三妹妹，這是娘讓我拿給你的，平日小瞧了三妹妹，不過去了一趟尚書府，侯四小姐便給你下了帖子邀你過去鑒賞名畫，姐姐可是去了幾次呢，都沒有這個殊榮，妹妹不如教教姐姐？」

　　葉曼璟隨手將一張燙金的帖子扔在桌上，用手裡的絲帕在鼻子跟前兒扇了扇，「你這兒怎麼總一股藥味？聞著讓人頭疼，也不讓下人熏些香遮一遮。」

　　「二姐姐有所不知，祖母年歲大了，免不了湯湯藥藥的，玉兒身為祖母的孫女兒，自然要親力親為，所以藥味才這麼濃，不過許是日日聞習慣了，倒也沒覺得什麼。」

　　曼玉將帖子拿起來看，果然是侯四小姐的，說是她得了一幅名師大家的畫作，想要邀請自己去鑒賞一番。

　　曼玉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欣賞出其中的妙處，但菡凌這丫頭，曼玉倒是怪想念的。

　　「整天侍弄這些湯藥，你也不覺得膩味？」

　　葉曼璟皺著眉頭，明顯不想再待下去，可不知道為什麼，她也沒有立刻離開。

　　曼玉心知葉曼璟仍有話要說，便讓采薇去沏一壺茶，木檀去拿些可口的茶食來。

　　「二姐姐若是不嫌棄的話，妹妹這裡有剛做好的點心，不如姐姐用一些？」

　　葉曼璟從善如流地坐下來，卻也沒有去碰那些茶點。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4 11:24 AM

第九十章　畫作

　　「姐姐不過是有兩句話想提點提點三妹妹，尚書府我去的次數比你多，對侯四小姐也是略了解一些，雖然姐姐不知道侯四小姐看中三妹妹哪點，但三妹妹最好聰明些，侯四小姐可不是表面上那樣的天真無邪。」

　　哦？還有內情？

　　「妹妹願聞其詳。」

　　曼玉拈起一塊金乳酥咬了一口，語氣十分誠懇。

　　葉曼璟皺了皺眉，她就見不慣葉曼玉人前乖巧得什麼一樣，禮數周全知書達理，人後卻我行我素毫無顧忌。

　　哪家有身份的小姐會有這樣的吃相？真是丟人死了！

　　不過想到自己的目的，葉曼璟忍了下來。

　　「侯四小姐是尚書夫人的掌上明珠，慣會賣乖弄巧，實則最是不守規矩，心眼兒也最多。」

　　曼玉喝了一口茶，怎麼感覺葉曼璟有指桑罵槐的意思？

　　「二姐姐不會是弄錯了吧，玉兒怎麼覺得候四小姐倒是平易近人得很，就連對我這樣的庶女，她都很熱心地想要讓玉兒覺得賓至如歸。」

　　「還不是因為你縣主的身份？」

　　葉曼璟口氣不屑，「若妹妹沒有縣主的名頭，侯四小姐又哪會將你放在眼裡？她心思可多著呢，結交的大都是能夠讓她派的上用場的。」

　　「可……，玉兒也不過是只有這麼個名頭罷了，說到底那也只是皇上對葉家的恩典，玉兒能派得上什麼用場呢？」

　　「我只問你一句，侯四小姐在與你交談中，可曾提及過任何有關於蘇公子的話？」

　　曼玉的表情讓葉曼璟立刻就得到了答案。

　　「我就知道！這就是她的目的！」

　　葉曼璟面上儘是鄙夷唾棄。「旁人都覺得她率真守禮，可私下卻是盡想著這些事情，生怕旁人不知道她心儀蘇公子，最好所有人都不要同她爭才好呢！」

　　「呃……，二姐姐還請消消氣。喝口茶吧。」

　　曼玉將葉曼璟面前的茶盞往她身前推了推，葉曼璟這會兒的防備消減了不少，當真端起茶盞猛喝了幾口。

　　「二姐姐，妹妹雖然不懂這些，只是這種事情，即便是侯四小姐心裡想著。也是沒用的吧？」

　　「這就是她最噁心的地方！讓所有人心裡清楚她的想法，就是不說破，想要托旁人的口讓蘇公子明白她的心意，她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蘇公子那樣謫仙一般的人。是她能夠配得上的嗎？」

　　曼玉嘆了口氣，葉曼璟的邏輯有問題啊，菡凌若是真這麼做，那也是沒用的，蘇封的親事可不是由流言蜚語來決定的。

　　更何況，菡凌那樣的直率的性子，配了蘇封她才覺得可惜呢。

　　「姐姐也不過是提醒你罷了，讓你心裡有個底。免得妹妹到時候入了侯四小姐的圈子，還一心將她當做貼心的摯友。」

　　葉曼璟慢慢平復下來，站起身轉身就走。

　　曼玉在她身後又咬了一口金乳酥。這個做的太好吃了，葉皓文從哪兒找來這麼會做糕點的人才？

　　葉曼璟今兒來跟自己說這些，大概是她太擔心了。

　　她的身份可是跟侯四小姐差著呢，若是公平競爭，硬體軟體都是及不上菡凌的，曼玉真不知道葉曼璟剛剛是怎麼有勇氣說出讓菡凌看看自己的樣子這樣的話。

　　難道她就照著鏡子仔細瞧過了？

　　曼玉拍了拍手。一邊的木檀嘆著氣將她的手拉過去，用銅盆裡溫熱的水洗乾淨。再拿柔軟的帕子擦乾淨了。

　　曼玉心不在焉地任由木檀擺弄她的手，心裡卻想著不如赴宴的時候稍稍提點一下菡凌。她是真的覺得可惜，那般靈動通透的女子，若是栽在蘇封的手裡，自己會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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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四小姐的名畫鑒賞宴，來的人不多，曼玉有些詫異，以侯四小姐的身份，怎麼也不止這麼些個女眷呀。

　　「我與我娘不同，喜好清凈，只這些閨中密友，興味相投足以，人多了反而不美了。」

　　菡凌挽著曼玉的胳膊，「玉姐姐，你肯來凌兒十分高興呢，凌兒還擔心玉姐姐會不會礙於我娘先前的態度惱了凌兒呢。」

　　「凌妹妹多慮了，便是尚書夫人，我心中只有敬重，哪兒會有其他想法。」

　　菡凌陪著曼玉見了幾位她口中的好友，這些女子無一不對曼玉恭敬地行禮，口中只稱呼她嘉怡縣主。

　　原來這身份還是挺有用的呀，曼玉有些好笑，她的頭銜在葉府可是一點兒都不管用呢。

　　隨朝推崇孝道，自己即便是個縣主，在葉家也不過是女兒罷了。

　　菡凌得到的這幅名畫，據說是韓大家所作。

　　請恕曼玉沒有聽過韓大家是哪位大家，畫作上的落款是韓千，曼玉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終於確定自己果真不認識。

　　這是一幅山溪春曉圖，有山，有溪，溪中有舟，水中有禽，柳樹叢草，遠山數重。

　　山石筆墨濃重，樹草又極為精緻，柳條染汁綠色，桃花紅白點出，甚是艷麗。

　　便是曼玉自問沒什麼鑒畫的素養，也覺得這幅畫作十分得好。

　　「韓大家的這幅畫作，是凌兒偶然得之，深以為意境深遠，然凌兒的學識有限，未能參明白其中的意境，才請各位來幫著瞧瞧呢。」

　　菡凌嬌憨可人地開口，「這裡可都是才女呢，不如每人以此作詩一首可好？」

　　鶯鶯燕燕騷動起來，才女的名頭沒什麼會抗拒。

　　「對了，我哥哥在桃林那邊也正巧宴請了幾位朝中的青年才俊，都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倒是正能讓他們也品品閨中女子的才情呢。」

　　菡凌巧笑倩兮，壓低了聲音，十分可愛地偷偷摸摸說，「據說，蘇封蘇公子也赴宴了喲。」

　　這次的騷動更大了，曼玉都不用刻意去聽，蘇封的名字絡繹不絕地傳入她的耳中。

　　剛剛還興緻勃勃信誓旦旦的幾位女眷，這會兒卻又面露猶疑，生怕作得不好在蘇封的面前獻了醜。

　　「侯四小姐，你的建議不覺得有些不公平嗎？我們都是今日才見到此畫，而你可是一早便瞧見了，做出來的詩詞定然會更好一些不是嗎？」

　　「蔣姐姐這話……可是對自己不自信？蔣姐姐的才學京城裡可是享有盛名的，且不說凌兒只是稍早瞧見了一些，便是這畫是凌兒自個兒畫出來的，對畫的領悟和詩詞的掌握，也是遠遠及不上姐姐的。」

　　曼玉微微側目，這位開口的蔣姑娘面色稍霽，菡凌說的話恰恰瘙到了她自信的點子上。

　　垂下眼睛，耳邊是菡凌仍舊嬌俏活潑的聲音，在勸說剩下依然有些猶豫的少女們。

　　她說的每一句都特別得應景，既能打消她們的擔心，又能讓她們燃起鬥志。

　　「玉姐姐定然是不會反對的吧？」

　　曼玉抬眼，看到菡凌靈動可人的臉龐，「凌妹妹，我的詩詞可不怎麼樣呢，還是別貽笑大方了。」

　　「玉姐姐這是在埋汰妹妹呢，誰人不知姐姐的兩位哥哥雙雙金榜題名？葉家書香門第，姐姐如此自謙，倒是讓妹妹們都不好開口了呢。」

　　「你們且自個兒樂呵便是，不用理睬我的。」

　　「這可不行，玉姐姐可是凌兒的貴客，哥哥也是知曉我今日竟然能請來嘉怡縣主，若是一會兒將詩詞送過去，卻遍尋不著玉姐姐的，那豈不是要怪罪凌兒怠慢了玉姐姐？」

　　曼玉挑了挑眉，所以，作詩這個環節，是先前就預備好的？

　　「玉姐姐，你就答應了吧，不過是尋個樂子，再說姐姐同蘇大人還是相識的呢……啊！」

　　菡凌有些慌亂地捂住了嘴，滿臉的懊悔。

　　其餘的姑娘們，好奇的眼神已經開始掃射到曼玉的身上了。

　　曼玉想要說服自己菡凌是無意的，只是她自己都不信。

　　蘇封跟自己在綿延認識的事情，讓小丫頭心有不甘了？所以才弄出這麼一齣？

　　真是可惜了，曼玉彎了彎嘴角，她還以為碰到了一個能夠交心的朋友呢。

　　「玉姐姐……」

　　菡凌可憐兮兮的表情，讓曼玉都有些不忍心責怪她，可這跟自己有什麼關係？憑什麼非要讓她攙和其中？！還有沒有天理了？

　　「不是說要作詩嗎，那就趕緊得吧。」

　　曼玉瞇著眼睛，臉上的笑容無比完美。

　　作詩她是不會的，可九年義務教育不是開玩笑的。

　　每周的課外閱讀，規定的詩歌鑒賞，就算不願意，還是會在腦子裡留下印象。

　　曼玉的一手字寫得十分好，居然是第一個做出來的，她放下筆，抬起頭便瞧見了似乎同樣也已經完成的菡凌。

　　兩人分別在相對的書案上，曼玉能夠看仔細她臉上的全部表情。

　　等了好一段時間才算完成，為了想給蘇封留下深刻的印象，這些姑娘們也是夠拼的，恨不得絞盡腦汁將自己的生平所學統統擠到面前的宣紙上才好。

　　菡凌本想讓她身邊的侍女送過去，卻沒想到桃林那裡來了人，說是從侯家公子那兒聽說了此事，迫不及待想要品鑒閨秀們的詩學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4 11:56 AM

第九十一章　水榭

　　曼玉十分不屑地在心裡嗤笑一聲，來人是小七，她怎麼不知道蘇封對女子的才學如此有興趣了？

　　在去往綿延的路上，自己隨口作的一首打油詩，被他活活笑了半個月！半個月啊！是有多無聊的人才能將這個當成半個月的笑料？！

　　蘇封定然是聽說自己也在這裡，迫不及待想要嘲笑自己一下才是真的，順便博個好名聲，真是夠陰險的！

　　「這樣吧，畫也賞過了，我們何不去水榭坐坐？那兒的池子裡有我爹爹剛得的幾尾冠頂紅，端得是漂亮大氣，水榭離這兒也不遠，就在桃林的邊上，如何？」

　　將詩詞交給小七之後，菡凌又提了新的主意，她好像完全不記得桃林裡面也辦著宴，天真無邪地建議大家過去賞魚。

　　既然侯四小姐都不介意，眾人自然是客隨主便。

　　曼玉瞧見好幾個姑娘家都在暗自整理自己的衣衫，有的讓身後的小丫頭調整頭上簪子髮釵的位置，一絲一毫都不肯有疏忽。

　　「玉姐姐，我們走吧？」

　　菡凌笑著過來，又想要挽著曼玉的手臂，剛巧曼玉轉身跟小紅交代了什麼，一個錯身避開了。

　　「還請侯四小姐帶路呢。」

　　菡凌愣了愣，笑容依舊，做了個請的動作，便去了前邊兒。

　　水榭的位置非常的好，天兒也不涼，四面又掛著紗幔，一陣風帶起陣陣香氣，輕紗曼舞，格外令人心醉。

　　菡凌沒有亂說，水榭的旁邊果然就是桃林。在水榭坐著，耳邊竟能聽得見陌生男子的說話聲，雖不甚清晰，但若聲音大些，也能聽明白在說什麼。

　　這些女眷都不自覺地屏氣凝神。生怕錯過了什麼。

　　曼玉臨水而坐，一旁侯府的侍女手中捧著魚食，她便要了一些來，輕輕灑在池面上，果然見著游來幾尾頂上紅艷艷的魚兒爭搶。

　　「桃花妖艷映山紅，瀑落清溪樂響重。破曉晨風芳千樹，茅居客憩綠林融。」

　　「文兄，這首卻是不錯，彷彿能聽見聲響，看得見顏色。山溪春曉躍然紙上。」

　　水榭中有姑娘染紅了臉龐，手中的絲帕輕掩嬌唇，生怕自己發出驚喜的聲音。

　　桃林中的俊傑也不是每首詩都會品一下，而但凡他們提出來念的，水榭中必有少女春心萌動。

　　只可惜，到現在為止，也沒有聽見蘇封的聲音，讓姑娘們略略遺憾。

　　「好詩！侯兄。沒想到令妹居然有如此學識，果然是一胞所出，才華橫溢吶！」

　　林中傳來驚嘆聲。曼玉的眼光落在菡凌的身上。

　　小姑娘心理素質不錯，不驕不躁，除了加深了笑容，並沒有太激烈的舉動。

　　「草木豐茂綴蒼山，溪流泉水伴輕煙，皴擦點染盡我情。只愁筆墨不盡然。」

　　「詩詞站在了大家的位置，滿腹悵然不能更加盡善盡美。溪泉輕煙，蒼山草木。點染了心中情懷，意境深遠！」

　　為數眾多的贊同聲音，讓水榭中的氣氛愈加怪異起來。

　　先前被菡凌那樣奉承的蔣家姑娘，臉繃得緊緊的。

　　她的詩詞也被拿出來讀了一遍，可只是一遍而已，輕飄飄地就不見了蹤影。

　　侯菡凌能有這樣的才華？還不定是請了侯家公子代得筆，她只是謄抄了一遍罷了！

　　「侯四小姐學識出眾，侯兄可是有個好妹妹呢。」

　　曼玉心中一動，她聽到了一個耳熟的聲音，葉皓文也在桃林中？他居然能得到侯家公子的宴請？小子混得不錯嘛。

　　「葉兄過獎了，來來來，我敬葉兄一杯。」

　　菡凌臉上到底還是染上了些許紅緋，能被那群自命清高才高八斗的人挨個兒誇獎，這份榮耀以她的年紀還是沒法做到心如止水。

　　哪怕蘇封仍舊沒有動靜。

　　「嘉怡縣主的詩怎麼沒有出現呢？」

　　暗自焦躁的少女們開始找地方發洩心中的不滿了，侯家姑娘壓低了聲音，可聲音大得仍舊讓水榭中的各位聽見了。

　　嘲笑的，惋惜的，同情的，不屑的眼神，曼玉坦然自若。

　　不是還沒念完嘛，她們怎麼就那麼篤定自己寫的詩已經被無視過去了？

　　就是對自己沒信心，她還能對背負盛名的詩人沒信心？

　　「蘇大人，您從剛剛就一直盯著那首詩看，到底是什麼樣的詩能讓蘇大人如此專註？」

　　蘇封的名字一出現，水榭鴉雀無聲。

　　曼玉瞧得有趣，忍不住輕笑起來，笑聲隨著紗幔蕩漾，讓水榭中其餘女子皆側目，就不能小聲些？萬一聽不到蘇公子說的話可怎麼辦？

　　「詩倒是好詩，就是太過閒散了，讓在下瞧了，也忍不住想要去那青山綠水之間徜徉，不成，不成吶。」

　　蘇封慵懶溫和的聲音帶著無盡的遺憾和嚮往，勾得姑娘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究竟是哪家姑娘做出來的詩，能夠得蘇大人的青眼。

　　幾個詩詞還未出現的女子，面上皆是忐忑和期待，隱隱的興奮讓她們的眼睛無比明亮。

　　「能得蘇大人如此高的評價，不知侯某能否瞧上一瞧？」

　　「自然。」

　　「好山凌遠空，初日散晴旭。繁花點嫣紅，柔條媚新綠。

　　游魚戀芳藻，鳴鳥出深谷。物情適初姓，一覽咸所觸。

　　寄謝桃源人，從茲仰芳躅。」

　　桃林那邊忽而安靜了下來，沒人對這首詩評頭論足，僅僅是好一陣子的安靜。

　　「好一副清新靈動的畫卷，點點柔情遍灑其中，閑散適從，舒緩愜意，還是蘇大人的眼睛毒，這是……，葉兄，這是府上嘉怡縣主之作，葉府可真是藏龍虎呀！」

　　「見笑了，葉某也不知舍妹有如此學識，平日裡總見舍妹侍候在祖母的身邊，倒沒見她有時間舞文弄墨呢，今日也是讓我開了眼界。」

　　「嘉怡縣主當真是忠孝兩全，葉兄又何必謙虛，嘉怡縣主得了皇上忠義可嘉的讚賞，必然有她的過人之處，今兒的詩魁在下投嘉怡縣主一票。」

　　「在下也是如此所想……」

　　……

　　曼玉沒什麼好得瑟的，左右也不是她自己做出來的，他們會欣賞，是因為他們有眼光。

　　「侯四姑娘，起風了，也該回去了，若是吹著風便不好了。」

　　曼玉站起身，緩緩地走出水榭。

　　她可不是什麼隱忍的人，想要踩著自己跳出來，也要看看有沒有這個本事。

　　回頭看了一眼桃花林，從林中的樹間隱隱能瞧見觥籌交錯的身影。

　　古代的女子都這般可憐嗎？沒有自己的事業，沒有自己的理想，唯一能夠花費心思的地方，便是勾心鬥角只為了引起男子的注意。

　　真是可悲，又可嘆……

　　離開侯府的時候，菡凌似乎有話想同曼玉說，只是曼玉沒給她這個機會。

　　淡淡的笑著，溫和，卻疏離。

　　有禮地道別之後，曼玉上了葉府的馬車，菡凌一直注視著馬車走遠，繞過街道的盡頭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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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了葉府，曼玉覺得真是比做藥丸還要累，做藥累的是胳膊，是身子，赴這種宴會累的是心啊。

　　以後這種事情還是少去為妙，橫豎嘉怡縣主的頭銜名不正言不順，不過是皇上一時興起賞下來的，就算得個孤僻傲慢的名聲，也無關緊要吧？

　　曼玉伸手揉了揉臉頰，笑著帶上自己前些日子才做好的護腿去找祖母玩了。

　　可是，讓曼玉沒有想到的是，她的那首詩，不知道為何，居然傳了出去……

　　「三妹妹好文采，哥哥在外的時候總會有人問起妹妹呢，說是嘉怡縣主秀外慧中、出口成章，頗具才女風範。」

　　葉皓軒溫和地笑著，臉上是真誠的喜色。

　　曼玉卻是體會到了一絲絲太太的感受。

　　他是真心祝賀的嗎？這有什麼好高興的？這種真誠的祝賀還不如葉皓文滿臉的揶揄讓曼玉安心呢。

　　太驚悚了，這詩到底是怎麼傳出去的？

　　「哈哈哈，玉兒可是給為父長臉了呢，連皇上都問了一句，為何葉府的女兒都這麼才情兼備，可真是臉上有光啊！」

　　曼玉的眼角不停地跳，只能低著頭裝羞怯。

　　葉皓文過後找到了曼玉，臉上是十分欠打的笑容。

　　「為兄還真不知道三妹妹還會作詩，還能做得如此意境深遠，讓人意猶未荊」

　　「二哥哥莫不是忘了那壇酒了嗎？妹妹如此盛名在外二哥哥覺得妥當？還不趕緊替妹妹想想辦法！」

　　曼玉毫不客氣的語氣讓葉皓文的眉頭更挑了挑，然後換上了困惑的表情，「那酒……，二哥哥不是替妹妹尋了個做點心的廚娘嗎，再者，三妹妹是煩惱什麼呢，你貴為縣主，才女也只會給你增添身價，到時妹妹定然能找個好人家呢。」

　　「葉皓文！你別裝作聽不懂，不是每個庶女都期望能嫁入豪門的，我嫌麻煩，你聽懂了沒有，我嫌麻煩！」

　　曼玉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煩躁，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心裡總是不得安寧，或者，只要有蘇封參與的事情，她都會覺得渾身不自在，這是被害妄想症？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4 12:08 PM

第九十二章　桃酥

　　「三妹妹！」葉皓文的聲音平靜了下來，「三妹妹想得明白，不想去那富貴滔天的侯門中沉浮，這份通透讓哥哥羨慕，也罷，二哥會盡量為之，只是興許有些事情，是沒有辦法更改的，譬如命運。」

　　曼玉心中「咯噔」一下，心臟處瞬間就湧出無數慌亂。

　　命運，葉曼玉前世的命運那樣悲慘，她不就是為了改變這一切的嗎？若是命運沒法更改，那她還在這兒掙扎個什麼勁？

　　可曼玉不信。

　　這一世的葉曼玉到現在都能夠得到父親的疼惜，還有祖母彆扭的保護，哥哥的疼愛，最重要的是，她能看清楚蘇封的本質。

　　為什麼還不能改變？上一世哭著求著要去做蘇封的妾室那是上一世葉曼玉腦殘，這一世自己總不可能仍舊腦殘成這樣吧？

　　……

　　曼玉才女的美名，並沒有只讓她一個人焦躁，葉府裡，也有另一位葉家小姐對此歇斯底里。

　　「我再也不去那些詩宴花宴了！娘！你不是說會有辦法整治那個死丫頭的嘛！」

　　葉曼璟的腳邊都是瓷器碎片，臉上凶神惡煞，將一塊上好的絲帕生生扯變了形。

　　她身為葉家的嫡女，邀請的帖子多了去了，可是最近，每一次去參加宴會，都會有人慫恿她作詩作畫，說是嘉怡縣主怎麼怎麼樣，她定然也怎麼怎麼樣……

　　都去死吧！自己的水平自己心裡有數，要真是學識淵博早就成了名了，還要等到現在？

　　偏偏有人不長眼地非要說自己跟嘉怡縣主一樣只是藏拙……，葉曼璟險些當時就翻臉了！恨不得能活吃了葉曼玉。都是這個小賤人搞出來的事端！

　　瞧著自己的女兒心裡不順，太太也不好受，只能上前攬著葉曼璟的肩膀。

　　「璟兒放心，娘答應過的事情什麼時候沒有做到？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娘定然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有才名。一旦嫁給個家徒四壁的人家，整日為了可憐的生計操心，她又能做什麼？」

　　葉曼璟聽了太太的話，心中怒氣才漸漸消了去。

　　這是自己最大的優勢，娘說的對，且讓她得意去。待到日後成了親，誰才是真正的贏家，一目了然。

　　「璟兒，上回子你說的蘇公子……」

　　太太只記得葉曼璟說她心裡有把握，可自己的心中到底沒個底。

　　太太也不是好高騖遠之人。給葉曼璟尋的人家大都家底殷實，是他們葉家能攀得上的最好的一些了，偏偏璟兒一個都瞧不上。

　　蘇家……，那真真不是她們能夠肖想的……

　　「娘，您別著急，是不是女兒自作多情，待過陣子便知道。」

　　「你是說……，百花祭？」

　　葉曼璟抿著唇笑了笑。不言而喻。

　　隨朝的百花祭很是有趣，是隨朝開放民風的表現。

　　年輕未婚配的男女皆可參加，是對心中傾慕之人表達心意的最好的機會。每兩年會有一次，是極為難得的盛典。

　　面前小紅呱唧呱唧地給曼玉科普她打聽來的消息，曼玉不時地點頭，表示自己在聽，但聽沒聽進去，就不得而知了。

　　前世的記憶中還真有百花祭這件事情。可記憶一點兒都不美好，至少現在的曼玉是這麼覺得的。

　　前世的葉曼玉。就是在百花祭上對蘇封從此死心塌地、堅如磐石。

　　只因為蘇封在百花祭上手持鮮花沖她笑了幾次。

　　腦子有毛病吧？鬼知道蘇封到底是對著什麼笑的！葉曼玉卻堅信不疑地認為蘇封對她也心存思慕，因為她覺得自己長得漂亮……

　　「小姐？」

　　小紅看著曼玉忽然喪了氣的模樣有些奇怪。自己正說到激動人心的地方呢，怎麼小姐一點兒都不激動？

　　「我聽著呢，不過可惜了，百花祭那日你家小姐我會臥病在床，去不了了。」

　　小紅眨巴著純真的眼睛，「小姐您哪兒不舒服嗎？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瞧瞧？……不對呀，百花祭可是在下個月呢，小姐怎麼就知道那日會臥病在床？」

　　「因為那天是個好日子，不臥病在床就太遺憾了。」

　　曼玉沒去跟一頭霧水的小紅多解釋，自顧自地繼續繡花。

　　惹不起她還躲不起嗎？自己反正是不會去的，他蘇封愛跟誰笑跟誰笑去！

　　***********************************

　　「祖母，孫女兒那兒剛來了個特別會做點心的廚娘，會好些尋常聽都沒聽過的花樣，這是她新做的八珍桃酥，八珍粉裡有太子參、白朮、茯苓、薏米、蓮子、芡實、山藥、山楂、炒麥芽等多味藥食同源的食材，能健脾和胃，培元理氣呢，您試試？」

　　曼玉捧著一碟上面印了圖案的小桃酥，笑得特別狗腿。

　　葉老夫人知道，若是自己不吃上一塊，曼玉能從現在日頭正高的時候，生生勸說到日頭沒了，不勸到自己嘗一口都不算完。

　　從碟子裡拈起一小塊嘗了一口，酥鬆香甜，對老人家的牙口十分合適。

　　葉老夫人就著茶水將一小塊都吃了，然後用絲帕輕輕地擦了擦嘴。

　　「玉丫頭有心了。」

　　「祖母喜歡就好，為了能做出合您胃口的桃酥，孫女那兒的丫頭如今聽見桃酥兩個字就能飽了。」

　　曼玉笑瞇瞇地說，身後采薇的臉色確實難看了一點。

　　「玉丫頭可聽說過，無事獻殷勤這個說法？」

　　「看祖母說的，玉兒是您的孫女，別說是一些小點心，祖母想要什麼儘管說，孫女想盡辦法也會幫您尋來的。」

　　「果然沒有事情？」

　　「……還是有一件的……」

　　曼玉老老實實地說，剛剛嬉鬧的態度都規規矩矩地收了起來。

　　老夫人一副「我就知道」的高深莫測。端著茶碗只用碗蓋撇著浮沫。

　　「祖母，先前您說的會替玉兒尋夫君的事兒，是真的吧？」

　　「怎麼？不是不心急的嗎？」

　　「不急不行了。」

　　曼玉愁死地皺著眉，「玉兒沒什麼奢求，只希望能夠簡單平凡。可近來也不知怎的，總是事事不順心，祖母您可聽聞了，外面還傳了孫女有才女的名頭，孫女有幾斤幾兩，祖母您還不知道嘛。」

　　「我還真不知道。」

　　葉老夫人在同曼玉說話的時候從不敢輕易喝水。撇了一會兒碗蓋又放下了。

　　「整個葉家，也就只有你，我一直看不透，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孫女跟祖母一樣聰明……？」

　　曼玉嘗試著回答，老夫人一臉便秘的表情。

　　「你的親事。我會瞧著辦的！」，葉老夫人試圖將話題帶回正題，「只是，太太畢竟是你的主母，我也不好太過越俎代庖，興許並不能找到太合心意的。」

　　「有祖母這句話孫女就放心了。」

　　曼玉這才鬆了口氣，又狗腿地去給葉老夫人捶腿。

　　葉老夫人能耐曼玉是相信的，若是她有心為之。太太那點兒招數在祖母這裡就有些不夠看了。

　　最近的風波讓曼玉心累無比，她必須要得到一個切實的保證，才能安心下來。

　　從祖母那裡出來。曼玉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子裡，才剛走進去她就覺得不對勁。

　　「這是誰？」

　　曼玉看到院子當中站著一個人，說眼生吧也算不上，似乎見過那麼兩面。

　　「給葉三小姐請安，小的是小四，在蘇大人身邊兒做事的。」

　　小四瞧見了曼玉。滿臉諂媚的笑容給她請安。

　　「你怎麼進來的？小紅小綠呢？你們就看著他闖進來了？家丁呢？為何不報官！」

　　曼玉急了，這人絕對不是自己請回來的。葉府的安全防範如此差勁嗎？都沒有發現這人闖進來了？他到底是怎麼毫不費力毫髮無傷地站到了自己的院子裡？

　　一旁小紅從地上爬了起來，腿腳和胳膊都在顫抖。她的腳邊是已經沒了動靜的小綠，看樣子掛了不少彩，半邊臉都是腫的。

　　「葉三小姐息怒，我家主子只是讓小的來傳個口信，小的知道這是葉三小姐的手下，沒下多重的手……」

　　「木檀，去報官。」

　　曼玉不想跟他廢話，徑直走到小紅的身邊，在她擔憂的眼神下，去查看了小綠的情況。

　　木檀並沒有動，她從一開始就被葉老夫人指給了曼玉，這些年來，曼玉也沒瞞過她什麼，包括蘇封對小姐的要挾，她都知道。

　　小姐這會兒是在氣頭上，就是為了她自己，小姐也不會走報官這條路的。

　　蘇公子的貼身小廝莫名地出現在小姐的院子裡，小姐興許死也不願意讓旁人知道吧。

　　「這封信是主子讓小的帶給您的，小的放這兒了，有得罪之處，還請葉三小姐原諒。」

　　小四趕忙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地行了禮之後退了出去，就好像是在蘇家裡一樣來去自如。

　　曼玉險些沒氣吐血，起身就想將桌上的信給撕了。

　　「小姐，是奴婢沒用，沒能攔得住他。」

　　小紅在曼玉腳邊跪下，單純真誠的臉上布滿了挫敗。

　　他們兄妹二人居然對付不了對方一個人，簡直太沒用了！

　　「行了，起來吧，小綠沒什麼事，采薇，去請個大夫來瞧瞧。」

　　曼玉呼出一口氣，蘇封的人，別說只是她的兩個下人，就是上去十個八個的，都不一定能拿得下來。

　　蘇封身邊從不留無用之人，這點曼玉始終都知道。

　　那封信曼玉到底是沒有撕，她甚至有些後悔當初主動去親近祖母、孝順父親，那是不是個錯誤的選擇。

　　越是同葉家的人牽扯得深，自己就越是會受到蘇封的脅迫。

　　只要他得勢一天，想要給葉家找些麻煩，易如反掌。

　　而自己卻又沒修鍊到能冷眼旁觀葉府被蘇封給毀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4 12:19 PM

第九十三章　規則

　　蘇封給曼玉的信裡，說的又是關於藥的事情。

　　曼玉仔細瞧了裡面附帶的藥方，和大夫的診斷，心裡有些詫異，居然是醫治眼睛的。

　　隨朝還沒有矯正視力這一說，所以曼玉格外愛惜自己的眼睛。

　　陰虛血少，竭勞心思，憂鬱忿恚，用心太過，瞳神內有氣急昏朦，如青山籠淡煙也，然目視尚見，但比平時光華則昏朦日進，急宜治之，免變綠色，變綠色則病甚而光沒矣。

　　信裡的診斷是五風內障中的青風內障，也就是熟知的青光眼。

　　已經做了針灸治療，信裡將針灸的穴位也都寫明，並且將患者吃的方子一一列舉。

　　在曼玉看來，處方已是十分完美，石決明、白蒺藜、決明子、防風、羌活、蟬蛻、密蒙花、白朮、白芷、細辛、生地……

　　曼玉看了幾遍也沒找到需要改進的地方。

　　只不過這方子若是能夠配上石斛夜光丸，就完美了。

　　石斛夜光丸是水蜜丸，需要用煉蜜和水根據藥材按比例調和作為黏合劑，比尋常的藥丸又更加麻煩一些。

　　信裡還寫了，宜儘快做出來，最遲也要在百花祭上交給蘇封。

　　曼玉盯著百花祭三個字看了好久，似乎是想要將它看出個窟窿才好。

　　最遲？說得輕鬆，要尋藥材，晾曬磨粉，煉蜜泛丸，哪兒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百花祭近在眼前，還最遲？那最早呢？是不是想明日就能做出來？！

　　曼玉深吸了一口氣，微涼的空氣吸入肺中，才感覺到好一些。

　　可再生氣。就真的可以不做嗎？

　　曼玉苦笑起來，若是可以，那個小四又怎麼會毫無顧忌堂而皇之地闖進自己的院子裡？不就是篤定了自己不會也不敢拒絕嗎？

　　手裡的信被曼玉捏得死緊，自己趕緊嫁人吧，哥哥們趕緊雄起吧。葉家趕緊脫離蘇封的陰影吧！

　　總有一天，她要狠狠地將他的要求甩回到他溫潤平和的臉上！

　　……

　　「我是怎麼交代你的？」

　　蘇封坐在書案的後面，眼睛盯著手裡的書卷，口中淡淡地問道。

　　書案的前面，小四恭敬地跪著，一旁站著的小七。臉上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卻仍不斷地以眼神給小四提示。

　　奈何小四努力領會了，卻繼續一頭霧水。

　　他到底哪兒做錯了惹大人不高興了？不是大人說務必要讓葉三小姐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並且姿態強硬不容她拒絕的嗎。

　　「小四知罪，請大人嚴懲。」

　　即便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小四還是很誠懇地請罪。

　　蘇封也不羅嗦，直接讓他下去領罰。

　　……

　　大概……，又要生氣了吧……

　　蘇封看著手裡的書卷，心神卻已經不在上面。

　　那雙眼睛定然又是黑亮亮地如同最上好的墨玉一樣吧，不請自入，又傷了她的人，原本對自己就避之如虎狼一般，這會兒說不定都恨上了……

　　小七見蘇封半天沒有翻動書頁。心知大人這會兒定然在想事情。

　　於是他輕手輕腳地也退了出去，將門輕輕地合上。

　　小四剛受了軍棍，鑽心的疼痛讓他趴在那裡半天都無法動彈。小七找到了他，在一旁坐了下來。

　　「你傻呀！大人不說，你就不會去揣測大人的意思？」

　　「大人到底什麼意思呀？這頓罰領得不明不白的，大人交代的事情小四都完成了，那葉三小姐定然不敢拂了大人的意思，為何大人還會不高興？」

　　小四疼得齜牙咧嘴。卻依然不明所以，看得小七也想捶他一頓。這種耿直的性子怎麼在大人身邊做事？還不三天一小罰五天一大罰？

　　伸手在小四的頭頂上狠敲了一下，「那可是葉三小姐。大人說了要態度囂張強硬你就照辦啊？那大人能跟你說要小心婉轉嗎能嗎？那可不是咱們大人的性子，你領任務的時候也要看大人的心情，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怎麼就不懂呢？」

　　「啊？大人難不成對葉三小姐……」

　　「噓……」

　　小七急得趕緊捂住小四的嘴巴，「你不要命了！這是能隨便說的？！我們這些下人心裡清楚大人的意思就行，你呀，還有得熬呢！」

　　小四面如土色，那怎麼辦？葉三小姐的兩個下人衝過來的時候，自己也沒想那麼多呀，打都打了，要不……，讓他們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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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玉的小院子，藥味再次濃郁起來。

　　葉老夫人並不去過問，葉曼璟也因為曼玉才女的事情恨不得跟曼玉永世不相見才好，曼玉樂得自由散漫。

　　憑良心講，除卻這藥是蘇封要的曼玉心頭惱火之外，做藥本身對曼玉來說是一件身心暢快的事情。

　　這是她熟悉的，甚至有些如同本能的動作，也是現在唯一能同自己原本的前世還有些交集的事情了。

　　石斛夜光丸實際並不會花費太多的時間，因為有些步驟，曼玉早就不自己做了。

　　除了她一開始做藥，心中免不了有些忐忑，又不想讓人知道，才所有的事情親力親為，現在對藥材的初步處理，直接讓藥材鋪的夥計做好便是。
　　
　　「小姐，這些讓我來做吧。」

　　小紅圍著曼玉轉了幾圈，忍耐不住地再次開口。

　　「不行，你胳膊上的傷還未好透，做這些會加重傷勢的。」

　　曼玉一手拿著藥碾，一手再次往裡面添了些藥材。

　　有些需要特別處理的藥材，曼玉還是喜歡自己來動手才放心。

　　「小綠怎麼樣了？」

　　「哥哥沒事了，大夫說，再過兩日便能下床走動。哥哥讓我來跟小姐請罪，若不是我們兄妹二人太過沒用，也不能讓那人進來院子。」

　　曼玉勾起了嘴角，「你們不會是他的對手，當初我讓你們習武。也沒指望你們成為絕世高手，這不怪你們。」

　　「小姐……」

　　小紅眼淚汪汪地，鼻子尖兒紅紅的，看樣子這兩天沒有少哭。

　　「行了，采薇走不開，你去幫我瞧瞧藥材鋪裡的藥弄好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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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哥。這是何意？」

　　曼玉的藥丸差不多完成的時候，卻收到葉皓文送來的一隻首飾匣子。

　　葉皓文瞇起了眼睛，「妹妹不會不認識這些吧，這是髮簪、這是髮釵、這是……」

　　「妹妹當然認得，只是不明白為何二哥哥會送給妹妹這麼一套……價值不菲的頭面。二哥哥為官清廉，應是買不起這些的吧？」

　　不是曼玉瞧不起葉皓文，只是這一套頭面的成色實在太好了。

　　一整套赤金碧玉的首飾，無論是金子還是碧玉，都絕對是上上乘的。

　　曼玉雖然對首飾沒什麼追求，但這樣一套頭面，她也知道必然無比昂貴，以葉皓文的身家。不是輕易能拿得出來的。

　　「嘖嘖嘖，三妹妹也太小瞧為兄了，不過一套頭面。為兄在妹妹心中莫非就如此沒有能耐？……你別點頭啊！」

　　葉皓文差點抓狂，心想自己在曼玉眼裡居然混這麼差？不能啊。

　　「總之，三妹妹在綿延多年，為兄也未曾送過什麼厚禮給妹妹，過兩日便是百花祭，為兄便想著送妹妹一套頭面。若能在百花祭上助妹妹奪得才貌雙絕的名頭，也算是為兄的一番心意了。」

　　「那真是……謝謝你了。」

　　葉皓文聽著曼玉的口氣有些奇怪。再仔細看去，小丫頭的身子都在顫抖。

　　「妹妹以為以二哥哥的聰明才智。能夠聽得懂人話才對……」

　　「呃……三妹妹這是何意？」

　　「你說我是何意？」曼玉抬起頭，目光如炬，星眸璀璨，「二哥哥莫不是忘了妹妹前些日子同你說的話？妹妹志不在此，要那才貌雙絕的名頭做什麼用？讓人日日在背後戳小人嗎？！」

　　葉皓文看著曼玉盛怒的模樣，心裡卻是有些明白了蘇封為何會對曼玉心存惦念。

　　小丫頭生氣起來的樣子，比她平日裡刻意的乖巧甜美要更能勾人心魄，渾身的氣焰自己瞧了都有些心中震動。

　　以曼玉對蘇封的排斥……，蘇封估計看到這種渾身長刺兒的時候居多一些吧。

　　「三妹妹誤會了，為兄並不是那個意思，妹妹離京許久，怕是不知道百花祭究竟是怎麼回事吧。」

　　「小紅給我說了一些。」

　　「哦？那小紅可有告訴妹妹，百花祭上奪得了花魁的人，是可以自己選擇未來婆家或是正妻的？聖上對此也是持認同的態度，妹妹若是想要嫁入平凡的人家，不正是個好機會嗎？」

　　曼玉愣了一愣，眼神立馬儘是鄙夷，「二哥哥以為妹妹好糊弄嗎？若真是如此，京城的為何還有那麼多未成親的才俊？不說別的，蘇封還能至今沒有正妻？」

　　「那不過是因為蘇大人不願參加罷了，百花祭可不是誰都樂意參加的，有些王公貴族的子女，偏偏瞧不上百花祭，認為如此兒戲定終生，並不是他們想要的。」

　　好像……，也能說得過去啊。

　　曼玉心裡激動起來，還有這種好事兒呢？可到底是不是真的，曼玉看了葉皓文一眼，這貨說的話她還真不敢全信。

　　「如此，便多謝二哥哥了。」

　　曼玉先將首飾接了過來，轉臉便去了祖母那裡。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4 12:25 PM

第九十四章　準備

　　「祖母，百花祭還有這種規矩，是真的嗎？」

　　曼玉去了葉老夫人那裡，將葉皓軒告訴她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給她聽。

　　葉老夫人點了點頭，「是有這麼個說法，只是近幾次的百花祭上，便是奪得了花魁，也不曾出現過當真選擇了夫婿或妻子的情況。」

　　「這是為何？」

　　葉老夫人看了她一眼，「若是有人在百花祭上奪得了花魁，便指定了要讓你嫁過去，你肯甘心？往後的日子能和和美美順風順水？」

　　這……

　　曼玉的一腔熱情冷卻了下來，她應該是不甘心的吧，憑什麼人家想娶她就要嫁？好像確實行不通。

　　「所以，你就省省這個心吧，不過百花祭倒是可以去上一去，我給你相看的幾個人選，今年的百花祭或許能夠瞧見他們，你也好心裡有個底。」

　　老夫人說著，從手邊拿過一本冊子，讓錢嬤嬤遞了過去。

　　「讓祖母費心了。」

　　……

　　曼玉回到院子裡才仔細地查看起來，上面除了名字，還有些簡單的身份背景。

　　祖母所言非虛，這些人選都不是十分的好，最大的共同性，就是家境。

　　雖說不上貧寒，但比之葉府是相差甚遠的。

　　然而老夫人也是盡了心的，幾人居然都有功名在身，家世也清白，若是能有些幫襯，出人頭地指日可待。

　　都是潛力股啊…，曼玉感嘆道，還是祖母會選，這些若是讓太太看了。指定一個都瞧不上，然而若是作為自己夫君的選擇，太太反對的可能便會小了許多。

　　當然，至於這些人長相是否能讓自己接受，祖母也不可能請個畫師畫下來。這麼一想，曼玉忽然對百花祭有了些期待。

　　*************************************

　　近來，京城裡生意最火爆的鋪子，非首飾鋪、繡坊莫屬。

　　曼玉這裡，太太那兒也派人來量了她的身形，說是要添些新裝和首飾。

　　只不過曼玉對即將拿到手的新衣服新首飾不抱什麼希望。連衣服的樣式都沒讓自己選，敷衍成這樣也是醉了。

　　百花祭在所有女子眼裡，都是一場盛大的祭典，曼玉慢慢悠悠不慌不忙的樣子，讓她的幾個丫頭們幾乎操碎了心。

　　「小姐。這件衣裙如何？選色柔和粉嫩，最襯小姐的膚色呢。」

　　「昨日不是已經選好了衣衫嗎？」

　　「那件奴婢覺得有些太素凈了，雖然小姐容色嬌美，可那樣素凈，很容易會淹沒在珠光玉翠中的。」

　　采薇仔細盯著手裡的這件荷粉色衣衫，剛剛還詢問了曼玉的意思，這會兒又不知道為什麼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兩句放了回去。去開別的箱籠。

　　曼玉嘆氣，這丫頭定然有選擇恐懼症，不過一件衣服。這已經是她糾結的第三天了。

　　「小姐，您挑一挑百花祭那日想要佩戴的髮飾，奴婢也好給您梳個合適的頭。」

　　曼玉沒想到木檀這等穩重的丫頭也跟著攙和，不過木檀的性子耿直，自己若是不定個主意，她能一直捧著。

　　從裡面隨手挑了一支雲鬢花顏金步搖出來。這其實也不是曼玉的風格，可她怕自己挑樸素了。木檀會不滿意。

　　豈知就是這支金光燦燦的步搖，也沒能讓木檀滿意。

　　「小姐。百花祭可是十分隆重的，小姐貴為嘉怡縣主，又是葉家的三小姐，這是不是太素凈了？」

　　「……那就交給你選吧。」

　　曼玉沒轍了，小丫頭們將這事兒都看得極重，可她只不過是去試試有沒有機會瞧瞧自己未來的夫君長什麼樣子，順便送個藥而已，打扮那麼隆重做什麼？

　　「小姐，您這麼想就不對了，您去相看旁人，旁人也在相看您呀」，小紅找了個機會偷偷跟曼玉解釋，「若是能讓未來的姑爺對您念念不忘，待小姐日後嫁過去，才能如膠似漆蜜裡調油不是？」

　　「……這話誰教你的？」

　　「小紅聽芳華院桂嬤嬤說的，她說二小姐正想盡一切的法子想在百花祭上大出風頭呢，還不就是為了能夠嫁得好一些？」

　　曼玉抿了抿嘴，葉曼璟倒是挺積極的，不過小紅說得也有些道理，至少，也不能太讓人比下去才行，否則若是那些家底單薄的人家都瞧不上自己，她也別在這裡混了。

　　小紅慢慢轉身，對著采薇和木檀做了一個搞定的的姿勢，兩人都鬆了口氣。

　　小姐在各種方面都是極聰慧的，就是在涉及到她以後的親事，或是蘇家少爺的時候，執拗得可怕，明明小姐天生麗質美貌如花，偏偏恨不得低調到走入人群中看不見了才好，真是拿她沒辦法。

　　……

　　芳華院那裡送來了新打的首飾和據說是最時興的衣衫，曼玉看了一眼，就讓木檀和采薇收收好。

　　不管樣式再老氣，總是金子嘛，熔了都是錢。

　　至於衣衫……，她即便自認為長得不錯，也是不好意思穿出去的。

　　等幾個小丫頭終於糾結好了，也迎來了曼玉第一次見識的百花祭。

　　采薇最後選的衣衫，是一襲嫩嫩的鵝黃色宮緞雪娟裙，外面罩著水綠色的對襟羽紗衣裳，領口露著一圈鵝黃色宮緞的邊，十分好看鮮嫩。

　　腰間是水綠色的雲緞腰封，上面束著綠色的絲滌，末端綴著長長的流蘇，隨著曼玉的走動輕晃慢搖。

　　頭上的髮飾並沒有用葉皓文送的頭面，而是一整套的碧玉飾品，碧玉垂扇步搖，碧玉梅花玲瓏簪，碧玉嵌寶花型耳墜……，跟她的衣裳十分地相配。

　　曼玉的容色偏明艷張揚，然而在瑩潤的碧玉飾品妝點下，盛華的光彩收斂了些許，倒是多了許多婉約和曼妙。

　　葉家的兩個姑娘，分別乘馬車去百花祭的洛陽街。

　　對外葉曼璟只是無奈地解釋，她雖是嫡姐，可曼玉是嘉怡縣主，自己如何能同縣主共乘一車？

　　曼玉聽到一些風聲後並不解釋，也無從解釋，她也確實不願與葉曼璟待在一塊兒。

　　今兒葉曼璟穿得十分端莊又明艷，芙蓉色的衣裙讓她裸露在外的肌膚白皙柔和，金累絲嵌寶牡丹鬢釵、金累絲鑲紅寶石鏤空雙鸞牡丹分心，精緻大氣，髮髻上還簪著一支金累絲嵌寶蝶戀花髮簪，蝴蝶栩栩如生，隨著她的動作幾欲振翅。

　　耳垂上戴著紅寶石菱花紋金耳墜，腕上是金鑲紅寶石如意紋手鐲，顯眼貴氣，端莊艷麗。

　　曼玉瞧著只覺得脖子都疼得慌，葉曼璟不感覺重嗎？那可都是真金啊，還嵌了寶石玉石，這一天下來頸椎的壓力有多大她都不考慮的？

　　從馬車上下來，洛陽街頭有官差模樣的人，身後是兩筐被護得極好的絹花，瞧那模樣應是內造的成色。

　　怪不得葉皓文還提到了皇上，這百花祭倒還真是挺隆重的樣子。

　　所有來參加百花祭的年輕男女，都可去官差那裡報上名兒，官差記錄了之後，便送上一朵絹花，上面都是有皇家做好的標記的。

　　然後只要去逛街就可以了。

　　洛陽街是京城最繁華的街道之一，街邊店肆林立，紅磚綠瓦、樓閣飛檐，高高飄揚的商鋪旗幟，在絢爛的陽光下似乎能泛出光來，色彩斑斕。

　　不過平日的洛陽街要更熱鬧，今兒似是為了百花祭限制了一些，粼粼而來的車馬是看不見了，街上行走的大都是面上帶了隱隱期盼的年輕男女，也不乏一些來看熱鬧的百姓。

　　參加百花祭的小姐少爺們，身後的小廝或是侍女都會提著一隻從官差那裡領來的輕便竹筐

　　洛陽街上商鋪眾多，隨心逛逛即可，若是覺得累了或是腹中空乏，多得是茶館酒樓可供歇腳。

　　這一整天，都可以待在洛陽街上閒逛，直到遇見了心儀的人選，便可將手裡的絹花投入那人的籃中。

　　若是不想逛了，只需回到街頭官差那裡，將籃子交還，並記下得到的絹花數量。

　　曼玉在街頭領到的是一朵牡丹，她深以為這花應該給葉曼璟領到才合適，那一身上下，有不少可以與之呼應的首飾呢。

　　「小姐，您……不去逛逛？」

　　小紅跟在曼玉的身後，手裡提這個籃子，聲音顫抖。

　　小姐剛下車就吸引了那麼多明的暗的眼光，她還竊喜自己的籃子很快就能收穫成果了，誰知道小姐直接就往最近的茶樓裡鑽……

　　「有什麼好逛的？咱們今日來的目的是逛街來的嗎？」

　　曼玉瞥了她一眼，然後將身子靠在欄杆上。

　　這裡的視野真好，將洛陽街頭的景色盡收眼底，都來了哪些人看得清清楚楚，她今兒就是偷窺來的。

　　「你叫盈如是吧，聽說京城的人，你識得大半？」

　　從小紅身後站出來一個侍女，長得中規中矩，眼睛倒是頗為靈動。

　　「回三小姐，奴婢雖不敢說全都認識，但至少一大半是能說出來歷的。」

　　「那就夠了。」

　　曼玉心裡得意不止，她這才叫做準備呢，什麼選衣衫選首飾，統統沒有這個來的有用。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4 12:38 PM

第九十五章　擲花

　　盈如在曼玉的身邊站著，有人去官差那裡領花，她就自動自發地將她知道的消息說出來給曼玉聽。

　　「那是蔣家四姑娘，年方十六，尚未定親，據說是蔣家的太太不捨得將她嫁出去，說是想多留個兩年，其實大家都知道這是蔣家老爺的意思，蔣四姑娘生的貌美，又才情動人，蔣老爺呀，是打起了蘇家的主意。」

　　「那是城東孫家的大少爺。」

　　「可是名為孫望之？」

　　「三小姐知道？」

　　曼玉不知道，不過祖母給她的冊子上，有這個名字出現。

　　「快說說。」

　　「孫少爺排名老大，底下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弟弟已經娶妻了，妹妹也嫁了人，可孫大少爺的親事一直耽擱著，孫家家底不是很好，可兄弟兩倒是齊心，孫大少爺的人也忠厚，就是這姻緣遲遲不來，讓孫母焦心不已。」

　　「你看不出來孫少爺為何姻緣淡薄？」

　　「三小姐……，奴婢不敢亂說……」

　　盈如低下了頭，曼玉看的好笑，都說成這樣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剛剛孫望之領了花轉過頭來，在他附近的閨秀們齊刷刷地避開了眼睛，動作自以為隱晦，卻也明顯得夠嗆。

　　孫望之原來長這個模樣……

　　皮膚黝黑，滿臉橫肉，個子都是挺高，可五大三粗的身材跟他那張能嚇哭小孩子的臉真真是絕配。

　　周圍一圈幾乎快要呈現真空的狀態了，孫望之站在官差附近，有幾個也想要上前取花的閨秀，只能被迫地裝作欣賞周圍的風景。

　　若自己要嫁給這樣的人。太太怕是要笑瘋了吧……

　　「小姐，那孫家少爺往這裡來了。」

　　小紅趴在欄杆上及時地彙報。

　　孫望之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又或者來參加百花祭並不是他自己的意願，被人嫌棄了也沒什麼表情，好似早已習慣了一樣。徑直往最近的茶樓走過來，看樣子也打算待著不動了。

　　「三小姐，那是尚書侯府的車，二小姐、三小姐，還有四姑娘……」

　　盈如又開始盡職盡責地彙報。

　　曼玉將注意力轉過去，看到從侯家的兩輛倫婀娜地走下來三個女子。

　　侯菡凌今日如同靈動的仙子一般，水紅色的紗裙，沒有太多的點綴，清麗不可方物。

　　她領了花就同侯家的姑娘分開了，帶著丫頭往洛陽街裡邊兒走。一路吸引了不少愛慕的眼光。

　　這麼用心的打扮，是為了蘇封吧？曼玉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眼中有些許落寞。

　　「這位姑娘有禮了。」

　　忽然，曼玉的身側傳來一聲問候，曼玉將頭轉過去，看到一個不認識的男子，衣冠楚楚，面帶微笑地在跟她說話。

　　曼玉有禮貌地笑了笑。一旁的小紅站了出去，「這位公子是？」

　　「在下唐華，通政使司唐家的三子。不知小生可有幸得知姑娘的芳名？」

　　人家都自報了家門，這點規矩曼玉是不會怠慢的，她起身施禮，「小女子姓葉，葉家的三女。」

　　「原來是嘉怡縣主，在下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只是沒想到嘉怡縣主比傳聞中更加姿色天然、儀態萬千。」

　　這算是調戲嗎？曼玉抿著嘴低調地笑了笑，眼睛卻不時地會往街頭看去。

　　「葉三小姐莫非是在等著什麼人？」

　　「唐公子何出此言？」

　　「葉三小姐憑欄而坐。豈不知早已成了洛陽城的一道風景？這裡離街口最近，葉三小姐若不是等候。又何以會頻頻張望？」

　　曼玉皺起了眉頭，再次往外面樓下看去，果然瞧見了不少回望的眼神。

　　這家茶樓的地勢雖好，但對百花祭卻一點兒用處都沒有，誰會浪費難得寶貴的時間在這裡？

　　可是這會兒，茶樓的二層居然坐了不少人，還都是身後有人提籃子的人。

　　這都是自己吸引過來的？你們屬蝗蟲的啊？

　　「還請葉三小姐恕在下冒昧，只是美人憑欄而望，顧盼生輝，在下覺得只有姑娘才能配得上在下手中的這朵素心蘭……」

　　「三小姐，是蘇公子，蘇封蘇公子……」

　　盈如驚訝的聲音打斷了唐華的話，也吸引了茶樓中其餘人的注意力。

　　「蘇大人？」唐華立刻上前了兩步，隔著欄杆往下望去。

　　在街頭那兒受盡萬千矚目的，可不就是蘇封嘛！

　　一襲皂青色的衣衫，明明極為普通，穿在蘇封身上就跟鍍了金一樣讓人挪不開眼。

　　挺拔修長的身形，寬厚穩重的臂膀，頭上戴著白玉冠，玉樹臨風，風度翩翩，好像只要是他所站的地方，就充滿了光芒，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

　　「蘇大人為何會出現在這裡？莫非……」唐華公子喃喃自語了兩聲，也忘記了剛剛想要將絹花贈給曼玉的事兒，轉身急忙下了樓。

　　曼玉即便再光彩奪目，也不如地位如日中天、手掌大權的蘇封引人注意。

　　茶樓頓時就空了一大半，街頭的閨秀們更是大膽地送去眼波，期望能吸引到蘇封的注意力。

　　「小、小姐，蘇封蘇大人前兩次百花祭都沒有出現，讓京城裡待嫁的閨秀們心心念念無比遺憾了很久，沒想都這次卻打算參與其中，這真是、真是太蹊蹺了！」

　　曼玉靜靜地看著街頭的熱鬧，看著蘇封身邊的小廝從官差手裡取來了絹花和籃子，當即就有大膽的閨秀讓丫頭將花投了進去，然後羞怯地掩面離去。

　　人氣真旺啊…，曼玉望天，不是說古代對俊男有擲花和鮮果的習俗嘛，怎麼也沒人拿一筐木瓜砸死他呢？

　　再說一個籃子也不夠啊，這些官差真是沒眼力，怎麼也要給個十個八個，不然若是蘇封被花給淹沒了，誰擔這個責任？

　　曼玉無限鄙夷地想著，夾起一塊芙蓉酥送入嘴裡，身邊兒的人少了，她覺得無比輕鬆，就是這芙蓉酥的味道不如家裡尹廚娘做的好吃，話說尹廚娘真是個人才，哪兒就能知道那麼些好吃的方子呢？

　　曼玉擱下筷子，喝了口茶沖淡嘴裡甜膩的味道，一轉眼，瞧見了孫望之坐在了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似乎正看著自己。

　　見曼玉的眼光移過去，孫望之立刻移開視線，盯著面前的清茶猛看，似乎茶杯裡開出花兒來一樣。

　　自己的模樣怕是要將葉家姑娘給嚇跑了吧……

　　孫望之自嘲地想，不如在葉三姑娘離開之前，自己先離開吧，也免得打擾了姑娘的雅興。

　　抬起頭，孫望之正想站起來重新找個角落待著，卻沒想到看見了葉三姑娘也正望著他，見自己抬頭了，友善地笑了笑，笑容中充滿了善意。

　　孫望之立刻就呆掉了，他還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姑娘，優雅得好似仙子一般，讓人不敢直視，更沒想過這麼漂亮的姑娘會對著他笑……，葉三姑娘難道不怕自己嗎？

　　曼玉覺得大概自己的審美觀跟隨朝小姑娘的有些不一樣，孫望之也不是那麼難看啊，不就黑了點、兇了點、彪了點嘛，要擱現代，還真就有小丫頭好這口。

　　況且……，曼玉覺得孫望之還挺純真的，連跟自己直視都會臉紅，雖然那臉黑得也不怎麼能看得出來……

　　曼玉正好笑地想著，冷不丁打了個寒顫，直覺有人在看自己，且意義不明。

　　慢慢地轉過頭，透過人群，曼玉看見蘇封的眼睛，正直直地望著自己的方向。

　　離得遠，大概誰也不能確定蘇封究竟在看什麼，可曼玉總覺得他看得就是自己，於是……，曼玉很沒有骨氣地慢慢俯下身子，幾乎趴在了桌上。

　　「小姐！」

　　小紅壓低了聲音，有些氣急敗壞。

　　再怎麼樣……，再怎麼樣小姐也不能做這麼失了禮數的動作啊！茶樓裡還有好些人瞧著呢。

　　曼玉可不管，只要能避開蘇封的眼神，她才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她。

　　一扭頭，曼玉又瞧見了孫望之詫異的表情，對了，這人可是自己的夫君候選人之一，這個……

　　曼玉只能再次朝著他傻笑，又慢吞吞地直起了身子，不過離欄杆卻是有了一段距離。

　　「三小姐，那是袁家的少爺，您瞧？」

　　盈如又發現了一個曼玉的目標，曼玉想看有不敢看的樣子，讓小紅十分挫敗，小姐平日可是要多淡定有多淡定的。

　　「小姐，蘇公子走了。」小紅壓低了聲音，才說完，就看到她家小姐立刻神采奕奕地直起了身子，臉上又是端莊明媚的表情，儀態大方地繼續憑欄遠眺。

　　「……」小紅無話可說，默默地站到一旁去，小姐到底有沒有察覺到，蘇公子居然能對她有如此驚人的影響？

　　這袁家少爺，也是祖母給曼玉挑的人選之一，曼玉一邊聽著盈如輕聲的介紹，一邊跟孫望之做比較。

　　除了臉長得比孫望之白凈一些，其餘都是比不上的。

　　「孔家少爺，是孔家的獨子，孔家的日後的希冀全都集中在孔少爺身上，真真能說得上是眾望所歸。」……

　　曼玉撐著腦袋，聽多了人名兒，她腦子裡昏沉沉的，喝了一口茶才將胸口的煩悶壓下去。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4 12:45 PM

第九十六章　茉莉

　　茶樓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多了好些人，讓曼玉高興的是，他們的注意力並不全在自己的身上。

　　曼玉對著小紅使了個眼色，小紅心神領會，裝作不經意地在周圍繞了繞，然後回來彙報情況。

　　「小姐，他們都在議論蘇大人的事情。」

　　曼玉聽了個開頭就不大想聽了，可這是小紅辛辛苦苦打聽來的消息，不聽浪費了。

　　「蘇大人此次是首次參加百花祭，好些人都關注著呢，想要趁機巴結上，所以都在議論，想等著看看蘇大人將花贈給哪家閨秀，他們就跟著一起，勢必要將蘇大人心儀的姑娘捧為花魁。」

　　哪家姑娘得這麼倒霉啊！

　　曼玉聽完就這麼一個想法。

　　太悲催、太可憐了，曼玉忍不住掬一把同情的淚。

　　前世的百花祭，就是葉曼玉自認為蘇封對她三笑定情的那次，蘇封雖然也參與了，可最後他手裡的花也沒有送出去，而他自己則成為那屆的花魁，卻並沒有當眾為自己挑選正妻。

　　曼玉想著，若是沒什麼變數，蘇封手裡的花，應是仍舊不會送出去的才是。

　　「行了，我們走吧，百花祭也沒有傳聞中那樣有趣嘛。」

　　曼玉見到了想見的人，幾乎立刻就失了興趣。

　　不就是相親會嘛，她又不是沒見識過，不過隨朝能有這樣一個活動，真真讓她覺得神奇。

　　久居閨閣的少女們能有機會以贈花的形式表明心意，也算是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增添了一些自由的味道。

　　「小姐……，那這個呢？」

　　小紅將一直提著的小包袱遞到曼玉的面前。

　　曼玉挫敗的嘆了口氣。對了，還有這個。

　　只是百花祭是送藥的好時機？不能吧。

　　那麼多雙眼睛盯著蘇封呢，若是讓人瞧見了自己送了東西給他，不管是什麼，第二日保准能傳得滿城風雨。且各種版本，各個精彩絕倫。

　　但若是不送，……大概自己的院子裡又會突然出現一個人吧。

　　那個風險更大，葉府裡下人來來往往，一個不注意讓爹爹察覺，他還不知道會如何想。曼玉不想冒這個風險。

　　「小姐，不如，咱們先逛一逛，若是遇見了蘇大人，小紅便去一旁將東西交給蘇大人的小廝。若實在沒有機會，也沒辦法，如何？」

　　也只能如此了……

　　曼玉站起身，一抬頭，瞧見了孫望之不知何時站在離自己不遠也不近的地方，似是有話想同自己說，又不好意思開口生怕嚇著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曼玉覺得孫望之現在的樣子居然有些可愛。躊躇不安又強裝鎮定的模樣，讓她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笑顏如花。

　　孫望之幾乎看呆住。

　　那並不是高高在上對自己的痴心妄想嘲笑的意思，而是能讓自己的心頓時柔軟溫暖的笑容。

　　葉三小姐是真的不討厭自己、不害怕自己。

　　這個認識讓孫望之心花怒放。

　　雖然也知道曼玉的身份和葉家的地位。他們孫家很難高攀得上，可孫望之覺得，有幸能遇見葉三小姐這般如同仙子下凡一樣溫柔的人，已經是他莫大的榮幸。

　　「葉三小姐，您、您能收下我的花嗎？」

　　孫望之鼓足了勇氣開口。

　　他不是優柔寡斷或是性格內向之人，只不過怕驚著了曼玉。所以語氣中充滿了猶疑。

　　曼玉又笑了起來，「我的榮幸。」

　　……

　　小紅提著的籃子裡。靜靜地躺著一朵茉莉絹花，潔白清新。纖塵不染。

　　曼玉這會兒的心情不錯，祖母給她的冊子，孫望之是排在首個的，表示祖母也對此人最是滿意。

　　讓自己來百花祭瞧瞧，興許就是讓自己來瞧瞧她能不能接受得了孫望之的長相，因為旁的那些都長得中規中矩，並沒有什麼好挑的。

　　順著洛陽街漫步而行，曼玉找到了一些在綿延時的感覺。

　　那時她也曾這樣隨心行走，瞧見了感興趣的鋪子便進去看一看，恍惚間一個下午的時間就消磨掉了。

　　走著走著，曼玉看到前邊兒有一家生意十分火爆的酒樓，雖然這個時辰確實可以用些吃食，但洛陽街又不是只有這麼一家，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身邊有人仍舊往酒樓裡跑，曼玉隱約聽見那人還正叱責身後的下人為何不早些告訴他蘇大人在這裡。

　　曼玉停住了腳步，立刻往街道的另一側走。

　　「人太多了，咱們就不跟著擠了。」

　　小紅回望了一眼，什麼也沒說。

　　參加百花祭的人總共也沒有多少，不過小姐說是「擠」，那就算是吧。

　　「小姐，奴婢去瞧瞧能否讓蘇大人身邊的小廝離開一下，您在這家食肆裡且歇歇腳，奴婢一會兒就回來。」

　　小紅跟著曼玉在蘇封待的酒樓對面找了一家店，然後提著小包袱動作輕盈地溜了出去。

　　曼玉在盈如的陪同下上了二樓，一眼就看見了葉曼璟居然坐在那裡。

　　這不合理呀，葉曼璟穿戴得如同首飾架一樣，不就是為了能吸引蘇封的目光嗎？卻為何放著近在眼前的酒樓不去，而是坐在這裡？

　　曼玉想不通，但她也不會因為葉曼璟在這裡就另選地方。

　　這食肆又不是葉曼璟開的。

　　曼玉找了個合適的地方坐了下來，抬頭看去，葉曼璟正扭過頭，極不耐煩地看著自己。

　　曼玉剛想著要不要打個招呼，卻又看見葉曼璟迅速將頭扭了過去，跟沒看到她一樣。

　　那就不用那麼麻煩了。

　　曼玉點了些吃的，等著上菜的時候，她仔細觀察了一下。才明白為何葉曼璟會選擇這裡。

　　葉曼璟坐的桌子靠著欄杆，正對著對面酒樓的一扇窗戶，窗戶上雖然飄著紗幔，但不時地有風吹過，紗幔輕輕浮動掀起。蘇封的側臉若隱若現……

　　葉曼璟保持著讓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對著外面，輕輕抬起手中的茶盞淺啜了一口。

　　看見了葉曼玉那張妖媚的臉，葉曼璟就想起娘跟她說的話。

　　「璟兒，切記不可上趕著貼上去，你是葉家的嫡女，不可自降身份。若即若離才能勾著人的心，想當年，俞卿卿那個賤人就是靠著這些手段，勾得你爹忘乎所以……！」

　　葉曼璟放下茶盞，紗幔飄起。蘇封的側臉美如冠玉，優雅的微笑似乎一直定格在他的嘴角。

　　那些不知廉恥的女子，怎麼能如此接近蘇公子？！怎麼能毫無閨秀的矜持同蘇公子說話？

　　葉曼璟趕緊又喝了一口，她心中有些後悔，自己在這裡坐了許久，蘇公子似乎都沒有注意到，早知如此，她就應該也去酒樓尋個離得近的位置。說不準還能跟蘇公子說上兩句呢。

　　曼玉提箸慢慢地吃著東西，時不時抬眼瞄一下葉曼璟越來越焦躁的表情。

　　失策了吧？後悔了吧？就是現在去酒樓，那兒也不會有位置了。

　　曼玉望了一眼對面的窗戶。蘇封嘴邊的笑容可是毫無意義的，他看似微笑傾聽，實則心裡是嫌這些人嘰嘰喳喳地吵鬧吧？

　　嘖嘖，真是夠可憐的。

　　忽然，紗幔似乎有些飄到蘇封的臉上，他伸出手將紗幔束起。然後微微側臉，看向了對面的食肆。

　　曼玉心裡一突。筷子上夾著的香脆花生滑開了。

　　她看見了什麼？蘇封居然毫無預警地朝著這邊笑了一下。

　　好似春風拂面，溫柔備至。笑容裡彷彿有著能將冬雪融化的溫度一樣。

　　臥槽見鬼了。

　　曼玉忙不迭地將掉落在桌上的花生用手撿起來吃掉，這是慌亂下的本能動作，等吃到嘴裡才發現，她現在是嘉怡縣主啊！要不要做這麼沒有品格的事情？！

　　好在周圍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所有人都被蘇封的那個笑容晃花了眼睛。

　　妖孽，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曼玉低下頭，小心臟撲通撲通地亂跳。

　　怪不得前世葉曼玉被蘇封的幾個笑容給坑了，確實有坑人的本事。

　　「二小姐，蘇大人……這是在對您笑呢吧？」

　　曼玉耳邊聽見侍女輕聲的說話聲，抬眼看去，葉曼璟的臉紅艷艷得好似喝了酒一樣，說話的就是她身邊的侍女。

　　葉曼璟坐的位置靠著邊上，從酒樓的窗戶看過來，第一眼就能夠瞧見她，如此也說得通。

　　周圍又開始有竊竊私語了。

　　蘇封同葉曼璟的毗盧寺一遇，傳聞傳了許久呢。

　　這會兒蘇封的一個笑容，就像是催化劑一樣，再次將葉曼璟和他的名字綁在了一起。

　　曼玉喝了口清茶，不錯不錯，若是說前世蘇封的笑容坑害了一個葉曼玉的話，她絕對相信蘇封有能力以笑容再坑害一個葉曼璟。

　　自己可沒有推波助瀾啊，雖然曼玉覺得剛剛蘇封的眼睛是看見了自己的……

　　錯覺，那一定是錯覺。

　　……

　　蘇封窗邊的紗幔沒有再放下去，他漂亮的側顏就清晰地那麼露著，時不時會看一眼食肆的方向，彎著嘴角溫柔地笑一下。

　　曼玉覺得這裡待不住了，小紅怎麼還沒有回來呀？

　　食肆的人越來越多了起來，大概是這裡能夠瞧見蘇封，所以大家醉翁之意不在酒。

　　又等了好一會兒，小紅才終於氣喘吁吁地上了樓來，只是手裡拎著的小包袱，依然還在她的手裡。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4 12:51 PM

第九十七章　薔薇

　　「小姐，不成，那兒人太多了，連使眼色都找不到機會。」

　　小紅無比挫敗，她在裡面不動聲色地來回遊走了半天，壓根兒尋不到那個小廝的正臉。

　　「那算了，若是他急著要，會自己來找我的。」

　　曼玉想通了，她幹嘛這麼著急？又不是自己急需這些藥。

　　「走，回去了。」

　　「可是小姐……，您只收到了一朵花呀……」

　　小紅不甘心，她家小姐這麼美麗出眾，怎麼也要收個一籃子吧。

　　「一朵就夠了，看著吧，總之你家小姐不會是百花祭墊底的，今年興許有不少人都收不著呢，一朵就該偷笑了。」

　　曼玉起身，讓盈如去結賬，她則帶著小紅慢慢地往樓下走。

　　還沒走幾步，忽聽耳邊一陣抽氣，轉頭一瞧，對面蘇封又再次將頭扭了過來，目的明確地對著這邊笑了起來。

　　曼玉看得清晰，蘇封的眼睛果然是盯著自己。

　　她忍不住後退了兩步，一時惡從膽邊生，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咧了咧嘴做了個嫌棄的表情。

　　笑你妹笑！

　　沒人瞧見曼玉的小動作，眾人只看到蘇封瞬間加大了笑容，雪白的貝齒露出，彰顯著他的好心情。

　　曼玉站在葉曼璟的身後，跟她的方向是一致的。

　　當蘇封看過來的時候，葉曼璟覺得是時候了，若是矜持過了頭，讓蘇大人覺得自己冷漠可就不美了。

　　於是在曼玉做鬼臉的時候，她十分優雅地也朝著蘇封露出了最合適的笑容。然後就瞧見了蘇封加深了笑意。

　　葉曼璟心裡狂喜，她恨不得立刻就跳起來對著所有人說，看，蘇大人是在對她笑呢，自己在蘇大人的心裡是特別的！

　　然而葉曼璟並不能。於是她就想著至少能讓葉曼玉明白，回過頭卻發現，葉曼玉早已不見了蹤影……

　　*****************************************

　　曼玉晃晃悠悠地往洛陽街頭走去，小紅提著籃子，嘟著嘴滿心不樂意地跟在她的身後。

　　「小姐，再逛會兒吧。好歹多收兩朵再回去嘛。」

　　「要那麼多有何用？還不如趕緊回去，尹廚娘說不定做好了點心，等著你這個小饞貓呢。」

　　「啊，點心！」

　　小紅忽然想起來了，「小姐。我們能去那邊兒的衚衕裡繞一下嗎？採薇姐姐上回子惦記著周記的羊羹來著，采薇姐姐對小紅很是照顧，我便想著趁此機會給她買一些的。」

　　小紅忽閃著大眼睛，徵求著曼玉的意見。

　　衚衕離這邊不遠，繞一繞也無妨，曼玉沒多想就答應了。

　　盈如默默地跟在後頭，她可不是在三小姐院子裡當差的，不過是臨時被三小姐要來而已。

　　沒想到三小姐這麼好說話。身邊的丫頭居然可以如此隨意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三小姐都不惱火的。

　　盈如當初是被分到了葉曼璟那兒，可因為自己的性子有些迷糊。最愛跟人閒聊卻總是忘記了差事，沒多久就被趕到了伙房上當差。

　　若是能夠在三小姐身邊兒做事的話，三小姐這樣溫和的性子，一定能容忍得了自己的吧？

　　周記的羊羹味兒最足最濃厚，柔滑爽口，意猶未盡。

　　平日周記這裡都是要排隊的。今兒不知是不是因為百花祭的關係，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小紅興高采烈地一氣買了好幾盒。傻笑著過來同曼玉道謝。

　　「可以回去了吧？」

　　小紅憨憨地點頭，乖巧地跟在曼玉的身後。

　　這條衚衕有些長。曼玉走著走著，忽然覺得不對勁，從她們進來開始，就沒有見到有別人，按理說不應該的，雖說是條衚衕，裡面也有些店鋪，不可能一個人都沒有的。

　　曼玉的心緊了起來，反常即為妖，她在電視裡見過，但凡殺人越貨，那必然會布置得十分妥當，將閒雜人等都清場的，莫非，她們無意間闖入了一個謀財害命的事件當中？

　　緊張的感覺讓曼玉思緒飛快，或者她們先進哪家鋪子裡避上一避？但若是不巧剛好選了個事發現場可如何是好？

　　再不然趕緊加快步伐離開？那不會不會讓歹人感覺自己瞧見了什麼？不然幹嘛那麼慌張地躲避？

　　曼玉混亂的思緒，一直到見到了蘇封那張讓人頭疼的俊顏時才歇了下來。

　　「噗」……

　　曼玉忍不住笑出來，趕緊將眼睛挪開。

　　所以說應該給蘇封多發幾個籃子嘛，那樣也不至於弄得現在這麼亂糟糟了。

　　小七是盡力了，可那籃子總共就那麼大，不僅裝得堆了尖兒，衣衫也被他撩起來作為臨時的籃子兜著。

　　而向來是整潔素凈的蘇封，衣衫已經有些皺褶了不說，腰間不知被哪家小姐或是公子也給塞了兩朵，襯著蘇封皂青色的衣衫，越發嬌嫩欲滴。

　　曼玉這還是第一次見到蘇封如此狼狽的樣子，似乎他虛假的綿羊皮被撕掉了一些，讓她臉上的笑意根本停不下來。

　　「笑夠了？」

　　蘇封的聲音懶洋洋的，曼玉一邊笑一邊狠狠地點頭，兩邊兒的下人都不忍直視，心想三小姐今兒怎麼不怕蘇大人了？

　　「咳，小女子可沒有任何嘲笑的意思，也並不覺得蘇大人身上帶著花會怪異，真的，一點兒都沒有......」

　　曼玉說著說著又想笑了，但她盡量忍住，抿著紅潤的嘴唇讓小紅將小包袱送過去，她的眼神卻到處亂掃，就是不去看蘇封，她怕看到了忍不住又笑出來。

　　這樣的曼玉，也是蘇封沒怎麼見過的。

　　從來要不就是虛假到飄渺的乖巧笑容，要不就是嫌棄到能有多遠躲多遠的疏離。再不然就是怒目而視，希望自己能離得遠些。

　　而此刻自己面前曼玉，活潑真實，明艷美麗，點點笑意從她漂亮的眼睛裡溢出來。完全不同於自己見過的任何時候。

　　蘇封低下頭，將自己腰間的幾朵花摘下來，隨意地往後一扔，小七提著籃子就想去接，可他功夫再厲害，那籃子也已經滿了。況且他還要一隻手提著衣擺呢。

　　結果動作一大，籃子裡花不少散落下來，落得一地都是。

　　「呵呵呵，蘇大人跟這些花還真是相配呢。」

　　曼玉努力調整心態，不論蘇封這會兒瞧著有多有趣。他可不是自己能隨意取笑的人吶。

　　「不如，葉三小姐幫著蘇某裝一些？」

　　曼玉趕緊搖頭，「這可使不得，這些都是女子們的一番心意呢，小女子如何敢隨意收下？」

　　「不敢？先前在食肆，在下倒是沒有瞧出還有葉三小姐不敢的事情。」

　　這是要秋後算賬了？

　　「在食肆？唔……，不知蘇大人說的是何事呢？」

　　蘇封抿著嘴不說話，只看著曼玉裝傻充愣地不承認。這個丫頭即便是做鬼臉，也異常的嬌俏明艷，同往日極為不同。所以他才會心裡莫名得有些異樣，這才追了出來。

　　「蘇大人，這些藥丸是跟大夫開的藥湯一併服用的，用量也都在裡面交代清楚了，還請大人切勿弄錯。」

　　蘇封點了點頭，曼玉的表情已經恢復了鎮定。平淡的口吻讓他聽著有些不舒服。

　　「有勞葉三小姐了，……我的人不懂規矩。也粗俗慣了，擅闖葉府驚擾到了三小姐。蘇某在這裡給你陪個不是。」

　　曼玉的眼睛微微睜大，她沒聽錯吧？蘇封在跟她道歉？

　　他蘇封什麼時候跟人道歉過？曼玉舔了舔嘴唇，當初害自己被葉家人傷了脖子差點兒掛了，她也沒聽到蘇封一個字的愧疚。

　　這會兒他居然因為小廝不請自入擅闖葉府而跟自己道歉，有詐，一定有詐！

　　曼玉不敢置信的眼神讓蘇封也不自在起來，眼裡更是捕捉到曼玉一閃而逝的粉嫩的小舌頭，心中莫名地又癢了起來。

　　「那麼，蘇某告辭了。」

　　蘇封覺得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似乎哪兒有些不對勁的情緒蔓延開來。

　　「我的籃子實在裝不下了，葉三小姐心善，就當做幫個忙吧。」

　　蘇封背過身往外走，隨著他的聲音往後扔過來一朵絹花，直直地往曼玉手裡落過來。

　　曼玉下意識地接住，是一朵粉色的薔薇絹花。

　　「我們去那家鋪子裡看看。」曼玉捏著絹花來不及細看，帶著小紅盈如就走進了一家鋪子裡。

　　「小姐，這是賣布料成衣的，您是想買些回去嗎？」

　　曼玉點點頭，只掃了一眼貨架上放著的布匹，隨意地點了點，「這個，還有那匹藏藍色的我要了，那個暗金色的也拿過來我瞧瞧。」

　　曼玉煞有其事的用手摸了摸，然後點了點頭，「這個也要了。」

　　「三妹妹？」

　　曼玉聽見有人叫自己，轉身一看，葉曼璟正站在鋪子的門口。

　　「二姐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是我想要問你的。」

　　「姐姐看不出來嗎？祖母的生辰快到了，我就想著要給她老人家做一件舒適的衣衫呢，奈何箱籠裡的那些顏色都不合適，沒想到這裡剛好有呢。」

　　曼玉指了指忙碌的店家，又加了一句，「這可是妹妹想到的賀禮，二姐姐可不能同妹妹一樣啊，不過興許祖母收到什麼樣的賀禮，都會高興的。」

　　「……三妹妹剛剛有沒有瞧見什麼人？」

　　「什麼人？」曼玉反問道，皺著眉頭歪了歪腦袋，「二姐姐是遇見壞人了嗎？在哪兒？」

　　「算了……，你繼續買吧，還有，我可不會跟你搶這樣的賀禮。」

　　葉曼璟說完轉身離去，剛剛寂靜無人的衚衕裡，不知道何時變得熱鬧了起來……
作者: 小叛叛    時間: 2015-9-4 12:58 PM

第九十八章　去向

　　去街頭還籃子的時候，被官差告知絹花是可以帶走的。

　　都是內造的花朵，做工比起外邊兒的精緻了不知道多少倍，栩栩如生，就是比起真花來也不遜色。

　　曼玉上了馬車，手中一朵雪白的茉莉，一朵粉嫩的薔薇，她將兩朵花放放好，「我的牡丹呢？」

　　「在這兒呢。」

　　小紅將手裡拎的羊羹也放上馬車，笑瞇瞇地伸手去袖子裡拿，剛摸了一下，臉色刷地變了。

　　「我、我明明放在這裡的。」

　　小紅在自己全身都摸了個遍，終於確定那朵牡丹不見了蹤影。

　　「你再好好兒想想，之前有沒有跟人碰撞過？」

　　「……送藥給蘇大人小廝的時候，他提著籃子似乎有些站不穩，不小心撞了我一下……」

　　小紅想起來了，滿臉懊惱的表情。

　　「行了，回去吧。」

　　大概是被身手矯健的小七給摸了過去，不過他拿自己的花做什麼？

　　曼玉的眼睛移到那多粉艷艷的薔薇上面，這個……，不會是蘇封自己從官差那兒領到的吧？

　　帶著驚悚的猜測，曼玉回到了葉府，並直接去找太太將盈如要過去。

　　「玉丫頭，璟兒沒有同你一起回來嗎？」

　　「母親，玉兒跟二姐姐並沒有同行，玉兒覺得有些疲了先回來的。」

　　「哦？玉丫頭才貌雙全，又是嘉怡縣主，定然收穫了不少花兒呢吧？」

　　太太不經意地問，眼睛卻在曼玉身後的小丫頭身上打了個轉兒。

　　「讓母親失望了。玉兒只得了兩朵絹花，百花祭太熱鬧了，聽說蘇家公子也去了，能得兩朵，玉兒已是心滿意足了。」

　　「蘇大人真的去了？」

　　太太忽然振奮起了精神。前些日子葉曼璟跟她說的時候她還不相信，沒想到蘇封當真出現在了百花祭上，只是不知道璟兒如何了，若是能夠得了蘇封的絹花，那就……

　　「太太，這盈如？」

　　「你瞧著合適就讓她跟著你吧。」

　　曼玉慢慢退出去。太太的心思已經不在這上面了，看樣子，葉曼璟是已經跟太太通了氣，提到了蘇封的事情。

　　太太也難以抵抗蘇封滔天的權勢和地位的誘惑啊。

　　盈如的規矩，曼玉交給木檀來教。在她這裡做事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忠心，再者，嘴巴要嚴，其餘的倒是沒有特別的要求，甚是輕鬆。

　　回到屋子裡，曼玉將兩朵花拿出來仔細瞧了，茉莉潔白如玉。薔薇熱情耀眼，她看了一會兒，找了一隻匣子將它們裝起來。鎖在了梨花木櫃子的深處。

　　……

　　待葉曼璟回來，太太早已是等急了。

　　然而女兒臉上的喜色，讓她的心情放緩了些。

　　「如何？」

　　葉曼璟只抿著嘴笑，笑得太太越發著急，「究竟如何了？蘇家少爺是否、是否也……」

　　「娘，璟兒可是您的女兒。您要有些信心呀。」

　　「這麼說，你是確定了？」

　　葉曼璟害羞帶怯地點了點頭。再確定不過了。

　　雖然蘇公子並未同他說上話，可那笑容。切切實實地浮現在自己的眼前，特別是那個最熱烈的，只要回想一下，自己的心就抑制不住地狂跳。

　　葉曼璟還從未聽說過蘇公子對哪家姑娘如此特別過呢。

　　況且，並不僅僅是自己這麼認為的，「娘，您就等著吧。」

　　**********************************

　　巍峨的皇宮中，皇上靠著明黃色的軟枕，手裡拿著一本奏摺，旁邊是雕著五爪騰龍的燈柱，頂上鑲著偌大的明珠，正瑩瑩得散發著光芒。

　　「你可瞧清楚了，那小子的絹花究竟送出去了沒有？」

　　「回皇上，小得瞧得再清楚不過，蘇大人得的是一朵粉色的薔薇，後來被葉家的小姐拿著出來的。」

　　「哈哈哈，朕就知道這個臭小子按耐不住，朕就說嘛，什麼時候這個臭小子會去參加他口中無聊之極的百花祭，原來是春心萌動了哈哈哈哈。」

　　下面跪著的官差陪著笑，心裡卻是想著蘇大人果然前途無量，能讓皇上百忙之中惦記這種無聊的事情，足以說明蘇大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你說朕若是直接給他賜個婚，這小子會不會感激涕零？」

　　皇上將手裡的奏摺扔到一旁，寫得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還是蘇封的事情有意思。

　　「皇上，小的不敢妄加猜測，只是蘇大人的性子……」

　　「也是，那小子是個臭脾氣，可卻是一身好本事，硬是一步一步爬上來，朕就喜歡這樣有氣節的。」

　　「那朕還是先別操心了，只需坐著看戲就好。」

　　皇上搖了搖腳，順手又抽過一本奏摺看了起來，近來那些老傢伙的想法過於古板了，倒是讓他發現了幾個不錯的，日後堪為隨朝的棟樑，只不過還需再觀察觀察……

　　……

　　太太很快明白了葉曼璟讓她等的是什麼。

　　百花祭之後，京城裡從不曾消停過的蘇封的名字後面，不知不覺得都會跟著葉曼璟的名字。

　　更是有傳言蘇封在百花祭上的花，是被葉曼璟得了去。

　　「璟丫頭，這些傳言到底是如何來的？」

　　葉向慕皺著眉，語氣有些不好。

　　「爹爹為何發這麼大的火？女兒日日在家閉門不出，如何傳出來的，女兒也是不明白呢。」

　　葉曼璟還委屈上了，天知道這些傳聞讓她有多開心。

　　不過在葉向慕面前還是不能夠表現出來。

　　「你不明白？那為何偏偏傳了你的名字出去，而不是旁的閨秀？！」

　　這段日子，葉向慕的同僚沒少拿這個說事兒，更有不少無事獻殷勤，說是待葉家飛黃騰達之後，別忘了也提攜他們一把。

　　就好像葉家從此要沾了蘇家的光一樣！他們葉家清清白白勤勤懇懇，想要為隨朝做些貢獻，可誰知道不過一些流言，就將他們的努力全部抹殺掉，只能看到蘇家的權勢。

　　「老爺，璟兒是做了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就讓你如此興師問罪？」

　　太太將葉曼璟護到身後，「百花祭如此盛大的祭典，璟兒不過是重視了些，別人想說什麼，咱們也管不住他們的嘴呀，且蘇府都不曾有動靜呢，老爺這是想要將傳聞傳得更嚴重些嗎？」

　　「璟丫頭是女兒家，被外人這麼傳著，她的名聲不要了嗎？！好，那我只問她一句！」，葉向慕吸了口氣，「璟丫頭，蘇大人的花，是給了你嗎？」

　　「……女兒並不曾拿到。」

　　說起這個葉曼璟就嘔得慌，蘇封的花從頭到尾也沒人瞧見過，官差交給他的時候都是隱蔽著的。

　　外邊兒說給了自己，要真是如此便好了，可她壓根兒都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

　　不過，或許蘇大人並沒有將花送出去呢？

　　「如此便好。」

　　葉向慕鬆了口氣，太太卻不幹了。

　　「老爺這是何意？璟兒生的端莊大氣，知書達理，便是被人愛慕了也不稀奇，怎麼在老爺這裡就是莫大的過錯了？」

　　「被人愛慕？那也要分被誰愛慕，蘇家是我們葉家能肖想的嗎？皇上恩賜的人蘇大人都不看在眼裡，他能瞧得上璟丫頭？」

　　「爹！」

　　葉曼璟惱羞成怒了，尖叫了一聲一跺腳跑了。

　　葉向慕自知說出來的話不中聽，可他自問說的是實話，若說蘇封瞧上了玉兒他還會相信些，可葉曼璟……

　　不是葉向慕對自己的女兒沒信心，他是覺得蘇封那樣的人，眼光不會那麼差才對……

　　……

　　總之，京城裡從不缺關於蘇封的消息，舊的傳聞，總會被新的傳聞所替代，唯一不變的，是蘇封依舊炙手可熱。

　　而這時的蘇封，正恭敬地站立在一個老者的身邊，將手裡的水碗遞過去。

　　「祖父，您覺得如何了？」

　　蘇封面前的老者眼睛上蒙著白色的布條，卻能穩穩地將水碗接過去，往嘴裡放了幾粒褐色的藥丸，然後喝了一口水。

　　「好多了，何御醫不也說了嗎，我的眼睛好得比尋常人快些，想來是因為這些藥丸吧！」，蘇老爺子嘆了口氣，「只是畢竟不是壯年，恢復得仍舊是不盡如人意啊。」

　　蘇封將水碗又接過去，「祖父定然能長長久久的，您還要看著孫兒封侯進爵呢。」

　　「哈哈哈，那是自然，何御醫早說了我這一把老骨頭興許撐不了太久，不成想居然熬到了現在，已是再無遺憾了。」

　　「祖父……」

　　「行了，皇上交代你辦的事情，你都辦好了？封兒，是祖父對不住你，你所擁有的一切，都必須自己一刀一槍一血一汗地自己掙得，是蘇家虧欠你的……」

　　蘇封柔軟的表情慢慢地收了起來，「孫兒能有祖父庇護，是孫兒的福氣。」

　　「祖父知道是蘇家對不起你，可你畢竟還是蘇家的子孫，祖父活著的時候，尚能鎮得住她們，可祖父若是一口氣上不來了……」

　　蘇老爺子嘆了口氣，伸出手在身前摸了摸，摸到蘇封主動送過來的手，「封兒，冤冤相報何時了，那些人你不必理會，你自有大好的前途，何必去跟她們一般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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