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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盛寵萬千 -【軍統四少】《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10 AM     標題: 盛寵萬千 -【軍統四少】《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9-29 09:07 PM 編輯

【書名】:軍統四少

【作者】:盛寵萬千

【內容簡介】:

  人前,他是只有十年可活的藥罐子,族中庶子,人盡可欺,廢物一個。

  人後,他是桀驁狠戾,霸權專政的軍統四少,輕咳一聲,上流社會也要抖三抖。

  可誰知,他亦是她?

  家族排擠,兄妹算計,族母暗殺,權力角逐,萬事傾軋,她如何從殘忍的家族紛爭中一步步登上權力的巔峰,從一個病弱的庶子,變成女人競相追逐的一方霸主,男人視若珍寶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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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11 AM

第一章:雲家四少爺

    民國某年冬初,上海。

    短暫的和平曙光朦朧的籠罩著這座古老繁華,龍蛇混雜的城市,晨光微啟,雲家歐式豪宅的朱紅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條縫,不多會兒,府邸碟圍欄嘩啦一聲,開啟了同樣大小的縫隙。

    靜默片晌,突然,暢快的呼氣聲傳來,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兒穿著深灰色小裌襖,內裡配著青色毛衫,頭帶鴨舌帽探頭探腦的從鐵圍欄後擠出,若不是他一身男裝,如此眉清目秀的漂亮孩子,路人八成認為是個小姑娘。

    只可惜,男孩兒臉頰兩端呈現病態的殷紅,眼圈發黑,想來病弱已久。

    北華大街盡頭的萬昌大藥房早早的開了門,十幾歲的小學徒哈欠連天的趴在藥櫃上,嘟嘟囔囔的抱怨著什麼。

    霧氣厚重,伸手幾乎看不見五指,小男孩擠出鐵圍欄,一口氣跑過街角,貼著牆壁站著,小臉青白,唇瓣殷紅,謹慎的看了看身後,見沒有人跟來,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

    突然嗓子一緊,「卡」的一聲猛的咳嗽出來,男孩兒咳的全身抽搐,玲瓏的小臉由白變紅,由紅憋的發紫,躲在牆角的縮成一團,彷彿要把肺咳出來一般。

    藥行學徒懶懶的看了一眼街對面縮在牆角猛烈咳嗽的可憐孩子,視若無睹的轉過頭,大概看出了這小東西命不久矣,每天像這樣的流浪兒凍死街頭,餓死街頭的不計其數,世態炎涼啊,學徒邊想邊打了個哈欠,裝模作樣稻了口氣,撇著嘴角繼續偷懶。

    忽然咳嗽聲乍停,男孩兒扶著牆壁順了順氣息,勉強站起來,慘白的小臉褪去潮紅,毫無血色滲出豆大的汗珠,明亮的大眼睛卻充滿喜色的看著對面的藥行,男孩兒擦了擦嘴角的唾液,毫不在意自己方纔的狀況,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小心翼翼的向藥行走去。

    「請……請問有人在嗎?」稚嫩乾淨的聲音響起,男孩兒站在門口怯怯開口道。

    學徒猛的站起身,一臉討好的看向門口,一見是剛剛街對角的孩子,諂媚的臉猛的一拉,上下打量著孩子,見他穿的到是整潔,體面,許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孩子,這樣一想,便又堆上笑容,敬聲道:「小爺是抓藥還是看病?」

    男兒咬了咬蒼白的唇,怯怯的從衣兜裡拿出一團皺巴巴的紙,紙張已被揉的面目全非,汗水打濕了上面娟秀的字跡,但仍然可辨其中意思。

    學徒接過紙條一看,臉色一變,他雖對藥沒有掌櫃那麼精通,但多多少少也瞭解點,這紙條上的草藥,各含毒素,加在一起便是劇毒,藥性雖慢,卻可使中毒之人慢慢失去神志,一月之後毒發身亡。

    「小爺,冒昧的問一句,這是誰給你吊子?」小學徒收起笑容,如臨大敵般看著孩子道。

    小男孩兒警惕的看了一眼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小學徒,猶豫道:「祖……祖母給的。」

    這紙條其實是他母親給他的,孩子留了個心,母親病重,祖母給她找的醫師開的藥方,就算是祖母給的。

    「給誰用的?」小學徒嚥了口唾沫,忙追著問道,一臉焦急。

    「給……給母親。」小男孩兒攪著手指頭,蒼白的小臉浮上一抹紅暈,扭捏道。

    學徒猛然一震,正要說什麼,掌櫃師傅突然一掀簾子從後堂出來,一見有客人,自然而然的接過學徒手上吊子看,捋著鬍子的手一哆嗦,飛快的看了一眼孩子,臉色凝重起來,隨後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徒弟,似乎在怪他多事,掌櫃的二話不說,也不多打聽,抓了藥就趕孩子走,似乎孩子是個的麻煩,惹上他就惹上了是非。

    孩子剛出門,就聽見身後掌櫃的呵斥道:「別多管閒事,在給我惹事,就給我滾!」

    孩子捏緊手上的藥包,心莫名的懸了起來。

    雲家四姨太病重,不放心自己爹身丫鬟,周圍的傭人恐怕都被老太太收買,乘著沒人讓自己的兒子去幫他抓藥,沒成想這一抓就抓出了問題。

    孩子將藥包緊緊的抱在懷裡,一歪一歪的像雲家豪宅走去,寒風呼嘯,路上行人稀少,偶爾一兩個夾著公文包的上班族壓低帽簷匆匆而過。

    男孩兒將藥包抱在懷裡,雙手插進衣袖中,起伏的胸口帝,嗓子越來越緊,又要咳嗽了。

    「喂,你等等,喂……」身後似乎有人在輕聲喚他。

    孩子單薄瘦小的身影一怔,本來收緊的嗓子一鬆,他乘機大口大口的呼吸起來,誰會認得他呢?這是他第一次踏出雲家接觸外界啊,他按照母親說的方法,直走,左拐就是藥房。

    男孩兒當下惴惴不安的轉身看著向他跑來的人。

    小學徒將孩子拽到角落,神色慌張道:「你千萬別把這藥給你媽媽喝,這藥有毒啊,還是劇毒呢。」

    男孩兒心裡一沉,瞳孔驟然收縮,嗓子猛然一緊,又劇烈的咳了起來,咳的藥包散落,明眸暗紅,全身發軟幾乎倒下。

    小學徒看著眼前似乎下一秒就會死過去的孩子,急忙問道:「你,你沒事吧,你怎麼了?」

    世事就是這麼奇妙,剛剛他還對牆角的孩子死活無動於衷,甚至低聲咒罵,這一秒由於他好事的性格,而對孩子生出幾分同情和探究出來,很顯然,孩子複雜的家庭背景,刺激了他的神經和超強的好奇心。

    過了好一陣子,孩子壓制住咳嗽,喘著粗氣,悶聲不響的撿起地上的藥包,眼眶因為長時間憋氣而通紅濕潤,好似哭過。

    男孩兒不理會學徒的話,臉色發冷,執拗的轉過身,往家的方向走去,絲毫不領情的樣子。

    「喂,我跟你說話呢,你祖母想毒死你母親,聽到沒有?」學徒急了,一把拉住男孩兒,嚷道。

    「你胡說!」男孩兒怒了,明亮的大眼睛怒睜著吼道,剛剛還羸弱不堪,現在倒有了雲家四少爺的氣勢來。

    學徒一愣,牛脾氣也上來了,拉住男孩兒纖細的胳膊,惱道:「好啊,好心被狗吃了,你就是誠心想毒死你母親吧,你就是故意的,小兔崽子!」邊說邊氣惱的拽著孩子的胳膊用力推搡著。

    男孩兒低著頭,任由學徒欺辱,鴨舌帽將他的臉籠罩的陰影中看不真切。

    小學徒見自己熱臉蹭了別人的冷屁股,心下有氣,話語也愈發惡毒,不依不饒道:「哼,看你咳成那樣,指不定就是癆病,活不……」

    「滾開。」男孩兒低著頭,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瑟瑟發抖的身體像是小獅子發威之前最後的警告,晶瑩的液體湧出眼眶,重重砸在地上。

    他的祖母竟然想要了他們娘倆的命,這是多麼黃可笑的事情啊,猶如晴天霹靂當頭劈來,孩子有些發懵,有些著惱冒失的學徒口不擇言,各種否認的證據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可是心裡卻早已承認不爭的事實。

    「四少爺……四少爺,你怎麼在這裡呀?」一個清脆的女聲突兀的傳來,丫鬟蘇珍急匆匆的跑過來。

    學徒一愣,慌忙將一包東西塞到男孩兒手中,低聲道:「讓你媽媽喝這個,清熱解毒的,以後每天在這裡等我。」說完就一溜煙跑了。

    男孩兒忙將兩包東西塞進胸口,胸口高高的隆了起來,眸裡的寒光乍斂,胳膊因為學徒的拉扯脹呼呼帝。

    「四少爺,大清早不睡覺怎麼跑這裡來了,讓我找了好半天。」丫鬟邊說邊看著雲中君胸前隆起的部位,吃驚道:「呀,四少爺今天自己把保暖包塞進去的嗎?」

    蘇珍心下有些困惑,平日裡四少爺是從來不喜塞這個的。

    「我喘不上氣,就想出來走走,又擔心胸口疼,就塞了這個。」雲中君邊說邊壓低帽子往府邸走去,聲音帶著濃重的腔,態度卻像個半大的成人,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扭捏。

    蘇珍緊盯著他的臉,問道:「剛剛那傢伙欺負你了嗎?」

    雲中君溫順的垂下眼簾,低聲接話道:「嗯,他罵我病癆子。」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蘇珍一時語塞,雲家上下都知道這孩子有先天缺陷,活不過十八,他又是庶出,在府上的待遇自然可想而知,這孩子從小懂事,心下裝的事不比大人少,聽著別人的閒言碎語,卻坦然的讓旁人羞煞。

    瞧這神情,定是剛剛哭過,蘇珍歎了口氣,按住孩子的肩膀,扳過他的身子,柔聲叮囑道:「四少爺,乖,聽珍兒的話,以後千萬不要在出來了,這事若是傳到老太太耳中就麻煩了,肯定是要吃板子的。」蘇珍邊說邊揉著孩子青白的小臉。

    孩子偏過臉,躲開蘇珍的,垂著眼眸,眸光微暗,依然溫順的點頭。他明白,若是外人知道他是雲家四少爺,定會丟了雲家的臉面。

    何況外人只知道,雲家只有三個少爺。

    蘇珍的手撲了個空,四少爺雖然孤僻,對她卻是很依賴的,她只當他被人欺負,心中有氣,不知就在剛剛孩子的內心已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蘇珍拉過雲中君冰涼的小手往雲府走去。

    心隔咫尺,相差萬里。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11 AM

第二章:母子情深

    冬日高照,雲家的傭人們開始井然有序的進出,偶爾傳出太太小姐們嘻笑的聲音。

    雲家豪宅後房的四合院內,原本是下人們住的地方,十年前,雲家大家長雲龍躍力排眾議娶了個戲子回來做四姨太,大太太慷慨的將這所四合院騰出來給了這位太太。

    深院裡傳出女人輕微的聲,雲中君端著藥碗站在母親床前,趙玉兒那張曾經驚艷一時的俊臉如今蠟黃不堪,臉頰深凹,瘦骨如柴,撐起的身體如落葉般搖搖欲墜,幾欲摔倒。

    這個曾經名動一時的女人自從嫁進雲家,便被打入這所偏僻的「冷宮」一度數十載。

    「君兒,你回來了?」趙玉兒撫摸著孩子的小臉,柔聲道。

    中君將藥碗湊到唇邊吹了吹,遞到母親乾裂的唇邊,稚嫩氣的聲音道:「媽媽,快喝,不燙了。」

    「君兒真懂事,乖。」趙玉兒顫巍巍的接過藥碗,一口氣喝完湯藥,皺著眉頭,等苦味散去,才有氣無力道:「這次藥的味道怎麼這麼苦,換藥了嗎?」

    中君舔了舔發乾的唇,揚起一抹天真的笑容道:「藥老闆又加了些草藥說是好的快些。」

    「嗯。」趙玉了披著衣服靠在床榻上,溫柔的撫摸著中君的額頭,溫言笑道:「跟祖母請安了嗎?祖母這麼照顧我們娘倆,請了上海最好的醫生來為我們看病,君兒要多去祖母那裡走動走動,媽媽都發現君兒最近都沒有咳嗽了吆。」

    雲中君垂下眼簾,眸色微暗,聽話的點著頭。

    「君兒越來越像男孩子了,看看這神情,一點也不像……我的寶貝女兒。」趙玉兒目光奇異的看著自己的孩子,打趣道,最後幾個字湊在中君耳邊說的格外小聲。

    「母親真擔心君兒以後的婚事,呵呵。」趙玉兒邊說邊笑,臉上難得有了光彩。

    抬眸間,雲中君假意歡快羞澀的鑽進母親的懷裡親暱道:「君兒就是母親的好兒子!君兒很乖,每天都去向祖母問好,這幾日都沒有咳嗽,胸口也不疼了。」

    中君將頭深深的埋進母親的頸項,聞著母親身上的藥草香氣,溫柔的氣息,嗓子發緊,心上猶如巨石壓著,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她是女兒身,出生在戲樓裡,三歲那個男人才承認他是雲家的孩子,若不是母親隱瞞了他的真實性別,恐怕在這深宅大院中,早已沒了他們娘倆安身立命之所。

    「好啊,好好,君兒沒事就多跟哥哥姐姐們一起玩,兄妹之間多聯絡聯絡,不然就生疏了啊……」

    中君揚起笑容在母親懷裡用力點頭道:「大家對君兒都很好……」

    說著中君想起昨天蘇珍從外面給他帶登葫蘆,二姐雲珠說想吃,他便小心翼翼的將糖葫蘆遞給她,二姐接過後用力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幾腳,冷嘲熱諷的說吃了他送的東西會被傳染,罵他短命鬼,野種……

    中君本來笑著的小臉一鼓,低下頭,沉默半晌,唇角抽搐起來,眼淚瞬間奪眶而出,躲在母親的懷裡突然小聲啜泣起來,漸漸的泣不成聲。

    他還只是十歲的孩子啊,讓他怎麼告訴生命垂危的母親,告訴這府上的唯一親人,他被所有人唾棄,管家不讓他接近祖母和父親,不讓他踏進雲家正廳,二姐當眾羞辱他,他不小心踩到了三姐的裙邊而被扇了耳光,大娘……

    大家都笑他,都盼他快點死啊。

    讓他怎麼告訴母親,他和母親的藥都是慢性毒藥,他的身體越來越差,不知道何時就會死去。

    而她深愛的男人,從來對此不聞不問,甚至對外聲稱自己只有三個兒子,不肯承認他。

    看見孩子哭的那麼傷心,趙玉兒撫摸雲中君的手微微一僵,瘦弱的身體止不住的起來,她怎會不知這深宅大院的殘忍和恐怖,她的君兒受到的冷遇她不敢想。

    「我的好君兒。」趙玉兒抱緊懷裡的孩子,的身體寒冷異常,她呼出一口氣強笑道:「等君兒康復了,媽媽就送君兒去學堂,帶君兒去上海最大的遊樂園,去看電影,去法式公園……」

    中君瘦小的身體也開始,他感受到了母親的恐懼,那是發自內心壓抑著的恐懼,胸口撕心裂肺帝,他還只是個十歲的孩子,的痛苦與難過一起湧上他的心頭,他說不出,只能用眼淚,用表情告訴他唯一信賴深愛的女人,他難過,他傷心的快要死掉。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12 AM

第三章:家族紛爭

    「母親……母親,你帶君兒走,好……不好,君兒不想留在這,君兒可以過苦日子,哪裡都好,帶君兒走。」

    中君不知道,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吐露心事,無所顧慮,義無反顧的說出心中所想,也正是這句話,改變了他的一生,在他十歲那年。

    孩子的想法讓趙玉兒全身一震,蠟黃的小臉變的蒼白無比,身體如篩子。

    「那個男人他根本不愛我們啊,母……親,好不好,好……不好?」孩子顧不了自己對母親說出怎樣致命的話,泣不成聲的央求著。

    趙玉兒呆若木雞,十歲的孩子突然對她說出這句話,讓她如遭雷劈,她守了十年的男人,愛了十年的男人,花了十年豎起來的堅硬堡壘,只因孩子的一句話就潰不成軍。

    趙玉兒微笑著擦著中君臉上的眼淚鼻涕,不住的點著頭,淚如泉湧,自從她記事起,她便不曾掉過一滴眼淚,十年如一日,而今,卻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哭的像是迷失了家的孩子,感激的淚,傷心的淚潸然而下,十年的心酸與等待在這一刻隨淚四下崩離。

    趙玉兒卸下心上的包袱重重的點著頭,顫聲道:「等病好了,母親就帶君兒離開,去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

    寒風呼嘯,捲起地上的枯枝落葉狂亂的飛舞,坐落在雲氏豪宅正東方的宅院廳堂內,氣氛卻異常壓抑,丫鬟家丁們小心翼翼的站在門外,仔細諜著屋內的動靜,屏聲斂氣。

    「什麼?那個賤人當真說了這樣的話?」雲家老太太眼神一凌,手上的念珠一滯,一身棕紅色銀絲邊繡花旗袍華貴雅致,挽起的髮鬢利落幹練,嚴肅巍然,五六十歲的年紀,面頰上卻無一褶皺,可見保養的何其的好,上挑的眼角,使本來姣好的面容添了幾分煞氣,讓人望而生畏。

    「奴婢親耳聽到的,四姨太說要帶四少爺離開雲家。」一身粉紅色綢子棉服的小丫鬟低聲說道,語氣平淡,面無表情。圓潤的小臉飽滿可愛,然而秀眉下的眼睛,卻閃過一絲不相稱的成熟。

    「放肆,她眼裡還有家規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傳出去讓雲家在上海怎麼立足?將雲家置於何地!」老太太杏眼圓睜,揚起枴杖用力敲打著地面,快速的轉動著手上的念珠,眼裡閃過一絲凶狠,好一個敬酒不吃吃罰酒。

    「小圓,讓靈兒通知各房立刻到我房裡,包括四房,我有話要說。」

    雲家豪宅英式結構,共分三層,前面三層是會客廳,飯廳,舞廳,穿過大廳映入眼簾的是讓人歎為觀止的花園,精緻的假山,怪石,拱橋,亭台樓閣,廊坊讓人目不暇接,東南西北方位分別是各位太太們的宅院,偏東方便是老太太的院落,華美氣派,貴氣十足,

    口訊一傳開,各房一聽老太太動怒了,氣的不輕,雖不明事宜,都不敢怠慢。

    不一會兒,大太太張氏梳著和老太太同樣的髮髻,體態豐腴,面慈氣和,三支翡翠鑲金簪子讓她說不出的雍容端然。

    張氏一來,見老太太板著一張臉,心上納悶什麼事惹的老太太生這麼大的氣,她面上掛著微笑,坐在老太太一側,拍著老太太的手也不說他話,寬心道:「天祈啊,前些日子隨著龍躍到東北應酬遇著東北軍統帥韓耀光,母親猜那統帥說什麼了?」

    老太太一聽是關於長孫天祈的事,冷臉微微柔和,接話道:「天祈那孩子從小機智聰明,性子野,曉得那混賬東西又幹出什麼讓人著惱的事了。」話雖這麼說,老太太臉上到是浮出一絲笑意。

    「呵呵,母親不知道,韓統帥啊一看見這孩子就喜的不得了,說天祈有軍事才能,非讓龍躍把孩子留下,由他帶著,他日定會飛龍九天!」大太太拍著老太太的手,調笑道,心下注意著老太太臉上變化。

    「好好好,我早看出天祈這孩子有出息,龍躍怎麼說?」老太太笑著扭頭看著自己的兒媳,尋問道。

    「龍躍打算回來與母親商議呢,他哪能自作主張啊,何況天祈一心想聽聽您老的意見,您老不是一直最疼天祈嗎,這孩子心裡有數哩。」張氏邊說邊笑著逢迎著老太太。

    雲府上下都知道,雲老太的三個孫子中,她偏喜大少爺雲天祈的緊,加上老爺對天祈的器重,帶著他出入大大小小的社交場所,十三四歲的孩子,已儼然有了一家之主的趨勢,被所有人疼愛,追捧著。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13 AM

第四章:同仇敵愾

    老太太一聽這話,高興的合不攏嘴,當下便將心裡的鬱結擱置在一旁,笑道:「虧那小子有這心計,華容啊,前些日子顧家給我送了點上好的人參過來,一會兒我讓人給你送去。」

    談話間,各房及其子女陸陸續續的落座到齊,老太太迭堂中聚滿了子孫三代,丫鬟下人們靜候兩側,將廳堂湧的水洩不通。

    「哎呦,母親什麼事這麼著急,把大伙都叫來?我家雲揚才剛下學,一聽說您老有事吩咐,飯都顧不得吃就趕來了,您瞧瞧您這孫子,瞧見您比我這做母親的都親呢!」三太太姚氏滿臉桃花,眉眼秀唇,珠光寶氣,穿著緊身粉紅開叉旗袍,扭著水蛇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落座,笑著打趣道。

    「給祖母請安。」雲三少爺梳著七分頭,頭髮黑亮,穿著學生裝,背著書包,十二三歲的光景,俊俏非常。

    「行了,到哪兒都能聞見你的醋味,揚兒天天忙著學習,也不常來,來,讓祖母抱抱。」老太太斜了一眼三太太姚氏,這么蛾子,唯恐天下不亂。

    二太太余氏長的嫻靜,淑慧,圓臉紅唇,端坐著不語,暗中將自己的兒子往前推,孩子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怯怯的站到堂中,嬌氣道:「月兒跟祖母問好。」

    「看看,要來都來了,還是月兒乖啊,十二歲咯,天天聽教書先生誇月兒聽話,等月兒再大些,祖母就給你娶個媳婦回來。」老太太邊說邊捏著雲中月的小臉,佯嗔道。

    大家笑成一團,丫鬟下人們也面露喜色。

    「話又說回來,母親叫我們過來做什麼?」三太太姚氏還是耐不住性子,問道。

    「人都到齊了嗎?」老太太看了眼座下,收起笑容,正色道。

    「四妹身子骨兒不好,還沒到。」二太太輕聲答道。

    「哼,就她金貴,派人去催,難道讓我們一屋子的人就等她嗎?好大的架子!」老太太眼睛一橫,從鼻子裡發出一陣冷哼,在座的所有人心裡頓時清楚,老太太這是衝著四姨太去的。

    剛說完,小圓就扶著趙玉兒進來,趙玉兒勉強行了個禮,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不上話,由小圓扶著在頂後面的位子上落座。

    三太太忙摀住口鼻,避開趙玉兒身上的藥味,一臉嫌惡。

    中君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後,寸步不離,剛踏進廳堂就大大方方的行禮道:「君兒問祖母的好。」

    「嗯。」老太太淡淡應了聲,扭頭看著大太太問道:「天祈什麼時候回來?」

    大太太忙笑答道:「說是今天,估計這會子也快到了。」

    中君抬眸,淡淡看了一眼老太太懷裡的兩個哥哥,低眉退到母親身旁,眸光一暗,狠狠瞪了一眼和他對望的中月,倔強的看向廳外。

    雲中月見四弟瞪了自己一眼,臉色一紅,忙閃躲開目光。

    「玉兒身體可是好些了?」老太太端起一杯茶,性的詢問道。

    「回母親的話,蒙母親照顧,玉兒好多了。」

    「有起色就行,我就擔心有些人,拿了別人的好,還心存二心,讓人心寒啊。」老太太一番話意有所指,所有人各懷心思靜靜揣測。

    趙玉兒微微一怔,接話道:「玉兒不明白母親的意思。」

    「不明白最好,你最近身子不行,對君兒照顧不到,以後君兒就交由二房照顧,免得誤了孩子。」老太太說完,屋子裡一片靜謐,連呼吸都聽的明瞭,大家都暗自揣測老太太的用意,老太太一直不喜歡那個病怏怏,性格孤僻的孩子,這次竟讓二房照看,難不成有心栽培這孩子?

    余氏也是一愣,看了一眼角落裡單薄瘦小的中君,眸裡掩不住的鄙夷,那孩子天生晦氣,讓她照看,別污了他的寶貝月兒。

    余氏倒也沉得住氣,不說話,面上溫順嫻靜,不好拒絕,心下直等著趙玉兒趕快開口,誰不知道,雲中君是趙玉兒的命。

    趙玉兒身子一頓,心往下直沉,忙說道:「玉兒謝過母親的好意,君兒身子自小體弱多病,玉兒不想給姐姐添麻煩,孩子跟著自己,我也放心些。」

    余氏見趙玉兒拒絕,心下鬆了口氣。

    「交給靜兒自然比在你身邊好,靜兒各方面條件都沒得挑,你忍心見孩子跟著你受罪?」老太太枴杖往地上一敲,顯然有了怒意。

    「母親消消氣,四妹許是沒別的意思……」大太太溫言勸道

    「大姐,玉兒意思很明白,君兒從小跟著我,離不開,謝過母親的好意,玉兒不能答應。」趙玉兒溫婉了一輩子,被人欺負了一輩子,為了孩子第一次對這個家族說不。

    「哼!不行也得行!孩子被你帶著,早晚帶到邪路上去。」老太太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眼色一凌,冷言道,不留餘地。

    當年若不是龍躍在風月場所一夜風流,留了禍根,她怎麼會容許這種不清不白的戲子雲家,想想都覺得可恨,恥辱!

    「來人,把君兒抱下去!」老太太厲聲說道,語氣不容拒絕。

    三太太姚氏像二太太余氏遞了個眼色,余氏正要說什麼,突然瞥見門口有人影,轉頭望去,猛然一滯,接著屋裡所有人倒抽冷氣的聲音。

    一個僕人跌慌張的從廳堂外闖進來,結巴道:「老……老爺回來了。」

    雲龍躍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一身黑色西服挺拔瀟灑,黑亮的頭髮向後齊梳,鷹眼劍眉,兩撇鬍須風塵盡顯,身邊站著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桃花眼下,鼻樑高挺,薄唇微抿,乾淨英氣,分外好看,只是那眼神冷的讓人心尖發寒。

    中君看到少年的那一刻,蒼白的面容上浮現一抹奇異的紅暈,彆扭的轉開視線,那模樣,被不遠處的中月撞個正著。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14 AM

第五章:十年深情

    大太太張氏一愣,沒想到丈夫回來的這麼湊巧,忙起身讓座,見他臉色不好,柔聲勸慰道:「龍躍,你回來了,玉兒妹妹這陣子身子不適,母親打算讓靜兒妹妹幫著……」話沒說完,見雲龍躍臉色愈發的冷,便不敢再說了。

    「胡鬧!」雲龍躍一臉鐵青的站在門口,他剛從東北回來,踏進家門便聽見下人們閒言碎語,裡裡外外每一個讓他省心的。

    老太太臉色微微一變,心下不悅,十年來,她想方設法不讓龍躍和那個狐狸精見面,沒成想今天倒讓他們撞見了。

    雲龍躍看了一眼座下的趙玉兒,神情微微有些錯愕,一時竟沒認出來,十年不見,記憶中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子如今枯萎的不像樣子,見趙玉兒憔悴的容顏,雲龍躍心下泛起一抹愧疚來。

    「君兒是玉兒的命,奪了她的孩子,你們是想讓她死嗎?」雲龍躍正色道,語氣中的怒意讓在場的所有人靜默不語。

    趙玉兒看到雲龍躍的那一刻,渾身僵硬,愣怔在原地。

    「放肆,你還為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說話!你眼裡還有我這個母親嗎?你忘了你父親就是被她氣死的嗎?」老太太雙手把枴杖往地上猛的一踱。看著雲龍躍,痛心疾首道。

    「老爺子是突發哮喘……」雲龍躍清晰的記得十年前老爺子在跟玉兒說話時突發哮喘,老太太便一口咬定是玉兒害死父親,而他,年少氣盛被表象所蒙蔽,也將所有的罪過怪與玉兒,事隔十年,細細回想,一切都是他的錯啊。

    他原以為此生都不會再見她。

    「混賬東西!」老太太情緒一激動,氣急攻心,拿起枴杖就像雲龍躍的腿打了下去。

    就在這時,中君突然感覺後背被人狠狠的推了一把,身體失了重心,猛的向前倒去。

    血花噴濺。

    鴉雀無聲。

    雲龍躍低頭看去,一個瘦小的身軀撲倒在他腳邊,頭上鮮血狂湧。

    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傻了,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愣怔的看著地上的孩子。

    少年目光淡淡的掃過二姨太余氏,寒芒微斂

    「君兒,君兒,我的孩子啊!」趙玉兒發瘋般的撲過來一把將孩子抱在懷裡,手忙腳亂的檢查孩子的頭部,痛哭流涕。

    靜默片刻後,老太太迭堂裡一片嘩然,丫鬟蘇珍從後排擠出來,顧不上尊卑,跪在一旁小心啜泣著。

    「四少爺……四少爺……」

    「快,快去請醫生!」雲龍躍突然反應過來,衝著廳外吼道,眼裡閃過一絲慌亂。

    二姨太余氏更是一改先前嫻靜端莊的一面,衝到廳堂中,一臉疼惜的扶著趙玉兒的肩膀,垂著淚,低聲安慰著。

    「慢著。」老太太不慌不忙的站起身,眼角微斜,冷聲道:「這孩子有孝心,替他父親受了這一棍,我倒成了罪人。」

    「你……」雲龍躍氣急,一時語塞,末了,低吼道:「天祈,抱你弟弟下去。」

    少年剛欲屈膝,趙玉兒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動物,眼睛裡是深深的恐懼,的抱著中君,發瘋般的打開雲天祈的手,歇斯底里道:「滾開,你們都滾開」

    混亂間,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清脆乾淨。

    「母親,別哭,君兒沒事。」雲中君虛弱的睜開眸子,小臉慘白,在蘇珍的攙扶下站起身,目光掃過二姨太的臉,抿了抿唇,看向雲龍躍輕聲道:「父親,君兒是自己撞到地上,撞破了頭的,君兒沒事。」

    二姨太余氏見中君看自己的目光,扶著趙玉兒的手一顫,眼裡閃過一絲慌亂。

    「哼,我就說嘛,哪兒那麼嬌貴,輕輕碰一下就能碰的頭破血流,原來是自己撞的。」三姨太一扭腰肢,冷嘲熱諷道。

    雲龍躍見孩子這麼懂事,這麼小就知道盡份孝心,心裡竟莫名的多出一份感動。

    「祖母……」雲中君站在母親圈攬的懷中,眼圈微紅,聲音中帶著些許孩子般的委屈,弱弱的叫了一聲。

    老太太一時找不到別的話茬,這孩子聰明識大體,讓她抓不到把柄,當下柱著枴杖,無話可說,只能氣憤的偏過頭看向一邊。

    「君兒想說什麼?」雲龍躍竟然屈尊蹲下身子,擦著中君臉上污漬輕聲道。

    屋內幾個太太的臉上都掛不住了,三太太拉長了臉,礙於大太太的壓力,幾次欲言又止,他的雲揚長這麼大,雲龍躍都沒抱過,現在居然抱著那個狐狸精的雜種!

    中君抽了抽鼻子,壓抑的咳了幾聲,帶著哭腔道:「祖母,咳……你不要把……君兒給二娘好不好,君兒不鬧……很乖,君兒身子……不好,咳咳,恐怕時日無多,君兒不……咳……想給二娘添麻煩,君兒想……陪著母親渡……過剩餘的日子。」說到後面孩子哽咽的厲害,泣不成聲了。

    雲天祈看著只有十歲的弟弟,微微瞇起眼睛,眸光暗閃,變幻莫測。

    屋內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趙玉兒壓抑的哭泣聲。

    誰都想不到,一個十歲的孩子竟然能說出這番話,就算是心腸再硬的人,此刻心裡也不是滋味。

    「是誰告訴你這些的?」雲龍躍皺眉,沉聲問道。

    「大娘……跟三娘說的,三娘告…告…訴君兒,說君兒活…咳…不了多久了。」君兒不停的擦拭著眼睛,小聲啜泣著,貌似無害的話語中,卻暗含端倪。

    姚氏臉色一白,霍的站起身,慌忙解釋道:「我沒有,我沒有,你這孩子,別胡說。」

    大太太正要說什麼,站在一旁的少年冷冷瞥了一眼多事的母親,目光中的寒意讓張氏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生生把大太太張氏的話給逼了回去。

    正在這時,醫生提著藥箱匆匆進來,對中君做了些基本檢查和包紮後,對雲龍躍說道:「屋裡不通風,我想對這孩子做進一步檢查……」

    「醫生,醫生,求你……求你……跟我來,快。」趙玉兒一句話說的支離破碎,語無倫次,眼睛紅腫,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抱著中君就往外跑,顧不上尊卑禮儀,拋下一屋子的「大人物」。

    醫生看了眼雲龍躍,見其點頭,提了藥箱跟了出去。

    雲龍躍狠狠瞪了一眼大太太張氏和三太太姚氏,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中君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進退,懂分寸,更知道如何把握時機,贏得人心,就像這次,他很好的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吊件,吸引了父親的注意,為他和母親贏得喘息的機會。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15 AM

第六章:三娘的秘密

    「你怎麼現在才來?」萬昌藥房的小學徒不停的搓手跺腳,不耐煩的問道,天氣太冷了,這個小傢伙竟然敢讓他等這麼久,若是老闆發現了,非打死他不可。

    中君低著頭不言語,手在口袋裡摸索了一會兒,拿出一塊銀元遞給他,昨天父親派人給母親送了點錢,母親放在枕頭底下。

    「你這是什麼意思,以為我是想勒索錢才會幫你換藥的嗎?你簡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學徒邊說邊一臉不情願的將那枚銀元裝進口袋。

    中君拿了藥包,也不說話,轉身就往回走。

    「喂喂喂,你就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嗎?你頭怎麼了?」學徒見他小腦袋上纏著幾圈紗布,好奇的問道,眼前飛快的閃過各種驚險場面。

    「謝謝你的藥。」中君不多話,閃身自顧自的往前走。

    「我叫高建明,你叫什麼名字啊?」小學徒正準備追上他,不料身後傳來熟悉的吼聲,讓他瞬間石化。

    「小癟三,讓你看藥鋪,你竟然跑出來玩,看我怎麼收拾你。」藥店掌櫃的拿著雞毛撣子殺氣騰騰的追過來。

    「喂,以後每天在這裡等我。」小學徒衝著中君的背影小聲喊道,說完躲開掌櫃的第一招手,沒命的往藥店跑去。

    自那日以後,日子好像恢復了正常,生活若是一直這樣平靜,他便可以守著很多秘密,保護母親,慢慢成長。

    可是生活,從來只親睞強者,越是弱小的人,它越是會把你逼上絕路。

    若干年後,中君時常回想,若是當初他沒有任性的讓母親帶他走,祖母抓不到把柄,是否就沒有後來的悲劇,以及他的愛情。

    「君兒,把燕窩粥給你三娘送去,我聽說她最近身子不舒服。」趙玉兒眉眼帶笑的將雲龍躍派人送來的燕窩粥和人參羹放入托盤,乾瘦的臉如今已變的圓潤,舉手投足盡顯神采。

    愛情,總會把一個女人折磨的死去活來,活來又死去,死而復生,煥發出生命的光彩和美感。

    「父親今天還會過來嗎?」中君低著頭,小手背在身後,有意無意顛著地毯的邊緣,小聲道。

    趙玉兒的臉上浮上一抹少女般的紅暈,柔聲笑道:「君兒聽話,快給三娘送去,一會兒該涼了。」

    中君水眸裡閃過一絲失落,欲言又止,低著頭,端起托盤悶聲不響的出去了,母親大概已經忘了她對自己的承諾。

    為避免多生事端,中君繞開花園,擇了一條偏僻的小路通往三太太姚氏的宅院,冬日的陽光異常溫暖,中君感覺嗓子發癢,呼吸困難,不得已,他將托盤放在柴房前的階梯上,耷拉著小腿,坐在牆下歇息,調理呼吸,頭重腳輕,昏昏欲睡。

    突然,柴房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女人哼唧聲,伴隨著男人粗重的喘息。

    睡意消散,中君一下子清醒了一大半,好奇的豎起耳朵,這一帶平日裡幾乎沒什麼人來往的,中午頭上,誰會在柴房?

    中君小心翼翼到出頭去,從朱紅櫥窗中向裡窺探,不看還好,這一看,看的三魂就去了七魄,面紅耳赤,胸口發堵,嗓子一緊,猛的咳了出來。

    「咳……」還沒咳出聲,一隻手緊緊摀住他的嘴巴,帶著青草的香氣,猝不及防的將他拉進角落的裡。

    「死鬼,外面好像有動靜!」女人嬌嗔的聲音突兀的傳來,帶著濃烈的。

    「嘿,哪有什麼動靜,是我的動靜吧。」男人嘿嘿笑出聲,更加劇烈的動作起來。

    「嗯~你這死鬼,幹這事才想起我來,平日裡不曉得在哪個狐媚子的床上。」女人嬌喘著,帶著滿足的抱怨。

    男人暢快的過後,漸漸停下動作,堆上笑容調笑道:「我哪敢啊,雲龍躍那老東西真他媽混賬,老子早晚幹了他!」

    「哼,就你的能耐,還比不上龍躍的一根小指頭呢,最近龍躍有事沒事就往趙玉兒那個賤人那裡跑,搞不好財產就落到小賤人手裡,你動作快點,計劃趕不上變化。」姚氏邊穿著衣服邊責怪著一絲不掛的男人,不由得笑出了聲。

    「別他媽的龍躍龍躍的叫,老子聽著火大!」男人邊說邊再次像女人撲去。

    中君的小心肝,跳的好像要衝破胸腔一般,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幾欲嘔吐,瘦小的身體被人凌空抱了起來,絲毫動彈不得。

    一聽到裡面的人說著母親的名字,驚恐的睜大了眼睛,急的直跺腳,雙腿踢打著身後的人。

    「唔……」

    突然身後傳來一股力道,中君被人翻過身子,正面對著那人,恍然間,分了心,失了神,丟了魂。

    他停止掙扎,撐著空檔大口大口的喘息。

    雲天祈將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噓聲的姿勢,好看的眉眼微微蹙著,冷眸裡是超乎同齡人的冷靜和睿智。

    中君下意識的閉緊嘴巴,唯恐自己咳出聲,不敢說話,只能睜著一對水眸不停的掉著眼淚,蒼白的小臉浮上一抹潮紅,滿心滿眼的焦急和委屈,那是三娘啊,三娘跟一個陌生男人在……在……

    雲天祈似乎看出了中君無聲的話語,點了點頭,清澈的冷眸裡閃動著逼人的寒芒。

    「不對,我還是聽到了什麼聲。」三姨太姚氏突然推開壓在身上的男人,披了衣服就往外看去,突然,見鬼一樣的僵站在原地,臉色煞白。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16 AM

第七章:醉翁之意

    「寶貝兒,過來嘛。」男人邊說邊從後面摟住女人的。

    姚氏難掩恐懼,一把推開男人,慌亂的穿戴衣飾,手腳並用。

    男人一臉困惑,這女人平日裡由內到外透著狐媚勁兒,沒見過這般失態,隨著姚氏目光看去,男人眼睛頓時因恐懼而大睜著,厚實的嘴唇直打哆嗦。

    外面的牆壁台階上,赫然放著一個托盤!

    「完了,完了,有人來過了,我們的事肯定了。」三太太姚氏哆哆嗦嗦的站在門口正要出去。

    「慢著。」男人一揮手攔住她的去路。

    「你幹什麼,我可不想陪你死在這裡!」姚氏柳眉一豎,冷然道。

    男人不理會姚氏的話,搶先一步走出柴房,手裡不知何事多了一把手槍,推開門身手矯健爹在牆壁上,靜靜諜著四周的動靜,三太太整理著凌亂的頭髮四下張望。

    少年一把將孩子擁入懷中,一個翻身,隱入身後的草叢中。

    男人左耳一動,眼神射向角落的處,舉著手槍,慢慢逼近。

    腳步聲越來越近,撲面而來的酒氣熏的中君嗓子發緊。

    中君繃緊了瘦小的身體,壓制住咳嗽的衝動,如臨大敵般盯著前方越逼越近的男人。

    男人的槍口已然探入了草叢,黑洞洞的槍口像是一隻獅子張開著血盆大口,冰冷恐怖,四下游離。

    「怎麼樣,發現什麼沒?」三太太穿戴整齊後,跌跌撞撞,面無血色的扭著水蛇腰跑過來急問道。

    「別說話,人應該還在這裡。」男人警惕的環顧四周,熟練的邁著步子,步步無聲,像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殺手。

    雲天祈好看的眉心擰成了一個川字,眸裡一閃而過的殺意,看來,這個男人身份不簡單,他撿起一顆石子在手上掂了掂,低頭看了看懷裡的中君,而後用石頭在地上飛快的寫上兩個字,「別動。」

    中君還沒消化這兩個字的含義,只見天祈將石子用力射了出去,直打左前方的樹枝,果然,男人轉身就往左前方開了一槍,下一秒,特工高度敏銳的本能告訴他,目標應該在一點鐘方向。他猛的回身,槍口直指中君的位置。

    槍上竟然安有消音器!

    千鈞一髮之際,雲天祈一個翻身,倒轉,迅速的穿過像雲家花園而去。

    中君的瞳孔驟然收緊,眼前一剎那閃現過無數個念頭,逃,不逃,求饒,還是被殺,眸光不經意間瞥過地上的兩個字,別動。

    由於天祈的動靜太大,男人迅速調轉槍口,縱身一躍像少年追去。

    「君兒,讓你送的東西送到了嗎?」趙玉兒哼著戲曲,穿著戲服,來回的練著身段,眉間儘是風情。

    自從那次在老太太廳堂上遇見之後,雲龍躍來的越來越勤,有時候還留宿在她的宅院,十年的光陰隔閡,一夜消散。

    他對她,還是有感情的。

    「嗯?嗯。」雲中君一聲不響的坐在門檻上,半晌回不過神,他沒想到天祈居然為了他,不顧危險,引開敵人,他的命一直都賤啊。

    「太太,太太……」思囑間,蘇珍匆匆跑了進來,手撫著門框,上氣不接下氣道。

    「大哥怎麼了?」中君霍然站起身,緊張的看著門口,手心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顫巍巍問道。

    「不是……三太太來了。」蘇珍一臉嚴肅的看著趙玉兒,好像來了個多麼不得了的人物,「小圓正引她進來呢!」

    中君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如釋重負的呼出一口氣,接著小臉便緊緊皺了起來,那個女人來做什麼。

    趙玉兒微微一怔,自從她嫁入雲家,老太太便將她和雲家劃清界限,門庭冷落,姐妹之間幾乎沒什麼來往,更別說登門拜訪,姚氏今日願意過來,難不成老太太鬆了口?還是那碗羹湯的原因起了作用?

    趙玉兒心下困惑,眉宇間卻又掩不住的欣喜,她自幼品行純良敦厚,想不到更深的層面上去。

    「我剛去大姐那裡坐了會兒,路過妹妹這,就來看看,妹妹身子可好些了?」尖銳細膩的聲音傳來,說著,姚氏領著丫鬟,扭著水蛇腰,打扮的花裡胡哨的閃了進來,一顰一笑盡顯風騷。

    趙玉兒一身戲服,鵝蛋臉紅潤飽滿,神采奕奕,全然不像幾日前行將就木的婦人形象。

    姚氏臉上一閃而過的妒色,片刻後便笑著掩去,一揮手帕,嬌聲道:「吆,幾日不見妹妹出落的仙人一樣的水靈,要我說,這女人還是需要男人的滋潤,瞧瞧,這戲服都穿上了。」

    趙玉兒有點不好意思,忙端了凳子過來,侷促道:「昨兒個龍躍說想聽聽我唱的戲,所以……」

    「嘖嘖嘖,妹妹今日算是有個盼頭了,有了老爺的照顧,老太太都管不了,只是……老太太生平最恨戲子,這事要是傳來她老人家耳中,定又惹是非。」姚氏邊說邊圍著趙玉兒轉了一圈,眼珠子滴溜溜的轉,滿眼的艷羨。

    「姐姐說的是,都怪玉兒考慮的不周全,難得姐姐來一趟,快,小圓倒水。」趙玉兒一臉尷尬,侷促的不知道怎麼招待客人的好。

    叫小圓的丫鬟一身粉紅色的綢子裌襖,看了一眼三太太,遲疑的端起凳子,那表情全然沒有幾日前在老太太宅院裡的恭敬溫順,在這屋反倒有了幾分自我。

    「免了,咱們姐妹之間不來那套,水就不用了,我順個道兒,來看看妹妹身子可好些,見你氣色不錯也該回去了,我家雲揚也快下學了。」姚氏邊說邊四下打量趙玉兒的住處,見桌几床榻,珠簾不比她好,心下稍稍平衡了些。

    姚氏眼光經過中君的時候,突然來了興致,笑著像中君招手道:「來,君兒,過來三娘這裡。」

    中君滿眼恐懼,像看見了可怕的怪物般不住的後退,緊緊的靠著蘇珍,腦海中浮現姚氏和男人在柴房骯髒齷齪之事,胃裡又是一陣翻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20 AM

第八章:欺人太甚

    「這孩子,三娘跟你說話呢。」趙玉兒見中君如此不懂事,忙催促道。

    姚氏扭著腰身,走到中君面前,眼神中充滿挑逗,嬌聲道:「君兒怎麼跟個小姑娘一樣,跟三娘害羞啊。」邊說邊抬手像中君的臉上捏去。

    中君眸色一暗,一巴掌狠狠將姚氏的手打開,往後退了兩步,一臉敵意。

    姚氏的臉色瞬間冷了下去,眼裡閃過一絲陰狠。

    「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規矩呢!」趙玉兒見中君如此失禮,急忙解釋道:「三姐,孩子不懂事,你……」

    姚氏皮笑肉不笑,道:「小孩子嘛,妹妹常年多病沒時間管教他,正常,這群孩子中,我也是最疼君兒的。」

    趙玉兒見姚氏臉色不對,語氣僵硬,尷尬的拉過中君貼著自己,解釋道:「中君也是最喜愛三娘的,中午還吵著要給你送羹湯呢,這……」

    「是燕窩粥和人參羹嗎?」姚氏打斷趙玉兒的話,冷臉一僵問道,狐狸眼瞬間射向中君,那神色恨不得把中君活吞了。

    中君全身一怔,感覺一桶涼水灌頂澆來,身心皆冷,耳邊像是一個炸雷轟然炸開,嗡嗡作響。

    「不是!」

    「是……」

    中君和趙玉兒同時答道,一個語氣堅定決絕,一個猶豫未完。

    「呵呵呵呵,瞧瞧,瞧瞧你們母子,真是同心同氣,那羹湯啊,味道真是不錯,得,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姚氏笑的嬌媚無比,拿著手帕一拍大腿,扭著身子朝門口走去,路過中君身邊時,狠狠剜了中君一眼,惡毒至極,為了打聽風聲,她四下走動,沒想到原來是這個小兔崽子。

    「姐姐慢走,有空常來。」趙玉兒拉著中君往門口送去。

    「行了,別送了。」姚氏話語中帶著明顯的喜意,若是這個小狼崽子知道她的秘密,一切都好辦。

    這幾日,中君過的渾渾噩噩,總覺得有事發生,不好的感覺怎麼也揮之不去。

    該來的終歸會來,怎麼躲也躲不掉。

    冬季漸深,連呼吸都覺得冷,中君從小學徒那裡拿完藥,忙將藥包塞進懷裡,擁緊小棉襖,一歪一歪的往後房走去。

    隔著老遠,少女嘻笑打鬧的聲音傳來,尋聲望去,見幾個十一二歲的姑娘們在花園裡嘻嘻哈哈顛毽子,中君微微皺起眉頭,繞開院子往回走,不料確被其中一個少女撞個正著。

    少女體態微胖,大眼睛裡滿是驕傲的神色,挽著漂亮的麻花辮,穿著公主裙,一看便是上等小姐,她飛起一腳,將毽子直直的像中君踢來。

    「啊呀,我的毽子。」少女攔住一群正要跑過來撿毽子的丫鬟,衝著中君嚷道:「中君啊,幫大姐把毽子揀過來。」

    中君自顧自的轉身離開,並不搭理雲珠掉釁。

    「雲中君!你是瞎了還是聾了,沒聽見我叫你嗎?」雲珠一跺腳,惡毒的怒罵道,他一個庶出的藥罐子,戲子生的下賤坯子,竟然敢對她如此怠慢。

    見他還不止步,雲珠對身邊的丫鬟們咬牙切齒道:「去把他給我抓過來!」

    一群丫鬟哄然像中君跑去,雲珠是大夫人的嫡出長女,在府上驕縱跋扈,無人敢欺,就連身邊的丫鬟們在府上也是橫行霸道,惹了是非,她們的小主自會護短,像中君這樣沒有背景的少爺,人可賤之,人可棄之,丫鬟們自然也不會把他放在眼裡。

    「別碰我!」中君惱怒的躲開其中兩個丫鬟的手,往後退去,丫鬟們大都是十三四歲光景,人高馬大,中君夾在中間活像任人宰割的小皮影。

    不消一會兒,幾個丫鬟就把他按在了地上,拽著腳,強行拖到雲珠和其他幾位小姐面前。

    「我讓你跑,讓你跑!」雲珠狠狠的踩在中君臉上,小皮鞋的尖角在他蒼白的面容上深深的戳出一個印子。

    中君撇著嘴,狠狠的瞪著比他高出許多的雲珠,倔強隱忍。

    「你,你在瞪一個試試!把他給我擼起來!」她見不慣這個傢伙那種高高在上,無所畏懼的眼神,明明只有十歲,什麼都不是,卻裝的少年老成,陰陽怪氣,孤僻的讓人討嫌,他憑什麼敢這樣看她!

    「啪!」雲珠狠狠甩了中君一個耳光,狠辣的目光恨不得把中君身上戳出幾個洞來。

    「哼哼,不要以為你在父親面前撐了英雄在來點苦肉計,父親就會把你當雲家的孩子看,指不定你就是那個臭戲子跟巷尾的漢子生的。」雲珠掐著腰,趾高氣昂,得意蠻橫道。

    丫鬟們轟然笑出聲。

    中君抬眸,眸底的隱忍被憤怒掩蓋,蒼白小臉上通紅的五指印此刻格外刺眼,她們怎麼作踐他都行,就是不能作踐他母親!

    中君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殘忍而又冰冷,清透的大眼睛半瞇著,寒聲中卻又帶著幾分自嘲的笑,咬牙冷然道:「雲大小姐,你知道嗎?因為我信雲,我恨不得盼自己早點死,剝去這個姓氏給我帶來的一切恥辱!甚至多看你一眼,都嫌骯髒!骯髒你懂嗎?!」

    中君身子用力前傾,水眸由淡轉為暗黑,陰鬱而又瘋狂,積壓在他心中多年的仇恨在這一刻爆發,不留餘地,由於用力太猛,胸口一緊,劇烈咳嗽起來。

    那麼強烈的恨意撲面而來,雲珠被他這氣勢嚇住了,沒想到從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藥罐子竟然對她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來,她從小生活在蜜罐子裡,哪裡被人這麼侮辱過,氣的兩頰通紅,渾身,最後沒辦法,「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21 AM

第九章:雲府出事

    二小姐雲曉笑一身從綠色棉裙,此時看笑話般,對著雲珠道:「雲珠,我媽常說他是個小狼崽子,咱們不跟小畜生一般見識。」

    話雖這麼說,雲曉笑的心裡說不出的高興,雲珠天天在府上風裡雨裡的,讓她吃了不少癟,哼,活該被罵,話又說回來,雲中君這小傢伙沒想到性子這麼烈。

    「你……你……給我扒了他的褲子,把他丟到街上去!」雲珠丟了這麼大的臉面,想不出可以報復雲中君的辦法,猛的一跺腳,指著中君的鼻子,鼓著腮幫子,說出這樣一句驚人的話來,在她看來,只有這樣的羞辱才能解她的氣。

    雲中君全身一震,眼裡閃過一絲慌亂,當下就紅了眼圈,羞憤著惱,他是女兒身的事若是被揭穿,後果不堪設想。

    「哼哼,怕了吧,我還真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給我扒。」雲珠見中君要哭的神色,覺得自己贏回一局,頓時神氣活現,不就是個十歲的小毛孩兒嘛,她還能被他唬住不成。

    「大姐,大姐。」三小姐雲麗琳紮著馬尾,俊臉秀美,小聲的在雲珠耳邊提醒道,邊說邊拽著她的裙角。

    「麗琳你個膽小鬼,一邊呆著去。」雲珠生氣的把雲麗琳推到一邊,嚷道。

    「雲珠,別說了,快別說了。」二小姐雲曉笑壓低聲音,揮著手,擠眉弄眼的給雲珠遞眼色。

    丫鬟們都斂聲屏氣的看著她。

    雲珠頓時感到事情不對勁,身後一股涼氣,背脊發麻,鼓足勇氣看去,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雲大少爺,雲天祈。雲二少爺,雲中月。雲三少爺,雲揚。雲家三個眾心捧月般的祖宗正站在她背後,冷眼向她看來。

    尤其是雲揚,鄙夷的目光恨不能戳死雲珠。

    丫鬟們忙放開中君,低頭向後退去。

    雲珠扭過頭,有一頭撞死的衝動,如此野蠻低俗的一面竟被三個哥哥看了去,以後讓她有什麼臉面在雲家進出啊,當下扭捏的站在原地,左右不是,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只得將所有的過錯都歸與雲中君,狠狠瞪著他。

    中君抬眸看了一眼雲天祈,見他神色無恙,暗暗鬆下一口氣,自從柴房那件事以後,多天壓在心上的重擔頓時鬆了不少。

    中君垂下眼簾,默不作聲的轉身離開,到了母親喝藥的時間,在不換藥就晚了。

    雲珠見他就這麼離開,昂首不甘心道:「雲中君,你去哪兒!」

    「雲珠。」天祈的聲音乾淨冷冽,隱隱含著一絲警告。

    雲三少爺唯恐天下不亂,添油加醋的喊道:「中君,好樣的!說的好!哈哈哈哈!」

    雲珠瞪了一眼死不正經的雲揚,感情跟他母親姚氏一個德行!

    見雲天祈寒冷的冰眸,雲珠心裡灰溜溜的,頓時洩了氣,討好般抱著雲天祈的胳膊,撒嬌道:「大哥,你不會告訴父親吧,哦?不會吧?」雲珠嘟著小嘴,和氣道。

    雲府上下,誰不知道雲家大小姐從小最怕的就是她的大哥雲天祈,雲天祈的一個眼神,就能把她從雲端拽到地獄,各種鞭笞,也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大哥是個多麼可怕的人物。

    見雲天祈臉色不怎麼好,雲珠衝著二哥雲中月央求道:「二哥,我知道錯了,你快幫我勸勸大哥吧。」

    雲中月正看著中君的背影出神,被雲珠這麼一說,微微一愣,他性子溫和,寡言少語,少有主見,當下,忙轉頭看著雲天祈緊張道:「大……大哥,君兒沒事,別難為雲珠了。」

    雲天祈推開雲珠的手,正要說什麼,忽聽不遠處傳來丫鬟驚慌的聲音。

    「四少爺,四少爺,我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走。」蘇珍急匆匆的跑過來,神色慌張,眼睛紅腫,胳膊上挎著一個包裹,不等中君詢問怎麼回事,蘇珍一把牽起他的手,往雲家大門跑去。

    同時,幾個神情嚴肅的家丁經過一群少爺小姐身邊,顧不得行禮,拿著棍棒急匆匆追去,不停喝道:「站住!」

    雲中君的心往下直沉,幾天來的不好預感終於得到印證,母親肯定出事了。

    中君用力將蘇珍的手甩掉,轉身飛快的像後院跑去,水眸裡充滿的恐懼和不安,母親千萬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啊。

    他跑但快,以至於呼的氣比進的多,雙眼發黑,只憑著意識往前奔跑,心急如焚,跑著跑著,眼淚便止不住的湧了出來,從小聲啜泣到放聲大哭,聲後傳來蘇珍急切的呼喊聲,「四少爺,不要回去……」

    北風凜冽,寒氣逼人,深冬的早晨,一個十歲的孩子在雲家的後花園拚命奔跑,揮動著雙臂,像是拚命想抓住什麼,無數次跌倒又無數次爬起來,哭的那樣撕心裂肺,傷心絕望,讓冬花瞬間凋落,寒冰剎那融化。

    多少年後,世人提起那一幕,仍然淚花湧動,心含不忍。

    雲天祈眉心緊皺,向著中君的方向追去,其他人也在愣怔片刻後,跟了上去,大概他們都清楚,府上出大事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22 AM

第十章:血海深仇

    中君跑到後房門口,猛的停下腳步,由於慣性,身子重重摔了出去,「哇」的吐了一口鮮血,眼睛緊緊盯著眼前的一切,久久無法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後房廳堂中擠滿了人,丫鬟傭人們把門口,廳堂堵得水洩不通,老太太正襟危坐,雲龍躍臉色鐵青,眼裡是不甘和屈辱,幾房太太有的哭哭噠噠的垂淚,有的冷嘲熱諷,大太太張氏更是一臉怒容,眼含輕蔑。

    廳堂中央,趙玉兒衣不蔽體的橫躺在血泊裡,額角微微凹了進去,鮮血狂湧,另一邊上,一個男人裸露著胸膛,提著褲子哆哆嗦嗦的跪在一旁,不停的說著什麼。

    一切都好像靜止般不動了,中君的世界突然間一片死寂,他聽不到任何聲音,努力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突然他開始大口大口的呼吸,小心翼翼的走到趙玉兒身旁,目光呆滯,神如死灰。

    他像是怕驚擾到熟睡中的人,蹲下身子,輕聲喚道:「母……親。」

    聽著孩子的聲音,趙玉兒僵直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眼眶輕輕蠕動,勉強睜開眼睛,滿目悲涼,絕望的看著自己的孩子,顫聲道:「君……君兒,你怎麼……」

    話沒說完,鮮血從她嘴裡鼻子裡湧了出來,趙玉兒全身抽搐,模樣及其可怖,她的目光緩緩掃視著周圍一圈人,最後定格在雲龍躍身上。自從她嫁入雲家,她的房裡第一次這麼熱鬧,一下來了這麼多人,這些人,都想逼死她啊,呵呵,很可笑不是麼?

    趙玉兒抬起一隻手,放在中君的脖頸處,突然,猛然一拉,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孩子按在自己的身體上,湊在孩子耳邊,輕聲斷斷續續道:「君……君兒……我要……要你記住,記住……這些……人的臉,一個……一個都不……要放過……」

    趙玉兒突然美目圓睜,目眥欲裂,用力按著孩子的脖頸,用盡力氣重複道:「一個都不要放過!哈哈,哈哈哈哈……」

    他愛了一輩的男人,親手將她送到另一個男人的床上,將她逼上絕路,她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突然,趙玉兒看著雲龍躍的臉,她裂開滿嘴的鮮血,笑的詭異,最後挑釁般的湊在中君耳旁說著什麼,薄唇一開一合,漸漸的不動了。

    「玉兒……」雲龍躍眼裡的一絲痛楚,漸漸冷硬下去,最終冷眼看著他曾經愛過的女人最後的掙扎,香消玉殞,無動於衷。

    中君奠瞬間塌陷,腦中一個炸雷轟然炸開,胸口彷彿要撕裂開一樣,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全身如篩子般不止,面如死灰,難以置信的看著母親,她剛剛的話,她剛剛說……

    愣怔了片刻,小小的中君突然破涕為笑,看著父親嘲諷的笑了起來,滿目蒼涼,悲愴欲絕。

    漸漸的,他不笑了,回頭直直的看著母親,心下莫名的湧出濃烈的恨意,他不顧一切的跑到母親身邊,用力捶打著母親的肩膀,歇斯底里的哭喊道:「你為什麼這麼殘忍,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都是你,都是你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是你的孩子啊,為什麼啊!你告訴我,起來,告訴我!」

    孩子瘋了一般的捶打母親,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傻了,不知道趙玉兒對孩子說了什麼,對孩子產生如此的刺激,他們娘倆一直拿命愛著彼此不是嗎?

    「雲老爺,請你相信我,真的是這個女人勾引我的,是她給我嚇藥的。」跪在一旁半裸的男人見趙玉兒斷了氣,指著趙玉兒忙辯解道。

    廳堂內的噪雜聲突然在中君耳邊無限放大,十倍,二十倍,三十倍,……一百倍!

    「我要殺了你,你胡說,你胡說!」中君突然一聲嘶吼,小小的身影扑打在男人身上,又啃又咬,帶血的雙唇讓他看起來像個小魔鬼。

    「小圓,你是趙玉兒爹身丫鬟,你來說,好死了一些人的心!」老太太端起一杯茶水,從容的喝著,目光卻瞟了一眼雲龍躍。

    小圓全身一震,下意識的看向人群裡的中君,眼裡滿是恐懼,飽滿的小臉蒼白若紙,全然沒有幾日前的紅潤。

    「小圓?」老太太逼人的目光射過來,帶著無形的壓迫。

    小圓頓時感覺被人活剝了好幾層皮,顫巍巍的走到人群中央,避開孩子眼裡觸目驚心的仇恨,以及在她身上寄予的微弱的希望,扭開頭,顫聲道:「是……是……」

    話還沒說完,小丫鬟由於過度的緊張而暈了過去。

    人群一陣騷動。

    「母親,我看這孩子瘋了吧,咱雲家可不能留不清不白的小野種。」三太太姚氏乘機一拍座椅,柳眉豎起,朝著上座的老太太說道。

    沉默片刻,雲龍躍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暗自沉下,閉上眼睛,低聲道:「找個鋪子,看誰願意攬這個活,把她秘密運出去吧。」

    中君突然不動了,緩緩撣起頭,看著聲音的方向,雙眸如血。他明白了,是這個女人,是她們,害怕姦情敗露,設計毀了母親的清白,除掉她們娘倆!是他玩夠了女人,像畜生一樣的棄如蔽履!

    雲中君發瘋般的撿起地上一片碎瓷,不顧一切的衝向三太太。

    屋子裡瞬間全亂了,丫鬟們躲得躲,藏的藏,三太太姚氏一臉驚恐的愣怔在原地,雲龍躍一個跨步擋在姚氏身前,胳膊用力一揮,擋開孩子手裡的利器,由於用力太大,孩子重重摔了出去。

    「哇」又是一口鮮血,孩子看著自己的父親,雙目赤紅,眼淚瞬間奔湧,遮住他所有的視線。

    雲龍躍眼神凌冽,劍眉橫豎,彷彿眼前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敵人。

    孩子愣怔的看著父親,半晌,突然神經質般笑了起來,再一次從血泊中爬起,拿著利器,不顧一切的衝向自己的父親,那笑聲在所有人看來,好似淒厲的痛哭。

    突然,有人從身後將已陷入瘋狂的孩子攔腰抱住,一雙冰涼的手覆上孩子的小手,將他手中的利器牢牢攥在手心,中君瘋狂的掙扎著,雙目赤紅,看著姚氏和老太太嘶吼道:「是你們,是你們害死我母親的,是你偷男……」

    孩子的嘴被人從身後緊緊摀住,將他的話生生逼了回去。

    孩子拚命踢打著,編貝牙齒狠狠的咬進摀住他的那隻手裡,含糊不清的說著什麼,仇恨沖昏了他的頭腦,分辨不清他的話將會給他自己帶來怎樣的殺生之禍,祖母的毒害,三娘的算計,父親的冷漠,族人的欺辱,還有……還有母親的利用……這些仇恨已在他八歲的心上打了死結,成為心上的結中結。

    三太太姚氏一看雲龍躍擋在她身前,忙上前抱住雲龍躍的胳膊,梨花帶雨的捶打著雲龍躍的,哭啼啼道:「老爺,幸虧你來的及時,這孩子太可怕了,若是留在雲家,我們以後的日子可怎麼辦呀。」

    「天祈,把他抱下去。」雲龍躍冷冷的說道,看都不願多看孩子一眼。

    雲天祈抱起已經昏迷了的中君,雙手的手背上被孩子挖出了深深的血痕,大拇指的關節處被咬的血肉模糊,孩子依舊模糊不清的說著什麼,眼神渙散,呼吸漸漸微弱下去。

    這孩子怕是活不了了。

    人群中傳來無聲稻息,若是趙玉兒聽了他的央求,離開雲府,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便都不存在了?

    就在那日,上海下起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暴風雪,風雪席捲,將那些紛紜的往事就此掩埋。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23 AM

第十一章:長大成人

    世間萬物的發展,總有它底路可循,像上海這樣的繁華都市,各方勢力盤根錯節,世家背景更是錯綜複雜,經歷了短暫的和平之後,隱藏在暗中的激進組織和各路軍隊開始蠢蠢欲動。

    雖已是夏至,夜晚的風裡還是夾雜著些許寒意,古老的鐘聲敲響十二下,轉鍾入夜。

    然而,大上海帝國級別的超豪華娛樂區依然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人流摩肩接踵,霓虹如星。

    出入皇都的客人,若不是國內位高權重的高官將帥,也是家境殷實貴族中的貴族,或者社會名流。

    此時,上海珠寶大鱷雲家的三太太姚氏,濃妝艷抹,打扮的花枝招展,由人攙扶著下了一輛黑色進口車,深紅色的紋瑰旗袍叉開至臀部,白如細瓷的手腕上帶著各種名貴珠寶,讓人看上一看,便知其強大的社會背景。

    「夫人,請。」一身灰色西裝的中年男人,從皇都門口走過來,慇勤的俯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瞧你那損樣,等久了吧。」姚氏捏著蘭花指,嬌滴滴的戳了一下男人的胸膛,媚笑道。

    中年男人哈哈一笑,也不答話,一把摟過姚氏的腰肢,往皇都走去。

    皇都的正廳舞池內無數聚光燈明滅不定,發出五彩琉璃的光束,女人們搖擺著水蛇一樣的腰身穿梭與各路富豪貴族間,好似花花蝴蝶,讓人眼花繚亂。

    姚氏依偎在男人的懷裡,看了一眼舞池中央的俊男靚女,嬌嗔道:「死鬼,你是不是經常來這裡?」

    陳峰曖昧的看了一眼姚氏,親暱道:「姚姚,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的心裡只有你,你還不清楚嗎?」

    姚氏滿是柔情的瞟了一眼陳峰,蛇一般的閃開身子,坐在英式沙發上,翹起腿,優雅的點上一支煙。

    中年男人眼裡一閃而過的,笑瞇瞇的坐在姚氏身邊,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隻手不安分的動作起來。

    「先生,夫人,請問要來點什麼?」一位身著乳白馬甲,內裡配著灰色毛衫的服務生禮性的笑問道。

    正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姚氏微微一怔,側頭看去,一群身著規整正統藏藍軍裝的人頗有氣勢的從外面進來,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道,領頭的軍官,手放於腰間的皇家劍柄上,神情嚴肅的四下看了看,最終將目光鎖住姚氏這邊。

    姚氏心下一喜,微微側了一下身子,眼裡頓時風情萬種,腰肢扭的更為性感,示威般像周圍的富家太太們斜了一眼。

    軍官大踏步向姚氏走來,嚴肅道:「夫人,請您換個位子。」

    姚氏本來嬌媚的神情猛然一滯,臉色一拉,狐狸眼瞪著那名軍官,半晌說不出話。

    「夫人,請您換個位子。」軍官再次重申。

    周圍傳來小姐們幸災樂禍的笑聲,姚氏秀眉頓時豎了起來,她哪裡受過這等羞辱,當下沉住氣,一拍大腿,往沙發後面靠去,好笑道:「哎吆,瞧這世道,我還真不讓了。」

    姚氏身邊的陳峰看了一眼後面進來挺著肚子的大胖男人,臉色一變,忙硬拉起姚氏,像那名軍官賠笑道:「我們這就換個地方。」

    「哎呀,陳峰,你拉我做什麼,放手!」姚氏一急,斜了一眼中年男人,掙脫道,「不就是幾個當兵的嗎?我們還怕他們不成,今兒個就算是元帥來了,我也不怕!」

    陳峰生拉硬拽的將姚氏拽到一邊,低聲道:「你看看那是誰!那是當下東南地區的大統帥張金貴!就算崩了你,雲龍躍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姚氏一聽,當下停止掙扎,心下驚跳,心虛的像那群軍官看去。

    「四爺,這邊走。」張金貴挺著肚子,一隻手扶著腰,一隻手向前伸著,微微弓著身子,一臉討好的笑意。

    一群軍官列隊站在皇都水晶玻璃門前,隆重且頗具氣勢。

    各界社會名流,貴婦豪紳,大家小姐們紛紛向門口看去,暗自揣測什麼樣的大人物,能引的東南地區的統帥如此恭敬慇勤,可想而知那人令人望而生畏的政治背景。

    在一群軍官的擁護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穩步走了進來,迎著燈光看去,黑色帽簷下,眸如寒星,鼻樑秀挺,唇紅齒白,好一個俊秀美少年,只不過玲瓏的小臉卻泛著一絲病態的蒼白,給他俊美的面容增添了幾分陰鬱的神秘色彩。

    少年身著白色長袖襯衣,青黑色修身牛仔長褲,將他的身材顯得修長纖細,十足的養眼。

    少年一進來,舞池左邊的貴賓席上傳來一陣唏噓聲,大概那些大家小姐見慣了滿身銅臭味的富家子弟,少見如此漂亮清秀,氣息純淨的少年,各色眉眼頓時紛紛投來,滿是好感。

    「四爺,這邊請。」

    少年目光淡淡掃視了一番大廳,揚手壓低帽簷,眸光微暗,低聲說了句什麼,張金貴湊過耳朵,忙不迭的點著頭,轉身對身邊的下屬說:「去包廂。」

    一直坐在沙發上不動聲色的美艷女子見著少年進來的一剎那,看到獵物般眼光一亮。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23 AM

第十二章:四爺的名號

    「茉莉小姐,張統帥說,今日任何人不得去打擾。」服務生微笑著攔住正要過去打招呼的美艷女子,禮貌道。

    「我跟張統帥是什麼關係,還分你我彼此嗎?」茉莉雙手抱胸,一身束腰長裙高挑性感,挑起眉梢,微慍道。

    「這……」服務生為難的看著茉莉,欲言又止。

    茉莉徑直繞開服務生,向少年走去,誰不知道茉莉是張金貴的情人,若不是張金貴,也沒有茉莉的今天。

    茉莉還沒走到少年面前,便被三個軍官攔住去路,「茉莉小姐,請留步。」

    「你們連我也敢攔?」茉莉豎起柳眉,眼神微辣,嬌怒道。

    說話間張金貴唯唯諾諾的跟在少年身後順著法國複式螺旋梯向樓上走去。

    茉莉急忙揮手道:「張統帥,張統帥。」

    見張金貴不理睬她,茉莉一怒,喝道:「張金貴,你給我站住。」

    此時,整個大廳內放著舒緩優雅的舞曲,茉莉的聲音突然在大廳內突兀的響起,聽的湊樂師心驚膽戰,微微一震,錯了一個音符。

    大廳裡的貴族少爺小姐們看好戲般盯住茉莉,不就是個二流影視明星嗎?敢這樣跟她的靠山說話,同時,所有人的目光再度看向少年,急切的希望聽他的一言半語,探知深淺。

    少年的面容隱藏在深深的帽簷下看不真切,只見他頓了頓步子,向茉莉的方向淡淡看了一眼,目光籠罩在一層陰影中,末了,逕直向樓上走去。

    張金貴小眼狠狠斜了一眼茉莉,帶著凜冽的殺意,大踏步的往樓上追去。

    茉莉瞬間愣怔在原地,嚇得面如死灰。

    三太太姚氏隔著人群遙遙看去,心裡咯登一下,詫異的看著陳峰,疑惑道:「咦,那個人長得好像趙玉兒的小賤種。」

    陳峰皺眉,探頭看去,「哪個?」

    「就是那個帶黑帽子的少年,看到了嗎?」姚氏一臉焦急的擠過人群,隔著攔路的軍官像少年看去。

    「你看花眼了吧,你們府上那小孽種,沒準早死了,怎麼會有這能耐,這派頭?」陳峰一臉嘲諷的看著姚氏,笑侃道,邊說邊摸上姚氏的腰肢。

    姚氏瞪了一眼陳峰,扭頭像少年看去,一臉的疑惑,她確實沒看錯,那眉眼明明就是後院那位,興許真是自己看錯了?

    姚氏邊思量著邊順著沙發坐下,眼神發空,七年前的那場陰謀,趙玉兒慘死,雲中君被老太太軟禁,這一禁便是七年,沒想到那孩子竟能奇跡般的活下來……始終是姚氏多年來的一塊心病。

    張金貴跟在少年身後上了二樓豪華包廂,對著身後的下屬冷然道:「你們都在外面守著,任何人不得入內。」,

    少年坐在的黑色沙發內,雙手搭在沙發背沿上,迎著燈光揚起臉,突然頑劣的揚起唇角,嘲諷道:「張統帥,別來無恙。」

    張金貴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涔涔的往下淌,不住的用衣袖角擦拭著額頭,面容浮現出深深的恐懼,全然沒有剛剛在樓下的威風凜凜,他忙彎下腰,用一種極其卑微討好的嘴臉,諂笑道:「四爺,今天怎麼有空出來?」

    少年水眸裡一閃而過的寒光,唇角卻勾勒出一抹頑劣的笑意,淡淡道:「我若再不出來,這東南地區可就亂了。」

    張金貴肉臉一陣神經質般的抽搐,此時聽少年這麼一說,小眼一翻,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道:「四爺,我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的,軍部以內的中上級將領全部調換,都是四爺的心腹。」張金貴邊磕邊擦著臉上的汗,直打哆嗦。

    一直站在中君身後的軍官,突然俯下身子,湊近少年低低說著什麼,邊說邊瞟了一眼張金貴。

    少年聽完,唇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意,「很好……」

    話說到一半,少年眸子突然一凝,眉頭緩緩蹙起,玲瓏的小臉瞬間慘白,閉口不言,似乎努力壓制著什麼,身後的軍官察覺到少年的變化,擔憂的看了少年一眼,隨後,用一種命令的口吻對張金貴冷然道:「外面還有一大堆事等著你處理,先出去吧。」

    張金貴低著頭,忙不迭的應承,向門外退去,典型的走狗形象。

    按說少年身後的軍官一身正統藏藍軍裝,從軍章來看,也只是副統級別,全然不及張金貴的官級大,張金貴如此畢恭畢敬,若被外人看見,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匪夷所思的事情。

    張金貴剛退出包廂,少年克制不住,身子猛然前傾,用一方白色手帕緊緊摀住口,劇烈的咳嗽著,身子的蜷縮起來,痛苦至極。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24 AM

第十三章:生死相依

    屋內只剩下兩人,昏暗的燈光照在一身軍裝的男人身上,由剛剛的壓抑氛圍,隨著男人表情的變化轉為濃烈的悲傷之感。

    一身軍裝的男人輕輕蹲在少年身前,低聲道:「很難受麼?」聲音很輕,輕到害怕驚到眼前人。

    少年將男人的手緊緊攥在手心,緩緩搖了搖頭,眼眶溫潤,明眸暗紅,那樣強大而又絕望的氣息讓一身軍裝的男人心頭一緊,絲絲痛楚在心頭渙散開來,七年,這個孩子忍受著怎樣的痛苦與掙扎,他無法想像。

    「我去殺了那個老東西!」男人突然起身,轉身大踏步的往門外走去。

    「建明!」少年突然低吼一聲,瞳眸微動,滿是恐懼,攥著高建明的手,不願鬆開,好像一不小心,他就永遠消失了。

    高建明僵硬的站在原地,拳頭緩緩握起,連喝三年的毒藥,就算是正常人,怕是早也承受不住了,何況還是身有癆病的孩子,撐到今天需要熬過多少個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夜晚,看到中君痛苦的樣子,高建明恨不得拿槍崩了自己。

    中君微微緩了緩氣,揚起一抹蒼白的笑意,安慰般輕聲道:「我沒事。」那樣溫和而又輕柔的氣息,像一隻溫順的貓兒,全然沒有剛剛半分的戾氣。

    高建明身子輕輕,胳膊上的青筋乍現,七年了,他們相依為命,生死相依已經七年了,他還要將他拒之門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一個人承受!

    高建明突然轉身,扳過中君的身子,一臉痛惜的低吼道:「我帶你走,我帶你離開雲家,離開那個是非之地!」

    雲中君微微有些錯愕,這樣的話,曾幾何時,他最深愛最信賴的女人,也對他說過,可是結果呢?背叛,利用,拋棄,陰謀,一切醜陋骯髒的東西殘忍的,毫不留情的撕裂了他為之生存的信仰,撕裂了那個女人美好的一切!

    雲中君看著高建明的眼睛,緩緩的,一根一根的,掰開高建明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眼裡有種刻骨銘心的東西,堅定而倔強。

    高建明不理會中君的反抗,依然死死扳著中君的肩膀,雙目通紅,低吼道:「再這樣下去,你會沒命的!那批古董是雲家傾了家產從英國運回來的國家文物,全程都有軍隊護送,殺手特工不計其數,就算你劫了那批古董,雲龍躍查不出來,你能保證雲天祈查不出來嗎?他現在是東北地區的軍部最高統帥,已經不是七年前護你保你的雲天祈了,你還不懂嗎?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已經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他的死敵啊,你知不知道!」

    高建明情緒失控的用力搖著中君的肩膀,嘶吼道。他寧願看著他痛苦,寧願他如喪家之犬般苟且偷生,也不願他死啊。

    包廂外燈紅酒綠,喧囂瘋狂,包廂內燈光昏暗,死一樣的寂靜。

    中君愣怔在原地,腦海裡一閃而過那人的眉眼,美好,乾淨。七年前,若不是雲天祈百般護他周全,他又如何在祖母一系列暗殺毒害下活到今日,想到這裡,中君痛苦的眸裡閃過一絲異樣的情愫,深刻而又矛盾。

    「君兒,讓我帶你走吧,我們在一起七年了,早已親如手足,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我不想看到你出事!跟我相比,雲家真的那麼重要嗎?你當真這麼恨雲家嗎!」高建明的表情因為激動而有些扭曲,依他對中君病情的瞭解,再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最近老太太又給他換了副藥劑,他不能再喝了,他在雲府多待一天,就多一天危險。

    「我當真這麼恨雲家?」雲中君微微一怔,半晌,突然低低笑了起來,重複著高建明的話,微微搖著頭,好像聽到了有史以來最好笑的笑話,他從雲家的那一刻,就開始被毒藥餵養著,他患的,哪裡是癆病呢,是多年來毒藥的功效!拜雲家所賜,輕而易舉的操縱了一個孩子的命運,左右了一個人的生死性命,身殺大權,哪有什麼幸福可言呢,他的命,從來一文不值。

    看著邪魅而又陰鬱的少年,高建明全身冰冷,心痛如刀絞,沉默片刻,頹然的垂下雙手,低聲道「對不起,我不該……」

    高建明欲言又止,一時間所有的話語都堵在了心口說不出來,中君對雲家的恨意,任何語言的描述都過於蒼白,他怎麼能奢望中君為了自己放棄多年來為之生存下去的支撐力量,他太自私了。

    中君收起神經質的笑容,站起身,眼神恢復最初的陰鬱,好似不曾脆弱過,低聲道:「照計劃行事。」

    街道上忽然起風,趕路的人們下意識擁緊衣服,初夏的風卻帶著沁人心底的寒意,這一年,注定不是尋常的一年。

    也是從這一晚,四爺的名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上海的上流社會流傳開來,人人都知道,四爺是東南地區大統帥的背後靠山,人人都知道四爺權傾半個上海,其身份的神秘程度儼然與上海乃至國內的第一大黑幫頭目並駕齊驅。

    然而,自這一晚之後,四爺卻在人間神秘消失了,再出現,卻以震驚國內外的勢力在東方崛起,讓世人談虎色變,咂舌生畏。

    樹大招風,金玉良言。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25 AM

第十四章:再遇故人

    雲府。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年少誰家足風流……」

    「呸呸呸,這都響了,害不害臊,這詩若是讓祖母聽見,你就等著挨訓吃板子吧。」

    鞦韆上的女子笑容明媚,風鈴般的吟唱聲自風中傳來,引的鞦韆下的小姐們一陣打趣,咯咯的笑聲被夏風帶向很遠。

    壓抑的咳嗽聲低低響起,中君穿過偏遠的,從後門回來,小臉蒼白,雙唇泛著略微的青紫,最近發病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時間不夠了麼?

    他微微斂下眉眼,掩去眸裡一閃而過的黯然,隔著老遠便聽見陣陣愉悅的笑聲,不由的停了步子,透過濃密的林子像花園看去,恍然間,深深失神。

    夏花飄動,陽光金黃,綠柳在地上投下一層斑駁的光影,鞦韆上的女子裙裾起舞,天真爛漫,無憂無慮,少年看著女子嬌俏的小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飛揚的神采,微微有些錯愕。

    「君兒,這次的藥我會交給蘇珍,你記得讓她幫你調換,那批軍火已都安排妥當,還有……」高建明一身軍裝站在園林深處,邊說邊將一件外套批在中君單薄的肩上,反覆叮囑著,忽見他少有的分神,順著中君的目光看去,瞬間啞然。

    一群衣著光鮮但太們坐在涼亭裡笑著打趣,雲府幾位大小姐嘻笑著蕩著鞦韆,雲大小姐雲珠坐在鞦韆上一臉的興奮,不顧一切的尖叫著,在她身後幫忙送著鞦韆的小姐一身素雅的淡青色長裙,長髮披肩,笑容安寧……

    每個人都在笑。

    ……

    一切都和諧但過美好,美好到有些殘忍。

    高建明下意識的看向中君,正欲說什麼,中君突然調過頭,指著前面的小姐,衝著高建明低聲道:「你看,她們都在笑。」

    語氣中竟有一絲孩子氣的委屈。

    高建明沉默的站在原地,眼裡一閃而過的痛楚,他無法理解這孩子此刻的心情。

    中君水眸裡少有的不知所措,眼前的景象顯然刺激到他的神經,是有多久他沒有那樣笑過了,還是他從沒有那樣笑過……

    銀鈴般悅耳的咯咯聲迴盪在天際……

    「雲珠,在蕩高點,在高點!」

    「哈哈哈哈,真好玩。」

    中君黯然的眸子漸漸轉為朦朧的漆黑,眼底浮上一抹嘲諷的情緒,唇角緩緩掛上一貫頑劣的笑容。

    那是雲珠?

    中君盯著她嬌俏的面容,眼眸極速陰鬱下去,拳頭緊緊握起,他的母親生性敦厚善良,卻被人侮辱,含冤慘死,此刻正長眠在冰冷的地下,忍受不能瞑目的輪迴之苦,而他生來便被剝奪一切可以幸福的權力,苟延殘喘……這一切的一切都要拜她們所賜!

    這些上等人家的小姐,踐踏著他人的尊嚴,登上自我滿足的高度,草菅人命,卻高枕無憂,她們憑什麼可以那樣笑,怎麼敢那樣笑!

    雲三太太姚氏一身深紅棉絨旗袍,頭髮燙成波浪捲挽成玫瑰髮髻,珠光寶氣,分外洋氣,只見她坐在老太太身邊,看著身穿淡青色長裙的小姐,調笑著。

    「清璃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吧?這小模樣,長得可真俊呢。」

    顧太太莊雅,透著書卷氣息,身著一席老式旗袍,挽著正統的髮髻,但是頸項和手腕上的首飾花樣雖簡單,卻價值,別有韻味,看上一眼便無法移開目光。

    只見她禮性的笑道:「三太太說笑了,清璃那孩子不喜跟外界交流,若是有雲家小姐一半的靈氣我也就滿足了。」

    姚氏又是一陣誇張的笑聲,打趣道:「顧太太不愧是出自書香世家,說出來的話都那麼中聽,也難怪生出清璃那麼優秀的姑娘,教育的好,若是我家雲揚從國外回來,定會喜歡的緊。」

    「清璃和天祈從小訂了娃娃親,開這種玩笑,少不得閒言碎語。」老太太一聽姚氏的話,安穩憚度由內而外的透著威嚴,淡淡接話道。

    當今社會,誰不知道三大財團世家之首便是百年製藥顧家,其後才是珠寶壟斷雲家,影視大亨金家,若能有幸與其中一家聯姻,那可真是前程似錦,富可敵國。

    「哎呦,你們瞧瞧,我才剛說兩句,母親就不高興了,同樣都是孫子,母親單單只偏徐祈,這不公平!」姚氏一扭身子,偏開臉佯裝生氣,嬌嗔道。

    「行了,三妹,都還是孩子,別胡鬧了。」大太太從外進來,身後跟著一群端著茶水的丫鬟,笑著接話道。

    「天祈在東北有十來年了吧,聽說他現在是東北區軍部統帥,打算什麼時候回來?清璃也快畢業了。」顧太太意味深長的看著不遠處一身淡青色長裙的女兒,話裡的意思在明顯不過。

    「這……天祈從小性子野,在東北待久了,也不知道……」大太太張氏猶豫道,一臉為難。

    「怕是不回來了吧。」三太太姚氏看著修長的手指冷不丁的接話道。

    說話間,老太太的領頭丫鬟靈兒匆匆走過來,神色怪異,湊在老太太耳邊說著什麼,邊說邊將一張信封交到老太太手上。

    老太太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眾人見老太太的情緒不對,心知定是出了什麼事,突然安靜下來。

    「你確定沒看錯?」老太太沉聲冷言道。

    不等靈兒回答,「蹬」的一聲,一隻金黃的令子劃著拋物線墜入池中,激起的水花,驚的池邊的小姐們驚叫著四下逃離,就連太太們也都驚嚇一跳。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26 AM

第十五章:軟禁出足

    惡作劇般的快意在中君眸底一閃而過。高建明震驚的站在原地,緊張的盯著花園,他就怕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準備拉住他,沒想到他竟然先他一步走了出去。

    眾人尋聲望去,一個十六七歲的消瘦少年站立在不遠處,碎發襯衣,眸如星子,鼻樑秀挺,俊美異常,可惜臉頰卻泛著病態的蒼白。

    少年一臉無辜的看著花園裡但太小姐們,水眸溫潤。

    片刻的寂靜後,花園裡傳來一陣躁動,氣氛驟然冷了下來,老太太一震,眼神一閃而過的驚訝,丫鬟們低頭屏氣,誰不知道四少爺被老太太軟禁,這會兒怎麼出現在這兒。

    沉默片刻,姚氏由先前的震驚,轉為埋怨,眼底噙著一絲驚慌,卻依然若無其事的冷哼一聲,不無嘲諷道:「吆,你怎麼出來了,這真是,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卻總是陰魂不散,也不怕污了別人的眼睛。」

    顧太太上下打量著少年,滿眼的欣賞,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歡,扭頭看著老太太問道:「他是?」

    大太太張氏忙接過話茬,尷尬的笑道:「這是我家老四。」

    顧太太一臉困惑道:「雲家不是只有三位少爺嗎?什麼時候……」

    「這孩子娘親去世的早,從小體弱多病,太太怕是沒有見過。」張氏看了一眼少年,感概萬千道。

    中君目光淡淡掃過在場眾人,沉靜溫順,片刻後,低眸斂眉道:「君兒剛從外面回來,聽說祖母病了,就順道兒來看看,靈兒,你告訴祖母我去哪裡了麼?」

    中君邊說邊一臉無辜,眼神純摯的看向靈兒。

    靈兒眼裡閃過一絲驚慌,站在老太太的身側深深的低著頭,思量著,四少爺是怎麼知道有人跟蹤他,難道一切都是他策劃好的?靈兒越想越覺得後怕。

    「你!」老太太一時氣急,氣堵在了胸口,頓時喘了起來。

    丫鬟們見這情況,個個手忙腳亂的在手提箱裡找藥品,心裡直打鼓,平日裡見這位少爺溫弱好欺,今兒個這是要造反還是活膩了?

    「君兒害怕祖母擔心,所以就特地過來報個平安,可是平安符一不小心掉進池裡了。」中君水眸氤氳,一臉誠懇的看向老太太,滿眼的委屈。

    「有這麼懂事乖巧的孫子,真是您老的福氣。」顧太太見他溫順,和煦,模樣又好,當下喜歡的緊。

    中君的目光的落在顧太太身上,示好般帶著點點陽光的味道,只見他轉眸,緩步走到一身淡青色長裙的顧清璃面前,修長的身型足足比顧清璃高出一個頭,背對著一群太太們,俯身凝視顧清璃。

    突然,他唇角牽起一抹頑劣的笑意,露出兩顆白皙的小虎牙,微微挑眉,輕佻撣起顧清璃的下顎,緩聲道:「她就是大哥的未婚妻?」

    語氣中竟帶著一絲嗆人的嘲諷和不屑!

    「啪!」雲珠一巴掌狠狠打開中君的手,擋在顧清璃身前,瞪眼怒道:「拿開你的髒手,你不配碰清璃!」

    顧清璃面容微紅,眼底浮上一絲屈辱,閃躲開少年犀利的目光,淡淡的側過臉頰。

    中君看著被雲珠打紅的手背,略微皺了下眉心,又緩緩展開,從從容容的拿出一塊白皙的手帕擦拭著雲珠碰觸過的地方,隨手將手帕丟進湖中。

    這才不急不忙的轉身,目光溫潤的落在顧太太的身上,揚起一抹清淺無辜的笑意,輕聲誇道「真是國色天香。」

    「你!」雲珠當下被氣的渾身,說不出話來,礙於有貴客在場,只得忍下這口氣,這個賤胚子,每出現一次,就要羞辱她一次,雲中君,咱們走著瞧!

    顧太太當下眉目帶笑的看著少年,滿眼的喜歡,溫言道:「四少爺有空就多去我府上坐坐,亦可增進兩家的關係。」

    中君一臉無辜的看向雲家老太太,輕聲道:「可以麼?」

    「你……你……下去……快……滾下去!」老太太急喘著氣,當下捶著,額角的經脈清晰可見,厲聲道,那模樣好像看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厭惡至極。

    少年的目光掃過眾人,眼裡滿是擔憂和委屈,眼底卻蘊含著一絲不可易見的快意。

    顧二小姐清畫見少年的目光掃過來,頓時像是受到驚嚇的小動物,慌忙躲到母親身後,待少年走後,才悄牆出頭,像少年的背影看去,粉嘟嘟的小臉已燒成了天邊的雲霞。

    「我聽說您最近身體不大好,我也不便久留,您老應多休息才是。」顧太太瞧見端倪,心下頓時明瞭七八分,見狀忙起身,溫言道。

    「不打緊,不……打緊,最……近姚姚給我熬了些雲揚……從國外寄回來的草藥,好多了。」丫鬟撫摸著老太太的胸口,幫她順著氣,老太太喘聲道。

    中君剛轉過身,聽著老太太的話,眼底一閃而過的寒芒,唇角詭異上揚,好多了?不,不,不,一切才剛剛開始。

    二太太余氏正好帶著丫鬟往花園走去,將這個表情撞個正著,雲二公子跟在余氏身後,黯然的眼神在看到中君的那一刻突然煥發光彩。

    余氏眼裡閃過一絲恐懼,她從來膽小怕事,在府上也不多言,七年前的那次事件後,她就總覺得中君這孩子身上透著股邪氣,跟平常家的孩子不一樣,此時見他這個表情,更是嚇得面如死灰,二話不說匆匆就往正廳走去。

    高建明站在園林深處,百感交集,就算他們用了替身,設計甩掉靈兒,中君也不能這麼裸的出去挑釁,那小子是嫌自己活但安逸了嗎!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28 AM

第十六章:動用私刑

    中君收起表情,面色沉靜,若無其事的徑直往後院走,雲二公子不遠不近的跟在身後,走過後花園,走過牡丹亭,中君突然止住步子,皺起眉頭,不耐煩道:「你要跟著我多久?」

    雲中月微微一怔,猛然站定,慌忙閃躲開目光,臉上微紅,緊張道:「我……我,我是……你這幾天……去哪兒了」結巴到最後,終於想起來要問的問題。

    「二哥若是閒著沒事,可以去花園挑挑有沒有中意的姑娘。」中君頭也沒回的冷冷丟下一句話,繼續往前走。

    「你擅自出去,要是讓祖母知道就麻煩了,何況你一個女兒家……」雲中月單純的眉眼滿是複雜的神情,小聲嘀咕道。

    「住口!」中君霍然回身,一臉怒意的打斷雲中月的話。

    雲中月頓時用手摀住嘴巴,見中君看著自己,猛的從臉紅到脖子根,眼神慌亂。

    「在讓我聽到一個女字,我就割了你的舌頭!從現在開始,不准你在往前走半步!」中君著惱的指著雲中月腳下的地方,一臉羞憤,若不是那日蘇珍不在,她換衣服的時候,雲中月沒頭沒腦的闖進來,他,他,他!一想到這裡,她就有種想殺人的衝動!

    中君憤然轉身,雲中月乖乖的站在原地,眨巴著眼睛,閉緊嘴巴,眉眼單純美好。直到中君單薄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依然不敢移動分毫。

    中君一臉羞憤的只顧往後院走,絲毫沒注意腳下地板上的滴滴血跡。

    賓客盡去,老太太的宅院內氣氛異常,丫鬟們屏氣低頭,惴惴不安的立在一側,顯然四少爺的意外闖入刺激到了老太太,自從四姨太死後,老太太便將四少爺軟禁,一禁便是七年。

    老太太脾氣剛硬,心胸狹隘,當年若不是她手段很辣,獨裁攬權,怎麼坐到如今的位置,何況她一向覺得四少爺是雲府的恥辱,視之為喉中刺,心上釘,非拔去不可,今日竟然在花園撞見他,四少爺囂張憚度這讓雲老太如何怎麼釋懷得下。

    靈兒手腳哆嗦墊老太太添上一杯茶,由於手哆嗦的厲害,茶杯潑灑在托盤裡,加之剛剛的事,靈兒驚嚇過度,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看著老太太緊張道:「太太,靈兒不知道這是四少爺設的圈套,靈兒是無心的,請太太相信靈兒。」

    廳堂內安靜異常,所有人無形中感到一場狂風暴雨正在極速醞釀。

    老太太抱著暖心爐緩過一口氣,不理會靈兒的哭訴,板著臉,直直的盯著門口,眼珠狠辣,聲音僵硬,緩緩道:「把小圓叫過來!」

    雲家自立門戶以來,從沒有戲子之流嫁入雲家之說,到了她這一代,不僅壞了規矩,還給雲家留下不乾不淨的孽種,讓她百年後用什麼臉面去見雲家的列祖列宗,愧對祖宗撐起來的百年家業!

    不一會兒,領頭大丫鬟躬身道:「太太,小圓來了。」

    老太太眼裡閃過一絲陰狠,頭上珠釵晃動,忍下一口氣,閉上眼睛向後靠去,方才緩緩道:「讓她進來,你們都退下。」

    小圓低著頭,彎著腰身進來,柔聲道:「太太。」

    「小圓,我有三年沒有叫過你了吧,該做的事是不是都忘了?」老太太一席紫紅色綢緞棉袍,懷裡抱著精緻的松紋暖心爐,靠在廳堂的養生塌上,緩著氣,閉目養神。

    七年的光陰竟然在她身上不著痕跡。

    小圓低著頭,敬聲道:「小圓沒忘。」

    「你是按照我說的劑量給他下的藥嗎?」突然老太太話峰一轉,語調平緩,卻暗藏殺機。

    小圓身子一震,繼而低聲道:「回太太,是。」

    「是?」老太太杏眼一凝,沉住氣道:「我讓你們看住他,不允許他踏出後院半步,誰允許他在雲家自由進出的!」

    「四少爺確實每天待在房裡,沒有出來過……」小圓惶恐的揚起臉,面色青黃,看上去長年營養不良,加之兩對黑眼圈,更讓她看起來毫無生氣,看向老太太的目光,全然沒有當初的靈秀氣。

    「你以為我瞎了眼嗎?我看他活的好的很吶。」老太太杏眼怒睜,揚手一揮將手中的暖爐重重摔了過來,伴著一張信封一起狠狠砸在小圓腦袋上,厲聲道。

    小圓一個踉蹌,穩住身子,僵硬的站在原地,看了一眼從信封裡滑出的照片,照片上竟是少爺和一群小混混花柳之地!

    難道除了她們,老太太還派了別人監視四少爺?小圓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頭被砸出一個口子,卻不敢動,顫聲道:「小圓不知。」

    七年前四姨太死後,若不是大少爺雲天祈暗中用了手腕保住了四少爺,老太太沒辦法這才遣散了後院所有的丫鬟,只分了三個丫鬟照看四少爺,對外是照看,實則卻是軟禁,四年前,麗兒無端失蹤,蘇珍卻對府上謊稱麗兒染了天花而死,府上便沒追究,甚至將整個後院隔離,人人巴不得一把火燒了這塊晦氣不詳之處。

    而她,在麗兒失蹤之後,每天更是過的膽戰心驚。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29 AM

第十七章:痛下毒手

    「哼,好一個不知,正常人,連喝七年的毒藥還能這樣活蹦亂跳嗎?那藥若真有這效果,你也可以試試。」老太太看著小圓,修長的手指緊緊攥著念珠,狠得牙癢癢。

    小圓全身一震,猛的揚起臉,一臉惶恐,求饒道:「太太,小圓真的不知……每次都是我熬夜,珍兒送藥,我和珍兒輪班倒照看少爺……我在的時候,少爺都沒出去過。」

    老太太攥著念珠,看著小圓,眼裡一閃而過的凶狠,緩緩道:「還不說嗎?來人,家法伺候。」

    老太太的聲音剛落地,幾個上了年紀的丫鬟從外廳進來,一人手上拿著一件刑具,毒針,滾燙的油汁,還有……刀片。

    小圓臉色瞬間慘白,全身崩的緊緊的,像是一尊雕塑般一動不動,眼睛直直的盯著那些可怕的刑具,府上的丫鬟,誰不知道老太太的家法是何其的殘忍,曾經有幾個小姐妹,就是不堪老太太的折磨而尋了短見。

    「太太,我……啊……」撕心裂肺的叫聲劃破天際,不等小圓說完,幾個大丫鬟一把將她按在地上,十根毒針毫不留情的狠狠扎進小圓的十個指甲中,頓時血肉翻滾。

    靈兒站在老太太身後,眼裡閃過一絲幸災樂禍,心下快意不少。

    「小圓啊,你也跟了我這麼多年了,只要你如實的把後院的事告訴我,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你們三人中,麗兒是最忠心的一個,麗兒的消失你真以為我會相信是染了天花嗎?」老太太看著小圓緩聲道,杏眼裡閃過一抹凶狠的深意。

    小圓面容扭曲的爬在地上,雙唇乾裂,額角上冷汗汩汩,上氣不接下氣道:「太太,小……小圓真的不知……」

    「繼續伺候。」

    小圓驚恐的看著丫鬟手上滾燙的油水,突然,發瘋般的往外跑,哭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我什麼都不知道……」

    還沒跑到門口就被幾個丫鬟強行按在地上,一個丫鬟狠狠掰開小圓的下顎,強行往裡面灌油。

    「不要…不要…我說,太太,我說,我全說。」小圓突然看著老太太,驚恐的眼睛慌亂的閃動著,全身,眼淚鼻涕狂湧而出,急切道。

    「這就對了,跟我作對的下場,你是知道的。」老太太眼角浮起一抹凌厲的笑意,看了一眼拿著刑具的丫鬟們,示意她們放手。

    小圓將血肉模糊的手捂在心口,雙眼發直的看著地面,暗自吸了一口氣,哆嗦道:「是……是珍兒,四年前麗兒失蹤以後,是珍兒偷換了少爺的藥,七年前,也是珍兒幫四姨太將毒藥調換,少爺什麼都不知道。」

    「你還幫那個畜生說話嗎?好一個主僕情深吶,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老太太突然瞪大眼睛,看著靈兒,滿眼的毒辣,厲聲道。

    話剛落音,幾個拿著刑具的丫鬟再一次將小圓架起。

    小圓拚命的掙扎,衝著老太太聲嘶力竭的哭喊道:「太太,珍兒和四少爺有私情啊,珍兒害怕四少爺知道真相做出過激的事情,隱瞞了所有的真相,四年前麗兒知道了她和少爺的事,珍兒害怕姦情敗露,就暗中殺了麗兒,若是四少爺知道真相,依他的脾性,雲府會出大亂的啊,四少爺每次出府,也都是為了珍兒,小圓只知道這些了,太太。」

    小圓一口氣說完,屋內齊齊倒抽冷氣的聲音,瞬間鴉雀無聲,陷入可怕的死寂當中。

    「你為什麼現在才說!」老太太眼神犀利,突然坐直身子,當下氣結堵在胸口,急喘了起來,在她眼皮底下,竟然發生如此齷齪下流的事情,一個是奴才,一個是戲子生的下賤畜生,虧她一直疼愛蘇珍那丫頭,幾年前她為了趙玉兒那個賤人背叛她,她饒了她一命,沒想到現在竟然如此無法無天,絲毫不把她放在眼裡!

    「快,三太太送的藥呢,快端上來。」靈兒在一旁衝著下面的丫鬟,焦急的督促著。

    「珍兒威脅我,只要告訴太太,就……。」小圓一邊淌著淚一邊小聲啜泣著,猶豫道。

    「就什麼!」

    「就把七年前老太太的事公佈出去,就算是死也要拉著您一起陪葬。」

    雲老太太狠狠抽了一口氣,一起一伏,氣不夠喘,白眼直翻,丫鬟們頓時嚇壞了,忙不迭的餵藥,幫老太太順氣。

    七年前的那場陰謀,知道真相的人都已被清除,小圓和蘇珍一直是老太太的心腹,才留到今日,沒想到留下如此之大的隱患。

    老太太喝了藥,閉著眼睛緩著氣,小圓雖聰明,卻貪生怕死,唯利是圖,這種人沒膽量為了那個賤種背叛她……

    屋內靜悄悄的,雲老太靠在床榻上,氣息漸漸平復,丫鬟們屏聲斂氣,恨不能連呼吸都抑制住,免得驚怒了老主子,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半晌,老太太才睜開眼睛,看著床幃,眼底浮出一抹殺意,緩慢的說道:「今晚把賤種給我綁來,不得驚動任何人。」

    中君走到後院門口,猛然停下腳步,看著虛掩的大門,緩緩皺起眉頭。

    四下裡出奇的靜,週身被強大的氣壓籠罩,空氣裡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

    「蘇珍……」中君的心往下直沉,似曾相識的的感覺湧上心頭,全身的血液嗡的一聲直衝頭頂,以至於他想都沒想,一把推開院門,衝了進去。

    「蘇珍!」中君失聲叫道,語氣中說不出的慌亂,七年來,若不是蘇珍不離不棄的照顧,相依為命的伴守,他怕是早就毒發身亡,身首異處。

    院中赫然呈現大片大片的血跡,深深刺激著他敏銳神經,中君僵硬的站在原地,亦如七年前的嗜血殘陽。

    突然,碎發猛然飄起,身後一股刺鼻的血腥席捲而來,中君全身霍然一凌,來不及作何反應,一把冰冷的手槍赫然抵住了他的頭!

    「別動。」男人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充滿古惑的磁性魅力,聲音低啞,寒冷刺骨。

    中君背脊略微僵硬,目光仍在院中急切的搜尋著蘇珍的影子,如星般明亮的眸子此刻不安的閃動著。

    「放心,她沒事。」男人低啞的聲音傳來,帶著虛弱的氣息,卻冷如修羅。

    中君把整個院子大致搜尋一番,見沒有蘇珍的身影,心下微微鬆了口氣,她沒事,就好。

    太陽處一陣冰涼,中君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身後,暗自握緊拳頭,眸子微寒,沉聲道:「是雲家的人派你來殺我的?」

    身後傳來男人粗重的喘息聲,血腥味越來越濃,半晌,男人寒聲道:「不想讓她死,就按我說的做。」語氣冰冷,霸氣外漏。

    他在威脅他?中君緩緩皺起眉頭,這麼說來不是雲家?那會是誰想要他的命,難道……

    正在這時,小圓慌張的聲音從院外遙遙傳來,「四少爺……」

    突然傳來的聲音打破了院內潛在的和諧,男人氣息瞬間凌厲,槍口猛然用力抵住中君太陽,扳機扣動。

    耳邊是子彈的極速上動旋轉聲,只要男人一扣動扳機,便能一槍打爆他的頭,這男人是常用槍的老手,聽著氣息,怕是深受重傷,中君側目,眸光微寒,黑洞洞的槍口像死神的雙眼冷冷的注視著他。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30 AM

第十八章:家法處置

    「你受了重傷,就算殺了我,也絕對不能活著走出去。」中君壓低聲音,冷然道。

    靜默片刻,男人湊近中君耳旁,持槍的手猛一用力,寒聲道:「進去。」

    中君跟著槍的走向小心翼翼的往屋內走去,突然,太陽處一鬆,身後沉悶的倒地聲傳來,帶著男人輕微的。

    中君回頭看去,男人已倒在血泊中,英氣的劍眉緊緊的皺成一個川字,眉宇間透著一股子桀驁,左耳處的鑽石耳釘散發耀眼的妖紅,薄唇緊抿,五官精緻絕倫。一席黑色風衣,胸口淌著大片大片的血,猶如暗夜的曼陀羅。

    小圓慌張的跑進院子,突然失聲尖叫,雙眼驚恐的看著地上大片大片的鮮血,臉色慘白的往院外退去。

    雲中君獨身站立在院中,渾身鮮血,用一塊染了血跡的手帕摀住嘴,不住的咳嗽著。

    「少……少爺,你……」小圓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突然反應過來般,衝過去一把拉住中君的胳膊,急道:「少爺,你又發病了麼?」她一路走來,見到處都是血跡斑斑,一開門,院內又是狼藉一片,她以為少爺出了意外……

    「咳……咳咳,嗯,沒事。」雲中君垂下眼眸,立在院中,神色如常。

    「怎麼會沒事呢?這麼多血……」說著小圓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突然住了口,不對,有肺癆的人,咳嗽多是滴滴血跡,怎麼會像院中這般成汩狀蜿蜒,這……這應該是身體裡流出來的血!

    小圓懷疑的看了中君一眼,見他身上雖多處血跡,但並沒有傷口,何以流如此多的血,少爺眉眼舒緩,全然不是痛苦的樣子,而這院中,也只有少爺一人。

    難道是老太太?不對,老太太剛才審問過她,不可能動作這麼快,小圓極為恐懼的盯著中君,緩緩向後退去,此時中君顯然發現了小圓的變化,索性放下手帕,挺直腰板兒,冷冷注視著她。

    小圓突然轉身拔腿就向院外跑去,殺人了,出……人命了,剛邁開步子,身後冰冷有力的聲音傳來。

    「站住!」

    小圓猛然止步,的回過頭,再次驚恐的睜大眼睛,見鬼一般撲通一聲癱軟在地上。

    雲中君手握左輪手槍直直的指向她,眸如寒心。

    「你去哪兒呢?去老太太那裡報信?還是去警察局?或者……去和奈何橋上的麗兒相見?」中君不輕不淡的聲音傳來,讓聽的人毛骨悚然。

    小圓猛然一滯,原來少爺都知道,那麼麗兒……小圓見那黑洞洞的槍口,多年來壓抑的情緒突然失控,眼裡閃過一絲絕望,連滾帶爬的跑過去,抱住中君的腿,顫聲道:「少……少少爺,小圓是想告訴你,老太太要對你動手了,快逃吧,再不逃就晚了。」

    小圓語氣急促,七年前的那場血案,依然成為她心中的魔障,只要她一閉上眼睛,就看到八歲的孩子在無助絕望中向她投來微弱期盼的眼神,她卻那般深深的辜負了他,跟著所有人一起背叛他。

    中君握槍的手突然劇烈起來,臉色蒼白如紙,逃?往哪裡逃?從母親死去的那刻起,他的身後便是懸崖峭壁,身前則是萬丈深淵,逃無可逃。

    「少爺,小圓知道對不起四姨太,對不起你們母子,看在我伺候你這麼多年的份兒上,就聽小圓一句勸吧,少爺你忘了三年前你半夜發高燒,是小圓冒著風雪一家一家找大夫的嗎?自從雙太走後,小圓整晚整晚的良心不安……」

    小圓仰著頭,抱著中君的腿聲淚俱下,痛哭流涕道,邊說邊伸出雙手,血肉模糊的食指深可見骨,顯得異常可怖,臉上掛滿淚痕,痛哭道:「這麼些年來,看著少爺痛苦,小圓心裡也不好受,老太太剛剛對我用了私刑,逼我說出少爺的行蹤,我什麼都沒說,少爺,老太太就要對你下毒手了,快逃吧,帶著珍兒快逃啊……」

    往昔的一切在眼前呼嘯而過,他是雲府的四少爺,是雲龍躍的四兒子,到底犯了多大的錯,要將他生生囚禁七年,憎恨至此。

    中君犀利的眸光略微閃動,隱忍而倔強,睫毛輕輕,薄唇因為太過用力的緊抿而向下彎起了微微的弧度,好似難過的人依然倔強的揚起唇角,向眾人宣誓:我不在乎。

    血海深仇,一個逃字若能逃離血海,將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又何來血債血償,誰又願背負如此之重的過往,荊棘前行,冰冷度日,煢煢孑立。

    「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最終,他只是側過頭,咬牙寒聲道,手上的槍握緊後放鬆,再握緊,再放鬆,十幾年前,老太太將她安插在母親身邊,害他們母子吃了不少苦,母親的死跟她有脫不了的干係,單憑這一條,她就罪無可恕,可是七年來,這個女人暗中對他的庇護,他是知道的,愛恨糾葛,難分難捨。

    小圓微微一震,瞳孔裡無盡的絕望襲來,突然涕淚俱下,顫聲道:「少爺是要趕小圓走嗎?小圓死也不會離開少爺,七年前是小圓的錯,求少爺給小圓一個贖罪的機會吧。」

    「滾!」

    清月撫開淡雲,灑下一地清輝,孤燈舊院裡傳來無聲稻息,為了生存,為了上一輩人的私慾,不得不被剝奪作為女子應當享有的權利,肩負起上一輩人的恩怨與擔當,逢著亂世?是她的幸或不幸?

    小圓站在院中,看著紙窗裡少年單薄的剪影,孤寂而倔強,他已不是七年前的弱不禁風的孩子了,怎麼會逃呢?

    夜漸深,院外傳來蛐蛐的焦躁聲,中君端坐於桌前,面容被昏暗的燈光籠罩一層模糊的陰影,飛蛾繞行於燈下,剪影投地,明暗不定,他在等,等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清……」陷入昏迷的男子低聲呢喃,像一隻不得自由的困獸,帶著徒勞的掙扎,散發著駭人的戾氣,這樣瘋狂而又絕望的氣息,恍若間讓中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中君看著榻上身受重傷的男子,緩緩皺起眉頭,男人的胸膛之上到處都是縱橫的傷疤,槍傷,刀傷,還有……人為的……有些已年代久遠,有些卻是新近槍傷,這男人的身份,不簡單。

    突然,門外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中君心下一沉,快速按了下牆壁上的燈鈕,床板突然打開,男人瞬間掉了進去。

    床板剛合上,只聽「彭」的一聲,房門被人用力撞開,三五個彪膀大漢赫然站在門口。

    「四少爺,請跟我們走一趟。」

    中君眸光微寒,既然招惹了老傢伙,就應該會料到有今天,該來的終究會來,不過早晚,他唇角揚起一貫陰鬱的笑容,與此同時,手腕翻轉,一柄黑色的手槍從袖中滑出,隱於身後,目光落在大漢身上,冷然道:「你們好大的膽子。」

    「四少爺對不住了,請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31 AM

第十九章:上演舊戲

    雲中君瞥了一眼床榻,暗暗吸了一口氣,握緊拳頭,抬步走了出去。

    密封的偏遠小屋內,光線異常昏暗,屋內站著幾個身型高大的漢子,神色凶如羅剎,老太太端坐在正廳之上,眼厲如刀。

    中君站在屋子中央,在看到老太太烏紫嘴唇的那一刻,唇角揚起一抹詭異嘲弄的笑意,他怎麼忘了呢,老太太等不及了。

    「回太太,沒有找到珍兒。」一個黑臉大漢,向老太太躬身稟道。

    「繼續找。」老太太眼簾一動,眼裡凶光乍現,冷然道。

    「祖母,你這是要對君兒動用私刑麼?君兒做錯什麼了?」中君一臉無辜的看著廳堂之上的老太太,水眸溫潤,輕聲道。

    「來人,封住他的嘴。」老太太淡定的端起一盞茶,眼裡閃過一抹陰狠,穩聲道。

    幾個大漢霎時像少年走去。

    「慢著!」中君眼神瞬間凌冽,環視著屋內的大漢,氣勢逼人,揚聲冷然道。

    幾個大漢被這股氣勢震懾,一時定在原地進退兩難。

    「敢問祖母,君兒到底所犯何事,需要如此大動干戈?」中君一改剛剛的邪魅無辜,正色重複道,眼神裡透著嚴肅,隱含微光。

    「沒聽到嗎?給我封上他的嘴。」老太太眼神一凌,猛的一拍桌子,不理會中君的詢問,厲聲道。

    幾個大漢猶猶豫豫的不敢向前衝,其中一個黑臉大漢眼光一狠,猛的像中君撲去。

    中君眸子一凝,迅速閃身移位,右手瞬間直抵男人小腹。

    其他幾個男人正要往上衝,只見黑臉大漢雙腿哆嗦的站在原地,穢物從腿下汩汩而下,嚇的尿了褲子,顫聲道:「都,都都住手,有,有傢伙!」

    話剛落音,屋內的其他大漢瞬間變了臉色,猶豫的站在原地,互相觀望,老太太眼神一凌,凶光乍露,厲聲道:「一群飯桶,你們不敢,我親自來!」

    中君猛然一震,沒想到老太太竟然親自動手,思慮間,還來不及收回抵在男人小腹的手槍,眼前人影晃動,長釘猛刺,勾刺倒轉,橫拉。

    頓時,血肉橫飛。

    中君僵站在原地,滿眼的驚愕,胸口被老太太狠狠插進一根金黃的長髮簪,簪子橫拉,拉斷了所有的血脈親情,以及他心中最微弱的惻隱。

    鑽心的痛瞬間席捲全身,心肺俱裂,脈絡寸斷,這種痛,是有多痛。

    中君微微張了張口,嗓子緊的異常難受,如同掉進冰窟寒冷徹骨,就算她給了他三年的毒藥,就算她逼死母親,就算她屢屢設計置他與死地,就算她要殺他,可是,他從沒想到她竟會親手殺他,恨他惡他如此,他是她的孫兒啊,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少年的眼神漸漸凝聚,瞳孔微微擴張,眼眸深處,有什麼及其微弱的光芒戛然熄滅,他微微張口,開始輕輕喘息,眸底升起的薄霧覆蓋了讓人觸目驚心的悲哀。

    老太太見簪針深深的扎進了少年的胸口,突然杏眼圓睜,放聲大笑了起來,揪住少年的衣領,狠狠推倒在地上,「除掉了,哈哈哈哈,雲家乾淨了,終於乾淨了。」

    幾個大漢心有餘悸的看著雲家老太太,她怎能如此狠心……黑臉大漢見有機可乘,突然翻身撲了上去,一把奪掉少年手上的槍,順手插進懷裡,將少年牢牢的按在地上,其他幾個大漢見勢,齊齊撲了上去。

    與此同時,兩個大漢抬著一個大木箱,吃力的走了進來,重重放在地上,敬聲道:「太太,只找到了這一箱。」說著大漢將箱子用力砸開,彈簧砰張,箱內的東西頃刻呈現在眾目睽睽之下。

    老太太用眼角斜了一眼箱裡的東西,輕蔑的冷哼一聲,穩聲道:「嗯,燒了它。」沒想到這小兔崽子還藏著那個賤人的遺物,雲家怎能留如此不上檯面的東西。

    少年的眼睛頓時睜大,眼裡噙著一絲慌亂,呆呆的看著箱子裡的東西,那是母親當年最愛的戲服,是那個男人親手為母親縫製的寶物,那是母親所有幸福的曾經啊,他們怎麼敢動它,怎麼敢動它,戾氣在眼中越聚越濃,由內向外擴展,少年突然像只發怒的獅子嘶聲怒吼,開始拚命掙扎,雙目赤紅,死死盯著那箱衣物,雙手拚命向前伸著,亦如七年前那一抹血紅。

    這一刻,幾個大漢才覺得他只是個孩子,那種攝人的氣勢轉瞬即逝,在他們心中瞬間泯滅。

    「君兒!」突然廳堂的門被人一腳踹開,雲二公子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口,見中君一身鮮血的爬在地上,上身的衣物已經被撕破,露出大片大片白皙的肩背,震驚的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幾個大漢見雲家二公子突然出現,心虛的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杏眼一凌,怒聲道:「月兒,大半夜不睡覺,來這裡做什麼?」

    「你們在幹什麼?」雲二公子看著地上的中君,拳頭緊緊握起,俊臉漲的通紅,壓抑著聲音,低聲道。

    「把二公子送回去。」老太太冷冷看了一眼雲中月,柱著枴杖往廳堂正坐走去,絲毫不動容。

    幾個大漢頓時架起雲二公子的肩膀就往外走。

    「放開我,我問你們在幹什麼!」雲二公子突然一聲怒吼,奮力掙扎,他從小生性儒弱,寡言少語,這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發怒,將陸續趕來的各房都嚇了一跳。

    屋內火光如血,霹靂巴拉的燃燒聲如同帶刺蒂蔓,毫不留情的攀附上中君凝固的心臟,他呆呆的看著大火吞噬掉母親的一切,乾涸的眼睛疼的厲害。

    雲中月臉色鐵青的大步像中君走來,大漢們見雲二公子動怒了,遲疑的放開少年,往後退去。

    雲中月眼裡一閃而過的痛楚,用襯衣將地上衣不蔽體的少年包裹起來,好似包裹一隻瑟瑟發抖,傷痕纍纍的貓兒。

    中君突然掙脫開雲中月的懷抱,咬著牙站起身,緩緩像燃燒的箱子走去,眼底閃動著破碎的光芒,是有多久他不曾有過這樣的表情了,他發誓不再流露出這樣的表情,胸口鮮血如注,浸濕衣襟一片。

    風從院外吹來,將火中灰燼零落捲起,他和雲家,自此以後,再也無義無情。

    「都站著幹什麼!」老太太杏眼一凝,厲聲道。

    「母親,您這是……」大太太張氏站在門口,為難的勸慰道,若不是小圓半夜四處奔走,苦苦哀求,那模樣實在讓人雄,她也怕出亂子,龍躍回來不好交代,就過來看看,見老太太這架勢,怕是她都無能為力。

    「執行家法,這孽種私自和下人通姦,幹出不恥之事天理難容,今日我定要清理門戶。」老太太坐上正廳,神色嚴肅,殺伐果斷,厲聲道。

    「通姦?」中君身子略微僵硬,眼底湧上濃烈的悲涼,啞然失笑,血絲順著他的嘴角汩汩滴下,當真是沒有罪名可以嫁禍了?這樣的陳年舊戲用在他身上,會不會太不合適。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01:32 AM

第二十章:杖板之刑

    七年前,小小的他站在人群中央,眼睜睜的看著母親倒在血泊中,含冤受辱,而他,像只待宰的羔羊任人踐踏,如今,雲家還想上演相同的戲碼逼死他嗎!

    今夕不同往日。

    他緩緩收起笑容,目光掠過地上的灰燼,下意識裹緊衣服,掩去眸底單薄的涼意,轉身頑劣的揚起唇角,揚聲淡淡道:「我睡的,從來都是雲府的大家小姐,千金閨秀,光明正大,何來通姦之說。」

    中君的眸光穿過眾人詭異的落在三太太姚氏身上,那麼涼的眼神,驚的姚氏冒了一身冷汗,心下驚怕的厲害,這小兔崽子要是把她的事給抖出去,雲家定會將她碎屍萬段的,當下把心一橫,猛的掐腰,一揮手帕沖幾個大漢急道:「都站著幹什麼,快把他嘴給堵上,免得又冒出一些污言穢語,髒了大家的耳朵。」

    「孽障!給我,給我家法伺候!」老太太眼神一凌,用力一糯木桌,念珠震碎,滾落一地。

    「蘇端氏!你若敢再進我半毫,我定一夜踏平你雲府上下,讓你雲家百家商號瞬間消失在瀘申大地上,你信或不信?」中君眸光凌冽,沉穩的聲音在雜亂的環境下斷然響起,擲地有聲,氣勢逼人,全然沒有剛剛半分的儒弱之氣。

    他單薄的身形夾在人群中,像一根柔弱小草,卻散發著最為堅韌的氣息,傲慢裡透著威嚴。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蘇端氏是老太太的芳名,幾十年來,無人敢直呼其名,四少爺當真是狗急跳牆,和老太太來個魚死網破?

    門外的人越聚越多,太太,下人們,聽著中君的話,就算有人想替他求情,也只能作罷,心下生出氣來。

    然而,人群中位於三點,九點,十二點鐘方向的下人們手暗暗探向懷中,眼睛謹慎的緊緊盯著廳堂中的少年,等待著少年最後的指令。

    各房太太,小姐,少爺,丫鬟們站在門外,好奇的看著屋內的形式變化,絲毫不知身後已被聞聲而來的下人們,成線狀環站,暗中成立了小型包圍圈,將屋內門外眾人,隱性包圍。

    老太太狠狠倒吸了一口氣,瞳孔,一起一伏,抓緊桌几一角,厲聲道:「我倒要試試,你有多大的能耐,給我好好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我看誰敢!」少年緩緩邁開步子,眼神暴戾冷冽,眼角瞬間瞟像門外,人群後方的暗影裡,有人眼神一暗,匆匆向門外跑去,暗流湧動。

    少年撲面而來的煞氣讓眾人心頭一顫,震驚的看著剛剛還病弱可憐的孩子,瞬間的脫胎換骨,逼人的殘暴氣勢,讓雲家的各房太太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中君犀利的目光環視過人群之外的暗中人,人群一陣躁動,潛伏在暗中的人看到少年眼神的那一刻,授意的點頭,頃刻間齊齊扣動懷裡的扳機,其中一人的手按像信號器。

    「四少爺啊,你就聽老太太一回吧,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就差這一時嗎?就算錢叔求你了,住手吧……」人群中突然傳來衰老悲切的哀求聲,打破了潛在的詭異氣息,將所有暗中的動作瞬間定格。

    只見人群中央,一位老者悲切的跪在地上,雙手伏地,不住的磕頭道:「錢叔求你了……想想那些念著你的人吧,大局為重啊。」

    突如其來的滄桑聲音讓少年猛然一頓,犀利的眸光瞬間凝結,暴戾瘋狂的氣息在眼底寂寂熄滅,漸漸趨於沉穩。

    老者顫巍巍撣起蒼老的面容,這張臉因為歲月的沖刷褶皺層疊,斑斑點點老年印痕清晰可見,一對飽經滄桑的雙眼讓人好似穿過世事變遷看到那些坎坷心酸的歲月,只見他扶著膝,勉強的撐起身體,走到少年身側,又顫巍巍拽著少年跪下,看著廳堂之上的老太太顫聲道:「老太太,老錢看著四少爺長大,他雖不懂事,到底還是好孩子,通姦之說,我拿老命擔保,絕無此事,少爺頂撞了太太,確實該罰,該罰啊。」

    少年狠狠吸了一口氣,眼神凝聚,頭腦越來越清醒,想想他愛的那些人,想想七年來對他施以援手的人,一時氣盛,而引發軍隊混戰……雲家,還有整個東北軍部做後盾……

    一切都還不到時候,中君緩緩握緊拳頭,僵硬的挺直背脊,驅下膝蓋,牙齒咬進唇裡,泛出濃烈的血腥,任由老者拉著重重跪下,低著頭,眼神發直的看著地面,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拳頭因為太過用力的緊握指甲掐入掌心,深吸一口氣,僵硬的緩緩道:「君兒知錯。」

    這一跪的沉重與屈辱她將萬倍讓雲家償還。

    人群中響起細微的躁動,沒想到年邁的錢管家竟能降服這隻猛獸,老太太看了跪在地上的少年,眼裡寒光一閃,這個孽種他日必將是雲家大患。

    「母親,君兒年少氣盛,不懂事,吃幾個板子就算了吧,這事鬧大了,傳出去也不好聽。」大太太張氏為難的看著老太太勸慰道。

    「是啊,母親,氣壞了身子可不好。」二太太余氏見不得血腥,當下也忙勸道

    老太太攥著念珠,頭上珠釵晃動,暗自沉下一口氣,半晌,眼底毒辣之氣一斂,穩聲道:「掌板。」

    杖板狠狠落下,打的眾人心頭為之一顫。

    「這一板,是打你傷風敗俗,置雲家臉面與不顧!」

    「這一板,是打你目無尊卑,愧對雲家列祖列宗!」

    ……

    ……

    「這一板,是打你口出狂言,不學無術!」

    杖板一下,一下,狠狠落在少年孤挺的肩背上,血跡浸濕了少年單薄的衣衫,所有人無聲的看著這一幕,少年倔強的向下彎起唇角,眼睛直直的看著地面,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雲二公子被兩個大漢牢牢的禁錮動彈不得,那一下下的鞭笞,好似重重打在他心上。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1:42 AM

第二十一章:神秘男子

    一排小丫鬟穿過人群端著銀質托盤匆匆走進小屋內,低眉順眼道:「太太,藥熬好了。」

    「是姚姚說的藥嗎?」老太太好似厭倦了眼前的一切,緩緩閉上眼睛,嘴唇不受控制的打著顫,身體微不可見的抖動著。

    「是的,太太。」小丫鬟將藥碗恭敬的交給靈兒,靈兒神色怪異的看了眼老太太,最近老太太喝藥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前些日子一日三次,最近每隔三個時辰一次,別的藥一概不碰,只單單喝三太太從外帶回來的洋藥,雖說哮喘的次數減少,可是總覺得哪裡不對,靈兒滿心疑惑的將藥碗接過,拿調羹試探著溫度。

    所有人的目光被突然進來的丫鬟打亂,絲毫沒有注意少年眼底一閃而過的森然。

    「都散了吧,靈兒,扶我回去,我累了。」老太太疲累的聲音緩緩響起,眼神迷亂,全然沒有剛剛半分的精神氣。

    所有的事情,都隨著錢叔的哀求落下帷幕,錢叔是雲府三代總管,一向對雲家忠心耿耿,就算是上一代當家,也對他敬重有加,老太太礙於輿論壓力,只好作罷,俗話說,狼打不死,就把狼窩一併端了吧。

    雲家後院的裡屋,中君面無表情的端坐與桌前,小圓拿著藥,的幫他揭開黏在背上的衣物,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你不吃驚?我是女子。」衣物褪下,露出單薄消瘦的香肩,白色的緊身抹胸玲瓏秀美,一頭男性的灑然碎發讓她有種英氣的美,中君斜過眼睛,眸中暗流湧動,淡淡道。

    「小圓…十…十年前就知道了。」小圓低著頭,聲音越說越小,輕聲道。

    「是嗎?通姦的事你要作何解釋?」中君眸光微斂,不動聲色的略略問道。

    小圓擦藥的手一顫,臉色微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聲道:「小圓擔心老太太查出少爺的行蹤,才出此下策的,雲府上下,到處都是大少爺的耳目,小圓沒有辦法……」

    「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中君微微瞇起眼睛,眸底一閃而過的詭色,十年前就知道了,這麼說,十年來他的頭頂一直懸著無形大刀,而持刀的人,不知何時就會毫不猶豫的揮刀砍下……這女人,太過聰明,留不得。

    「少爺。」思慮間,門外蒼老的聲音響起,錢管家輕輕在外叩門。

    中君微微一震,小圓忙起身幫中君把衣物穿好,背部一震劇烈帝痛,中君緊緊皺起眉頭,淡淡道:「出去守著。」

    「是。」

    錢管家一身灰色長袖衫子,顫巍巍的走進來,看到少年眼裡的戾氣,重重稻息聲滑過,待丫鬟離去,房門被關上,才語重心長,眼神凝重的緩緩道:「你在怪錢叔多事嗎?孩子,忍字心頭一把刀啊,怎麼就不能忍忍呢?雲家角角落落都有大少爺的眼睛,你只要一有動作,雲家若出了什麼事,東北軍立刻就會揮兵南下,你勢頭不穩,拿什麼相搏呢?」

    中君握緊拳頭,挺直肩背,咬著牙冷然道:「拿命相搏。」

    「你的命賤啊,成千上萬的百姓才無價,你怎麼就不懂呢?小不忍則亂大謀,那批文物就要到達上海了,你若現在,一切就完了,老太太那裡,小張都已安排妥當,就等你一聲令下,只當報答四姨太的救命之恩,錢叔能做的只有這些了……好好照顧自己,我要走了。」錢叔邊說邊搖著頭,歎著氣往門外走去,口中依然喃喃的說著什麼。

    中君看著老人蹣跚的背影,微微張了張口,又無聲的合上,緩緩握緊拳頭。

    夜漸深,雲府上下的燈光齊齊熄滅,萬籟俱寂,只有後院裡傳來微弱的燈光,不斷跳躍。

    本已是夏季,後院的裡屋內卻生著大量旺盛悼火,屋內空間狹小,讓空氣都擁有了熾熱的溫度,一般人肯定受不了如此悶熱狹小的環境。

    「蘇珍!」中君於夢中驚醒,雙目驚恐的大睜著,蒼白的面容清汗淋漓,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愣怔半晌,重又坐回桌前,又做噩夢了麼?

    都已過三日,背部抽痛猶存,中君抬手頹然的掩住額頭,無休止的噩夢,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他揉著太陽,下意識的挺直背脊,起身將窗戶打開一條小縫兒,好驅散空氣中刺鼻悼火味兒。

    「你情人?」男聲突兀的傳來,打破室內壓抑的氛圍,帶著絲絲冰冷的古惑。

    中君猛的回頭看去,只見床塌上,男人半裸著身體靠在牆上,全身纏滿了繃帶,充滿野性魅力,唇角邪邪牽起。

    「你終於醒了,蘇珍在哪裡?」中君皺起眉頭,一臉敵意的看著榻上的男子。

    「仇人?」見少年不回答,男人微微瞇起眼睛,左耳的鑽石耳釘散發出詭異的妖紅,將纏著繃帶的左手順勢搭在屈起的左膝上,繼續問道。

    「我再問最後一遍,蘇珍在哪裡?」中君眼神漸漸犀利起來,他沒有時間跟這男人胡扯,時間越久,蘇珍面臨的危險就越大。

    男人不為所動,反而挑釁般揚起眉梢,冷冷的看向少年,氣勢逼人。

    週身的氣壓似乎瞬間強大起來,中君手腕翻轉,手上瞬間多出一把手槍,熟練的推堂上彈,瞬間槍口直直對向榻上的男子,眼神冷冽。

    「你會用槍。」男人頗感興趣的看著眼前暴躁的「小動物」,似是反問,又像陳述,與此同時,男人的右手不易察覺到向身後,眼神一暗,然而並沒有碰到預想中的東西,不禁微微一怔。

    「你在找它嗎?」中君唇角勾起頑劣的笑意,掂了掂手上的槍,悠悠道,沒想到這男人身上竟有兩把手槍,一把軍用式左輪手槍,還有一把小型暗殺用的無聲槍竟還藏於腰間,若不是他替他換繃帶時看見,不然他定要受制於這男人。

    男人猛地抬頭,一臉怒意的看著眼前俊美少年,臉色發黑,壓低聲音咬牙切齒的寒聲道:「把槍還我。」

    見男人動怒,中君微微挑眉,眼神卻出奇的明亮,一揚手將槍裡的子彈顆顆下堂,沖男人同樣示威般揚起眉梢,淡淡道:「還你。」

    男人額角青筋暴跳,盛滿怒意的眼睛狠狠的瞪著中君,倨傲的下巴,對峙片刻,胸口的繃帶很快滲出大片大片的血跡,冷汗順著男人精緻的面容汩汩滾下。

    中君見他這樣子,若是在折騰下去,定然小命不保,那他幾日來的幸苦就白費了,蘇珍的下落更是無存下手。

    中君揚了揚手上的一卷繃帶,淡淡道:「喂,該上藥了。」

    「我自己來。」男人眸光微寒,一副不容他人侵犯,拒人千里之外憚度,居高臨下的寒聲道。

    這張臭臉,著實讓人心裡窩火,中君眉心微蹙,猛然將手中的繃帶握緊,而後又緩緩放鬆,舒展眉頭,唇角揚起一抹詭異的笑容,眸裡陰光一閃,淡淡道:「你最好告訴我蘇珍的下落,不然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1:46 AM

第二十二章:暴風雨前夕

    男人不理會中君的話語,試著轉動了下肩膀,剛一動胳膊,胸前的傷口猛然一陣撕痛,鮮血如注,男人咬著牙,緊緊皺著眉頭,認真的扯開身上的繃帶,精緻的五官散發著逼人的絕倫美感,傷口傷及肩胛,深可見骨。

    中君看著眼前的男子,略略動了下眉稍,這男人竟然一聲沒吭,夠狠。

    見他不說話,只皺著眉頭認真纏著繃帶,剛纏上的繃帶就被腥紅的鮮血打濕,沉默片刻,中君淡淡道:「喂。」

    男人自顧自的纏著繃帶,絲毫不領中君的情。

    「喂。」

    「……」

    中君忍不住用拿著盒子的手碰了碰男人的肩膀,淡淡道:「喂……你忘了上藥。」

    「……」

    男人猛然抬頭,殺氣瞬間迸發,逼的中君額前的劉海兒猛然飄起,怒瞪著中君,黑瞳裡閃動著逼人的寒光,當下恨不得把這臭小子大卸八塊,五馬分屍!

    中君微微瞇起眼睛,唇角牽起一抹挑釁的笑意,露出兩顆小虎牙,那模樣,頗像一隻亮爪子的貓。

    晨露微涼,一輛黑色的進口車行至廢舊的鋼鐵廠停下,從裡面走出兩個神情嚴肅的男人,恭敬的打開後座車門,舉止行為帶著軍人的幹練風度。

    不多會兒,從後座走出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帶著黑帽,看不清面容。破舊的磚房內早已等候了一屋子的人。

    「四爺。」屋內的便衣軍官齊聲道,這些個高官大多是跟高建明一起長大的兄弟,雖和中君自小相識,卻並不熟稔,在他們看來,這少年陰鬱病態,成不了大氣,不過是靠著建明地位攀升,心下雖不服氣,卻又不得不跟隨,畢竟正副統帥都懼他。

    「甩掉了?傷口還疼嗎?」高建明將一件棉衣批在中君的肩上,眼神關切,低聲道,半月前那晚暗號突然中止,若不是看沒有出大事,他差點率兵攻入雲家大門。

    「嗯,貨呢?」中君眸子微慍,看著屋內體態微胖的男人,沉聲問道,絲毫不理會高建明膩味的關心。

    高建明不明所以的微微一愣,臉頰莫名的紅了起來。

    體態微胖的男人忙上前一步,將邊上的紅磚塊扒開,猛的掀起,一大堆包塊和槍支彈藥赫然呈現出來,猛烈的火藥味頓時撲面而來。

    「咳……咳。」少年拿出一方手帕捂著口鼻劇烈咳了起來,蒼白的面容上現出一抹殷紅,眼眸卻出奇的明亮,冷靜異常。

    「這只是一小部分樣品,你看怎麼樣?」高建明扭頭看向少年,沉聲道,邊說邊較勁般鎖住中君的眸子。

    中君俯身挑開一個包塊,用手摸了摸,送到鼻尖聞了聞,才沉聲道:「嗯,還行,比上次的量足。」

    「你們都出去。」高建明扭頭,看著屋內的一屋子便衣軍官,冷然道。

    「是。」

    待屋內安靜下來,高建明拿出一沓照片交到中君手中,「你要的東西。」

    中君一張一張的翻看著手裡的照片,眼底劃過一絲詭色。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些照片?」

    中君看著手上讓人難以消化的照片,唇角勾起濃郁的嘲諷笑意,眼裡寒光一閃,緩聲淡淡道:「如此厚重的大禮,當然是在三日後老太太的八十大壽上隆重奉上。」

    「三日後,那批國寶級文物也將到達龍灣碼頭,全程由雲天祈的精兵護送。」高建明看著中君,眼神中肯,沉聲道。

    中君緩緩皺起眉頭,微微抿了下薄唇,重複道:「雲天祈的精兵護送?」

    「是,雲龍躍本打算讓雲天祈親自護送,不過聽說東北軍內部出現叛亂,比較棘手,雲天祈無暇東顧,只派了自己的精兵保護。」高建明邊說邊盯緊中君的眸子,細細觀察著中君眸裡一分一毫的情緒變化。

    中君眸光微微一動,眨眼間恢復如常,沉聲道:「繼續購買軍火,搞大動靜。」

    高建明困惑的看著中君,猶豫道:「軍隊裡有的是火藥槍支,為什麼還要我在道上大量購買,驚動政府,這樣不就打草驚蛇了嗎?」

    中君彎起唇角,挑眉看著高建明,淡淡道:「若不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事後,軍部不就麻煩了嗎?」

    「這樣以來,政府不就對這次事件更加關注了?」

    「政府?哼,到時候,政府後院起火,自顧不暇,任它在怎麼神通廣大,手都伸不了那麼遠,到時候調動軍部,也只是個擺設,張金貴那個酒囊飯袋也只不過是掩人耳目,起不了什麼作用。」中君冷笑出聲,眸子卻明亮異常。

    「你的意思是軍部控制住督政府?」

    「我的意思是炸了督政府。」

    高建明倒吸一口涼氣。

    中君見高建明依然無法理解,歎了口氣,笑著搖頭解釋道:「到時候政府固然調動軍隊前往鎮壓,不管調派哪一支軍隊,對我們都有利無害,在此之前,我會調派半數以上的軍隊便裝前往龍灣碼頭……至於張金貴,我會讓他盡其所能的高調出席在老太太的八十大壽上,掩人耳目……」中君邊說邊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比劃著畫出草圖。

    高建明認真聽著中君的講解,突然眼角掛上一抹明朗的笑意,滿眼欽佩,拍手叫絕道:「禍水東引,為軍部洗脫罪名!」

    「你明白了?」中君仰頭看著高建明,無奈的問道。

    高建明微微一愣,清俊的面容騰的一下紅了起來,結巴道:「早,早明白了,府上暗部也都準備就緒。」

    「那好,我回去了。」中君說完,將樹枝隨手扔掉,起身就往外走,再也不願多看高建明一眼。

    「等等。」高建明拉住中君的肩膀,見他這樣,當下皺起眉來,這小子,從小到大,心裡只要有事,就悶聲不響的。

    「你怎麼了?」

    「很好。」

    「看著我。」

    「不看!」中君霍的揚起臉,一臉羞怒的瞪著高建明,惱聲道。

    高建明猝不及防的將中君一把擁入懷中,力道之大讓中君無法呼吸,胸口異常難受。

    「你是怪我這麼久沒有去看你麼?」

    「長官……」突然,下士幹練的聲音突兀的在門口響起,見到眼前的景象,下巴差點掉到地上,兩個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

    中君突然像反彈的貓兒,觸電般猛的推開高建明,面紅耳赤,驚怒的一拳打在高建明的胸膛上,調頭殺氣騰騰的往外走,走到車邊,才攥著拳頭低吼道:「活著回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1:51 AM

第二十三章:故人歸來

    傍晚時分,整個上海的上空烏雲密佈,悶雷乍響,陽光疏散,天氣異常悶熱,雲家後院裡,氣溫卻將至冰點,充滿濃濃的火藥味。

    「你還活著?嘖嘖嘖,真是令人吃驚的生命力。」

    「你很失望?」

    「被小傢伙圈養了這麼久,我若不來,你打算何時回去主持大局?」一身白色西裝的男人靠在雲家後院的大槐樹下,一臉笑意的看著全身纏著繃帶,多處掛綵的男人溫言笑道,對剛剛兩人簡短嗆人的對話絲毫不在意。

    男人站在庭院裡,半裸著上身,露出健美性感的胸膛,左耳上猩紅的鑽石耳釘發出妖異的寒芒,精緻立體的五官被陽光籠罩一層冰冷的金黃。

    「要你查的事查的怎麼樣了?」

    白色西服的男人眼裡一閃而過的深意,淡笑道:「那小子是雲家老四,雲龍躍的四兒子,你現在的方位是……上海大珠寶行的集團首腦,咱們最近接的一單大生意的僱主家裡。」

    「雲家?」薄傲寒微微瞇起眼睛,狹長的丹鳳眼一閃而過的冷光,雲天祈的四弟?他緩緩勾起一抹邪邪的笑意,有意思。

    「上海就要有大動靜了,最近有大批軍火流入市場,有人想要大幹一場,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上海新崛起了一個幫派,已然成為位於青龍幫之下的第二大幫派,他們的頭目好像……是一個叫四爺的人。」蕭寧若有所思,依然面帶笑容的看著薄傲寒,這個上海翻雲覆雨,隻手遮天的男人,老爺子當時為了除掉他,不知動用了多少暗部,誰知反被這只兇猛的獅子反吞。

    四爺?薄傲寒緩緩皺起眉頭,麥色的肌膚在陽光下彰顯出健康的質感,這麼短的時間內能用如此之快的速度組建大規模的黑勢力……

    「查這個人跟最近那批軍火的關係,我要這個人的所有背景資料。」薄傲寒輕微的運動著僵硬的胳膊肘,眸裡寒光閃動,沉聲道。

    蕭寧歎了口氣,目光寵溺的看著薄傲寒,唇角帶笑,悠悠道:「東北那個爛攤子你都沒收拾,雲天祈絕非善類,跟這樣的人做對手,等於獅子嘴裡拔牙,現在又添個四爺……」

    薄傲寒帶著凌冽殺意的眼神瞬間射向蕭寧,蕭寧暗暗歎了一口氣,聽話的閉上嘴巴,這男人一向我行我素,雷霆手段,自是聽不進他的話。

    突然,簌簌的聲音從院外的草垛中傳來,蕭寧靠著槐樹,斜了一眼院門,唇邊溫和的笑意帶著危險的氣息。

    「你的小動物回來了,該走了。」蕭寧低低的聲音傳來,唇邊的笑容更為濃郁,帶著幾分調侃,邊說邊把玩著手上五四式七二毫米的黑色手槍。

    薄傲寒立在院中,冷冷瞟了一眼院外,英俊的面容精緻絕倫,接過蕭寧遞過來的衣服,幾乎在院門被人推開的同時,動作精煉,身手敏捷的躍出院外,只留下扶風掠影的冰冷衣角。

    黑色的豪華進口軍用車激起一地灰塵,從雲家後門揚長而去。

    中君推開院門,緩緩皺起眉頭,突然眸光一閃,大步像裡屋跑去,猛然推開房門,屋內空無一人,只剩下一地凌亂的繃帶,他大步走到偏房,一把推開房門,沒人,接著依次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大開房門,全部沒人!

    中君握緊拳頭,額前的碎發在臉部投下一層深度陰影,那個男人竟敢……

    「四少爺。」溫軟的聲音傳來,帶著暖人心脾的氣息,如一陣溫暖的春風吹進中君的心裡,讓他降到冰點的麻木內心突然有了知覺。

    中君猛然回頭,一臉錯愕的看著院門口的女子,女子胳膊上挎著青色的包裹,挽著簡單的髮髻,臉上掛滿軟軟的笑容,淚眼朦朧,滿眼的眷戀。

    「蘇珍……」

    中君崩緊的面容漸漸放鬆,表情由憤怒變為驚愕,由驚愕轉為驚喜,又由驚喜轉為大大的笑容,眸子裡閃動著逼人的光彩,向著蘇珍奔去。

    十幾年來的感情狂湧上心頭,百般難描,自從母親死後,他的世界就只剩下蘇珍,無人可信。無人可依的年日裡,只有這個女人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陪他痛苦,替她受罪,無數個生不如死的冰冷夜晚,是這個女人用自己樸實的感情喚起了他僅剩的良知,讓他沒有被仇恨吞噬,是有多感激,才能在沒有她的日子裡輾轉反側,擔心的夜不能寐。

    蘇珍見中君少有的狂喜表情,抹了一把淚,邊哭邊笑道:「四少爺原來這麼掛念珍兒,珍……珍兒好開心。」

    「那個男人有沒有對你怎麼樣?」中君突然大步走過來,拉起蘇珍的手腕,緊張的前後左右的察看。

    「哪個男人?」蘇珍兒一臉困惑的看著中君,柔聲道。

    「就是挾持你的那個……」

    「四少爺,沒有人挾持珍兒呀,珍兒家裡有急事,回鄉下了些時日,四少爺沒看到桌上吊子麼?我拖街上的舊師爺幫我寫了個條子,說回鄉下幾天。」蘇珍更加困惑的看著中君,不明白她不在的這些時日發生了什麼。

    中君頓時一臉黑線的石化在原地,那個男人,竟敢把他當傻子般使喚的團團轉,敢情這些天他無條件的照顧了一個來路不明並且及其危險的男人……

    「四少爺,發生什麼事了?」

    「……被瘋狗咬了。」

    「啊,咬到哪裡了,快讓珍兒看看。」蘇珍一臉的雄,四下翻看著。

    中君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說什麼,這才注意到蘇珍身後的小姑娘,七八歲的年紀,一臉驚恐羞怯的看著他。

    「她是?」中君略微皺眉,看著小女孩兒遲疑道。

    小姑娘紮著細細的麻花辮,一看中君皺起的眉頭,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急忙往蘇珍後面躲。

    「哎呀,四少爺你這是什麼表情,嚇到小秋兒了。」蘇珍一聲輕叱,忙回身哄著孩子。

    中君被訓的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他怎麼了?他有做錯什麼嗎?當下眉頭擰巴的更為糾結。

    「妹妹死了,家裡太窮,妹夫把孩子賣了,這孩子還小……我就把她帶回來了。」蘇珍邊蹲下身子幫小姑娘拽著衣角,邊言簡意賅的說著,聲音微微哽咽,語氣卻好似在說著一件家常事。

    中君聽著蘇珍的話,眉頭漸漸舒展開,探尋的目光在小姑娘身上四下游離,從小到大,他這院中,除了幾日前的那個男人,第一次來了外人。

    小姑娘一身紅色的小衣衫,滿是補丁,破爛不堪,全身髒兮兮的,十分的瘦弱。

    「四少爺,你幫我看著她,我去找幾件你小時候的衣服給這孩子穿,順便把屋子收拾出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1:51 AM

第二十四章:暴風雨之夜一

    蘇珍邊說邊往裡屋走去,丟下院子裡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

    中君從小到大哪裡跟孩子打過交道,更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什麼態度面對一個孩子,既然是蘇珍吩咐的,當下一臉慎重的看著孩子,糾結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你餓嗎?」

    孩子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姑姑,回頭看了看中君,輕輕點了點頭。

    「……跟我來。」見孩子有了回應,中君眼裡浮上一絲驚喜,試著勾起唇角,衝著孩子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孩子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姑姑,回頭又看了看中君,見他眉目溫潤,不似剛剛那般嚴肅,怯怯的走過去,跟在中君身後。

    太多事沒有理清頭緒,中君滿心困惑滿心尷尬的,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帶路,瞟了一眼院落一角的繃帶,無名的怒火蹭蹭的冒了出來,那個男人……

    突然,一雙小手輕輕的拉住他的手,而又溫暖,中君全身一震,大腦瞬間清晰,續突然就漏了那麼一拍,猛然止步,霍的回頭看著孩子。

    小秋兒被他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大跳,突然觸電般縮回小手背在身後,眼睛亂瞟,小臉一憋,轉頭看著姑姑,作出要哭的架勢。

    中君當下手忙腳亂的一把摀住孩子的嘴,心虛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蘇珍,見她沒發現,暗暗鬆了一口氣,輕聲哄道:「秋兒不哭,不哭。」

    這樣的對話,好似當年,每每從睡夢中醒來,淚水打濕被枕,蘇珍輕柔的勸慰。

    小秋兒見中君慌亂的神情,眉眼間全是善意的示好,聽話的閉上嘴巴,鼓著腮幫子,背著小手,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

    中君尷尬的杵在原地,也睜著一對水眸跟孩子傻愣愣的對視。

    「我不叫秋兒。」半晌,孩子怯怯的說道,聲音中還帶著濃重的腔。

    「那你叫什麼?」

    「我叫君兒,姑姑給我取的名字,姑姑說大戶人家都要改名字。」小秋兒睜著純潔的大眼睛,聲音中帶點鄉音,樸實的讓人雄。

    中君全身一震,看著蘇珍消瘦的背影,眼底浮上一層氤氳的霧氣。

    「我也知道你是誰。」小姑娘聲音裡滿是童稚,帶著些許的香甜。

    中君輕輕蹲下身子,彎起唇角,眉眼溫和的看著孩子,輕聲道:「那你說我是誰?」

    「你是君兒姐姐,姑姑說只要跟著君兒姐姐,就會有好日子過。」孩子的聲音,真摯,卻已最猛烈的攻勢狠狠撞擊著中君的內心,擊碎他心裡最堅硬的堡壘。

    中君全身猛然一滯,錯愕的看著孩子,血液瞬間翻湧,冰冷僵硬的內心前所未有的鮮活起來,她的嗓子微微有些發緊,侷促凋了舔乾涸的唇,眼睛酸酸的,沉默的伸手拉過孩子背在身後的小手,將孩子的小手緊緊的攥在手心,往屋內走去,指尖冰涼,心尖。

    這樣的感情,是否太過沉重。

    空巢晚雨晚來風,這場雨,終究是沒下下來。

    X月X日,民國某年歷史的轉折點,也是從這一天開始,新時期的路線開始偏離原來的軌道,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並對當事者發出嚴重警告。

    很多年後,世人回想這個日子,只能從心底發出一聲沉重稻息,嘲笑世事無常,造物弄人。

    烏雲翻滾,日暮傾斜,天邊的晚霞被烏雲遮印出一片深深的紫紅,顏色詭異妖艷,風靜樹止,只隱約可聽見上空沉悶的雷聲,大雨將至。

    然而雲家豪宅外,一片燈火通明,整條北華大街停靠了不計其數的豪車,車站其位,惹得路人紛紛側目,繞道而行,上面為了街道的秩序,而將整條街作為保護區守衛起來,出入的車輛必須出示身份證明以及邀請函。

    無數的記者早早堵在雲家豪宅前,希望能採集雲家的第一手資料。

    豪宅內到處張燈結綵,灑珠墜玉,細緻角落全部鋪上洋紅地毯,會客廳,舞廳,更是鑲金鍍銀,喧鬧異常,鋼琴聲,提琴聲不絕於耳,夾雜著細長的報喜聲,空氣中充斥著熱烈的氛圍。

    大家小姐,名門貴族,無不盡其所能的展現出最好的一面,期盼著能和雲府聯上一段姻緣,誰不知道雲府三個少爺個個才貌雙全,尤其是雲大公子雲天祈,更是堪稱當世翹楚,稱霸一方,權傾國內,就算是不能和雲府聯姻,能和來參加壽辰的某個大門戶聯上姻緣也是不錯的。

    這一日,是雲家老太太的八十大壽,是雲府從英國運回的國寶到達上海龍灣碼頭的日子。

    「東南軍部大元帥及其夫人前來拜壽……」

    「東南軍部張統帥及其夫人前來拜壽……」

    「上海政府總督及其夫人前來拜壽……」

    「……」

    「百年製藥集團董事長及其夫人子女前來拜壽……」

    「上海影視製作公司金董事前來拜壽……」

    報喜聲從喧鬧的前門遙遙傳來,中君獨身立在院中,仰頭看著天,雷聲轟鳴,大雨將至,一場暴風雨即將席捲整個上海,雲家,今夜之後,便不在是今日的雲家。

    風起,吹的院中槐樹嘩嘩作響,夾雜著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蘇珍撐起一把竹傘,柔聲道:「少爺,快下雨了,進屋吧。」

    辟里啪啦的雨聲敲打在竹傘上,大雨瞬間傾盆而下,重重砸下。

    「蘇珍,過了今晚,我們就離開雲家,離開上海,再也不回來了,好麼?」

    蘇珍將一件棉衣披在中君瘦弱的肩頭,溫和的柔聲道:「少爺在哪裡,哪裡就是蘇珍的家。」

    中君微微一怔,轉頭看向蘇珍,薄唇微張,半晌無聲。

    「君兒姐姐,喝藥了。」小秋兒冒著暴雨,尖叫著一路歡快的跑向院中央,躲在竹傘下,拉著中君的手,咯咯笑道。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叫少爺,你……」蘇珍豎起淡眉,輕叱道

    小秋兒抱著中君的腿,躲向一邊,沖蘇珍做著鬼臉,小臉被熬藥悼火熏的漆黑,像一隻黑色的花貓,這些日子的相處,小姑娘早把中君當做了自己人,絲毫沒有當初的扭捏勁兒,晚上甚至哭鬧著要和中君睡,若不是因為中君有傷病在身,小秋兒哪肯作罷。

    「你不要說她,我喜歡聽。」中君俯身抱起小秋兒,唇角勾起愉悅溫和的笑意,眼眸裡也隱約跳動著光芒。

    三人相攜,往屋內走去。

    突然,一道閃電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赫然直下,只聽「彭」的一聲,院中的大槐樹被劈成駭人的兩半,小秋兒被嚇得不輕,一聲尖叫鑽進中君的懷裡。

    中君猛然回頭。臉色瞬間煞白下去,僵站在原地,心往下直沉。

    「四爺,四爺不好了,出大事,快開門!」院外傳來男人焦急的拍門聲,夾雜在呼嘯的暴風中顯得格外微弱。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1:52 AM

第二十五章:暴風雨之夜二

    中君眸色一暗,將小秋兒交給蘇珍,沉聲叮囑道:「帶秋兒躲在床板下的暗倉裡,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

    蘇珍欲言又止,在中君中肯的目光下,只得抹了把眼淚,抱著秋兒往內室跑去,她雖然什麼都不懂,但她知道君兒是幹大事的人,她不能拖累他。

    走到門口,蘇珍滿目眷戀擔憂的回頭,眼含淚水的哽咽道:「四少爺,蘇珍和小秋兒等著你帶我們回家。」

    「等我回來!」中君重重點頭,生命中第一次瞭解到家的含義。

    家,無非就是風雨中,一間溫暖的小巢,燈為你點,等著你回來。

    可這一別,竟是永別。

    「什麼事?」中君皺著眉,神情嚴肅的打開院門,風聲呼嘯,捲起他單薄的襯衣凌亂翻飛,被雨水打濕一片,不到萬不得已,建明絕不會他的行蹤,更別說住址身份,到底是出了什麼事,要引的下士前來。

    門外,小吳滿身是血的跌倒在地上,臉部滿是被槍火的黑色煙熏,摻雜著紅色的血面目猙獰,小吳一見中君,就像見到救星般眼光發亮,大聲道:「四爺,出大事了,張金貴叛變了,在文物登陸龍灣碼頭時突然冒出一支軍隊跟護送文物的東北精兵聯合攻打我們的人,事先安裝的炸藥被雨水打濕,全部失效!」

    中君全身猛然一震,眼神瞬間犀利喝道:「軍隊?軍部中上級將領已被全部調換,那個冒牌貨哪裡來的軍隊!」

    「全部調換不假,他暗中勾結青龍幫,培養自己的勢力。跟著政府裡應外合,再加上東北精兵的協助,打算將我們一網打盡!青龍幫是國內第一大黑幫,擁有國內最大的機械軍火庫,兄弟們快頂不住了,四爺,我們被出賣了,快想想辦法吧」小吳突然從水潭中站起身,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急聲喊道,風聲太大,將半數的話吹的斷斷續續。

    「高建明呢?」中君扔掉手上的竹傘,大踏步往院外走去,神色凝重,厲聲喝道。

    「炸藥失靈,副軍統和一批死士將所有的炸藥綁在身上,打算和他們同歸於盡,督政府那邊已被第一批死士炸掉,但是龍灣碼頭敵人人數眾多,我們傷亡慘重,副軍統快頂不住了。」小吳邊跑邊喊道。任由雨水拍打在臉上。

    中君由大步走變為一路狂奔,眸裡盛滿怒意,那個笨蛋,竟敢想出人肉炸彈的法子,他若敢死,她定誅他祖宗十八代!

    「立刻派人去抓張金貴!傳我口令,命左將王澤迅速調兵百米外包圍雲家,不得驚動雲家內部任何人,將消息絕密封鎖!」中君幾乎是飛躍上一輛黑色軍用車,衝著車外的副將吼道,絕不能驚動參與老太太壽典的世家貴族,政府高官,消息一旦傳進去,一切就完了。

    小吳受命,敬了一個軍禮,轉身向另一個方向急奔而去。

    擒賊先擒王!

    雲府上下璀璨如白晝,歌舞昇平,西洋樂器不絕於人,雲老太太杜絕洋貨是出了名的,就連此次大壽也沒有邀請任何一位英法租界內的洋人,只單單請了國內名流,在眾人的苦苦勸說下,才用了樂器,等需用品。

    雲珠在眾多貴族世家們欽慕的目光下,姿態優雅的彈奏著歡快的鋼琴曲,明媚的小臉煥發出靚麗的神采,一曲畢,眾人鼓掌喝彩,雲老太太坐在正廳之上,氣息穩若的拿出一塊手帕擦了擦嘴角藥漬,一身粉色收腰夾衫的丫鬟眼神怪異的將藥碗放入托盤中,向人後退下。

    雲老太滿意的看著技壓群芳,獨得綵頭的雲珠,心下頗為舒悅,靈兒從外面進來,湊在老太太耳邊一臉驚恐的說著什麼,老太太眼裡寒光一閃,依然看著人群中,備受富家子弟追捧的雲珠,慈笑著點頭,靈兒看了老太太一眼,匆匆又走了出去。

    「好,好!在來一曲!」眾人拍手,世家子弟們起哄般一起吆喝起來,要求雲珠再來一曲,大家小姐們一臉妒色的盯著雲珠,心下懊惱平日裡沒有多學些洋本事。

    突然,人群裡傳來一陣唏噓聲,眾人的目光瞬間移向雲家的歐式雲梯,只見一個身穿白色墜地抹胸長裙的女子,面帶恬淡的微笑,優雅的從歐式雲梯上緩緩走下,猩紅的地毯將她襯托得清純無比,好似洞庭湖畔的百合仙子。

    正當眾人沉醉在顧清璃純淨如天使般的風采中時,門外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打破了廳內愉悅歡快的氣息。

    一群黑色西服衣飾的保鏢井然有序的從外面進來,依門而站,並列兩排,森冷的氣息破壞了廳內和諧的氛圍。

    「雲老太太八十大壽,傲寒冒昧,不請自來。」冰冷硬朗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男性特有的磁性魅力,分外好聽。

    眾人尋聲望去,一席黑色風衣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風衣席捲,所過之處,凌厲一片。

    廳內齊齊倒抽冷氣的聲音,就連雲老太太臉色也是一變。

    薄傲寒,國內勢力最大的黑幫首領,也是全國最大的軍火販賣商,上海最豪華的夜總會皇都的東家!令政府高官,軍部首腦聞風喪膽,頗為頭疼的S級別跨國危險人物。

    如鬼魅般來無影去無蹤,至今為止,人們只知道這個名號,還沒有人見過其真正面目。

    待眾人看清,人群中又是一陣躁動,名震國內的青龍幫首領,竟然是如此年輕絕倫的男子,鳳目薄唇,鼻樑高挺,修長的雙腿將他的身形顯得格外挺拔高大,皇家貴族般耀眼無比。

    「怎麼?不歡迎?」見廳內鴉雀無聲,薄傲寒眉峰微挑,邪邪的牽起唇角,左耳的鑽石耳釘散發著奇異的妖紅,聚光燈下,立體的五官精緻的讓人窒息。

    「歡迎,歡迎,不是千叮囑萬囑咐讓你們給薄爺送邀請函嗎?怎麼辦事的!」雲龍躍為了趕上老太太的生辰,提前登陸,沒想到剛進家門就碰見個這麼棘手的人物,當下臉色微變,忙接話道,衝著身後的子嗣一陣呵斥,雲龍躍畢竟經過大大小小商戰無數的人物,臨危不亂。

    「薄爺,上座。」雲龍躍親自引座,坐於上位的高官將帥忙不迭的起身讓位,表示敬意。

    若是處於太平盛世,這些個官員們明著跟涉黑組織不共戴天,大義凌然,暗中卻盡其嘴臉的巴結討好,靠著這樣的大樹,必能衣食無憂,官居上位。

    逢著亂世,軍閥割據,明著暗著,都要點頭哈腰,恨不能把他當爺供起來,而各路軍隊,不是把他當爺,而是祖師爺。

    薄傲寒徑直走到離顧清璃最近的上位掀袍而坐,目光牢牢鎖住顧清璃,別無他物,寒眸中帶著一絲慍怒。

    顧清璃慘白著臉從雲梯上優雅的走下,避開薄傲寒眸裡讓人心驚的寒意,在雲珠身邊若無其事的坐下,雲珠見薄傲寒投過來的目光,頓時面紅耳赤,心如小鹿般慌亂的碰撞。

    雷聲乍響,打破廳內壓抑的氛圍,人群漸漸恢復笑談,氣溫回升。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1:53 AM

第二十六章:暴風雨之夜三

    狂風呼嘯,暴雨擊打,怒吼的風聲肆意咆哮,似乎在為這場勢力懸殊的較量吶喊助威,中君披著軍大衣,站在百米開外的阻擊之外拿著望遠鏡觀察著前方的形式,雨絲成串,傾斜而下,遮住了前方所有的視線。

    「四爺,包圍圈已建立,請指示。」大將王澤剛毅的面容上滿是血水,禮畢嚴肅道,剛替中君撐起的竹傘被狂風刮斷,捲向很遠。

    中君放下望遠鏡,看著前方靜靜皺起眉頭。

    王澤看著眼前瘦弱沉默的少年,這個傳說中權傾半個上海的四爺,在短短的時間內,他竟然能臨危不亂,急中生智的將剩餘兵力少數兵力發揮到最大化,分派調遣,形成兩大包圍圈,封鎖消息的同時,斷了龍灣碼頭三路兵馬的所有後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敬佩的情緒不經在王澤的心頭油然而升,他們這些兄弟和高建明幾度出生入死,一起長大,曾經他一度認為,兄弟們如今的高位,都是建明給的,這個生來儒弱的少年,不過是靠著建明的保護才混得如今的好名頭,然而,此時此刻,中君的勇敢與冷靜,已顛覆了王澤心裡所有的負面形象,細細想來,直到建明遇到中君,他們的人生走向才開始發生變化的。

    「還有多少可用炸藥?」中君站在雨中,看著前方,眸光凌厲,低喝道。

    「還有兩車。」王澤迎著風向用力說道,眼裡是前所未有的中肯,大雨傾盆,炸藥根本發揮不了威力。

    前方激烈的槍聲再次響起,爆炸聲震耳欲聾,腳下大地劇烈一震,王澤猛的拉住中君往車身躍去,他們剛剛站過的地方轟然一響,地面被爆炸聲震裂,雨水浸透,瞬間塌陷下去。

    一連串的咳嗽聲傳來,中君爬在地上猛烈的咳嗽起來,咳的全身抽蓄,蒼白的臉猶如魍魎。

    「四爺,這裡太危險……」王澤將浸滿水的軍大衣再次披在中君肩頭,剛毅的面容閃過一抹擔憂,焦急道。

    「不用……不用管我,立刻調派三輛大車,機身內部全部裝滿炸藥,派三名死士直搗龍灣碼頭!」中君突然推開王澤,水眸怒瞪,急喝道,只要她一想到高建明那傻子全身綁著炸藥,心就狠狠揪了起來,無邊的恐懼如暗無天日的黑夜絕望的讓人窒息!

    王澤全身一凌,當下明白了中君的意思,但是,如若炸掉龍灣碼頭,那麼副統帥也必將受到波及。

    見中君眼神篤定,全然沒有半分慌亂,王澤心一橫,轉身向另一個方向大步走去。

    中君握緊拳頭,咬緊牙關,眼睛死死的盯著前方激烈的槍火交鋒,口腔裡溢出濃濃的血腥卻渾然不知。

    「四爺,四爺!」斷斷續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中君眸子猛然一亮,轉身衝著狂奔而來的人,用力喝道:「張金貴呢!」

    小吳跳下一輛黑色進口車,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一路而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四……四爺,張金貴跑了。」

    「什麼!」中君全身一震,怒然低喝道,張金貴是這場戰爭勝負的關鍵,絕不能讓他就這麼跑了。

    「不過,茉莉小姐說,她知道張金貴在哪兒,條件是見四爺一面。」小吳一口氣把話說完,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茉莉?」中君緩緩皺起眉頭,突然想起在皇都那一晚的美艷女子,是她?

    「帶她過來。」

    不消一會兒,從進口車上下來一個身穿明黃色銀絲鑲邊旗袍的美艷女子,茉莉被兩個軍官跟著,顯得侷促不安,然而,再看到中君的那一刻,眼裡迸發出一抹光亮,蹬著高跟鞋,躲著雨,搖搖晃晃的一路小跑過來,嬌聲道:「四爺,莉莉終於找到你了。」

    「張金貴在哪裡?」中君眸光微寒,看著茉莉冷冷開口道。

    茉莉一頓,沒想到少年這麼冷,熱情瞬間冷卻,當下站定,抱起胳膊,高姿態道:「想知道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

    狂風再一次牟足了勁兒席捲而來,吹的碼頭上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帶著的雨絲,擊打的人臉生疼。

    「什麼條件?」中君傲立在風中,薄唇青紫,胸口開始隱隱作痛,他輕輕調理著呼吸,咬緊牙關。

    「我跟了張金貴三年了,他身上單記標誌,我再熟悉不過,這個張金貴是假的,你們騙過了所有人,騙不了我!」茉莉秀眉一凝,用手擋在頭頂,好攔截逼人的雨點,冷然道,目光卻在少年俊美的面容上流連忘返。

    中君眉梢一凌,真正的張金貴早在三年前就已被暗殺,而這個冒牌貨,不過是建明和他找來的傀儡,這個女人……

    中君眸裡閃過一抹殺意,寒聲道:「你吊件是什麼?」

    茉莉驚艷的臉上浮起一絲異色,看著少年的面容,緩緩道:「只要答應讓我做你的情人,我就立刻告訴你張金貴的下落,你若想耍什麼花樣,殺我滅口,哼,第二天各大報社都將收到關於你和張金貴之間的所有交易情報,你們的勾當將被公諸於眾!」

    她威脅他?中君揚起眉梢,眸子微凝,看著茉莉,抿唇不言。

    茉莉見少年突然沉默,眼裡莫名的閃過一絲慌亂,急道:「怎麼?你不同意嗎?張金貴若是不出現,這場仗你們是輸定了。」

    遠處再次響起激烈的交戰聲,中君心頭一顫,眉心擰的更厲害了。

    「成交。」淡淡的聲音響起,中君看著茉莉,認真道。

    茉莉細長的眉眼裡突然湧上濃烈的喜悅,當下轉過身,也顧不上躲雨,踩著高跟鞋一路小跑到進口車前,用力拍著後車廂,喊道:「你要的人在這裡,記住你說的話!」

    風太大將所有的話吹的斷斷續續,零落一地。

    中君身後的軍人們,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們的四爺,竟然答應如此黃吊件,尤其是小吳,張開的大嘴巴一直沒合上,沒看出來啊,中君這小子從小到大隱藏的這麼好,敢情也是個吃葷的主兒,若是讓建明知道這場離譜的交易,定會上演一場驚天動地的苦情戲,更讓小吳吃驚的是,他這一路前來,坐在茉莉的車上,竟然不知道後面有個張金貴!

    話又說回來,這個女人是怎麼知道今天的行動的,小吳冷不丁的打了個寒戰。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1:53 AM

第二十七章:暴風雨之夜四

    「四爺,張金貴抓來了。」幾個軍人一臉奇異的表情,將張金貴帶到中君面前,中君猛的背過身,握起拳頭,驚怒的低喝道:「給他穿上衣服,叫醒他!」

    張金貴竟然一絲不掛,雙手被反綁在身後,不省人事,以最下流的姿勢出現在眾人眼前。

    茉莉嘲諷的看著一身肥肉陷入昏迷的油膩男人,揚聲道:「讓我來。」說著上去就狠狠擰了把張金貴的大腿。

    「哎呦,哎呦,疼疼疼。」昏迷中的肥胖男人突然驚跳起來。

    「叫什麼叫,哼哼,我早就知道你不對勁兒了,趕快讓那邊的士兵住手,要不然我們就殺了你!」茉莉突然一掐腰,儼然已成了「自己人」邊說邊晃動著手上被打濕的密信,得意洋洋道,若不是她及時將這冒牌貨迷倒,她的四爺就有危險了。

    中君瞳孔微微放大,這女人竟然劫了張金貴的密信,那麼他每次和張金貴的密令。這女人定也知曉。

    「四爺……」王澤湊到中君身邊,聲音中帶著探尋,看著茉莉的眼裡,殺氣瀰漫,連他都看出來這蠢女人留不得。

    「先不動她。」中君沉聲道,眼裡寒芒微動。

    「哎呦,媽呀,四……四爺……」張金貴突然眼睛瞪大,看清了前方的少年,本來抽搐的肥臉一抖,小眼一翻,嚇的撲通一屁股坐在地上,當下明白了自身的處境,忙屁滾尿流的爬到中君腳邊,哆嗦道:「四爺,饒……饒我一命,我……我立刻讓他們住手,立刻。」

    「給他穿上軍服!」中君背著身,握緊拳頭,低聲吼道。

    風力減小,雨絲零落,萬物猙獰的面目漸漸恢復沉靜,視線清晰,慘烈的畫面觸目驚心。

    龍灣碼頭激烈的戰火已轉入僵局,雙方損失慘重,東北精兵擔心文物受損不敢輕易上岸,高建明帶著幾百名弟兄潛伏在碼頭的貨倉內,左面有青龍幫的人伏擊,右面是督政府的走狗,前面是雲天祈的東北精兵。

    「媽的。」高建明低聲咒罵,又往身上綁了兩個炸藥包,吐了一口血水,舉著手槍往外探去,剛側個身子,一道槍火嗖的射過,撞在對面的鋼柱上,擦出激烈的火花。

    死士們緊緊盯著前方,此刻就算死人肉炸彈,還沒走出這個貨倉,就被打成了馬蜂窩,一個年齡小點的小伙子看向高建明,急道。

    「頭兒,怎麼辦?」

    「等。」高建明緊緊的盯著貨倉外,沉聲道,他相信君兒一定能找到張金貴,只要找到他,事情就有轉機。

    「我是東南區軍部統帥張金貴,對面的人聽著,我命令你們放下武器,這是一場誤會,立刻放下武器!」正在各方勢力再次蠢蠢欲動之時,不遠處傳來高音喇叭最高的分貝,張金貴一身軍裝,站在一輛軍用車頂上,舉著喇叭高聲喊道,胳膊上的軍徽以及胸前的勳章在探照燈下金光閃閃,威嚴無比。

    誤會?龍灣碼頭的士兵們一陣躁動,就連海上的東北精兵內部也出現波動,局勢格外混亂,各方勢力六神無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不清是敵是友,就算統帥發話,可這些士兵剛剛經過一場生死血戰,心理上對彼此的信任幾乎降至零點。

    中君緊皺眉頭,眸光一轉,沖王澤點了點頭,王澤悄然抽身而去。

    「你們都想造反嗎?都是自己人,如不放下武器,軍法處置!」張金貴衝著對面的黑壓壓的士兵們厲聲吼道,頗有統帥的氣勢。

    見統帥發怒了,膽小的士兵開始丟下武器以表示從命,一個放下,兩個放下,越來越多的人放下,張金貴偷偷摸了一把汗,雙腿打顫道:「四爺,可以了嗎?」

    中君煞有屆時的搖了搖頭,指著前面的東北精兵,淡淡道:「那邊的虎牙還沒拔掉。」

    張金貴臉色一白,顫巍巍的挺直身子,提起一口氣,沖海上東北軍喊道:「東北軍聽著……」話還沒說完,從海上東北軍方向傳來一聲刺耳的槍響,接著只聽一聲慘叫,張金貴小眼大睜,突然從車上掉下,頭部被子彈洞穿。

    慘叫聲喇叭被無限放大,聽的對面的士兵們無不心頭一凌,迅速推堂上彈,氣氛頓時極度緊張起來。

    「弟兄們,我們不要自相殘殺,東北軍殺了我們的統帥,我們上東北軍的當了,決不能讓他們登陸,為統帥報仇,為統帥報仇!」突然,有人一身軍裝,撿起高音喇叭,站在張金貴倒下的地方,情緒激動的衝著前方大喊道。

    海上的槍聲無疑像一根導火索,將炸藥包瞬間點燃,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讓那些士兵如驚弓之鳥,離弦之箭般,戰事一觸即發,他們親眼看見東北軍開火射殺統帥,此刻又聽軍官這樣說,矛頭突然就有了對準的方向,在岸上的士兵們都系屬東南,算是自己人,而位於海上還沒登陸的軍隊,才是真正的敵人,士兵們突然恍若大悟,一時間竟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保護國家文物,在士兵心目中,統帥畢竟大於一切。

    位於海上的東北精兵的將領看著部下,怒聲呵斥道;「誰開的槍?」

    「不是我們。」士兵們左右觀望,一臉無辜的答道。

    精兵將領看著岸上情緒激動的東南軍,突然回頭衝著部下急喝道:「立刻發電報,像統帥報告當前情況!」矛盾已然升級,無法調和,

    高建明聽著中君的聲音從喇叭中傳來,眼睛發亮,對左右下手低聲道:「做好準備。」

    「聽我命令,炸藥車待命,文物到手,立刻炸掉龍灣碼頭,解除包圍圈!」中君披著軍大衣,看著海上的東北精兵,眼神森然,低喝道。

    一時間,炮火轟鳴,殺聲震天。

    烏雲散去,一彎明月掛與天際,撒下一地清輝,印照著地上血流成河的紫紅。

    那一晚,位於龍灣碼頭附近的所有百姓,都聽見了激烈的戰火交鋒聲,連帶著一個孩子,稚嫩堅決的宣言,有誰能想到,就是這個孩子,打開了新時期的通道,引領著他們開闢了另一個新天地。

    此時,雲家的正廳裡,正放著優雅的舞曲,大家小姐們流連與貴族少爺之間,談笑風生,風情萬種,目光卻有意無意掃過廳堂上位的黑衣男子,殷切的希望能用自身魅力,引他抬眸輕顧。

    「薄爺今日拜訪,龍躍招待不周,還請見諒。」雲龍躍拿起一杯酒,恭敬的遞到薄傲寒面前,周到謙遜。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1:59 AM

第二十八章:暴風雨之夜五

    雲龍躍畢竟是老江湖,圓滑世故,處世精妙,方圓適度,在上海能屹立不倒數十年,生意遠擴海外不是沒有道理。像薄傲寒這樣的主兒,於他們生意人而言,即使保護傘,也是搖錢樹,就看你怎麼攀附。

    薄傲寒收回鎖住顧清璃的目光,眸光微動,唇角揚起淡淡笑意,禮性的恰到好處,也不客套,接過酒,爽快的一飲而盡。

    「薄爺好酒量,這次文物能平安到達上海,還有勞薄爺費心,龍躍再敬你一杯。」說完,雲龍躍再一次將酒送到薄傲寒面前,第一杯酒若是單純的客套道歉,那麼第二杯酒必然隱含深意。

    薄傲寒眉峰微動,緩緩推開雲龍躍遞來的酒,淡淡道:「我聽說雲家有四子,為何今日只見到三位少爺?」

    雲龍躍微微一怔,沒想到薄傲寒無端出了這麼一個話茬,當下一個愣怔,然而不等他回答,一聲尖叫響徹雲家廳堂上下,眾人心頭一震,瞬間安靜下來,像聲音源頭看去。

    雲珠見鬼一樣,蒼白著臉,哆哆嗦嗦的看著手中的照片,全然沒有之前的優雅之氣,這些照片是她剛剛從鋼琴上的一張信封裡拿出來的,裡面全是……全是……

    雲老太太不悅的看著失態的雲珠,穩聲道:「大驚小怪,成何體統!」

    雲珠咬著嘴唇,眼睛直直的盯著手上的照片,全身如篩子,雲三少爺好奇到過頭去,待看清照片上的畫面,頓時如遭雷劈,臉色霎時蒼白,僵站在原地。

    「父親……父親,這些照片……」雲珠突然反應過來一般,羞怒的一把摀住眼睛,急著直跺腳,嚷嚷道。

    雲揚慌亂的搶過照片,冷汗蹭蹭的往下掉,喘著氣,那模樣像偷了東西的賊,眼睛被屈辱所覆蓋,急聲打斷雲珠的話,喝道:「沒事,什麼都沒有!」

    雲三少爺從小到大受盡寵愛,被追捧至雲端,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少有這般失態的時候,引的眾人頓時對他手上的東西好奇起來。

    姚氏扭著腰肢走過來,嬌嗔道:「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多貴客,你們倆個大呼小叫的像什麼樣子。」

    雲揚及其厭惡的瞪了眼自己的母親,滿是憎恨,突然扭頭像門外跑去,姚氏心裡咯登一下,當下急道:「揚兒,你去哪兒!」

    剛跑到門口,來不及退讓,雲揚和推車進來的僕人撞了個滿懷,人仰馬翻,照片脫手而出,雲三少爺看了眼滿天飛舞的照片,絕望的閉上眼睛,完了,一切都完了。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不斷從人群中傳來,有些臉薄的小姐們當下哭哭啼啼的捂著眼睛跑了出去,廳內頓時混亂起來,噓聲一片。

    雲龍躍蹲下身子撿起臨近的一張照片,狠狠倒抽一口冷氣,瞳孔驟然,鬍鬚,臉色發黑,猛的將照片撕了個粉碎,眼神瞬間射向姚氏,恨不能活剝了這個賤女人!

    照片上竟然是姚氏和另一個男人的裸身床照!

    雲老太太見廳內一陣混亂,不明所以的像照片看去,不看還好,一看,兩眼一翻,氣的直直背了過去。

    「母親!快叫醫生!」雲龍躍顧不上照片,見老太太從座位上跌了下來,幾個箭步跑過去,衝著下人們怒吼道。

    陳峰看了眼照片裡的裸身男人,頓時嚇得兩腿發抖,乘著局勢混亂,拔腿就往外跑,拋下面如死灰的姚氏僵硬的站在原地。

    「雲先生,我是醫生,讓我看看。」人群中,有人提著皮箱匆匆走出來,忙命人將老太太扶起,拿著聽診器,把過脈,翻看眼睛,忙碌了一番,神色凝重的看向雲龍躍,急道:「老太太平時都喝什麼藥?」

    雲龍躍像著丫鬟怒聲喝道:「快把老太太的藥端上來。」

    丫鬟們手忙腳亂的把藥碗端上來,醫生接過藥碗,皺起眉頭嗅了嗅,人群漸漸安靜下來,顯然雲家的這一晚,不可能太太平平的過了,出了這等醜事,雲家這次在上流社會徹底顏面無存。

    「這藥裡有大量罌粟,罌粟雖可製藥,但和這種西洋藥沫摻雜在一起,便是慢性毒藥!老太太喝多久了?」醫生撮了一口藥,品了品,皺眉道。

    「半月之久……」丫鬟惴惴不安的小聲答道。

    雲龍躍起伏,兩眼發黑,晃悠了兩下,險些摔倒。

    話音剛落,人群一陣躁動,雲老太太中毒半月,府上竟然毫不知情,到底是誰想要老太太的命,既然能在藥中動手腳,下毒之人定是雲府親貴,這雲家看來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其樂融融。

    「誰配的藥方?」雲龍躍眼睛凌厲的四下環視,怒聲道。

    蕭寧俯身湊在薄傲寒耳旁,唇角勾起撩人的笑意,呵氣如蘭道:「傲寒,有好戲看了。」

    「是……是三太太從外面弄回來的。」丫鬟驚嚇過度,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小心翼翼的答道。

    姚氏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著在場眾人,忙揮動著手帕,驚慌的解釋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有人陷害我,陷害我的。」姚氏搖著頭,語氣急促,臉色蒼白,邊說邊像門口退去。

    「給我抓住這個女人!」雲龍躍看著姚氏,厲聲喝道,眉峰豎起,鷹眼犀利無比,七年前是玉兒,如今連姚姚都背叛他!

    「老爺,大事不好了,出大事了。」門外的珠寶行掌事,渾身鮮血,跌跌撞撞的一路跑進來,急道:「從……從英國運回來的那批文物被……被人給劫了!」

    全場一片嘩然,誰不知道這批文物是雲家傾了家產從英國運回來的國寶,價值,全程都有精兵護送,竟然被人給劫了,那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與此同時,一個黑衣人也匆匆走了進來,湊在薄傲寒的耳邊急切說著什麼。

    薄傲寒眉峰一凌,鳳目裡瞬間殺氣瀰漫,積聚暴戾,左耳的鑽石耳釘散發出冰冷的寒芒。

    黑衣人雙手交叉放於小腹,恭敬的弓著身子,壓低聲音繼續道:「那幫人封鎖了所有可以雲家的路口,兄弟們進不來。」

    「哪支勢力?」薄傲寒眸裡冷光閃過,半瞇起眼睛,他剛回上海就有人在他的地盤搞大動作,有人迫不及待的想在大上海重新洗牌了。

    「還……還不知。」

    蕭寧也是一震,笑容一僵,沒想到有人敢炸了薄傲寒的龍灣碼頭!緩緩的,蕭寧唇邊又散開一抹笑意,他愛上那個獅子嘴裡拔牙,勇氣可嘉的幕後之人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2:00 PM

第二十九章:血洗雲家

    薄傲寒大步向門口走去,黑衣被風吹的獵獵作響,凌亂飛起,邪魅陰沉的寒眸讓人不寒而慄,逼迭堂中央的富家子弟們自動讓道。

    剛走至拐角,就聽見身後一聲疾呼,「不得了了,後院起火了,四少爺還在裡面!」

    話剛落地,廳堂中央眾人又是一陣唏噓,雲龍躍氣急攻心,「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湧而出,倒地不省人事。

    大太太張氏看著狼藉迭堂,氣往下直沉,雲家這是怎麼了?要亡了嗎?

    姚氏見人群混亂,急忙像外跑去。

    薄傲寒眸子一凝,頓了頓步子,若有所思的看向西北角的沖天火光,熊熊大火染紅半邊天,明滅不定的光影將他精緻的面容印襯的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一隊黑衣保鏢敬候一側。

    突然,薄傲寒眉心一皺,想起那張蒼白倔強的臭臉,極其不耐煩的從牙縫裡擠出一句不屑的氣音,若讓那小子就這麼死了,他那些天所受的屈辱就無處可報。

    「立刻查出這次行動的幕後黑手!」薄傲寒一咬牙,調轉方向,像西北角疾步走去,丟下一眾隨從,群龍無首的站在原地。

    「寧爺,要不要跟上?」保鏢低聲詢問道。

    蕭寧看著薄傲寒的背影,暗暗歎了口氣,這男人從不按常理出牌,不過,他喜歡。

    蕭寧滿目寵溺的看著薄傲寒的背影,勾起唇角,低低道:「回去。」

    烏雲散去,彎月出雲,將大地籠罩出一層薄霧般的銀灰,小巷清寂,一輛黑色的進口車緩緩駛了進來,車上少年痛苦的緊蹙眉頭,蒼白的面容泛著虛弱的殷紅,他緩緩睜開眼簾,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無比,「停車。」

    駛過那個拐角就是雲家的園林,那裡有他牽掛的人在等著他歸來。

    「君兒,你怎麼樣?」高建明擔憂的看著少年,小心翼翼的伸過手探了探少年滾燙的額頭,臉色一變。

    「我沒事,現在是關鍵時刻,東南軍群龍無首,正是需要你的時候,軍部要避嫌,你快回去。」中君撫開高建明放在自己額頭上的手,微微喘著氣,急道。

    「你……」高建明欲言又止,眼裡滿是雄。

    「我很好,派輛車在巷子裡等我。」

    「你決定帶著蘇珍離開雲家了?」高建明眼裡一喜,湊近中君,急道。

    「嗯,快回去。」中君推開高建明,打開車門,躍了下去,唇角掛著安慰般的笑容,露出兩顆白皙的小虎牙。

    高建明一臉狂喜的表情,眼睛發亮,當下朗聲道:「帶著蘇珍在這裡等我,我處理完事情立刻過來接你!」說完急忙發動油門,疾馳而去。

    中君鄭重的點著頭,看著車子漸行漸遠消失在視線中,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凝,臉頰一鼓,「哇」的一口鮮血,猝不及防的吐出,肺部一陣抽痛,猛烈的咳嗽起來,吃力的蹲下身子,小小的身影縮成一團,咳的明眸暗紅,月光清冷,灑照在地上的水潭上,反射出少年悲涼,隱忍的眸子。

    中君攥了攥拳頭,一切都結束了,從此以後,她和雲家再也不會有交集,她輕輕彎起唇角,愉悅的笑容綻放在唇邊,抹了把嘴邊的血漬,吃力的撐起身子,穩了穩,往巷子盡頭走去。

    蘇珍,我們可以離開雲家了,可以過自由的生活了,秋兒,君兒姐姐會讓你過上好日子,不會餓肚子,不會被人欺負,會讓你享受一切孩子應當享有的快樂,我們回家,我們……

    她越想越開心,步子越來越快,眸子明亮的如璀璨的星子,可是,剛拐過街角,那般鮮少的幸福與憧憬的笑容如一現的曇花,剎那枯萎,凋零,急速死去。

    沖天的火光吞噬了一切,火舌飛舞,肆意的在空中搖曳,比血還要刺眼的紅,讓她呆愣在原地,她揉了揉眼睛,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許是看錯了,或是又做噩夢了?

    當中君再一次將目光投向住了十五年的地方,所有支撐的力量頃刻間被抽離,她奠再次塌陷,重重砸下,砸的她有些發懵,險些摔倒,走之前不是還好好的麼?

    「蘇珍!」一聲嘶喊響徹雲霄,中君顧不得肺部撕裂般帝痛,向著後院一路狂奔,不大的圓林卻跑了一生那麼長,曾幾何時,她也為了一個女人,如此絕望的奔跑過。

    火海翻滾,帶著摧毀一切的力量盡情燃燒,中君重重撞在院門上,院門緊閉,她緩緩抬眸,一道晴天霹靂當頭劈下,院門被人用幾條鐵鏈從外牢牢鎖住,固若金湯。

    「雲家……」她幾乎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抬眸間眸低一片暴戾的血紅,身後趕到後院的暗部看到少年驚悚的眼神,無一不心頭一震!

    「傳我口令,調派所有剩餘軍隊,暗部全部出動,血洗雲家,一個不留!」極度冰冷的聲音從少年的唇齒間擠出,眼前火舌吞沒的房舍在少年面前,哄然倒塌,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男子頃刻間灰飛煙滅。

    薄傲寒冰冷的站在不遠處的園林深處,眼眸幽深,看著少年血紅的雙眼,黑衣獵獵。

    那一晚,名震上海的珠寶大鱷雲家被掠,府上眾人,無一倖免,一夜之間,租藉以外百家商號珠寶被盡搶一空,一把大火結束了一切。

    然而,就是那個血腥殘忍的夜晚,有人站在園林深處,見證了雲家的整個滅門。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2:01 PM

第三十章:天祈歸來

    龍灣之變舉國震驚,就連英租界內都受到波及,英領事約翰納姆為防止事變,慌忙從英國調派大量軍隊前往上海鎮壓。

    與此同時,雲家一夜被滅,消息傳至東北,和預想中狂轟亂炸,戰事觸發的反應不一樣,身為雲家大少爺的東北軍大督統竟然毫無動靜,軍部按兵不動,只單單調動幾名特派員前往上海英租界交涉,雲天祈此舉,世人百思不得其解。

    悶雷滾滾,遮天的烏雲籠罩在東三省上空,狂風怒吼,連帶著厚重的黑雲向南方傾軋,馬蹄踏踏,震懾的大地都輕微,軍車呼嘯,火車疾馳一路南下,上面載運的不是百姓,而是立槍而坐的便裝軍人!

    與東北詭異緊張的氣氛不同,上海正直薄霧初晨,淅瀝瀝的小雨輕輕灑灑,灰色的方塊泥板長滿了深青色鄲蘚,空氣裡透著一股惱人的濕,愜意襲人。

    街頭巷尾的孩子們帶著鴨舌帽嘻嘻哈哈在雨中瘋鬧,你追我趕,幾日前的那場血腥屠殺對他們天真純潔的小臉沒有半點影響,笑容依舊。

    突然,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厚重的傳來,驚的孩子們哄的一下四下跑開,大人們一把抓住孩子往屋裡躲去,緊閉房門,這年頭,亂世紛爭,軍隊如豺。

    軍隊使進被官方全面封鎖的北華大街,青一色的裝甲車浩浩蕩蕩的延續至街尾,幾日來的日夜兼程,讓所有的軍人面部都覆蓋了一層風霜。

    此行竟然沒有軍隊攔截,英租界那邊也沒有給予阻撓,實在是匪夷所思,難道雲天祈不動聲色的背後,和英領事達成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協議?不然英國當局怎會容許別系軍隊上海?一時間眾說紛紜,國內政界,軍界,商界的名流們都屏聲斂氣的觀察著局勢的變化,暗中分析著該傾斜的方向。

    被大火席捲的破敗豪宅前,一身藏藍正統軍裝的男子看著眼前的焦黑,微微蹙起略染風霜的好看眉心,黑白分明的眸子一閃而過的驚愕,白皙的面容在陽光下閃動著乾淨的光澤,氣息沉穩自若,隱隱帶著疏離。

    身後是列隊而站的幾百號高級將領,氣勢凝重森然。

    「督統,尚未發現有活口。」副將沉步上前,恭敬的行禮報道。

    「查。」雲天祈看著滿目瘡痍的斷壁殘垣,眉目間光華流轉,冷意連連,看不出半分的情緒波動。

    副將恭敬的站在一側,心裡微微一顫,他跟他沙場征戰多年,始終摸不透這男子的心性,對人清冷而疏離,語淡言輕,不怒自威,一個查字其中暗含了多少血腥與骯髒的交易,外人難測。

    誰都想不到這樣恬靜如深潭的男子就是讓整個東北軍部高層都懼敬三尺的大督統,本家被一夜血洗,如此深仇大恨,這男子卻淡定的好似無關痛癢,完美的權衡日本與英國雙方的利益,達成協議之後,在國內外紛亂複雜的局勢之下,名正言順的率兵回上海,這樣不動聲色的男子比任何趨於表面的人更為可怕。

    副將剛走,一名小官一路小跑而來,敬禮幹練道:「督統,抓到一個當晚參與龍灣之變的東南軍小將。」

    「帶來。」

    雨意輕灑,點點墜入他淺綿的眉心,瞬間凝固成冰。

    「督統,不關我的事啊,我只是聽上面的命令保護國家文物……」東南軍小將一見傳說中的北方霸主,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只不過趁著上面這幾天沒有任務的時候出去逛了個窯子,喝了個小酒,沒想到就遇到這麼個天之煞神,嚇得兩眼發直,軟的站不起身體。

    「你可知雲家的人一夜間去哪兒了?」雲天祈看著汪洋廢墟,略帶倦意的眉心微蹙,眸如亙古不變的寒潭,暗流洶湧,似是沒有聽到身後小將的辯詞,語氣一如既往的清冷。

    小將全身一僵,下意識舔了下滑到嘴邊的冷汗,眼珠滴溜溜的直轉,既然不是問文物,那就證明他還有活命的機會,誰不知道雲家是東北大督統的本家,卻被人一夜端了老窩,最近道上有些傳言……當下小將把心一橫,爬起身體,顫聲道:「文物被劫的那一晚,有支鄉野軍雲家搶劫,封住了所有出口,一把火燒……燒光了一切,無……無……無一倖免……」小將聲音越說越小,邊說邊小心翼翼的偷偷翻著眼睛,觀察男子變化。

    「雲家的人去哪兒了?」男子淡淡的聲音帶著清冷,眸底冷意劃過,上百號人命不可能一夜間屍骨無存,雨絲風揚,給他幹淨的面容籠罩了一層溫潤的濕意,背對著身後眾將,身姿挺拔,絕世芳華。

    語氣中加重的力度讓眾人心頭一凌。

    小將猛然一滯,不明白這男子為什麼重複同樣的問題,當下心裡直打顫,屁股撲通一下再一次坐下去,哆嗦道:「燒……燒光……光光……」這句話小將怎麼也說不完整,突然靈光一閃,眼睛一亮,急道:「是四爺幹的,道上都說除了薄爺,就只有四爺有這個勢力,而薄爺當晚也在雲家,不可能幹出這……這麼大動靜。」

    四爺?雲天祈若有所思的蹙起眉心,右手修長的指尖有意無意的著腰間槍支的扳機,扳機撥動,清脆的啪嗒聲,在這靜謐的環境下詭異的猶如死神的警告,讓眾人的續隨著它的律動而,詭異的靜謐在空氣中無限蔓延。

    百名將領看著男子修長挺拔的背影,暗暗捏著一把汗,不知這心性難側,掌握著生殺大權的男子此刻的心緒所想。

    「督統,找到活口了。」西北方有士兵的聲音遙遙傳來,帶著一絲驚喜,打破了壓抑的氛圍,讓心理備受煎熬的將領們暗自鬆了一口氣。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2:01 PM

第三十一章:醒來

    雲天祈看著聲音的方向,眸光微動,大步像西北方向走去。

    「督統,這個人怎麼處置。」

    「就地槍決!」

    西北方曾經林立從生的後院如今已是半壁焦土,小士兵從牆壁後面的陰溝裡抱起滿身污泥的七八歲孩子,凌亂的髮絲纏繞在面容上,依稀可見孩子的小臉已然青紫,微微起伏的胸膛顯出微弱的生命徵兆。

    雲天祈看著孩子漆黑的小臉,冰眸裡一閃而過的光華,「君兒?」

    下一秒他微顯的情緒便被眸裡洶湧的寒潭淹沒,平靜無波,「帶回去。」說完決然的轉身離去,再也不願多看這浩然的汪洋廢墟,情義稀薄。

    今年的深夏,是個多雨的季節,雨意連綿,洋洋灑灑,的路人愜意的涼爽,裸露在外的肌膚癢意連連。

    中君一身寬大的藍白條紋病服,站在第一軍區醫院的重症監護室的落地窗前,腦袋輕輕靠在玻璃上,出神的看著窗外,眼神裡是寂寂寥寥的空落。

    身後房門輕微的吱呀聲,聽著來人關門,腳步臨近,她眉也不抬的移開視線,將焦點放向更遠處,眼裡凝聚了點點清冷。

    「外面形勢怎麼樣?」她淡淡開口,心知所有的事情並非結束,一切自雲家滅亡之後,剛剛開始,等待她的,是更洶湧的暴風驟雨。

    「一切正常,別擔心,都過去了,雲家已經沒了,以後在沒有人敢欺負你。」

    中君看著窗外,猶自冷笑,都過去了?曾經她以為報仇雪恨以後,便可以全然抽身離去,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帶著她們回家,可是結果呢?因為自己的私慾,妄送了蘇珍和秋兒的性命,那樣美好純潔的心,誠摯的信任和感情,要用何種方式才能還的清?

    家都沒了,所為的自由又有什麼意義?

    「建明,人與牲畜的區別,你知道在哪裡麼?」

    「傻瓜,人有悲歡離合,別想這麼多,你的病需要休息,雖然暫時控制了病情,還沒有徹底根除。」高建明走到中君身側,輕輕撫摸著她柔順的碎發,眼神溫柔至極,像是看著一件極易破碎的水晶,相處七年,他竟不知她是女兒身,若不是送她到醫院,她打算瞞他多久?

    「區別在於誰控制主導權。」似是沒有聽到高建明的聲音,中君清淡的低聲呢喃,帶點寂寥,她一隻手觸摸著水晶落地窗,好似觸碰著外界的紛紛擾擾,眼神漸漸凝聚,俯視著窗外的大千世界,電車縱橫呼嘯,人流熙攘接踵,車如流水馬如龍,隱隱可聽見留聲機裡傳來柔腸百轉,嫵媚驕人的歌聲,洋樓大廈高聳林立。

    這是一個充滿的城市,人們醉生夢死,享受著紙醉金迷的奢侈物質生活,不管國恨家仇,不想是非生死,只活在當下,沉淪迷醉。

    只有強大到不能在強大,才能不被人欺負,腦海裡剎那間閃過無數的過往畫面,悲傷的,痛苦的,快樂的,血腥的,中君撫摸玻璃的指尖漸漸環握成拳,瞇起眼睛,倔強的抿起唇角將眸裡升起的霧氣生生逼回眼眶。

    「君兒……這不是你的錯。」高建明眼裡溢出深刻的雄,看出中君的內疚,將她輕輕擁入懷中,醫生的話猶在耳邊,她的病本是長久積累的癆病,又凌了一夜的大雨,高燒不退,肺部積水,雖暫時控制,若修養不當,一旦病發,將會是致命的。

    編貝牙齒咬進唇裡,中君輕輕推開高建明,揚起玲瓏的小臉,彎起一抹淒然的笑意,一字一頓道:「是我害死了秋兒。」

    從小到大只要跟她靠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劇痛從心臟處四下蔓延,襲遍每一根神經末梢,她愧疚,後悔的快要死掉,她明明知道那一晚的兇惡,明明知道老太太絕不會善罷甘休,她卻將蘇珍和秋兒留在雲家,親手交到死神的手裡,死的應該是她啊。

    「君兒,別這樣,你放心,醫院這邊我已經封鎖了所有消息,沒有人會知道你的真實身份,等你病好了,我就帶你離開,我們再也不回來……」

    「我要留下。」篤定斷然的話語傳來,中君鎖住高建明的眼睛,堅定而又倔強,唇角依然勾起淺淡的笑意,官僚舊宦,國恨家亡,道德淪喪,人命如芥的世道,哪有什麼家呢?與她而言,不也是如匪人一般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嗎?哪裡都一樣,只有強大,才有生存下去的資本!

    高建明微微一震,愕然道:「你……不走了?」

    「哪裡都一樣不是嗎?盡快辦理出院手續,我要出去。」

    「不行,你的身體還沒恢復,現在還不能出去,外面由我先頂著,白虎幫的事我已經交給小吳在打理,你好好休息。」高建明眼神一動,清瘦的面容一閃而過的不安,斷然拒絕道,顯然中君突然的情緒轉變,是他始料未及的。

    「外面當真一切正常?雲天祈沒有任何反應?英租界沒有表態?張金貴的舊部沒有蠢蠢欲動?」

    敲門聲不合時宜的乍然響起,高建明猛的扭過頭,逃離中君犀利的眸光,慌亂的往房門走去。

    「什麼事?」高建明開門,擰眉問道,語氣不太友好。

    「是雲先生嗎?有人送花給你,請在這裡簽個字。」送花的少年帶著灰白色鴨舌帽,捧著一大束百合,身後還跟著三人抬著大大的竹編玫瑰花籃,玫瑰的珠刺和上閃爍的新鮮的露珠,禮性問道。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2:03 PM

第三十二章:虛驚一場

    高建明眼色一暗,看了眼床上的中君,不悅的冷冷道:「走錯地方了。」說完重重將門關上。

    「雲先生,那位先生說有你感興趣的東西……」外面送花的小生鍥而不捨的繼續敲著門。

    我想要的東西?中君擰眉,有誰知道她在這裡?當下給高建明使了個眼色,高建明再一次把門打開,冷冷道:「誰送的?」

    「早上有位先生來店裡定的花,說如果雲先生不要的話,就這麼說。」小生一臉恭敬,老老實實的將話重複一遍。

    「放在門口。」高建明邊說邊接過訂單簽了字,給了小費打發那幾個小生趕快走。

    「外面軍戒森嚴,他們如何進得來?」中君走到門後,看著那些花悠悠說道,高建明也看向門口的花,兩人不約而同的互看了一眼,各含深意,軍部有內賊。

    中君扒開玫瑰花束,花籃中央放著一封信,信下面放這個黑色的盒子,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中君盯著盒子,突然臉色一變,高建明更是突然白了臉,只聽一聲響亮尖銳的報警聲,雷霆之際,高建明縱身一躍,將中君用力推開,低吼道:「小心,有炸彈!」

    中君重重的跌到床邊,黑色的盒子「彭」的一聲驟然打開,中君猛然回頭,徒然瞪大水眸,「建明!」

    然而,打開的盒子靜默片刻,突然發出悅耳,愉快的音樂,夾雜著點點風鈴的清脆聲音,原來只是個音樂盒。

    誰這麼無聊,空氣中瀰漫著難言的尷尬,中君黑著臉站起身子,打開手上的信封,瞳孔驟然放大。

    高建明心有餘悸的看著地上的黑盒子,後怕的厲害,倘若這盒子是真的炸彈,他和君兒此刻早就粉身碎骨了,這裡已經不安全了。

    「雲家的人,都還沒死。」中君看著手上的照片,緩緩握起拳頭,低沉的話語兀自在房中散開,驚得高建明蒼白的臉更是一僵,眼裡閃過一絲慌亂。

    「不可能,那晚雲家被封死,所有的人都葬身火海,不可能有機會逃出來!」

    「那這是什麼?」中君將照片翻轉,提在空中遞到高建明眼前,好讓他看個清楚。

    高建明倒抽了一口冷氣,照片裡,正是雲老太在一間不大的庭室裡與客人笑談的場面,透過窗戶,還可看到街對面的商舖,百花藥店,這不是幾日前剛剛開張的新店舖嗎?

    「有人暗中做了手腳。」中君握緊拳頭,看著照片,抿起唇。

    高建明侷促的看了一眼照片,安慰道:「君兒,這照片或許是老東西生前照的,那一晚……」

    「死要見屍,屍體呢?」中君突然扭頭看向高建明,瞇起眼睛,冷冷問道,那一晚她高燒而昏迷過去,所有的事都交由高建明處理,可她沒有看到屍體。

    「都處理了。」高建明掩去眼底的驚慌,強迫自己對上中君犀利的眸子,沉聲道。

    「我要出去,立刻馬上。」

    「你現在的身體不容許你四處走動,一切先交由我處理,好好休息,我胳再來看你。」不等中君寄予回應,高建明逃似的轉身離去,剛踏出門外,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對著不遠處等候的軍人低聲道:「嚴密堅守,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自行出入!」

    暗哨悄聲湊在高建明耳邊說著什麼,高建民眼神一動匆匆向樓梯口走去,四個個守衛授意的駐守在病房外。

    不對,一切都沒有像預期的方向發展,到底哪裡不對?中君倔強的站在原地,透光藍色玻璃看著外面的守衛,這樣類似於監視的保護會不會太過讓人費解?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高建明急匆匆的上了一輛車,絕塵而去。

    黑色進口車在第一軍區醫院外,緩緩停下,黑色的車窗玻璃悠悠搖下,一張俊美溫和的容顏唇角勾勒出和煦的笑意看著對面藍色玻璃內的單薄身影,燦若秋水的眼瞳微動,啟唇低聲道:「傲寒,這只獵物我要了。」

    蕭寧身後,薄傲寒向後靠在皮枕上,閉著黑眸,眉心緊皺,精緻的面容被縫隙中洩入的光線投下一層斑駁的光影,薄唇剔透,微微張開的西服領口,透出結實的胸膛,讓他有種野性的美。

    車窗再一次被漆黑的水晶玻璃掩上,黑色的進口車漸行漸遠,捲起一地水花,疾馳而去。

    蘇蘭希爾大街,這裡是英租界。

    洋樓高聳林立,充滿英倫藝術氣息,蘇蘭希爾大街對面,一座三層奢華的洋樓窗口處,溢出典雅,的音樂。

    「你也是雲大少爺請來的貴客?」卷髮女子斜倪著旁邊的金髮男子,嫵媚的斜倚在沙發上,褐黃色緊身旗袍將她的身段顯襯的格外迷人,凹凸有致,碎花貂絨披肩點綴在肩上,讓她看起來說不出的性感。

    一旁擁有金黃髮色的男子慵懶的揮出長臂,將女子一把摟進懷裡,翻身壓在女子身上,手不安分到進衣內,男子金黃的頭髮顯然是經過精心修飾燙染過,中長的髮絲,齊齊向後梳起,鬆散的紮在腦後,二十三四的年紀,俊美非常,狹長如毒蛇的眼睛此刻被覆蓋。

    茉莉心驚,一把按住男子的手,嬌嗔道:「這裡可是貴賓室,你是誰,敢這麼亂來?」她心知出入這間房子的必都是身份顯赫的主兒,不敢開罪,只得試探的問道。

    呵,金黃色長髮的男子微微揚起俊美的下巴,唇角一彎,似乎對茉莉的話不以為意,突然伸出長舌在茉莉的耳邊舔噬了一片,低低道:「你身上好香。」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2:07 PM

第三十三章:圈套

    茉莉瞪他一眼,乖乖,這金毛男人竟然連雲天祈都不怕,忙又補一句,道:「我跟你說話呢,你不要命了,這是雲大少爺的私人會所,難道你就是雲大少爺?」看起來不像啊,都說東北軍統帥相貌甚好,風姿冠絕,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啊。

    金髮男子撇了撇嘴角,毒蛇一樣的眼睛閃過一絲戲謔的笑意,俯身在茉莉耳邊悄聲道:「難得從籠子裡放出來,我不吃個夠,怎麼捨得回去?」

    茉莉瞪著眼睛,對這個說話莫名其妙,牛頭不對馬嘴的男人徹底投降,一邊推搡一邊嬌聲道:「快起來,我可是當今最紅的影視明星,茉莉,雲大少爺請來的貴客,是四爺的情人,哼!你若敢動我……」

    「你就是茉莉?」一連串疾步聲乍然在門口停止,茉莉猛然一震,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頓時就癡了,盯著來人的臉,半天回不過神來。

    金髮男子悻悻的坐起身子,隨手點燃一支雪茄,置身事外的看著進來的男子,不禁在心底感慨,不管從哪個角度,哪個時間看,這男人都好看的讓女人抓狂,讓男人心癢。

    茉莉更是驚呆了,沒想到這個男子竟然比四爺還要好看,當下癡癡回道:「是,我就是,你是?」

    「他就是你口中的雲大少爺。」金髮男子戲謔的懶懶道。

    茉莉呆滯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雲天祈乾淨的面容上,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冒犯,直到看見雲天祈微蹙眉心,茉莉募得一愣,當下回過神來,天啊,他就是雲天祈,就是……傳說中的東三省軍部總督統,這麼年輕……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麼,臉色一白,最近大家都在說是四爺滅了雲家,現在說自己是四爺的情人,那不找死嗎?

    茉莉反射性的站起身子,答非所問,訕訕的解釋道:「曾……曾經,經是,是司爺的情人,是司爺,不是四爺。」

    雲天祈身後跟著三五個西裝革履的洋人,個個都笑容可掬的看著她,看的茉莉心裡發毛,她不是沒見過大人物,洋人接觸的不少,可是此刻跟傳說中的雲天祈相對而站,一切都變的緊張而詭異,壓抑的讓人窒息。

    「茉莉小姐,好久不見。」雲天祈身側一席黑色西裝的洋人熱情的走過來,操著不流利的中文,跟茉莉友好爹面親吻。

    「約翰先生,好久不見。」茉莉心知剛剛的失態,雲天祈既然找她來,定然已經調查出來了,她在繼續偽裝下去,也只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微笑的給在場各位一一友好到位的擁抱,走到雲天祈身邊,遲疑片刻,正要上前,目光觸及雲天祈深入寒潭的眸子,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那是怎樣一雙冰冷,洞穿世事的眼眸,眼波清澈,明淨中卻暗藏冷冽的刀光,讓人看一眼,便深陷其中,萬劫不復。

    茉莉壓住心神,知趣的優雅轉身,坐回沙發上,唇角一勾,翹起腿,點上一支雪茄,爽快道:「找我有什麼事說吧?」

    雲天祈對著幾位洋人簡單說了句什麼,笑容清淺,洋人們微笑著搖頭,嘰裡咕嚕的說著什麼,都曖昧的看了茉莉一眼,陸續離去。

    茉莉卻心下稱奇,沒想到雲天祈英文這麼好,盯著他好看的側臉微微出神,這麼優秀出眾的男人,什麼樣的女子才配得起他。

    「他的樣子,你可認得?」待屋內空檔下來,雲天祈看著茉莉,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

    剛碰到雲天祈的目光,茉莉就又癡了,他的雙眸猶如浩瀚的大海,無垠的靜謐,卻在眨眼間如洶湧的浪潮將人瞬間席捲,捲入海底,無所遁形,在這樣一對深邃洞徹的眼睛下,任何謊言,都只能成為笑話。

    金毛見茉莉又癡了,不禁笑出聲來。

    茉莉尷尬的清了清嗓子,心知這事躲不過,雲天祈篤定她知道一切,認真思量一番,猶豫道,「認……認得。」

    雲天祈徑直走到桌几旁,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照片,遞給茉莉,「你看看,是不是他。」

    茉莉有些心驚的接過雲天祈手中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一身藍白相間的寬大病服,獨自站在五樓的落地窗前,出神的看著窗外,蒼白若紙,俊美的輪廓在紛飛的雨中有種古巷的深深的寂寥之美,孤獨的讓人雄。

    茉莉手一顫,瞳仁閃動,腦子飛速的運轉著,半晌,突然勾起唇角,臉上一喜,吃驚的張大嘴巴,大笑起來,笑的花枝亂顫,語中帶笑道「哈哈……哈哈哈哈,雲大少爺在跟莉莉說笑嗎?四爺怎會是這種弱不禁風的小子。」

    雲天祈眉心略略皺起,冷冷的看著沙發上笑的仰躺下去的美艷女子。

    「呵,這男人可不是你看的這般美好,女人,我勸你還是說了吧,待會死的時候,會給你個痛快。」金毛男人突然靠過來,壓在茉莉身上,絲毫不介意雲天祈在場,毒蛇一樣的眼光早在茉莉身上游離了無數遍,笑道。

    茉莉臉色變了變,她不是沒聽過,雲天祈的手段,可是……

    「上海黑白兩道都在找他,不論他落在誰的手裡,都是死路一條。」雲天祈清冷的聲音讓廳堂裡一片肅然,他筆直挺拔的身軀透出軍人的英氣與堅毅,全身散發的氣息讓人生寒,他站著,他們就不敢坐著,他坐著,他們就只敢站著。

    茉莉頓了頓,推開惹人煩的金髮男人,無意識的站起身子,困惑道:「你也在找他?」

    「嗯。」

    「你不是有他地址嗎?」

    「被高建明連夜轉移,下落不明。」雲天祈到極有耐心,面對茉莉這樣的女子,竟然有問必答,生來第一次。

    看的金毛不斷的搖頭咂舌,在東北也沒見到督統這樣的耐心。

    「那落到你手上呢?」會不會被你大卸八塊,茉莉後面的那句話打死都不敢說出口,心裡嘀咕,四爺端了你老窩,你找他怕是想活剝了他吧。

    「他是我弟弟。」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2:07 PM

第三十四章:迷霧

    「咚」的一聲,茉莉續猛然就漏了一拍,睜大媚眼,四爺是雲天祈的弟弟?是雲家的少爺?四爺吃飽了撐的沒事幹,端了自己的窩?

    雖說她有一百個不信,但在雲天祈攝人心魂的目光下,千百個不情願的,柔柔道:「雲大少爺莫跟莉莉說笑了,哼,就算他是四爺,莉莉……莉莉……也在找他。」茉莉本想打死也不承認,安靜的空氣中不知誰的手槍扳機「啪」的一聲,嚇得茉莉三魂就去了氣魄,怯怯的改了語調,換了言辭。

    茉莉有些心虛的翹起十指,若無其事的低頭看著修長的指甲,聲音越說越小,不知道這雲天祈在玩什麼把戲,都說他惜字如金,生性殘暴,手段殘忍,可今日這般,給人的感覺不僅樣貌生的好,風度也是絕佳,有問必答,她雖然不聰明,可是隱隱覺得哪裡不妥,但又說不出來,再嘴硬下去,就太不識時務了。

    雲天祈唇角突然彎起淺淺的弧度,略略一拍手,門外響起整齊的腳步聲,三五個軍人端坐托盤列隊走了進來,托盤之上用紅布蓋著圓形物體,依稀可見凹凸。

    「那麼,請茉莉小姐再幫我認認這幾人?」雲天祈的語氣依然禮性的恰到好處,語音中還夾雜著淡淡的尊重,威嚴內斂,讓人頓生好感。

    茉莉怯怯的目光投向軍人端著的托盤,瞬間底氣就全冒了,不知道雲天祈究竟想幹什麼,站在原地猶豫不決。

    「茉莉小姐,請。」副將猛的踱步上前,聲如洪鐘,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周圍的軍人個個氣勢逼人,腰間的黑色槍支反射著幽冷的寒芒,將茉莉逼入死角。

    茉莉一哆嗦,偷偷拿眼角瞟了一眼站在一側的雲天祈,見他眉目舒靜,不像是歹毒之人,便試探著上前,盯著托盤上的東西,吸口氣,一咬牙,猛地掀開托盤上的紅布。

    「啊!」茉莉驚呼,嚇得連退數步,險些摔倒,這是……這是……

    「你知道在哪裡對嗎?」雲天祈上前一步,唇角微揚,冰眸光華流轉,寒流閃過。

    茉莉嚇的臉色蒼白,全身發軟,死死的盯住托盤上的東西,修長的十指緊緊抓住沙發的背沿,不讓自己摔倒。

    四個托盤上,竟全是血淋淋的人頭,頭皮腐爛,面目猙獰,每個頭顱旁邊,都放著一個黑棕色的牌子,上面刻著紅色的六字。

    雲天祈上前一步,茉莉本能的後退一步,紅唇褪色,面無血色,眼裡充滿恐懼,心裡再無這男人半點美好憧憬,顫聲道:「我……我我我知道。」

    茉莉強撐的站在原地心裡直打顫,盯著托盤裡的牌子,恍然間明白了所有,雲天祈找她來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四爺,而是……

    室內一陣寂靜,無人反應,茉莉連忙又哆嗦的補一句,「我帶……帶你們去,立刻。」

    「有勞了。」依然清淺禮性的話語,如此好聽的聲音,此刻在茉莉心中猶如地獄修羅的咒吟,極度危險。

    電話鈴崢崢的響起,打破室內詭異緊張的氛圍,金髮男人翻身,手猛撐在沙發沿上,一個漂亮的空翻落在電話旁,接起電話,「嗯吶,嗯,嗯,收到。」

    金毛目光嚴肅的看向雲天祈,讓在場的軍人都以為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突然,金毛憑空打了個響指,毒蛇一樣的眼睛瞬間發亮,興奮異常,「找到了!」

    說完就要躍上窗戶,不料雲天祈清冷甚至帶著一絲警告的聲音傳來,瞬間把金毛定在了原地,「無雙,你負責護送茉莉小姐。」

    無雙本來興奮的身體,活躍的細胞突然冷卻下來,不滿的看著雲天祈,抗議道:「派無單護送她,我去找你的心肝寶貝。」

    見雲天祈眉心一冷,情況不對,心知說錯了話,惹惱這男人,就麻煩了,無雙乖乖從窗戶上下來,拉過茉莉的胳膊,「親愛的,我們走吧。」

    茉莉往後退一步,美艷的面容此刻全無血色,對著雲天祈顫聲道:「你只派他跟我去?」

    「嗯,他會保證你的安全。」

    「走啊,女人真麻煩。」無雙不耐煩的將茉莉三百六十度翻轉抗在肩上,眨眼間就消失在眾人眼前。

    無雙,某國生化模式研究中心,第三百六十二秘密化學實驗所中,第一千七百八十一個試驗半成品。

    無單,某國生化模式研究中心,第三百六十二秘密化學實驗所中,第三萬五千二百九十一個實驗完成品。

    「督統,這是今早從東北發來的電報。」副將恭敬的遞來電報。

    雲天祈接過電報,目光掃過,眉心緊皺,轉身向門外大步走去。

    第一軍區醫院地下一樓,是專為軍部高層設定的專人醫療處,屬於機密要地,此刻,地下二樓被東南軍嚴密把守,長長的走廊三步一兵,五步一將,將通向一樓的唯一通道堵死,陽光無法照進來,燈光散發著冷冷的白輝。

    一樓重症區,卻沒有多少兵力把守,怕是擔心驚擾到病人,只單單派了兩名駐守的門口,少年深深陷入的褥子裡,呼吸綿長,走廊裡傳來滴答滴答的高跟鞋的撞擊聲,將冗長的走廊襯托的更加空曠無人。

    「請出示通行證。」堅毅,幹練的聲音透過鐵門悶悶的傳來,床上的少年動了動身子,眉頭皺起。

    「啊……」呼叫聲被人堵在了喉嚨裡,門外沉重的倒地聲傳來,接著房門輕輕被人打開,護士端著不銹鋼托盤,輕輕走進來。

    見床上的少年睡眠深沉,護士微微笑著將托盤放在床邊,伸手探向少年的額頭,清脆碟器的聲音在空氣中激響。

    護士迎著燈光看了看注射器裡的液體,眼裡噙著一絲陰毒,液體緩緩滑下,護士拉過少年放在外面的纖細胳膊,似乎故意試探床上的少年,陰測測道:「雲少爺,該掛針了。」

    雲少爺三個字說的格外的重。

    床上的少年嘟囔一句,慵懶的翻了個身,繼續美夢。

    護士眼裡陰光暗閃,捏住少年的胳膊,針頭像著青脈猛然扎去。

    突然,少年猛的睜眼,手腕用力,翻轉扣住護士的脈心,猛然向前一拉,屈膝撞向對方的胸口,左臂下切,一連串的動作乾淨漂亮,穩准精狠,由不得對方思考,到手的注射器被中君狠狠紮住護士的背部,護士眼睛猛睜,身子一軟,昏倒過去。

    中君坐在床上,微微喘著氣,看著手中帶血的注射器,瞳孔微縮,她的身份不管是四爺還是雲四少,知道的人不過寥寥幾人,這殺手竟然知道她是雲家的人,那麼想殺她的,必定是熟人……中君冒了一身冷汗,週身如墳墓般死寂,聽不到半點聲響。

    腦中一片混亂,到底誰想殺她,她被禁足的這幾個月,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自半月前建明來看她,將她轉入到地下以後,就再也沒出現過,門外的看守換了又換,護士變了又變。

    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她必須出去!

    中君哪裡知道,她對雲家的一時報復,所劫的那批文物,無形中觸犯了三個國家的利益,打破了一場驚天陰謀,骯髒交易!

    牽一髮而動全身,真正的血腥現在才開始。

    正當中君混亂之際,走廊裡再次傳來冰冷的腳步聲,皮鞋下碟掌與大理石地板敲擊出森然共鳴,在空蕩昏暗的地下走廊裡,讓人毛骨悚然。

    聲音由遠及近,中君心下一驚,貼著門縫看去,高大的黑色身影提著衝鋒鎗,幾乎將整個昏暗的走廊遮掩,身形僵硬,形如羅剎,漸漸緩步逼進。

    原本藏在枕下的手槍不知被何事掉包,室內沒有一件可以作為武器的東西,中君下意識向護士看去,突然靈光一閃,扶起護士往床上走去。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半晌沒有聲息,中君續突突加快,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來,這種恐懼,是未知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21 PM

第三十五章:你跟我走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只見床上的人深陷在被褥裡看不清面容,護士正在給病人注射著透明液體。

    「動作快點,帶走。」門口男人不滿的呵斥著,語調生硬,聽來竟不像中國語言,卻依稀聽的明白他的話。

    護士沉默的將注射器放回托盤,拍了拍病人的胳膊,用力一扯,連同被子將病人拉起背在背上,低著頭向門口走去。

    被子將病人整個包裹,看不清面容,中君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走到男人跟前,男人奇怪的看了一眼被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病人,沒說什麼,像外走去。

    中君暗暗沉下一口氣,跟在後面,走廊昏暗寂靜,呼吸都聽的清晰明瞭,高大男人走到一樓彎角處,冷不丁的說了句什麼。

    中君微微一怔,沒明白對方的話語,他剛剛說的根本就不是中文,男人突然停下腳步,回身盯著一席白色護士裙裝的同伴,修長的眼睛殘冷非常。

    中君低著頭,腿微微有些僵硬,空氣裡瀰漫著刺鼻的藥水味,頭痛欲裂,突然,男人一把接過中君背著的人,往肩上一抗,繼續往二樓走去。

    二樓本是重兵把守的地方此刻橫屍遍地,中君暗暗心驚,這些軍人身上完好無損,顯然不是槍傷,這兩人是怎麼做到的,難道……是用毒煙?

    眼前發黑,身體也搖搖欲墜,這些毒煙似乎對那高大的男人絲毫不起作用,中君猛然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清醒,當下只祈禱早點出去。

    高大男人再度停下腳步,眼睛瞬間瞄向樓梯口處的一具屍體,右手上的衝鋒鎗直接對準屍體,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一番掃射。

    突然,屍體猛地彈跳起來,三次空翻彈跳躲開機槍的攻擊,轉入死角,高大的男人絲毫不畏懼,步步緊逼,抬起衝鋒鎗就射,中君目光一沉,現在是出去的最佳時機,腳步偏移,像不遠處的緊急通道跑去。

    高大男人猛然回身槍口直射中君,糟糕,中君來不及避讓,只得用力趴下,幾個翻身暫時躲過射擊,千鈞一髮之際,死角力的人突然發動攻擊,打的高大男人措手不及,中君乘勢,一個翻身,滾入緊急通道,像樓上跑去。

    剛跑到一樓接待廳,只聽身後「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爆炸的衝擊波使地面突然塌陷,激起的灰塵,第一軍區醫院高樓頃刻間傾斜,尖銳的警報聲響徹在上海的上空,驚的百姓心頭一顫。

    一時間尖叫聲,哭喊聲,求救聲亂作一團,大廳裡護士醫生,病人同時像外面跑去,人踩人,人壓人。

    中君拍了拍頭,眼前人影重疊,耳中轟隆作響,想來定是毒煙的作用,她用力甩了甩頭,像門外跑去。

    長久呆在地下昏暗的密室裡,眼睛已經適應了微弱的光線,外面刺眼的陽光猛烈刺激著中君的的眼部神經,劇痛襲來,中君扶著醫院外面綠化帶的假山,瞇起眼睛。

    一張溫和的俏臉在中君眼前無限放大,中君微微一怔,下意識的連連後退。

    「呃?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看錯了呢。」蕭寧一身白色西服,微微彎下腰,一邊眉梢疑惑掉起,瞇著眼睛打量著一身白色裙裝護士服的中君,的花邊白色小帽遮住了她乾淨利落的短髮,露出玲瓏漂亮的小臉,精緻的高跟鞋更是讓她顯得高挑纖細無比。

    「你是誰?」中君後退警惕的問道。

    「噢,對了,你不認識我,我是傲寒的……傲寒的……情人。」蕭寧質疑的掀起中君的護士帽,待看到她短而乾淨的碎發,才確定,這確實就是要找的人。

    傲寒?中君擰起眉頭,著惱的奪過帽子帶在頭上,醫院附近到處都是護士,穿著這套衣服就可以躲開暗線。

    「果然在這裡守著就可以抓到你,還真被那傢伙猜對了。」蕭寧滿眼讚歎,起初只覺得這小子樣貌不錯,沒想到還挺聰明,穿上女裝就可以掩人耳目,為了防止被他人動了手腳,捷足先登,傲寒命人守住醫院的所有暗道和出口,調查所有進出的醫護人員,不明身份者,還真守對了。

    中君警惕的後退一步,四下看了看,這個人顯然是衝著她來的,腳下的高跟鞋此刻分外礙事,中君下意識顛掉鞋子,光著腳站在原地,暗中思囑著怎麼脫身。

    「別想跑,很困惑是不是?想知道一切就跟我走。」蕭寧一臉和煦的笑意,滿目柔和,然而唇邊的笑意卻帶著似有若無的強勢。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21 PM

第三十六章:故人相見

    中君抿了抿唇,確實,她很困惑,高建明的失蹤,神秘人的暗殺,單單就剛剛的情況,樓下就潛藏了不止三個殺手,若不是他們互相廝殺,她也逃不出來,如果是為了文物,根本就沒有殺她的必要,那批文物她已經讓建明以四爺尋回文物的名義送還國家博物館。

    一夜之間,局勢大變,過往的一切和現在脫節,就好像陷入一場夢中,她不是織夢者,而是別人夢中的路人甲,指下之棋,雲家好像很久以前的事情。

    看出中君的困惑與疑慮,蕭寧俯身,好讓自己的視線跟她水平,語中帶笑道:「我們絕不會傷害你,若你還站在原地,自己,我就不敢保證有些人會不會了。」

    遲疑的,中君移了移步子,直覺告訴她,周圍有幾雙眼睛已經盯上了她,就她現在的狀況,不說聯繫建明,軍部,就連能不能走出醫院大門都是個問題。

    「我跟你走。」終於,她仰頭盯住蕭寧的目光,篤定道。

    「爽快。」

    艷陽高照,萬里無雲,蘇蘭希爾大街前,人潮湧動,遠遠便可聽見皇都裡沸騰的人聲,優美的音線從聲麥中傳出,引得路人紛紛側目,豎耳傾聽。

    黑色的進口車在皇都的洋紅地毯上緩緩停下,列隊而站的樂手齊齊鞠躬,「寧爺。」

    蕭寧微笑著下車,很紳士墊中君打開車門,中君遲疑的站在皇都的水晶玻璃門前,找她的,是皇都的人?

    「別害怕,我們都是好人……那些花,你喜歡嗎?」蕭寧突然附在中君耳邊低低道,眼裡詭色,唇角勾起撩人的笑意,呵氣如蘭。

    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頸項,中君的身體頓時起了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反射性的看向蕭寧,那些花是他送的。

    皇都之內,光線昏暗,聚光晃動,人頭攢動,超豪華舞台上,正如癡如醉演唱的女子見蕭寧進來,眼睛一亮,沉醉的歌聲更顯柔情,搖擺的身軀嫵媚無比。

    中君在蕭寧的帶領下三樓的包廂,服務生周到的將一切安排後,放下乾淨的衣物,恭敬的退了下去,屋內只剩下中君一人,這屋子隔音效果很好,外界的雜音被擋在門外,又是死一樣的寂靜。

    在過去的十幾年裡,她似乎習慣了寂靜,可是,最近,越是寂靜她越是害怕,從心底滋生的排斥,在剛剛死裡逃生的餘悸下,被無限擴大,焦躁不安,她必須要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雲家人的去向,建明的反常,以及雲天祈的悄無聲息,如此大面積的掠奪和暴亂,難道英領事就沒有發表聲明?這不合理。

    中君將門反鎖,換上服務生送來的黑色禮服,從玻璃牆面上仔細打量了幾回,方站起身開門往外走去。

    剛打開門,一個高大的黑色身影將門口遮的嚴嚴實實,中君仰頭看去,微微一怔。

    「是你?」中君擰眉,眸裡被燈光綴上星星點點,明亮無比。

    「去哪兒?」男子身著筆挺的黑色西服,一手搭在門框上,霸道的攔住中君的去路,領口微亂,唇角邪魅的勾起,左耳猩紅的鑽石耳釘在昏暗的廊道裡散發著耀眼的光芒,高大的身軀將中君籠罩在燈光傾斜的陰影裡。

    中君眉梢跳動,腦中亮光閃過,眸色微郁,唇角卻毫不示弱的頑劣揚起,語氣不無嘲諷道:「請我來的人就是你?要感謝我麼?」

    「你炸了我的龍灣碼頭,這筆賬怎麼算?」薄傲寒傾下身子,盯著少年明淨的眸子,眉頭緊皺,一本正經的精緻面容嚴肅非常。

    「你就是薄傲寒?」國內最大的黑幫首領?中君挑眉,一路上聽蕭寧不停滇這個名字,原來就是他?

    「你叫雲中君?」跟東南軍有密切關係的四爺?薄傲寒狹長的丹鳳眼一閃而過的冷光。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這張臭臉……

    沉默片刻,兩人幾乎同時出手,寒光交錯,中君處於劣勢,右手剛探向身後的匕首,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就像初遇時的樣子,一把黑色的左輪手槍赫然抵上了她的額頭「別動。」

    中君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唇角彎起漂亮的弧度,示意般略略側頭,左手在薄傲寒的頸邊稍一用力。

    薄傲寒本來勢在必得的眼神一頓,這才注意到頸邊薄薄的刀片,印出淺淺的紅印子。

    「唰」,冰冷厚重的拔槍聲在走廊裡凌厲響起,與此同時,薄傲寒身後的眾保鏢槍口瞬間齊齊指向中君,殺氣膨脹。

    蕭寧溫和的笑意不減,斜斜的靠在乳白色花式梯欄上,看著包廂前互不退讓的兩人,眼裡閃動著亮亮的光芒對著身邊的女子淡淡道:「他跟傲寒很像,是嗎?」

    金舒晨身著女性職業小西裝,黑色的緊身牛仔長褲將她顯襯的知性,高雅,貂絨蠶絲披肩罩在曲線優美的肩頭,使她整個人集男性的帥氣與女性的柔美與一身,完美的瓜子臉掛著雅致的笑容,斜眼倪著蕭寧,侃道:「吃醋了?」

    蕭寧笑著搖頭道:「舒晨,要說吃醋,我比不過你,這麼多年了,你對他的心意,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金舒晨微微一怔,被人點中心事,不自然的扭開頭,目光卻寞落的落在薄傲寒孤傲的背影上,末了,輕輕歎息。

    薄傲寒挺直了背脊,桀驁的眉頭緊緊皺起,眸子一沉,盯著眼前蒼白瘦弱的少年,冷冷道:「放下。」

    中君眸子微寒,側目看著抵在腦門上的槍,不甘道:「你先放。」

    就這樣,兩人互不相讓,慢慢向包廂內退去,剛包廂,保鏢正要跟進去,卻被薄傲寒猛的將門踹上,關在了門外。

    驚呼聲在門外齊齊傳來,「薄爺……」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22 PM

第三十七章:不是冤家不聚頭

    蕭寧眼裡浮起淡淡的憂傷,依然溫和的笑,似乎這男人天生就長了張笑臉,和煦親切,俊美非凡,他看似毫不在意的像樓下走去,轉身的剎那,唇邊的弧線,漸成直線,語調依然溫和,侃道:「金董事,下去喝一杯吧。」

    金舒晨深深看了一眼蕭寧,臉上浮起的雅致笑意瞬間將所有的情緒掩住,跟著他而去。

    同是天涯淪落人。

    周圍瞬間安靜下來,包廂內靜的出奇,中君突然出其不意屈膝頂向對方的胯部,男人的死,薄傲寒唇角一揚,似乎料到她這一招,狠厲的勾腿下壓,將中君的腿壓在自己的膝下。

    兩人怒瞪,對峙半晌,終於,中君落敗,之前吸入大量的毒煙,導致她開始輕輕咳嗽,左手的刀片也開始在薄傲寒的頸項顫動。

    「注意你的刀。」薄傲寒略微側頭,冷冷的斜視少年,手中的槍巍然不動的抵在中君的眉心。

    病態的殷紅滿上中君的臉頰,讓她看起來竟然含著一分少女的嬌憨,中君微微喘著氣,惱道:「你找我來就是為了這無聊的對峙嗎?」

    又是一陣沉默,兩人心領神會的同時緩慢的放下手中的凶器,薄傲寒神情嚴肅的盯著中君的臉看了許久,正當中君要發作時,薄傲寒搶先一步開口,「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中君抿了抿唇,沉默的看著他,這男人的背景不是一般的強,早在她被軟禁的那些日子都有所耳聞,曾經一批軍火還是從他手上買去的。

    交易?她手上有他需要的籌碼嗎?

    薄傲寒冷冷的看著眼前蒼白沉默的少年,明淨的眸子清澈見底,明明乾淨的像張白紙,什麼都不瞭解,卻總是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明明還是個孩子,未經世事,卻裝的少年老成。

    從他第一次見她,她從睡夢中驚醒,稚氣未脫的小臉充滿驚恐,白皙的肌膚透明的好似一觸即破,水晶般易碎的脆弱,卻在眨眼間發現他的存在,瞬間豎起堅硬的堡壘,收起所有的脆弱,一臉敵意的看著他這個外來入侵者。

    沉默蔓延,她好像在努力思索著什麼,低著頭,眉頭滿是戒備的擰起,少年臉上偽裝的堅強與疏離,眉間無意間流露的執拗與孩子氣,讓薄傲寒心底莫名的多出一絲難以言明的期待,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不強烈,卻讓人眷戀。

    「什麼交易。」終於,中君握緊拳頭,抬起頭,沉聲道。

    薄傲寒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眉間烏雲散去,揚起一貫邪魅的笑容,「我要那批文物。」

    中君清澈的眸裡盛滿嘲諷,搖頭道:「不行。」

    「條件是雲家上下百口。」薄傲寒鎖住少年的眸子,細細觀察著裡面一分一毫的情緒變化。

    中君猛然一震,似是想起了可怕的夢魘,瞳孔驟然,倒吸一口清涼氣,原來雲家的人真的沒死……

    「是你!」咬牙切齒的聲音從中君的齒縫間擠出,眼神也瞬間凌厲,她無法忘掉蘇珍和秋兒善良,樸實的眼神,淒厲血紅的哭喊,就像她無法忘卻雲家加之在她身上扭曲的命運!

    似乎得到預料中的反應,薄傲寒眸裡微不可見的緊張慢慢散去,遇而代之的是解釋不清的滿足,勢在必得的邪邪道:「如何?」

    中君體內叛逆的因子被薄傲寒觸及的最為的地帶撩撥的活躍異常,那一夜建明派兵包圍了雲家上下,薄傲寒不可能輕鬆的將人疏散救出,建明……不,建明不可能騙她,不可能。

    兩人修長的身影,一高一矮,一大一小,站在昏黃的包廂中,頭頂上的棕紅光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顯出別樣的寂寞。

    中君正要開口,薄傲寒見她全身,聽到雲家二字時,立刻就緊急備戰狀態,盯著他的目光儼然把他列在了仇人的行列。

    在她開口之前,薄傲寒鳳眸微閃,搶先一步開口,譏諷道:「感情用事。」

    聲音不大,語氣中說不出的不屑和鄙夷,這小子太過透明,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像一隻沒毛的刺蝟,一觸即發,他原以為四爺的能耐和名頭,作為對手雖不能和雲天祈相比,起碼差不了多遠。

    可是眼前蒼白纖細的少年,易怒的脾性,稚氣未脫,死死咬住雲家不放,對當今局勢絲毫不瞭解,能從雲天祈手中劫了那批東西,難道只是運氣?

    中君握緊拳頭,微微側著頭,黑白分明的眸子漸漸冷靜下來,許久,聲音略低,淡淡道:「那是雲家的事,跟我無關,你找錯人了。」

    薄傲寒微微一怔,出乎預料的回答,這小子不是應該暴躁的攻擊他,然後找出雲家的人五馬分屍,她不是一直鑽牛角尖,一意孤行的想置雲家的人於死地嗎?

    據查,雲中君雖為雲府老四,卻從小備受欺凌,雲家對她又有殺母之仇,依這小子的性格怎會釋懷得下。

    雲中君扭過頭,看著薄傲寒精緻的臉,水眸瑩瑩,慘然一笑,「雲家上下百口,不值得用文物交換,我已經讓建明依四爺的名義,替軍部找回國寶,將文物歸還國家博物館。」

    哼,他想利用自己謀取暴利,太小看她了。

    雲家的人雖可恨,國家利益和個人利益相比,孰輕孰重,她還分的清,劫那批文物,只是為了讓雲家傾家蕩產,名譽掃地而已,該還的,終要物歸原主,不過一場遊戲。

    薄傲寒見中君玲瓏的小臉上流露出稚氣的認真與嘲諷,突然唇角一揚,無法抑制的大笑從他口中傳出,疏朗且帶著濃烈的嘲弄。

    「你笑什麼?」中君眸色一暗,擰起眉頭,惱道。

    「你果然什麼都不知道,難道高建明什麼都沒告訴你?」薄傲寒收起狂傲的笑聲,鳳目裡溢滿諷刺,他高估了雲中君,原來,這小子一直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卻不自知。

    「你到底想說什麼?」中君瘦弱的身形站在薄傲寒籠罩的暗影裡,仿似單薄的皮影,她惱怒的反問道,心卻一點一點下沉,心底閃過一絲慌亂,所有的困惑此刻前所未有的清晰,她卻依然想得到確認般再次詢問。

    薄傲寒欺身上前,附在她耳邊,唇角勾起殘忍的笑意,一字一頓道:「那批文物沒有到國家博物館,但以四爺的名義,拍賣進了英國的博物館。」頓了頓,他笑道:「你被出賣了,賣……國……賊。」

    他的話緩而輕,如冬季簌簌下落的雪,低啞好聽,卻讓人冷的發顫。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23 PM

第三十八章:何為真相

    耳邊一個悶雷乍響,中君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面容慘白,呆怔半晌,目無焦點,其實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她的睡眠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沉的時候,她就有過懷疑,卻不願承認,一廂情願的相信建明,相信十年的感情,當一切偽善的面具被殘忍撕裂的時候,退無可退。

    片刻後瑩瑩水霧從她眼底升起,她抿了抿唇,下意識挺直背脊,略略揚起眉梢,眼裡的疏離與嘲弄掩飾了瞳仁深處的痛楚,好似不想被人看穿一樣,唇角漸彎,揚起好看的弧度,淡笑道:「多謝薄爺費心告知,賣不賣國不知跟您有何關係?這批國寶既然是我雲家所買,我自有處理它的權力,輪不到旁人說三道四,倘若所謂的愛國只是浮於表面的金錢買賣,這賣國賊的高帽您應該首當其衝吧。」

    薄傲寒濃密的睫毛下,鳳目微瞇,掠過一絲危險的氣息,目光牢牢的鎖住少年泛白的小臉,她侷促時微抿的唇,她的無助,她的倒戈相向。

    突然,薄傲寒暴躁的扼住中君的頸項,瞬間拉近,寒氣逼人,鼻息相聞,聲音冷硬下去,似乎沒有耐心跟這小鬼糾纏,咬牙切齒的寒聲道:「跟我合作或是去死,你自己選。」

    中君笑,倔強的眸子毫不畏懼的迎上薄傲寒徒然暴怒的寒眸,閃動著不屈的光芒,譏諷道:「那批文物不是已經到了英國人手裡麼?薄爺這是逗我玩呢?」

    薄傲寒的手漸漸收緊,眉頭也越皺越緊,暴戾的氣息流竄在空氣中,直到中君連連咳嗽,小臉由白變紅,目光依然倔強的看著他,隱隱含著濃烈的憎恨,對,憎恨。

    薄傲寒心裡一顫,力道一鬆,那種憎恨的光芒讓他莫名的憤怒。

    力道放鬆,中君彎下腰大口大口的呼吸,斜眼睨著臉色鐵青的薄傲寒,半晌,忽然開口道:「合作,可以,但你要告訴我真相。」他們當真以為她什麼都不知道?從劫文物的那天她就隱隱覺得哪裡不對,事情絕非這麼簡單,那批文物雖價值,依薄傲寒的身價,根本就不會放在眼裡,更不會冒如此大的危險接近自己,引來禍端。

    薄傲寒鐵青著臉站在原地,靜默不語,精緻的五官絕倫銷魂,卻致命危險。

    「怎麼?薄爺不是要合作麼?好啊,我跟你合作,你不告訴我,你們的目的,四爺愛莫能助!」中君直起身子,眉梢揚起,笑帶深意。

    薄傲寒瞇起眼睛,鳳目中帶著審視和探尋,眼前的少年好似突然換了一個人,剛剛還一副弱不禁風,脆弱不堪的蠢樣,現在卻咄咄逼人,敏銳警覺。

    天知道中君的心在剛剛那一刻,發生了怎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好似十年前的那個下午,她從來都是固執的傻瓜,任何一個世俗的枷鎖都能輕易的將她禁錮,讓她心懷感恩,心懷愧疚,為了心底那份微弱的溫暖與感動,她能夠十年如一日的為那個不相干的女人,利用自己的女人報仇雪恨,為了十年前的薄霧初晨,明知道醫院裡輸掛的液體有催眠作用,她卻依然欣然接受,佯裝不知。

    她一直知道是自己把自己逼進了死角,她亦知道,強者為王。

    薄傲寒既然利用她贏得想要的,她何嘗不能利用他來造勢?

    終於,薄傲寒緩而慢的從西服內拿出一個黑色的盒子,盒子彈開,一根十厘米長的試管裡盛滿淡黃色粘稠液體。

    「這是什麼?」

    薄傲寒緊皺眉頭,不說話,輕輕擰開試管塞子,手一揮,將一塊白色的手帕遞給中君,也不看她,冷冷道:「捂著口鼻,盡量不要呼吸。」眉宇間認真嚴肅,眼睛盯著桌上的液體,不移分毫。

    中君遲疑的接過手帕。

    一滴液體從試管中墜落在包廂內的玻璃茶几上,薄傲寒將試管重新塞住,放回黑色的盒子中,裝進衣內。

    中君疑惑的擰起眉頭,盯著桌上的液體看,只見黃色的液體由一點綿延成線,由線及面的將桌子滲透,吞沒,速度越來越快,最後在中君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玻璃茶几如豆腐渣般成為一疙瘩白色泡沫,白色泡沫像地板滲去,地板漸漸下陷。

    中君臉色白的像紙,看著眼前極速延伸的液體,一個可怕的念頭在腦中閃過。

    薄傲寒盯住中君驚訝的眸子,冷冷道:「這只是半成品,日本地下研究所最新研究的生化武器,前些時日雲天祈護送的那批,是完成品。」

    他的話剛落音,中君的身體雕塑般僵硬,這種化學武器若是被大面積研發運用在戰場上,能輕而易舉的毀掉整坐大陸。

    心裡頓時將所有的零零碎碎的片段串聯起來,起初她還困惑,雲龍躍怎麼突然傾了家產從英國贖買國家文物,由雲天祈的精兵護送,文物被劫,雲天祈卻悄無聲息,對雲家人的死活更是漠然至極,英政府也保持緘默,原來……所有平靜的表象,都是為了掩飾平靜下暗含駭人迪天海嘯,粉飾骯髒的罪惡!

    她的笑猶在唇邊,小臉兒漠然嚴謹,眸色沉沉,裡面閃動著未知的鋒芒,低聲道:「他們運送這批武器想做什麼?」

    「你可以去問問你大哥。」薄傲寒突然牽起邪邪的笑意,黑眸幽深,頭微側,倨傲完美的下巴,傲慢無理,凌亂的西服領口讓他看起來壞且痞。

    這男人,喜怒無常,這臉變的比天氣還快。

    中君垂眸掩去驚異,腦裡卻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這麼多人在找她,應該都是為了那批化學武器,按說建明應該比她更瞭解……難道……靈光閃電般直擊腦頂,中君眼神一凌,心尖發涼,難道建明私吞了那批棘手的武器!

    下一秒她的腦海裡就浮現雲天祈沉靜如寒冬臘月裡薄冰的眸子,裡面燃燒著暴怒的地獄烈火,建明,絕不是他的對手。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24 PM

第三十九章:旁枝

    中君深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一點一點理清思路,建明為了躲避追殺,定然躲了起來,所以各方勢力都想自己,逼建明出來,或者從她身上套出武器的藏所……她必須在雲天祈之前找到建明。

    「我跟你合作。」終於,她看向薄傲寒,斂去眼底銳利的鋒芒,緩緩道,「也可以幫你找到那批武器,不過……能不能從我手上搶走它,那要看你的本事,合作期間我來去自由,人身安全由皇都保護,派人護送我回軍部,最重要一點,情報共享。」

    中君的唇角噙著必勝的笑容,不管薄傲寒想要那批武器做什麼,她篤定薄傲寒會答應,就憑四爺的名號,軍部後盾,所能給他帶來的一切捷徑,如虎添翼。

    薄傲寒剛剛陰轉晴的面容霎時難看起來,幽深的寒瞳陰鬱暴戾,不等他發作,門外傳來服務生恭敬的聲音,「薄爺,約翰先生來了,請您下去。」

    約翰納姆,英駐與上海的頭把交椅,下一任東南統帥的決策者。

    屋內死一樣的寂靜,凌厲的殺意流竄的空氣中,冷硬的聲音傳來,中君彎起唇角。

    「成交。」

    南林宛,雲天祈位於上海的私人住所,位於上海繁華都市的郊區,這裡林立叢生,幽靜清雅,茂密的鬱鬱蔥蔥,林後的宅院雅致卻不奢華,平日裡沒有要緊事,他是從來不願踏入英租界的私人會所,謝絕一切應酬。

    急促的腳步聲穿過茂密的林子走到精緻樸素的院子裡,來人一身簡單的青色衫子,堅毅的臉上嚴肅謹慎,眼神焦慮,進了院子卻不敢說話,只得站在一旁,等待主人的允許。

    院內種著各式各樣的花花草草,喜陰的位於右側,喜陽的位於左側,院子中央一個精緻的大理石桌,桌上安放著一應俱全的茶具,一本書。

    雲天祈蹲著身子,將院落一旁常青樹的旁枝剪下,他一身白色的襯衣,乾淨整潔,如玉般姣好的面容被陽光輕灑出安寧穩若的氣息,身旁站著七八歲的孩子,小姑娘紮著細細的麻花辮,一樣的小臉皺成了一團,見他剪掉一個旁枝,小臉一展,忙蹲下身子撿起來,懷裡已經抱著一大捧撿來的花枝綠葉,臉上掛著孩子特有的純潔軟軟的笑容,開心極了。

    然而秀美的小臉下,一道醜陋的燒傷從左腮延伸到眼角,可怖駭人。

    雲天祈放下剪刀,擦了擦手,眉目低垂,並不看來人,淡淡道:「情況如何?」聲音如薄霧中海面掠過的風,輕啞好聽。

    張宗焦慮的眼裡微微一怔,忙低下頭,幹練道:「沒有找到。」

    雲天祈將白色的微皺的手帕丟下,抬眼淡淡的看了一眼張宗,張宗瞬間驚了一身冷汗,頓時感覺被萬劍凌遲,焦慮的眼底閃過愧色,解釋道:「無單趕去的時候,四少爺已經被人掠走了,軍區醫院一片混亂,無單在地下遇到了酒井小姐的人,發生……了衝突。」

    雲天祈眉心微蹙,明淨的冰眸裡掠過冷光,淡淡道:「無雙可有消息。」

    孩子見他扔下的手帕,忙開心的跑去撿起來,滿足的往屋內走去,只要有外人來,她便知道他要跟那些人談事情了,然而,今天,她剛踏進門檻,再聽到四少爺三個字時,呆怔在原地,怔怔的回頭看著來人。

    「無雙和茉莉小姐已經找到了那批貨,但是中途出了些狀況,失去了聯繫。」

    雲天祈眼角瞟了一眼定在原地的孩子,「備車。」

    張宗站在原地猶豫不決,看了雲天祈一眼,欲言又止,督統的家事他不便過問,跟他南征北戰這麼多年,他知道這男子做任何事都有他自己的一套想法,冷靜睿智,理性狠厲,但是……有一件事他一直不明白,既然已經知道雲家的人在誰的手上,身藏何處,為什麼督統還能這樣不動聲色,難道他絲毫不擔心家人的安危?任由別人攥在手裡充當籌碼?

    見下屬仍站在原地不動,雲天祈淡而冷的目光略略掃了過來,嚇得張宗腦中嗡的一聲響,忙一踏軍靴,敬了個軍禮,受命匆忙離開,他知道這男人的可怕,治軍嚴謹,卻也喜怒難測,上次就是因為一個內勤小兵,見督統小憩入眠,眉目間滿是倦怠疲勞,不忍心打擾他難得的睡眠,錯過了提醒督統起床的時間,而被軍杖一百,差點打死,事後雖補貼了其家人津費,那小兵也從此失去了作為軍人的機會。

    也是從這件事以後,軍部上下在這男子面前格外小心,生怕一個不留神就丟了小命,他乾淨如畫的容顏成為暗黑的殺戮中一道攝人心魂的畫卷,卻無人敢看。

    亂世紛爭,男丁被強行抓了編進軍隊,既然橫豎都是參軍,還不如編進聲明震世的東北軍,

    其中為了督統樣貌應徵入伍的人不在少數,總比應入一些殺人如麻,面對肥頭大耳的軍閥頭子好。

    皇都內歌舞昇平,觥籌交錯,霓虹如星,薄傲寒拽著中君的胳膊,繞開搖曳的舞池,絲毫不在意名流們訝異的目光,逕直像雅間咖啡廳走去,富家公子,貴族子弟,大家小姐們正在咖啡廳內享受著特有的蘇格蘭情調小曲,不時有男子過來搭訕幾句,漂亮的小姐臉上掛著矜持笑容,正要回答,突然,眼睛瞪的跟核桃似的吃驚的盯著咖啡廳水晶玻璃們,嘴巴微張,半晌回不過神來,沒想到今天能親自見到大上海神話般的人物,皇都的東家!

    薄傲寒臉色甚是難看,蕭寧遠遠的看著,目光穿過薄傲寒,落在少年身上。

    中君惱怒的瞪著他,這男人是瘋了嗎?這樣大張旗鼓的將她強行拉出來,剛剛在包廂內,她突然眼睛發黑,胃裡翻江倒海的難受,幾欲嘔吐,口腔裡分泌出酸苦的液體,密密麻麻的噪點遮住了眼中清晰影像,就連薄傲寒那張妖孽的臉都開始變得模糊,泛黃的液體不知何時延伸到她的腳下,腳下傳來陣陣,那些化學液體,僅是一滴,竟然能污染整個包廂!

    薄傲寒似乎看出了中君的虛弱,強勢的拉過中君的胳膊像樓下走去,幾乎是一路把她拖了下去,同時還不忘對左右屬下吩咐,「封鎖樓層,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皇都內全面消毒。」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24 PM

第四十章:擦肩而過

    中君暗自著惱,若不是她本就身子弱,又連著吸入毒氣,身子發軟,嗓子疼的難受,不然她非打的他滿地找牙,罵的他認祖歸宗!

    蕭寧和金舒晨正跟一群洋人笑談著什麼,見薄傲寒大馬金刀的拽著個俊秀少年走過來,衣冠不整,蕭寧不禁微微一愣,恍然間有些失神。

    「薄爺真是大忙人,我今天過來會不會耽誤您的好事?」約翰納姆操著英式中文,曖昧的目光在中君的小臉上流連忘返,笑的意味深長。

    薄傲寒斜睨著中君蒼白著惱的臉,笑道:「我正跟四爺談最近的一單大生意,聽說約翰先生來了,不敢怠慢,立刻就來相迎。」

    此話一出,咖啡廳內一片哄然,四爺?四爺?就是大街小巷,家喻戶曉,政要商賈都在猜測尋找的四爺?

    天啊,就是這個稚氣未脫的單薄少年?

    中君身子一僵,昏沉的頭腦開始變清晰,瞳孔微微擴張,這男人是在昭告天下四爺現身皇都,逼建明現身?還是暗示各方勢力,四爺跟他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將她死死跟他綁在一條船上?

    一石三鳥,奪回話語權,這是他臨時突發奇想,還是早有預謀?

    這樣以來,豈不是會招來更多的禍端?

    中君深深吸了口氣,顧不得多想,掩去臉上的情緒,他既然給她製造機會,她若不充分利用豈不可惜?

    中君目光越過薄傲寒,友好的落在約翰身上,笑容散開,明朗而又舒悅,她緩步走到約翰納姆身前,身子微微前傾,伸出手,輕而緩道:「我是雲家四少爺,江湖上人稱四爺,約翰先生,您好。」

    聲音溫若,大方得體,不見端倪。

    約翰摸著八字鬍的手微微一頓,就連整個咖啡廳的人都是一陣躁動。

    都說四爺搶了雲家的那批國寶,怎麼?四爺竟然是雲家的四少爺,沒聽說過啊,各個咖啡席作上傳來私語聲,不知誰的聲音略略稍高,「對對對,我想起來了,雲家好像是有個四少爺,從小體弱多病……」

    約翰納姆精明的眼裡精光閃過,從沙發上站起身,左手從嘴裡夾出雪茄,右手伸出,笑道:「我一直想見識見識能從盜賊手上尋回國家文物的四爺,中國有句話怎麼說,英雄出少年,對於雲家的事,我很抱歉。」

    約翰納姆不愧是個老狐狸,心裡當下就猜出了八九分,四爺若是親英派,必須極力拉攏。

    中君掩去眸底的暗淡,搖頭笑道:「張統帥之死,使軍隊群龍無首,陷入混戰,鄉野軍才有機可乘,多虧約翰先生及時派兵鎮壓,百姓才沒受到波及。」中君的話平穩誠懇,大方得體,聽不出端倪,那夜的暴亂太過龐大,起初只是軍隊單方面混戰,然而在搶奪過程中,加入了鄉野軍,還有自願加入的民兵,其中不乏趁火打劫的百姓。

    組織成分太過混亂,查無可查,英國當局為了穩住局勢,對外宣稱是鄉野軍作亂,才保全了面子,向英國本府壓下整個事件,沒有上報。

    中君頓了頓,似乎突然想起什麼,故作悟狀,笑問道:「那批文物約翰先生可是喜歡?那晚約翰先生及時派兵鎮壓,區區薄禮無法表達我對先生的感激之情。」中君的笑略微慘然,水眸溫潤,略帶深意,那晚約翰納姆直到所有的暴亂停止才派兵佯裝鎮壓,她這樣說,不僅給足了約翰的面子,為軍部開脫罪名,也用雲家四少爺的身份將自己嫌疑洗清。

    但卻成了不折不扣的賣國賊。

    建明已經以四爺的名義將文物賣掉,她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名流們同情的目光紛紛投向少年,她慘然職業的笑,在外人看來好似是不忍提起那一晚的血腥,滅門慘案,然而,她的話卻提醒了每一個人她將文物賣掉的不爭事實,呸,敗家子,賣國賊!逢場作戲,假惺惺!

    薄傲寒微瞇的鳳目掠過一絲困惑,寒氣懾人。

    約翰滿意的摸著八字鬍,精明的小眼睛在中君的臉上滴溜溜的轉,笑問道:「四爺和雲大督統果然是兄弟,都長的讓人喜歡。」

    中君微微一怔,沒想到約翰會突然提及雲天祈,一時沒接上話,陷入短暫的沉默。

    蕭寧見中君突然發怔,勾起唇角,圓場道:「你們打算一直這樣站著嗎?我來介紹一下吧。」

    蕭寧一身白色西服,眸如秋水,目光溫和的落在中君臉上,帶著一抹神傷,笑道:「四爺,這位我就不介紹了,你們認識。」

    隨後他指著身旁的女子笑道:「這是金舒晨,上海影視製片公司金董事。」

    金家?中君帶笑的眸子落在金舒晨身上,上海三大家第一家是顧家,第二家是雲家,第三家就是金家,金家活動與影視界,在上流社會格外低調,中君還是第一次見到金大當家,竟然是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子,一身女士西裝讓她看起來英氣中帶著沉穩,氣質絕佳,能撐起那麼龐大的家業的女子,絕對不簡單。

    金舒晨友好的跟中君握手,舉手投足自然貴氣,恰到好處。

    「這是……東南軍部高級將領李誠。」蕭寧猶豫著,目光略帶深意的看向中君。

    中君眸子一凝,瞳仁深處劃過一抹凌厲,目光銳利的落在李誠身上,眨眼間不露痕跡,不動聲色的笑道:「李副將認得我?」

    「認……認得,四爺。」本是坐著的李誠忙站起身,恭敬道,眼底噙著懼色,張金貴在世的時候,都對他畢恭畢敬,他是軍部的大財團,一支軍隊背後的財團,才是這支軍隊的主人,尤其是經過龍灣之變,軍部上下的兄弟們都從中撈到不少油水,對四爺的擁護可謂更勝。

    他沒想到在這裡竟然能撞見四爺,他不是被人掠走了嗎?這會兒怎麼出現在這裡?

    「李誠?」中君笑的不露痕跡,語氣平淡,眸光郁色。

    「是,是,我叫李誠,副統帥這段日子不知去向,屬下就替副統帥出於一些公務應酬。」李誠一震,忙解釋道,從沙發邊上走出,站在中君身側。

    蕭寧一一介紹完,回身看著依然站在廳中央的薄傲寒笑道:「你打算站在這裡多久?」說完他沖薄傲寒微微一笑,指了指咖啡廳裡別坐癡癡望著薄傲寒的大家小姐,笑道:「本可以是一道風景,你這個表情真是大煞風景。」

    約翰鬆了鬆領口,眼裡泛著精光,對薄傲寒略有深意的笑道:「好久沒有泡皇都的溫泉了,今天的事就在溫泉裡談吧。」

    薄傲寒斂去寒氣,心領神會的邪邪一笑,鳳目移到中君單薄的背影上,微光閃過,冷冷道:「選幾個尊貴的小姐,伺候約翰先生。」

    皇都所謂的尊貴小姐,都是當今屈指可數的大紅大紫明星,個個出生高貴,有殷實頗高的家庭背景。

    皇都強大的背景,改不可攀的門檻,國內一流娛樂場所,匯聚了當今國內的風雲人物,政要貴族,這些明星,想方設法,無所不用其極的想擠進皇都內,高歌一曲,獻上一段,沒準就被哪家少爺看上,嫁入豪門,衣食無憂。

    約翰看著中君笑道:「四爺,還有些事待會兒溫泉裡細說?」

    約翰是出了名的色鬼,男女通吃,尤其喜歡幼童,此刻點了名要四爺一起,話裡的意思,明白人都懂,不管什麼事,溫泉裡說,準能成,包括下一任統帥。

    就算中君懂,打死她也不能去。

    薄傲寒盯住中君,左耳鑽石耳釘反射出若影若現的寒芒。

    「約翰先生,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先回軍部一趟,今晚登門拜訪如何?」

    約翰一聽這傳說中的神秘的四爺晚上現身領事館,當下滿意的點頭,對於這樣的少年,他很是好奇,「晚上我們正好有舞會,還是中國那句話,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四爺能來,我很榮幸。」約翰蹩腳的話語引的其他的人迎合的轟然笑起。

    「薄爺,可有異議?」中君友好的看向薄傲寒,眉梢略揚,微微張合的唇傳遞著無聲的話語:三個條件,別忘了。

    薄傲寒鐵青著臉,瞳眸閃動,變化莫測,聲音冷硬道:「來人,專車護送四爺回軍部,保護四爺安全。」

    中君禮性的點點頭,目光掃過李誠的臉,轉身向皇都外走去,李誠猶豫片刻,只得跟了上去。

    經過薄傲寒身側,中君挑釁的揚起眉梢,唇角下拉,用一種極具傲慢的姿態宣佈這場遊戲中的勝者,好似在說,很抱歉,沒有讓你看到想看的劇情。

    他低估了她的能耐,她的決心。

    蘇蘭希爾大街人潮湧動,車輛穿行緩慢,中君坐在黑色進口車內,看著窗外,緊皺眉頭,為什麼會是李誠出現在皇都,王澤呢?小吳呢?那些跟高建明關係密切的兄弟呢?李誠是張金貴舊部,出現在約翰身邊,絕不是應酬這麼簡單,看來軍部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小的事情。

    前方傳來鳴笛聲,車子停下。

    「怎麼了?」

    說話間刺耳的鳴笛聲再次傳來。

    蕭寧的聲音從副駕駛座上響起,溫和低沉,「讓位換道。」

    「寧爺,讓不讓。」開車的小生遲疑著問道。

    李誠一聽,不高興了,嚷道:「憑什麼我們讓,老子在……」

    話沒說完,見中君眉頭皺起,方知越了位,聲音小了下去。

    蕭寧笑著回頭,詢問道:「四爺,讓不讓?」唇角的笑意若有似無,眼裡卻聚起了一絲狠意。

    前方的鳴笛聲催命般再次傳來,絲毫沒有讓車的意味,中君皺了皺眉,低聲道:「讓。」

    小生當下打轉方向,向一側靠去。

    擦身而過的白色進口車緩緩駛過,中君透過玻璃看去,車後位上坐著一身白色襯衣的男子,男子的側臉甚是好看,輪廓如畫,玻璃介質的模糊,讓他看起來如夢如幻,好看的不真實。

    男子好像察覺到她的目光,緩緩扭頭看來,中君猛然一滯,這樣的眉眼好似在哪裡見過,擦肩而過只是一瞬,車便疾馳出去。

    「四爺,有什麼不對?」李誠謹慎的問了一句。

    「沒有。」中君搖頭,不知為何,心在剛剛那一刻突然就漏了一拍。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26 PM

第四十一章:軍權

    軍部二樓會議大廳內,剔透的大理石反射出森嚴的冷光,大廳中央的橢圓形的會議桌上氣氛緊張,東南軍部幾位高級將領正襟危坐,神情嚴肅的,憂慮的,驚喜的,恐懼的各不相一,然而眼神無一不是注視著橢圓會議桌頂頭上的少年。

    翻閱文件的嘩啦聲如凌厲的刀風從眾人心頭刮過,中君看著手上的文件,只覺得心頭怒火越來越盛,拳頭越握越緊,短短幾日,軍部高層的心腹全數被換,只剩下王澤的第五師沒有動,也就是說趁她和建明不在的這段時間,有人用最快的速度分割了統帥手裡的兵權。

    「四爺……」王澤眼裡狂喜的神情還沒有退去,忍不住欲言又止。

    中君沉下心氣,不動聲色的看完所有的軍用文件,英國的通牒,東南軍局部內亂,軍部調用替換人選……中君漸冷的目光落在替換人選的名單上,上一批心腹都是被冠上各種罪名拉下馬,只有王澤的第五師聲勢浩大,一時半會兒難以動其根基才得以倖免,那麼這些剛上任的將領都是……

    中君的目光疑惑的看向離自己最近的李誠。

    李誠臉色不變,解釋道:「一路師,三路師,八路師,十一路師,三十四路師將領因罪已被軍法處置,頂替他們位置的都是曾在軍中有過功勳的將領。」

    「誰決定的?」

    「軍部和督政府商議,由英國裁決。」

    「軍令如山,任何對軍部威嚴,英國利益有危害的人,不論官居何位,何等功高蓋世,一律軍法處置,李誠,你做的很好。」

    中君將文件就勢扔在桌上,讚許的目光跳過王澤,一一掃視著會議室內陌生的臉孔,最終看向李誠。

    李誠一頓,忙低下頭,掩飾眼裡的異色,穩道:「末將職責。」

    王澤微微一怔,不解的看著中君,眼裡的迷霧越來越濃重,在場的所有軍人本做好了一場暗鬥的準備,這樣全然出乎預料的情況顯然不在他們的預期範圍內。

    中君站起身,微微拉伸著肩膀,舒展肢體,正欲開口。

    其中一個坐在李誠身邊的軍官忽然開口道:「末將有一事不明。」

    「何事?」

    軍官消瘦的臉上浮起一絲蔑視,無畏道:「不知四爺是屬於軍部哪個旅,哪個師,哪個將,哪個帥的位置,有什麼資格坐在這裡說話,說到底四爺充其量不過是個商人,商人和軍人始終有本質區別,軍人的頭銜都是靠戰功贏得的,那是兄弟們的血與汗,怎可因為淺薄的財務救濟就干預軍事,歷來不曾聽聞,末將沒讀過書,話說的不好聽,還望四爺包涵。」

    此言一出,會議室內安靜異常,將領們眼裡出現一絲釋然,顯然趙文澈的話說出了他們共同的心聲,同時幸災樂禍底氣十足的看著座上少年,如今高層已換,這個四爺無權也無勢,還有什麼資格干擾軍部。

    「你叫什麼名字?」半晌,中君看向說話的軍官,眸底微亮。

    「趙文澈!」

    「好,趙文澈,你說的很好。」中君突然笑了起來,笑容沒到眼底,被突如其來的冰狠凌厲抹殺,厲聲道:「你知道整個東南軍有多少人嗎?不下五千七百三十三萬人,你知道這幾千萬人背後有多少家眷血脈供養嗎?你知道你手上的槍支,供你坐上今天位置的精良武器是誰購買的嗎?你知道整個東南軍有多少個據點嗎?你知道每個據點的供需開支嗎!我是沒資格過問,沒有戰功,也沒有資歷,但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我供養依附的軍隊,毀在他人手上,你記住,沒有我,就沒有你們的今天,當然,你也可以去尋找其他的財團,但你別忘了,我若突然抽調資金,整個東南軍的運作系統就會瞬間癱瘓,人心也會頃刻瓦解!」

    中君掃視了一眼臉色大變的軍官們,冷笑一聲,繼續道:「你以為那些兵員為什麼會投靠東南軍,真的是保家衛國?政府撥款?軍閥混戰,政府自顧不暇,說到底支持軍隊的不過是福利二字,拋開這兩個字的軍隊,要麼人心渙散,要麼就是真正意義上的保家衛國,很顯然,你們手中的那些軍隊貌似並沒有擁有如此之高的覺悟。」

    中君的一番話將所有人噎死,死一樣的寂靜,這些軍人雖然熟悉戰場,腦筋永遠停留在戰功上,這一層面的厲害關係,不點破,他們就不明白。

    李誠忽然抬起頭,看著少年冷厲的神情,恭敬道:「四爺息怒,這些官兵剛上任,不瞭解情況。」

    趙文澈臉色變了變,一時接不上話,沉默不語。

    中君神色冷然,見在座將領都被鎮住,心下稍穩,雖然前任統帥張金貴被殺,情急之下調用了冒牌貨瞞天過海,假的張金貴當然對她畢恭畢敬,讓世人誤以為她是軍部背後的財團靠山,殊不知,她只是雲家的階下囚,哪有什麼錢財供養軍隊。

    倒是真正的張金貴一死,供養東南軍供給的財團拒絕提供資金支持,並散播對四爺不利的消息而被暗殺。

    目前的軍需供給都是張金貴的身家財產,這個張金貴極度斂財,搜刮民脂民膏,可謂是富可敵國,利用假的張金貴身份偷換了他在國內外所有的洋號裡的資金以及名下所有資產竟能支持東南軍五年的軍需供給。

    李誠細細觀察著少年臉上的變化,見他不說話,試探著問道:「雲家所有商舖都被英國收購,海外的商號也沒倖免,這樣以來,英國就控制了半個上海的經濟命脈,四爺要不要收回?」

    四爺既然是雲家四子,應該不會善罷甘休。

    「嗯?有什麼不對嗎?」中君動了動因為長久僵站而略顯僵硬的胳膊,聞言,挑起眉梢,扭頭質問李誠,臉上的戾氣餘韻未消,在眾人看來竟散發著淡淡的威嚴。

    李誠慌忙低下頭,恭敬道:「沒有。」

    中君眸裡略過一絲詭色,忽然雙手重重按在會議桌上,「彭」的一聲,讓在場的人全身一凌。「都給我聽好了,別忘了你我今天的位置和條件是誰給的,從今天起,誰若對大英帝國心存二心……」中君頓了頓,眼角瞟向剛剛多嘴的李誠,嚇得李誠額邊滲出一排密密的汗珠,他剛剛說的話顯然有反英性質,單單憑這一條,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中君彎起唇角,眸光幽深,緩緩接續道:「格殺勿論。」

    空氣中突然瀰漫起詭異的氣息,李誠手腳冰涼,會議室其他的將領尋求的目光瞄向李誠,趙文澈眼裡神色一變,都沒想到這個四爺竟然來這一手,這麼快就完全投靠英國,對局勢的變化以及利益的顛倒顯然並不在意,既往不咎,這樣以來避開了勢單力薄的格局變化,依靠英國產生壓倒是的力量,扭轉局面。

    本來軍權在握,底氣十足的李誠此刻心底慌亂不已,面上穩道:「遵命!」

    其他軍官見他服軟,立即一踏軍靴,胸膛,喝道:「遵命!」

    只有王澤,眼裡浮起一絲絕望。

    中君避開王澤的眼神,語氣放鬆下來,輕佻的笑道:「這段時間幸苦大家了,今晚約翰先生的舞會,大家都一起去吧,若沒其他事,就散了……等等,準備兩套軍服,一套給我,一套給他。」

    中君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指著會議室一旁的沙發上神態懶散的蕭寧,淡淡道。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28 PM

第四十二章:撒網

    「他……恐怕不合適。」李誠欲言又止,神色複雜的看著坐在旁邊一派閒適的蕭寧,皇都的二當家。

    蕭寧唇角的笑紋緩緩散開,燦若秋水的眸子幽黑深沉,意喻深遠。

    「從今天起,他也隸屬東南軍,直隸上司是我。」中君看著蕭寧,微微瞇起眼睛,唇角揚起詭異的笑,薄傲寒既然捨得派蕭寧盯著她,這麼好的資源,不用白不用。

    蕭寧猛然一滯,笑容僵在嘴邊,瞳眸閃動,這小子的腦筋比想像中的要好很多。

    「這……」

    「什麼!」

    「不行,這怎麼行!」軍官們濃眉一豎,立刻反駁道,話雖拒絕,卻沒多少敵意,更多的是擔憂,軍法嚴明,豈可兒戲。

    誰都知道蕭寧是屬於黑幫組織,皇都的二當家,國內最大的軍火販賣商,據說跟國安局的情報處有密切的關係,這麼個人軍部,不是引狼入室嗎?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軍部好,軍部倘若真出了什麼事,損失最大的會是誰?是我。」中君見在場的軍官們臉色越來越難看,反對意味顯而易見,補充說道。

    會議室一陣沉默,趙文澈態度強硬的背過身,不肯妥協。

    「遵命!」突然李誠響亮的領命聲,讓劍拔弩張的氣氛有了發洩的出口,濃眉八字皺起,喝道。

    趙文澈狠狠瞪了一眼李誠抬步憤憤走了出去。

    其他幾個軍人見為首的李誠發話,不情願的領了命走了出去。

    「李誠,你留下。」李誠剛走兩步,就聽見身後清越的聲音,困惑的回頭。

    中君唇角帶笑,扭頭看著蕭寧,淡淡道:「可否勞煩您出去守著?蕭長官?」

    蕭寧正優雅的端起一杯茶水,聽著這句話差點沒失態的噴出來,這小子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問傲寒要了他作為中間人,負責保護自己的安全,竟然還這樣恬不知恥的擅作如此離譜的主張。

    「蕭長官?」

    「遵命。」蕭寧站起身,悠悠道,桃花眼電一樣掃過中君的眸子,唇角的笑意猶存,一隻手插入褲袋內,瀟灑的轉身走了出去,氣息深沉。

    「李誠,派人盯緊王澤,密切監視他的一舉一動!」蕭寧剛關上門,中君的眸子瞬間陰鬱下來,冷然道。

    李誠猛然一頓,虎目瞪大,猶豫道:「第五師一直安分守己……」

    中君轉身,走到李誠身前,盯著他的臉,半晌沉聲道:「如今我已無人可信,高建明背叛了我,跟他有關的一切舊勢力我都要徹底剷除,一個不留!」說到最後,語氣幾乎咬牙切齒,寒氣逼人。

    李誠虎目裡閃過一絲邪光,突然聽中君跟他推心置腹,侷促的搓著手,敬聲道:「這裡面怕是有什麼誤會,高副帥失蹤事有蹊蹺,一定有苦衷。」

    「哼,苦衷,他私吞了本應屬於我的東西,將軍部置於險地,這樣的叛徒,絕不能放過他!」中君握緊的拳頭用力砸在會議桌上,恨意蝕骨。

    李誠敦厚的嘴唇不易察覺的裂開,用力一踏軍靴,喝道:「遵命!」

    中君扭過頭,讚賞的看著李誠,拍了拍他的肩膀,穩道:「王澤既然是他的舊部,暗中跟他一定有聯繫,現在不除,他人定是大患,我要你順籐摸瓜,抓到高建明,他的位置就是你的,只要你按我說的去做,甚至統帥的位置,我都可以給你,至於那個蕭寧……」中君像門口瞥去,冷冷道:「今晚我會把緣由告訴你。」

    「四爺信得過我?」

    中君輕笑,「不管軍權落在誰的手上,對我都沒有任何影響,不是嗎?倒是與你而言,性命攸關,只要你一切為了軍部,保證我的利益不受損害,我可以給你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地位,金錢,女人,你沒有理由出賣我,背叛東南軍。」

    中君臉上的笑容減淡,寒眸凌厲,「我給了高建民想要的一切,這個叛徒,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到他!」

    李誠虎目湧過一波隱晦的暗潮,一臉喜意,喝道:「遵命!」

    「你先去英領事館打點一切,告訴約翰先生,我身體不舒服,要休息一下,晚點到。」中君揉了揉太陽,坐在會議桌旁,疲聲道。

    「是!我現在就去安排四爺的休息室。」待李誠出去,屋內安靜下來,中君睜開清亮的眸子,一閃而過的殺意。

    「嘖嘖嘖,我還真小看你了,四爺。」蕭寧環臂靠在門邊,唇角笑意帶著若有若無的冷意。

    「勞煩蕭長官派幾個人暗中好好」保護「李長官。」中君不理會他掉釁,眸色微郁,站起身往外面走去,經過蕭寧身邊,輕若紋絲的低音傳進蕭寧耳裡。

    內勤小兵已在門口等候。

    「是~是~是,一切都聽四爺的。」蕭寧隨身跟在後面,語調懶散緩長,唇角帶笑,目光卻透過濃密的睫毛毫無感情的落在少年單薄的背部,浮起少見的狠厲,這小子將皇都的黑組織都利用上了,連傲寒和自己都給算計進去,他們這筆交易,風險太大。

    高層臨時休息室位於軍區後房的二層黃色小樓,分為標準間和豪華間,分類的不同,軍銜的級別也不同。

    這間休息室不大,明黃色的木質地板,沙發組合淡雅清幽,一張寫字檯,一個座機電話,留聲機,收音機,和一張軟質大床,中君關上門,上下打量一番,走到窗戶邊目測了一下距離地面的高度,窗外依然是幾棟小黃樓,黃樓後面是個精緻的花園,直穿過花園就是軍區後門,只有兩個守衛。

    很好。

    「你確定你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去?」

    中君猛然一頓,蕭寧不知何時來到中君身後,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輕笑的調侃道,溫熱的氣息碰灑在中君耳際。

    這傢伙顯然又在激她,若是著惱就中了他的道。

    中君皺起眉頭,下意識挺直背脊,轉身直視他,笑道:「有你在就能。」她目光瞟了一眼窗外對面黃樓的人影,反身關上窗戶,逕直走到床邊拿起整齊的軍裝往插間的衛生間走去。

    蕭寧側身從窗戶縫隙中看去,對面黃樓裡十二點鐘,三點鐘,九點鐘方向皆有人影,望遠鏡反射的光線星星點點,監視的真夠嚴密的,不是這小子吞噬軍部,就是被軍部反吞,呵,難怪會答應跟皇都合作……

    「我要休息了,你在這等李誠的電話,唔……有什麼唔……消息立刻……唔哈……通知我。」中君用恰好能被外界聽到的音量不溫不火的說道,說完散漫的打了個哈欠,言辭模糊。

    蕭寧莫名其妙的扭頭看來,微微一怔,只見少年一身藏藍色軍裝,腰帶收緊,纖細修長,軍帽下的小臉俊美清秀,眉宇間透著股英氣,明眸閃動,說不出的英姿颯爽。

    愕然半晌,蕭寧笑道:「知道我喜好男風,你這是引誘我嗎?」話雖這麼說,乍一看這小子軍裝模樣,著實讓他男性的標誌悸動了一下。

    中君狠狠瞪了他一眼,眸色微暗,指著床上另一套軍裝,正要說話,蕭寧已經提前一步跨到她身旁,壓低聲音輕輕道:「隔牆有耳是嗎?我知道,這就去換軍裝。」頓了頓,他勾起唇角,緩聲道:「四爺喜歡男人還是女人?若是也喜好男風,可以考慮考慮蕭某,包~你~滿~意。」

    中君的臉騰的一下全紅了,不過此時蕭寧已衛生間,絲毫沒有注意到中君的窘態,中君僵站在原地,一臉黑線,片刻後調整了狀態看了眼衛生間虛掩的大門,心下稱奇,這個蕭寧不愧是皇都的二當家,任何事不用她說,都能心領神會的配合的恰到好處,洞察力驚人,綿裡藏針。

    斜陽西下,暮色降臨,中君透過窗戶的縫隙看了眼外面,時候差不多了,她必須要快點行動,她回頭盯著一身軍裝,頗為帥氣的蕭寧,壓低聲音道:「我一走,你就在窗戶邊多活動,晚九點他們會派人接我,三個時辰足夠我來回。」

    說完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寫下幾個字:「撒網監視。」

    蕭寧看了看手錶,漫不經心的點著頭,打了個哈欠,起身打開窗戶,低聲懶散道:「走吧。」說完把電燈開關一按,整個屋子瞬間陷入一片黑暗中,只是一秒,燈就又亮了,蕭寧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呼吸一口新鮮空氣,慢吞吞的關上窗戶,先知般走到電話旁,常帶笑意的唇角此刻沒有半點笑意,鬱悶的下拉,半邊眉梢微挑,果然不消片刻,就有電話打進來,蕭寧接起電話,言辭迷濛好似沒睡醒般,淡淡道:「嗯,嗯,可能線路問題,沒事,現在好了,嗯,趙長官不用擔心。」

    放下電話,他走到窗邊,細細觀察著剛剛陷入暗中的纖細黑影,在夜幕的掩護下堂而皇之的穿著軍裝,拿著牌照,出了軍部後門,那個身高顯然是鞋子下面墊了東西,不然以那小子的身高,絕對惹人懷疑,不過……他還挺聰明。

    蕭寧桃花眼下冷光劃過,開始行動了嗎?

    中君出了後門,像一般軍官一樣乘坐著人力車,來到大上海的紅燈街,出入花柳之地,世紀歌舞廳是上海有名的「紅樓」姑娘們雖沒有傾國傾城,卻也是沉魚落雁,好聽點叫歌舞廳,難聽點就是窯子。

    中君在一幫子姑娘的簇擁下豪華包廂,打發走了小姐後,迅速的脫下身上的軍裝,露出裡面的青色襯衣,黑色仔褲,軍帽下套著黑色的小鴨舌帽,一番換裝完畢,拿起床上的枕巾將軍裝包裹背在身後。

    這才打開窗戶的一條細縫,看到街對面的小攤位前徘徊的暗線,唇角揚起譏諷的笑,蕭寧,對不住你了。

    中君快速走到床板邊上,輕輕敲了三下,在兩下,環顧四周沒有異常,揭開床板縱身躍了進去。

    有誰知道,紅燈街下是縱橫半個上海的地下賭場,三年前就借張金貴之手歸於四爺名下。

    中君一路疾走,漸聞鼎沸的人聲,地下通道一直通向一間大理石密室,四周都密不透風,漆黑一片,中君將耳朵貼在牆壁上靜靜聽著,輕輕敲擊,不一會兒門那邊傳來隱約的人聲,雜亂的腳步聲,石門緩緩打開,映出一張清俊狂喜的臉,高建明眼睛爍爍的盯著黑暗中的少年,不等石門完全打開,一個箭步跨過來將中君緊緊擁在懷中,顫聲道:「是……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君兒?我的君兒?我就知道是你!」

    感覺到高建明的身體,中君陰鬱的眸子剎那柔和下來,透過高建明寬大的肩膀看見小吳站在燈光處,悲喜交加。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30 PM

第四十三章:裂隙

    「聽說你被薄傲寒抓走,我都快瘋了,知道我這些日子都是怎麼過來的嗎?你留下的暗號說按兵不動,這些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君兒你還好麼?我好想你。」高建明恨不能將中君揉進他的身體,整個身軀將她牢牢的包裹在懷中。

    中君心裡一陣發冷,更多的卻是酸楚,半晌輕輕推開高建明,依舊眉目溫潤的緩緩道:「我不能待太長時間,這裡已經不安全了,盡快轉移陣地,軍部高層全被換掉,恐怕幕後操作的另有其人。」

    高建明微微一震,替中君拿下背上的包裹,領著她往屋內走去,沉聲道:「我派人出去打聽過,這些我都聽說了,王澤已經跟我們斷了聯繫,恐怕他也被監視的緊,但是他們怎麼會查到這裡?」

    「我都來了,外面監視的那麼緊會查不出來?何況地下賭場動靜太大,難免會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不過早晚,政府今早上下的通牒,徹查一切娛樂場所,明著查毒品槍支叛黨,暗著卻是搜查你。」中君將語氣放慢,靜靜觀察著高建明的變化。

    高建明臉色發冷,不接話,轉而問道:「王澤還好吧。」

    「嗯,軍部有我,他暫時安全,我來是想跟你說另一件事。」中君垂眸掩去疑慮,穩聲道。

    「什麼事?」

    「你知道英領事吞併的雲家商舖都交給誰打理的嗎?」中君抬起清透的眸子,神色凝重的看著他,全然沒有在軍部的仿若無事,水眸深的好似要滴下水來,憂心忡忡,自打李誠像她透露這個消息,她的心就一直懸著。

    「這個還不知,風聲很緊,怎麼了?」

    「我擔心這些商舖的主權和軍權同時落到一個人手上。」

    「誰?」

    「還不知,雲家幾百號商舖的擁有權,你想想如此之大的事,報社方面沒有一點消息,道兒上也打聽不到,李誠也只是說由英國收購,我探了風,雲家的所有商號都由一個中國人代為打理,可是為何一點風聲都沒有,通常情況下,應該登報大肆廣告,舉行各種活動才對,若是那個幕後人真有如此之大的能耐,既能控制軍部,又能控制大半個上海的經濟命脈,他自身又不屬於東南軍部,他的存在將會是整個上海的威脅,很有可能引發大規模戰爭。」中君盯緊高建明的眼睛,想從中看到些許的蛛絲馬跡,。

    高建明緩緩吸了口氣,沉聲道:「你怎麼知道他不在軍部?」

    「直覺。」

    說話間高建明領著她繞開龐大的賭場,一間奢華的廂房,遣散了身邊的人,猶豫的接話道:「你多心了,雲天祈怎會眼睜睜的看著雲家財產落入他人手?我們坐山觀虎鬥就可以了。」邊說邊將一隻手溫柔的放在中君單薄的肩上,安慰般輕輕揉搓。

    中君疲累的搖搖頭,試探著輕聲道:「我擔心這些都落在……」

    「不會的,雲天祈身後是日本帝國,英國不會讓自己的勞動成果被日軍竊取,這麼多天,你就想對我說這些嗎?」高建明溫柔的看著中君明淨的眼睛,輕聲道。

    「嗯?那……」中君困惑的揚起臉,看著他,建明好像對這些情況並不瞭解,那麼並不是他暗中操作,那到底是誰分散了軍權,從雲天祈手裡奪了雲家的商號,取得英國方面的信賴。

    「想我嗎?」好似為了分散中君的注意力,高建明突然將她擁入懷中,低聲呢喃,堵住了中君後面的話,空氣變的熾熱起來,帶著濕漉漉的曖昧。

    中君身子一僵,一陣不自在,避開建明火熱的眼睛,下意識的尋找目光的落腳點,無意間瞥見不遠處的床角落裡遺留的女人內衣,微微一怔,感覺到高建明越來越滾燙的身體,中君觸電般猛然推開高建民,後退兩步看著高建民完全陌生的臉,心裡抽痛。

    「君兒,怎麼了?」高建民不解的看著她疏離的目光,心下一沉。

    短暫的沉默,相對無言。

    「建明,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中君倔強的迎上高建明的眼睛,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看不懂這雙眼裡的情緒,她無法做到像他那樣若無其事,那層窗戶紙,兩人心知肚明,誰也不願捅破,她咬了咬唇,水眸溫潤的看著他清瘦的臉,眼裡閃動著易碎的光,期許的望著高建明,只要他承認私吞了那批化學武器,不管什麼原因,她都原諒他,都會原諒他。

    高建明猛然一滯,瞳仁閃動,漸漸轉過身子,半晌,沉重的呼出一口氣,低聲道「有。」

    中君水眸一亮,星光盈盈的看著他,閃動著希望的微光。

    「雲家的人是我放的……」高建明聲音越說越小,猛然轉身握住中君的肩膀,擔憂的看著中君,解釋道:「當時你陷入昏迷,落入薄傲寒手中,他拿你的命相要挾,我沒有辦法……他想利用雲家的事讓你跟雲天祈斗的兩敗俱傷,同時手中又能握有威脅雲天祈的把柄,誰知道雲天祈並沒有發動攻擊……」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互相爭鬥嗎?」中君笑著問。

    「不知道。」

    「還有嗎?」

    高建明微微一震,頓了頓,猶豫片刻,遲疑的僵硬道:「那批文物也是我賣的……軍部需要開支,張金貴那批資金出了些問題,賭場裡的資金你說不讓動,所以……」

    中君低下頭,聽著他的解釋,心裡細碎的崩裂聲傳來,有些窒息,她輕輕打斷他「建明。」

    兩人努力維持的對話,還是沒能驅散室內瀰漫的尷尬與疏離,話語的突然中斷讓包廂內陷入短暫的寂靜。

    高建明沉默的等著她的下文,清瘦的側臉被燈光斜射出半明半暗的光影,空氣被無形的刀撕裂出的空隙,讓兩人的站在懸崖峭壁之上,小心翼翼的互相觀望,試探。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那些兄弟,都死了。」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承認了那些跟高建明一起長大的兄弟是自己的朋友,那些朋友,因為她和建明的需要而被安排在高位,枉送了性命。

    「我知道。」

    又是一陣寂靜。

    「君兒,你來看看,我新……」高建明努力岔開話題,笑著拉中君往隔間走去。

    「你為什麼要躲起來?」中君忍不住仰起臉,甩開高建明的手,不甘心的追問道。

    看來她認定了要追究到底,高建明閃躲開中君清澈的眼睛,臉上的笑容沉了下去,默然半晌,才穩聲道:「那批文物……」

    中君的心猛烈跌了起來,暗淡的眸子再次發亮。

    「那批文物被我賣給了英國,激怒的雲天祈,他動用了日方勢力暗殺我,軍部也有雲天祈安插的殺手,我回不去了。」高建明神色頹然的看著中君,低聲道。

    是啊,回不去了,在你私吞那批化學武器時,你我都被逼上了絕路,見不得光。

    中君眼底微弱的光亮漸漸暗了下去,浮起的霧氣剎那凝結成薄薄的冰,唇角揚起一貫的笑容,輕輕道:「這麼說你是為了我才犯的錯,對麼?」

    「君兒……」

    中君輕笑,兩顆小虎牙在慘白的燈光下熠熠生輝,眸裡閃動著冰冷的光,「我回去了,通知小吳,除了破壞雲家名下的商號之外,派幾個人鎖住蕭寧的動向,停止一切暗中活動,免得了白虎幫的暗線,這段時間你們就修生養息。」

    「那怎麼行,你怎麼辦?」

    「我會借皇都的手,來攪亂時局。」中君依然笑,不露痕跡的淡淡道。

    「君兒,薄傲寒沒有那麼容易對付,怎麼會任由你擺佈……」

    「我是四爺。」中君嘲弄的揚起唇角,淡淡掃視了他一眼,目光中帶著觸目驚心的涼意,轉身離去。

    「君兒……注意身體,你的病還沒好,我會立刻轉移陣地。」中君站定,額角的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臉頰邊,襯得秀美的膚色更加蒼白,緊握的拳緩緩鬆開,背脊有些僵硬,輕輕道:「嗯。」說完頭也不回的大步沿原路返回。

    高建明張了張嘴,無聲的把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有人相迎,無人相送。

    東南軍部後門,碩大的黑夜探照燈交叉的來回巡視,中君避開燈光潛入死角,看了眼手上的牌照,確定暗處無人,整理了微皺的軍裝一角,從容的走了進去,閃身進了花園,迅速藏匿在暗影裡,遠遠就看見她住的包廂內,有人一身軍裝橫坐在窗戶上,臉部被軍帽遮掩,看似在小憩。

    這個蕭寧!

    中君目測了一下高度,當時跳的時候沒覺得多高,現在上的時候,再看……難度有點大,必須在探照燈過去一輪裡,爬上二樓窗戶,二十秒。

    中君看了看手錶,八點四十五分,只剩下十五分鐘,正當她左右張望,尋找著力點時,發現從窗戶一角早已系下來的繩索,繩子橘黃跟牆壁的顏色倒是有幾分相像,中君眸子一亮,看了一眼蕭寧,對這個笑裡藏刀的男人生出幾分好感。

    只聽一聲響亮的口哨,好似鳥叫,一輪探照剛過,二樓的裡端的房間的燈一滅,這次滅的時間稍長,待燈光再次亮起,窗戶已經關上。

    「呦,回來了?」

    嘲諷的聲音悠悠在耳邊響起,中君微微喘著氣,剛站定,還沒來得及理會蕭寧,門外就想起急促的腳步聲,敲門聲一聲比一聲大。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31 PM

第四十四章:意外

    昏暗的地下室內,幾十平方米的空間充斥著血腥味,堅硬的水泥地板上,牆壁上血跡斑斑,角落裡生銹碟籠反射出幽黑殘冷的光暈,一聲聲慘叫劃破沉悶的黑暗,讓躲在鐵籠裡瑟瑟發抖的人身子一僵,縮的更緊了,這人蓬頭垢面,身子纖細,以奇怪的角度彎曲著,像一隻自保的蝸牛,乍一看倒像是女子,不著寸縷。

    腳步聲由遠到近,皮鞋下碟掌和地面敲擊出刺耳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走廊裡激起悚然的回音,女子把身子畸形蜷縮的更緊了。

    腳步聲走到女子所在密室碟籠驟然停下,帶著凶狠的氣壓掃過女子傷痕纍纍的肌膚。

    兩個身著不同質料衣服的男子站在鐵籠前,冷眼看著籠子裡的人,為首的男子臉色陰沉,清俊的面容泛著青光,狠狠道:「誰派你來的,跟你一起來的人是誰?去哪兒了!」

    女子將臉深深的埋進雙膝中,勾著頭,不停的重複著:「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還不說嗎?」高建明臉部因為憤怒有些扭曲,倫著皮鞭的雙手莫名的,腦海裡一直閃現過跟中君見面的所有畫面,她疏離的眼神讓他害怕,她到底知道多少?

    高建明狠狠地揮出一鞭,皮鞭帶著狠厲的風勢抽打在女子白皙的背部,印出駭人的紅印子。

    「啊……」女子身子一僵,猛的扭頭看來,一隻手護在胸前,另一隻手護在背部。

    待看清女子的面容,身著綠色綿衫的男子倒抽了一口冷氣,一直以來他都活動在情報處,審訊的工作都是建明親自負責,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見重犯,當下就有些發懵,忍不住道:「建明,她……是四爺點頭應許的情人,當紅明星茉莉。」

    聽到四爺兩個字,女子身子顫了顫。

    高建明猛然一滯,龍灣之變,對於碼頭上發生的事,他瞭解的並不多,他仔細審視了眼前的女子,當紅明星,哼,既參與了龍灣之變,又跟余六那個老傢伙混在一起,如此複雜的女人,怎配得起君兒。

    高建明嘲諷的冷笑一聲,冷冷道:「你現在招,我會考慮考慮放了你。」

    茉莉咬緊牙關,左手緊緊握著一個細小碟釘,死死看著高建民。

    高建民上下打量著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浮起輕浮的冷笑:「不說?來人,把她拖出去賞給弟兄們,玩夠了就扔回來,死了就掛出去遊街!」

    「慢……慢著。」茉莉緊張的看著高建民身旁的男子,似乎想起了什麼,龍灣之變那一晚就是這個男子搭乘她的車,這個人是四爺的人。

    高建民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想說了?」

    小吳看著茉莉惶恐的眼睛欲言又止,這個女人就是建明說的事情的關鍵?四爺當時不知何故沒有殺她,放了她一馬,沒想到她竟然有如此複雜的背景,余六爺發話決不能讓這女人活著出去,那麼這次她又是為何帶人出現在貨源處。

    「是……是四爺派你們來審訊我的嗎?」茉莉哆嗦著,眼裡有了一種視死如歸的情緒。

    「是。」高建明狠狠咬出這個字,四爺兩個字從這骯髒的女人嘴裡吐出,無疑在他心上又扔出了一個重磅炸彈,讓他莫名的惱怒。

    「我要見他,只要看到他本人,我什麼都會說,讓……讓我見他。」茉莉的撲在鐵欄杆上,握著鐵欄,哀求道。

    「哼!去見鬼吧!沒有你,我照樣查得出來!拉出去!」高建明臉色冷的駭人,轉身憤憤而去,怒聲道。

    「頭兒……」小吳猶豫的看著茉莉,欲言又止,建明到底還是變了。

    敲門聲越來越急,中君和蕭寧互看了一眼,蕭寧右手把玩著五四小手槍,點了點頭,中君下意識的調整呼吸,將軍帽帶正,猛的拉開房門,一臉怒意,厲聲喝道:「混賬東西,你們是要造反嗎!」

    趙文澈微微一愣,房內燈光忽明忽暗,他料到有問題,人可能以為不在屋內了,連忙趕來,沒想到……

    「四……四爺,英使館派人來接您,剛見屋內燈光忽然滅了,擔心出什麼差錯……」趙文澈尷尬的解釋道,身後的三名軍官按在腰間的槍上的手也慢慢滑了下來。

    「趙長官可真是盡職盡責啊。」中君輕蔑的斜了他一眼,冷道:「既然趙長官親自回來通知我,那就勞煩您帶路。」

    「四爺客氣了,屬下是擔心四爺安危,四爺請。」趙文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身子僵硬的禮性躬身,皮笑肉不笑。

    中君冷哼一聲,抬步像樓下走去,蕭寧緊跟其後,笑的無關痛癢,趙文澈抬眼細細看了蕭寧一眼,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蕭寧衝他悠悠一笑,笑容中說不出的冷意,趙文澈心下一驚,忙低下頭,這男人的笑容,有毒。

    車行至中央大街,來來往往的車輛將路口堵得水洩不通,夜晚的上海輝煌如白晝,霓虹如星,路燈靜列灑下一層清輝,先生小姐們相互攙扶著匆匆而過,人潮依舊,並沒有因為夜幕的降臨而清寂,反而給這座不夜城增添了幾分曖昧的別樣味道。

    中君乘坐的英式豪華車緩緩行駛在中央大街上,三步一停,行駛的極為緩慢。

    「看見相好了?建明兄會乖乖聽你的?」蕭寧斜睨著中君,笑侃道。

    中君本來就心煩意亂,知道這男人絕頂聰明,也不想瞞他,冷冷道:「會。」

    「我很好奇。」蕭寧湊近,輕笑低聲道:「你是怎麼跟他見面的?你進了世紀歌舞廳後並沒有出來過,當真去尋樂子?」

    「我也很好奇,蕭長官是如何從趙文澈眼皮底下發出口令,派人監視我的?」中君也笑,冷道。

    蕭寧微微一震,繼而挖苦道:「看你這模樣,八成建明兄另有新歡了吧。」

    中君冷冷看著他,眼底慍著一層惱意,一字一頓道:「讓你失望了,他一直對我情有獨鍾!」說出這句話,中君就後悔了,豁然扭頭看著窗外,不再作聲。

    「四爺。」車外突然有人敲車窗玻璃,打斷了車內詭異的氛圍,蕭寧眼裡電光閃過,片刻便消失無蹤。

    車窗玻璃緩緩搖下。

    「什麼事?」

    「前面堵車,約翰先生規定的時間快到了,勞煩四爺下車行走一小段路程,在那邊有另一輛車會及時將四爺送到。」黑色西服的保鏢恭敬的指著三岔路口的另一端,敬聲道。

    中君壓低了軍帽,利落的打開車門,頓時感覺心上的壓力小了不少,這個蕭寧跟薄傲寒一個貨色。

    行至三岔路口處,中君正要上車,忽聞不遠處傳來高呼聲。

    「站住!臭娘們,你給我站住!」

    一群黑衣人從巷子裡拎著棍棒突然竄了出來,幾個跨步翻身就躍上了車頂,踏著大街上靜候的列車頂往四周,一路罵罵咧咧好像在追趕什麼人,引得一些車主不滿的怒罵聲此起彼伏。

    不明所以的人群中,有個身影披著一塊血紅的被單在車與車的縫隙中小心翼翼的躲避著,只顧埋著頭走,絲毫沒有發現危險的臨近。

    中君皺起眉頭,看見黑暗中那一團東西慢慢逼近自己,車子旁邊靜列的保鏢手探進了衣內,立在中君身後,等待他的指示。

    幾個打手依然站在列車上四下,突然,為首的刀疤男瞥見路口處那一團黑影,黑臉一抽,厲聲道:「在那裡,追!」

    一群人向著中君的方向奔來。

    蕭寧唇角一揚,露出詭異的笑容。

    那團東西彷彿是聽見了身後男人們的叫囂,微微頓了頓,猛然向前跑去,卻撞在了一個物體上,那物體好似溫熱的胸膛。

    蕭寧搶先擋在中君身前,熟練的轉動著手上的五四手槍抵在了物體身上,低聲道:「誰?」

    被單下的人身子一僵,啜泣著將單子從頭上緩緩拽落,漸漸露出一張驚艷的容顏,因驚嚇過度的而顯得楚楚可憐。

    蕭寧臉色微變,這個女人……

    茉莉顯然已經看到蕭寧身後一身軍裝的俊秀少年,絕望的眼睛劇烈閃動著駭然的光亮,好似抓住了求生的稻草般身子縱身一躍,竟然靈巧的閃過愕然的蕭寧撲向中君,跪倒在她腳邊,淒聲道:「啊,四……四爺,救我,救我啊,我什麼都說,求你救救我,求求我……」

    中君身後的保鏢齊刷刷的正要開槍。

    「慢。」中君赫然止住所有的動作,誰料,蕭寧卻是幾乎在女子撲過去的同時,桃花眼殺意一凌,唇邊的笑容瞬間冷卻,動作敏捷的揮搶,毫不猶豫的衝著茉莉開了一槍,凌厲的動作將中君眸子一沉,猛然揮手打開蕭寧的手臂,只聽一聲響徹天際的槍響,「嘩啦」一聲不遠處的商舖櫥窗上的玻璃碎了一地。

    「蕭長官,果然盡責,保護的很是周到,只怕槍口對錯了地方,走了火,誤傷了我,就適得其反了。」中君眉頭緩緩皺起,冷咧的聲音,帶著逼人的寒意,咬字沉聲道,身後的保鏢在中君最後一個音落地時,會意的槍口同時指向蕭寧。

    這些保鏢是英領事約翰先生親自挑選的專為護送四爺前往大使館的精英,個個魁梧標榜,殺手出身。

    「有槍,有槍,都停下。」正往這邊的打手們一聽槍聲,都定格般站在原地,不敢向前,刀疤男朝路口處看了一眼,見幾個身著軍裝的人在黑色的豪華車邊,知道遇上了不好惹的主,只得狠狠剜了一眼不遠處的女人,對著身後的屬下恨恨道:「快去通知頭兒。」

    平頭打手一聽,知道情況不對,翻身下了車就往巷子深處跑去。

    蕭寧緩緩抬起右臂,槍口對準馬路對面正往巷子裡跑的平頭男,唇角散開一抹笑意,燦若秋水的眸子閃著寒冷的刀光,看著少年陰沉的臉,淡淡道:「驚擾了四爺,該死。」

    說完只聽一聲槍響,慘叫聲從巷子盡頭傳來,若說第一聲槍響驚呆了路人,那麼第二聲槍響就驚醒了呆怔的人群,混亂隨之而來,尖叫聲,呼喊聲不絕於耳,路人互相推搡著往安全地方擠去。

    「四爺,發生什麼事了?」聞聲從後面趕來的其他東南軍將領問道。

    「沒事。」中君盯著蕭寧深不見底的眼睛,沉聲道,從剛剛蕭寧的槍法來開,這麼遠的距離能打中那個人,身手絕對不簡單。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40 PM

第四十五章:我的女人

    「寧……寧爺,是寧爺,撤!」刀疤男好像看清了開槍的男人,臉色大變,拔腿就往巷子跑去。

    茉莉如篩子,癱軟在中君腳邊,見有陌生人走過來,下意識的往中君身後躲去。

    中君低頭看去,撲倒在自己腳下的女子蓬頭垢面,血紅的被單披在肩上,依然無法掩蓋住傷痕纍纍的身體,脖子上,胳膊上處處都是暗紫的印子,那雙眼睛絕望的看著她,帶著她看不懂的刻骨情愫,點點信任與希冀。

    「茉莉……」中君擰眉,好像認出了她,那個暴風雨的夜晚跟她交易的影視明星,中君下意識的斜了一眼蕭寧,一絲疑慮湧上心頭。

    她扶起茉莉,靠在自己身上,好讓她踉蹌的身子有個著力點,左手警惕的抓住茉莉的手腕遠離自己的。

    她的這一戒備動作,在眾多男人面前就顯得太過曖昧。

    「你還記得我……」茉莉一喜,涕淚交加,竟然欣慰的笑了出來。

    「四爺,她是?」一名將領疑惑的看著衣不蔽體蓬頭垢面的女子,困惑道。

    中君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遲疑道:「茉莉,我的女人,今晚就由她做我的女伴兒。」

    茉莉身子一顫,點點感激的淚水湧上眼眶,她果然沒看錯,從她第一眼看到這個少年,就知道他不同於別的男人,他是個唯一。

    中君的話讓蕭寧握槍的手不經意的一晃,帶著濃烈殺意的眼神掃過茉莉的臉,頃刻間恢復如常,笑道:「她受傷了,要不要帶下去檢查檢查?」

    茉莉下意識往中君身後躲去,緊緊貼著她的身體,感受到茉莉的害怕,中君淡淡道:「恐怕耽誤下去就誤了時間,帶著到使館在說。」

    蘇蘭希爾大街被五綵燈光映襯的格外絢麗,人力車,馬車沿路等候停留,太太小姐們打扮的珠光寶氣,光彩照人,英使館的貴賓廳內更是奢華典雅的讓人迷醉,水晶吊腳杯堆砌成金字塔式的階梯狀,不時有服務生過來像杯中注酒,的蝶狀綵燈百色綵燈懸掛在大廳中央,歐式蘑菇壁燈點綴的牆邊,猩紅的地毯沿著樓梯通向二樓,華美非常。

    洋妞們,中國太太們,小姐們,上流社會的貴族少爺三五成群的在一起談笑,薄傲寒坐在角落的沙發上,精緻的五官透著淡淡的冷峻,時不時的向著對面的洋人禮性的點頭,表示自己在聽,示意對方說下去,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幾個洋人說笑著吐出滾滾煙圈,繚繞四周。

    名流們優雅的從角落中走過,投以魅惑的一瞥。

    豪車在洋樓下緩緩停下,中君看了看窗外繁華迷濛的街道,又看了看茉莉,猶豫道:「一會我找人帶你去看看傷口……」

    「不,我就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我沒事,給我找個化妝間就好,真的。」茉莉急忙打斷中君的話,生怕對方丟下自己一樣,邊說邊提防的瞄了蕭寧一眼。

    蕭寧這一路上沉默異常,反倒讓中君更堅信心裡的猜想,茉莉肯定知道些什麼。

    「要我陪你麼?」中君定定的看著茉莉,認真道。

    茉莉難以置信的看著俊美的少年,突然衝著他柔柔一笑,涕淚俱下,讓她看起來很是滑稽,茉莉忙不迭的點頭,眼淚從眼眶裡滴滴滑落。

    「蕭寧,麻煩你先去幫我跟約翰先生招呼一聲,我隨後就來。」中君誠懇的看著蕭寧,停頓了一會兒補充道「放心,我跑不了。」

    蕭寧揚起唇角,帥氣的俊臉有些冷,優雅的下車,淡淡道:「若是帶著她,四爺還是不要離開我的視線範圍比較好。」

    中君眉頭靜靜皺起,思量一番,點了點頭,在服務生的帶領下,帶著茉莉繞開貴賓廳往大使館後面的招待室走去。

    茉莉偷偷瞄了蕭寧一眼,碰觸到他毫無感情的眼睛,心下一驚,疾步跟上中君。

    舞會正式開始,有點身份地位的上層人士陸續挽著女伴兒前來,薄傲寒看了眼牆上的鐘錶,有些煩躁的站起身,沖洋人,名流們說了一句什麼,繞開舞池像外面走去。

    英使館的招待處燈火通明,咯咯的笑聲從樓上傳來,中君走進一樓的招待室,面積不大,麻雀雖小,一應俱全,關上房門,茉莉輕車熟路的走到衣櫃旁,打開衣櫃,迅速從裡面挑選了一件深紅的長裙,紅色貂絨網狀披肩好遮掩身上縱橫的傷痕。

    「你真的沒事?」中君站在她身後,猶豫的問道。

    「沒事,四爺稍等,我進去洗個澡,馬上出來。」聲音帶著,茉莉手腳麻利的收拾好東西往衛生間走去,兩條腿還有些發顫,血跡順著她的大腿內側汩汩滑落。

    中君擰眉,擔憂的看著茉莉的背影,室內突然就安靜下來,外面的歡聲笑語透過玻璃窗傳了進來,越發的顯得室內寂靜,蕭寧大概守在門外,中君環視一番四周,目光停留在牆壁上的油畫上,今晚大上海形形色色的上層人士都會出現在英使館,應該也包括他……

    想起那對洞悉世事的冰眸,中君就莫名的心慌,雲家的事她不願意在想,可是內心深處,總有一份隱痛讓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張睡夢中永遠無法揮去的容顏,那種讓人眷戀的青草香氣,恬靜,冰冷。

    那時,她在他上手留下的齒印或許還在吧,應該叫他大哥呢,還是……不,中君斷然搖頭,她以前沒有叫過他,現在更不能這樣叫他,是她害的雲府家破人亡,他定然恨她,恨不得她死,應是叫,雲天祈吧。

    「四爺……」茉莉輕輕的聲音傳來,中君微微一怔,扭頭看去,愕然道:「好了?」

    「嗯,好了。」茉莉一身大紅玫瑰百褶長裙,深紅色貂絨網格披肩點綴著點點繁花遮住傷痕,細美得脖頸上,圍著紅色的絲巾,只有裸露在外的胸口和秀乳外側露出幾個紫紅的星星點點,一看就叫人想入非非,蒼白的面容已用淡淡的胭脂掩蓋露出些許血色,性感的紅唇艷麗飽滿。

    「走吧。」中君說著就往外走。

    「四爺沒有什麼要問我的?」

    「有,我想知道的很多,一時半會兒說不完,等舞會結束了,你一點一點的說給我聽。」中君回頭,衝她輕輕一笑,露出閃亮的小虎牙,這個女人的眼神告訴她,可以信任。

    茉莉眼睛發酸,用力點頭,千言萬語堵在胸口,化作一個字:「好。」

    他跟那些男人,果然不一樣,別樣的幸福劃過心底,茉莉上前一步挽著中君的胳膊,挺起傲人的,緩步向外走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42 PM

第四十六章:糾葛

    打開房門,招待處的院子裡以李誠為首的幾名東南軍將已然候在外面,蕭寧環手抱在胸前隱在暗中,看不清面容。

    「四爺,約翰先生等候多時了。」李誠上前一步提醒道。

    「這就去。」中君的臉籠在帽簷下的陰影中,有些清寒,讓幾名軍官下意識的退居三步之外。

    蕭寧奇跡的沒有跟上,看著中君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許久,對著光線照不到的暗處,淡淡道:「你是來看我的,還是來看他的?」

    靜默片刻,有人從暗中緩緩走出,黑色西裝筆挺高拔,五官精美猶如刀刻,全身散發著邪魅的寒氣,冷峻貴然。

    薄傲寒不答,從蕭寧身邊經過,順著中君的方向走去。

    「你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這筆交易沒有任何意義不是嗎?你是為了他的人,還是為了那批貨?」蕭寧放下雙手,收起笑容,情緒難抑。

    薄傲寒依舊不言語,旁若無人,逕直走過拐角。

    「傲寒!」蕭寧突然一個箭步,神色慌張,平和的眉目此刻狠狠皺起,全然沒有平日裡的春風和睦。

    薄傲寒止住步子,冰冷的目光落在蕭寧帥氣的面容上,停留片刻,冷冷道:「這不是你該關心的問題。」

    「你還在恨我嗎?」蕭寧微微喘著氣,雙眼深深的看進薄傲寒的寒眸裡,心底閃過一絲隱晦的羞恥。

    薄傲寒唇角扯出一個極度嘲諷的笑意,好似聽到有意思的笑話般,眉間浮起一股子桀驁,冷冷道「怎麼敢恨呢?寧爺?」

    蕭寧全身一震,臉色蒼白下去,眼底掠過屈辱,緩緩放下雙手,原來他一直瞧不起自己。

    薄傲寒冷笑,撞開蕭寧的肩膀,大步往前走。

    「別忘了,他是男人。」蕭寧冷冽的聲音夾雜著逼人的殺意,桃花眼已然瞇起,噙著嗜血的殘寒,他可以忍受他輾轉在不同女人之間,也可以忍受他對女人動感情,唯獨男人不可以。

    薄傲寒眉峰一凌,鳳目中暗潮翻湧,側目寒聲道:「我會殺了你。」

    蕭寧唇角揚起慣用的溫和笑容,神色如常,擦肩而過的剎那,一字一頓道:「我等你。」

    蕭寧笑著往貴客廳走去,輕輕的聲音從遠處飄來,夾雜著說不出的冷意,「你要他,我便毀了他,你愛他,我便殺了他。」

    夏風微涼,吹亂薄傲寒額前的碎發,獵獵作響,濃密的睫毛在眼部投下一層陰影,轉眼已近初秋。

    中君帶著茉莉來到貴賓廳,還沒,便看見約翰站在廳中央玻璃質地的圓形台梯上,拿著聲麥,優雅道:「讓我們歡迎今晚的貴客,大上海的新界翹楚雲中君先生,歡迎四爺的到來。」

    中君微微一頓,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開場白,還在思索建明的事,突如其來的掌聲讓他募得站在原地。

    茉莉揚起優雅的笑容,風情萬種的環視四周,下意識的牽引著身子略微僵硬的中君往前走。

    名流們站在圓形梯台前方,短暫的吃驚過後,便響起熱烈的掌聲,充滿好奇的看著一身軍裝的少年,關於他的說法成百上千,如今親眼看到,眾人也難掩內心的震驚。

    五六個軍人跟在中君身後穩步走進貴賓廳,藏藍色軍裝給花枝招展,鶯燕繞席的大廳注入新的色彩,平添幾分嚴肅。

    蕭寧不知何時已廳內,周旋在名流之間,笑如春風,被一群大家小姐圍在中央,秋水般的眸子深情款款的在人群中,笑著寒暄問好。

    廳內,李誠和其他幾位官員們各自走進關係圈中,目光時不時盯一眼不遠處的少年。

    茉莉挽著中君,暗暗引著他跟當今社會高層打招呼,中君常年關注的都是幕後的利益鏈,名利場上的潛規則,卻不甚明瞭。

    「我說是誰呢,茉莉妹妹今日可真是光彩照人,大紅裙子都穿上了,新娘妝嗎?」當紅歌星海棠一身深紫半肩旗袍,叉開臀部,頸項上的金剛鑽無限耀眼,妖嬈迷人,目光留戀在中君臉上。

    「海棠姐不知道嗎?莉莉前些時日隨著四爺遊山玩水去了,哎,真是累。」茉莉邊說邊拉了一下頸項上的絲巾,露出裡面星星點點的吻痕,風情萬種。

    海棠看著茉莉胸前以及頸項上若隱若現的印子,臉上閃過一抹妒色,乾笑道:「看不出四爺這麼厲害。」

    言下之意顯而易見,海棠跟的那個人雖也是上海有頭有臉的人物,卻年過半百,老態龍鍾,哪裡比得上四爺年輕有為,相貌堂堂,茉莉得意的衝她笑了笑,扭了下腰肢,跟中君更為親密爹緊。

    中君隔著人群,遠遠便看見王澤站在自助宴席邊向他這邊看來,神色焦急,全然沒有聽到身側兩個女人的口舌之爭。

    王澤搓著手,礙於李誠等人的眼睛,無法靠近中君,只得頻頻投去焦慮的眼光,在廳內來回踱著步,大廳裡到處都是暗線,任何人靠近中君都會被盯上,怎麼辦,王澤又來回走了兩步,瞄了眼中君身旁的女人,計上心來。

    舒緩的舞曲輾轉在貴族之間,先生小姐們相約著走進舞池,燈光迷離,王澤緩步走到茉莉身側,紳士的伸出一隻手臂,緩緩道:「茉莉小姐,在下可否請你跳支舞?」

    中君給茉莉使了個臉色,茉莉當下笑道:「可以。」嬌滴滴的將手輕輕放入王澤的手中,兩人相攜滑進舞池,隨著音樂輕輕晃動。

    不好的預感縈繞在心頭,中君擰起的眉頭緩緩散開,這才看向身側出神的海棠,伸出一隻手,笑容濃郁,低聲道:「小姐,可賞臉?」

    海棠一愣,笑的妖嬈嫵媚,優雅的將手放進中君纖細的手中,輕輕道:「當然。」示威般看了眼茉莉,搖擺著腰肢舞池。

    「等一下,雲先生。」服務生從人群中傳過來,湊在中君耳旁低聲道:「約翰先生說,舞會散了後,請四爺到旁廳一候,有要事相商。」

    中君看了眼圓台上正和一個禿頭大肚的男人交談甚歡的約翰,點了點頭。

    舞池中光線交錯,茉莉豎起柳眉,嬌嗔道:「哎呦,怎麼回事。」

    王澤尷尬的後退兩步,他不會跳舞,若不是事出有因,他怎會出此下策,窘迫道:「抱歉。」

    茉莉瞪了他一眼,在跟這男人跳下去,非被他踩死不可,當下看了一眼周圍,見中君正和海棠靠過來,便曖昧爹在王澤耳側,笑的動人,壓低聲音,語氣不耐道:「有什麼話快說。」

    王澤臉一紅,下意識湊了過去,在外人看來,兩人親密無間。

    「四爺不常跳舞是嗎?」海棠溫柔的看著中君,笑容甜的彷彿能滴下蜜來。

    「嗯。」中君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過王澤那邊。

    「海棠願意以身示範,親身教四爺。」海棠腰身突然貼緊中君,身體輕輕中君的下腹,衝他甜甜一笑,掀裙旋轉遮住中君的視線,反身就要倒入中君的懷中,被中君猛然扶住腰身站定,遠離自己的身體。

    正在這時,茉莉引著王澤邁著舞步不急不緩的過來,兩人互換了眼色,中君唇角一揚,順勢一推,笑道:「多謝。」

    海棠猝不及防的跌入王澤懷中,被王澤牽著手往人群深處而去。

    中君笑著接過茉莉,一手攬住她的腰,壓低聲音道:「怎麼樣?」

    茉莉親暱的附在她的耳邊,輕聲道:「重傷,三號線見。」

    中君猛然一震,心猛然咯登一聲,徒然睜大眼睛。

    海棠的眼神穿過人群,見中君對著茉莉眉目柔和,笑容親暱,當下氣的狠狠一跺腳,瞪了王澤一眼,怪他不該交換舞伴兒,憤憤的扭頭就走出舞池。

    中君下意識凋了舔唇,重傷?誰重傷,建明?怎麼會重傷呢?傷的怎麼樣了?茉莉見她臉色發白,心知事情有變,牽著她的手,頭靠在她的肩膀上,輕輕道:「有人看著。」

    中君身形消瘦,身高雖沒有茉莉高,卻因鞋子下面墊的東西顯得身軀修長挺拔,跟茉莉持平,細細算來,中君十七有八,茉莉已有二十三四了。

    「茉莉,可否幫我一個忙?」

    「什麼?」

    「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包括約翰。」

    沉默片刻,茉莉突然發出放肆張揚的大笑,笑得花枝亂顫,放聲道:「四爺還真逗,連交際舞都不會,莉莉哪裡會教人。」

    眾人紛紛扭頭看去,鮮艷的,不滿的,嫉妒的,輕蔑的,敬畏的各色眼神紛紛投來,茉莉牽著中君走出舞池,笑的彎下了腰,斷斷續續道:「不行了,不行了,四爺太逗了,莉莉要休息一下,約……約翰先生的舞技很好,讓他來教你。」

    茉莉的尖細的聲音穿過大廳,傳到約翰耳中,約翰沖中君的方向禮性的一笑,跟交談的人說了句什麼,正要下玻璃梯台,保鏢匆匆走進來,湊在約翰耳邊邊說邊往中君這邊看。

    約翰眼裡精光一閃,摸了一下八字鬍,不急不慢的轉身,清了清嗓子,對著聲麥柔聲道:「先生們,小姐們,一會兒來的大人物,可是當今國內最為炙手可熱的少帥,未婚的小姐們可要抓緊了。」

    約翰的話剛落音,人群配合的轟然笑出聲,傳出細微的私語,都在猜測這個大人物會是何等人物,需要約翰先生隆重介紹,話沒說完,眾人已像廳門口看去,瞬間鴉雀無聲,小姐們眼睛發直,先生們都變了臉色。

    中君的心劇烈跳動起來,猛然扭頭向門口看去,滿眼倉皇。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42 PM

第四十七章:第一次交鋒

    雲天祈如畫的眉目仿若附上一層薄薄的冰,鼻樑高挺,唇若點漆,目光淡淡掃過廳內眾人,最終落在少年俊美娟秀的年輕臉龐上,目光深邃,明冽依舊。

    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傳說中的東北督統,這個深居簡出,不喜出現在大眾眼前的一方霸主,少見的穿著西裝,身型挺拔,風姿冠絕,他身側的女子清淡如菊,安之若素。

    中君腦中嗡嗡作響,聽不到任何聲響,續放慢,越來越慢,靜靜睜大了眼看著人群另一端的男子。

    目光相觸,遙遙相望。

    「雲少帥今日能來,英使貴賓廳真是蓬蓽生輝,這位是您的未婚妻嗎?」約翰納姆看著雲天祈身側清麗的女子,笑問道。

    女子跟約翰禮性的一笑,氣質高雅。

    雲天祈收回目光,唇角勾起淺淺的笑意,穩聲道:「約翰先生親自送發請柬,是雲某的榮幸。」

    「真巧,今日雲四爺也出席了本次邀請,據我所知,你們兄弟共同出席宴會這還是第一次,我迫不及待想跟兩位合照留念。」約翰的鷹眼裡精光暗閃,摸了下鬍子,邊說邊引著雲天祈向著中君的方向走去。

    人群靜靜讓開一條道,都屏息斂氣的看著歷史性的一幕,都說四爺滅了雲家,傳說四爺是雲府四子,今日真相就會大白天下。

    中君抿了抿唇,將指甲狠狠掐入掌心,襲來,元神歸位,想像過的無數相遇的畫面,此刻就上演在自己眼前,沒有想像中的驚心動魄,血肉橫飛,平靜的讓人心生恐懼。

    是不是總有那麼一種人,無論內心掀起怎樣迪天海嘯,洶湧波濤,面上卻依然能夠雲淡風輕,風平浪靜的模樣,是不是總有那麼一種人,無論經歷怎樣的血海深仇,蝕骨之痛,卻依然能夠笑對仇敵,淡淡問好。

    中君看著雲天祈由內而外散發的從容和淡定,突然心亂如麻,驚懼的想要奪路而逃,茉莉心驚的想要往中君身後躲,然而看到他蒼白的臉,索性豁出去了,下意識的往前站了一步,挽上中君的胳膊,挺起胸膛,暗中鼓勵般捏了他一把,不斷的深呼吸給自己打氣。

    雲天祈走到中君身前,冰眸無波,注視著中君的臉,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淡淡道:「四弟,別來無恙。」

    撲面而來的氣壓和熟悉的芳草氣息讓中君一瞬的窒息,猛然背過身去,咬牙大步往樓梯下面的偏門走去。

    「四爺……」茉莉沒想到中君竟然當著所有上流社會的貴族們給了雲天祈個冷臉,不解的追上前去。

    眾人也是一陣躁動,都沒料到這個四爺竟然如此不給雲天祈面子。

    中君突然止住步子,擰起眉頭,今晚本來是為了跟約翰商討下一任的東南軍統帥的問題,她必須要奪回軍部控制權,強大到足夠保護自己不受傷害,順便探探雲家商舖的口風,對了,建明受傷,還在三號線等著她,她是要借約翰的勢力,遠離大眾視線,掩人耳目,然後去救建明,是的,她有這麼多事情要做,必須要做,中君胡思亂想一番,暗自思量,不斷告誡自己冷靜,立刻冷靜,她深深吸了口氣,穩下自己的情緒。

    「四爺?」茉莉試探著叫了她一聲。

    「嗯?嗯。」中君整了整軍帽,下意識拽了拽衣角,轉身又走回雲天祈面前,眼神閃躲,輕聲道「大……大哥,好久不見。」

    詭異的沉默。

    約翰拍了拍手,服務生湊過來,聽著約翰的囑咐,不斷的點著頭,轉身像音樂室走去,優雅的音樂再次響起,舞會的氣氛漸漸恢復。

    「希望先生小姐們玩的盡興。」約翰夾著雪茄的手揚了揚,示意大家繼續,扭頭對著雲天祈和中君道:「兩位先聊,又來了貴客,我去去就來。」

    雲天祈微笑點頭示意。

    待約翰走後,中君突然感覺進了一間密封的囚籠,籠子裡沉悶寂靜的只剩下一頭兇猛的獅子,和一頭待宰的羔羊,奇怪的比喻浮現在腦海,注意力亂的讓她心慌,胡思亂想間,風一般輕啞的聲音傳來。

    「四弟……」

    「嗯?」不等雲天祈把話說完,中君緊張的突然仰頭,應了一聲,眼睛亂瞟著,突然感覺悶熱無比,不自主的摘了軍帽,露出乾淨黑亮的碎發,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凌亂爹著白皙的額頭,給她秀氣的小臉增添了幾分稚氣,忽又覺得不妥,忙又帶上軍帽,絲毫沒發現自己的行為在外人看來多麼怪異。

    茉莉暗中捏了捏中君的胳膊,提醒她現在很失態。

    中君眸光左右閃動,突然瞟見雲天祈身後的女子,冷風從廳外灌入,混亂的頭腦一凌,頓時清醒下來,中君緩緩瞇起眼睛,那個女人就是當初祖母口中大哥的未婚妻,顧清璃。

    體內亂竄的氣流寂寂沉了下來,續一聲比一聲穩定,格外清晰。

    「大哥……想說什麼?」中君終於揚起臉,直視著雲天祈寒潭般波瀾不驚的雙眸。

    白色的光束交叉投射,明明滅滅,身邊川流不息的人流。

    雲天祈的眼低掠過一抹凜冽,聲音微沉,「祖母他們可好?」

    中君猛然一滯,心豁然跳漏一拍,直直看著雲天祈,這個從小到大唯一護她周全的男子,眼前浮現祖母對趙玉兒所作所為,那些暗無天日,苟延殘喘試毒的日子,唇角突然扯出頑劣的笑容,咬字道:「好的很。」

    凝固的空氣仿若被冷凍,茉莉只覺得莫名的冷,周圍的喧嘩與熱鬧都無法調和的死寂,光照都無法照亮的暗潮,冷的讓人直打顫,她巴不得趕快遠離這個男人,每次遇見雲天祈,心裡都要遭受一次非人的高壓,裸的恐懼,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

    「服務生,威士忌。」茉莉攔住端著托盤穿梭在人群中的服務生,拿過一杯酒,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兩位先生要酒嗎?」服務生禮貌的像著兩位相貌極為好看的極品男子詢問道。

    雲天祈拿過一杯血紅的葡萄酒,中君也隨手拿了一杯不知名的酒,不假思索仰頭就喝了下去,嗆得連連咳嗽,用袖子抹了一把嘴,把酒杯還給服務生,轉身往約翰的方向走去,既然無法繼續對話,那就不要浪費時間。

    雲天祈微微蹙眉,幽冷的聲音不急不緩的響起,讓中君的心裡轟隆一聲,定格在原地。

    「四弟這是去哪兒?可是去救人?」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43 PM

第四十八章:如夢初醒

    中君不解的回頭看著他,他剛剛說什麼?救人……

    幻滅的燈光中,那人肌膚如玉,燈光灑下的清輝在他面部反射出一層銀白色的寒芒,唇角略勾,勢在必得。

    有那麼一瞬,中君感覺他的眼睛在笑,冰冷的笑,好似精明的獵手,靜靜觀賞著獵物一步步走進自己的遊戲中,那種看穿一切,看到故事結局的笑意,轉瞬消失無蹤,冰冷如昔,波瀾不驚。

    中君渾身一凌,擁有這樣眼神的人,到底擁有怎樣的過去。

    十年光影,足以顛覆世界,磨砂掉歲月殘留的所有痕跡。

    中君慢慢轉身,正面望向雲天祈,所有暗中作祟的女兒情懷被迎面撲來的死亡氣息生生分離,在她愚蠢的被熱情沖昏頭腦時,那人已經部下了天羅地網,漠然的看著她像小丑一樣在他的棋盤上手足無措,只等著給她致命一擊。

    她已經不在是他疼愛的四弟。

    中君恍然的眸光漸漸犀利,雲天祈一般不會出席公共宴會,為何今日會在建明受傷的時候這般及時的趕來,中君看了眼他身後,除了顧清璃,只帶了一名副將,無意間瞥見副將的褲管,沾著點點淡白色的粉末,中君下意識的看了眼雲天祈的皮鞋,鞋尖也覆蓋著點點灰色粉末,那樣愛乾淨的一個男人,從小到大都一塵不染,怎會允許這種瑕疵出現在大眾眼前。

    這是,中君眸子一凝……炸藥沫!

    這麼說他是從別的地方有備而來的,中君倒抽了一口涼氣,不動聲色的淡淡道:「君兒不懂大哥什麼意思?」

    「明日是母親五十壽辰,大哥請了一些四弟的朋友來為母親慶生,不知四弟意下如何?可願前來?」雲天祈輕輕彎起好看的唇角,溫言道。

    來來往往的人流頻頻向這兩人投來好奇的目光,卻不敢多做探究,蜻蜓點水般看上一點,滿足的匆匆離開。

    中君心下一沉,難道他抓到建明瞭?除了建明還會有誰?大娘應該還在薄傲寒手上,雲天祈這是拿建明相要挾嗎?

    「大娘生辰,君兒當然願意前去,只是君兒好久不曾見過大娘,大娘她還好嗎?」中君笑,手臂卻下意識摟上茉莉的腰肢尋找一個支撐點。

    「四弟比我清楚。」

    中君摟在茉莉腰肢的手猛然收緊,雲天祈想利用她不廢一兵一卒要回雲家的人,她目光瞟了一眼大廳,蕭寧不在廳內,如此高調的聚會為何不見薄傲寒。

    「大哥高估君兒了。」中君笑,摟著茉莉轉身往另一端走去。

    還好雲天祈自始至終沒有看自己一眼,茉莉心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終於離開了那男人,暫時忘記的劇痛從腿間傳來,身子一陣發軟。

    整個舞會,中君一反常態笑容可掬,跟約翰相談甚歡,看不出絲毫的不安和焦急,或許是酒精的作用,她隨性溫潤,眉目親和。

    「四爺對英方工作的支持,我很欣慰,再敬你一杯。」約翰紳士的笑道。

    「四爺不勝酒量,莉莉來代替可好?」茉莉搶先伸出手去。

    約翰敏捷的移開手,笑道:「這是我對四爺的感謝,上次四爺送的那批貨我很喜歡,很希望能跟四爺合作,互利共贏。」

    中君爽朗的笑聲傳至廳內,引得不少人好奇的側目,「還有約翰先生更感興趣的東西。」

    中君貼近約翰耳邊說了句什麼,約翰鷹眼裡精光一閃,大為高興,笑道:「一言為定,合作共贏!」

    舞會持續將近三個小時,自始至終一道銳利冰冷的視線鎖定在中君的笑臉上,不移分毫。

    中君喝的爛醉由茉莉攙扶著出了大使館,跌跌撞撞的上了黑色軍用車,蕭……蕭寧呢?

    她口齒不清的喃喃道。

    「四爺在找我嗎?」蕭寧突然從蘇蘭希爾大街另一側笑意盈盈的走過來,接話道。

    「我……我在找你,李誠呢?」中君附在茉莉身上,紅著眼睛看著熙攘的貴客。

    「四爺,我在這裡。」李誠訕笑著上前一步。

    「跟……跟我走,我們坐在一輛車。」中君笑著攀上李誠的肩膀,李誠面對中君突如其來的親暱有些受寵若驚。

    「哎呀,車坐不下,你走開。」茉莉攔在李誠面前,把他堵在車外。

    蕭寧無聲的看著一切,突然勾起唇角,曖昧的沖茉莉笑,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茉莉正困惑蕭寧為何突然對她笑時,車門彭的一聲被蕭寧從裡面關上,車子突然啟動,揚長而去,茉莉臉色一白,驚懼的看著她的保護神絕塵而去,震在原地,正在這時,一個宏厚的聲音斷然道:「茉莉小姐,請上車。」

    王澤站在茉莉身側,敬聲道,茉莉看了看中君疾馳的車,又看了看王澤,心裡突然瞧見了幾分端倪,安靜的跟在王澤身後。

    五六輛車追在中君的車後,浩浩蕩蕩。

    周圍安靜下來,中君緩緩睜開眼睛,一片清明,眼睛有些發紅,水霧迷濛。

    「酒量不錯。」蕭寧笑看著她。

    「我喝過三年的毒藥,也喝過三年的解毒藥酒。」中君坐正身子,低聲道。

    蕭寧忍不住靠近中君,戳了戳她腦袋,挑眉淡淡道:「雲天祈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

    說話間車後突然傳來尖銳刺耳的剎車身劃破天際,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撞擊身,蕭寧回頭看去,一輛大車突然橫穿馬路,攔住了後面幾輛車的去路,剎車不及,連環相撞。

    爆炸聲,怒罵聲遙遙傳來。

    中君眼神沉了沉,冷冷道:「去石合路蓮花巷。」

    司機猛打方向,車身急轉彎駛入一條漆黑岔道。

    「可信?」蕭寧指著前面開車的司機。

    「嗯。」

    烏雲遮幕,清涼的風漸起,優雅的音樂伴著笑聲從洋樓裡傳來,蒼老的勸慰聲緩緩響起,沉重稻息聲傳來。

    「小姐,想開點,少帥公務繁忙,等空閒下來,肯定會來陪小姐的。」老管家歎著氣將顧清璃送進車內,轉身坐在駕駛室內。

    顧清璃沖管家失落的笑了笑,眼淚在眼眶裡來回打轉,天祈回到上海已有一個多月了,都不來看自己,好不容易來顧家,也只是跟父親在書房私聊很久,意外的帶她參加舞會眨眼就丟下自己沒了影子,顧清璃暗自懊惱自己沒出息,連跟他說句話的勇氣都沒有,還沒敢看清他如今的樣子,就要被送回家了,忙忙忙,男人都忙!

    石合路相比上海的主街要暗淡不少,這裡大都是中產階級的居住區,巷子多,洋樓少,街道狹窄,沿路停放了不計其數的人力車,街巷還算乾淨。

    中君大踏步的一棟破舊的民摟,神色出奇的沉穩,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

    周圍靜的出奇,蕭寧下意識的攔住中君,沉聲道:「等等。」

    中君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昏暗的過道裡血跡斑斑,汩汩鮮血順著過道裡一所房間裡流出來,沉甸甸的心,中君下意識的握住拳,建明……

    她本不相信建明被雲天祈抓走,可是這些血……王澤也說建明重傷。

    「建明!」中君猛然踹開低矮破舊的木門,怒聲喊道。

    眼前的景象讓中君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蕭寧也愣了一愣。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43 PM

第四十九章:螳螂捕蟬

    大風忽起,灌入走廊,呼嘯的風聲,夾雜著密集的雨點砸在破敗樓房的牛皮氈上,淅瀝瀝作響,不大的小屋內屍體堆積,顯然剛經過一場惡戰,屍體中還包括孩子和婦孺,應該是附近的居民。

    中君眼尖的看了眼那些屍體的手腕,眸光一動,轉身往樓下走去,蕭寧站在原地,唇角扯出一個弧度,走進小屋內,踢開最上面那具屍體,蹲下身子在下面那具屍體上摸索著,從腰間的皮帶上摸出一塊一指長的黑色信號器,熟練的輸入一串密碼後,將信號器丟下,掏出手槍,作好消音處理,精準的一槍將信號器毀壞,這才不急不緩的往樓下走去,走到樓梯口警覺的瞄了眼漆黑的巷口,雨聲變的凝重厚實,蕭寧眉頭緩緩皺起。

    空氣在微不可聞的輕輕震動。

    中君穿梭在巷子中,突然也察覺到什麼,猛的止住步子,還沒站穩就被人攔腰擁入懷中閃身進了弄堂,躲在房屋垂落的油膩帳幔下。

    「噓……」蕭寧在他耳邊豎指輕呼。

    中君僵站原地,豎耳傾聽,密集的雨點聲層層疊疊,安靜異常,半刻鐘後,依然沒有動靜,許是多心了,中君正要開口,蕭寧一手猛的摀住她的嘴,另一隻手暗暗探入身後。

    果然,大約又過了半刻鐘,厚實的腳步聲配合著雨點落地聲緩緩逼近,與大地隆重的發出共鳴。

    中君眉梢一凌,手下意識的按上腰間的槍,她明明已經甩掉軍部那些眼睛,為何還會被跟蹤!

    整齊的腳步聲在弄堂前停下,大地恢復靜謐,只剩下辟里啪啦的雨聲,好似在等待著什麼,

    良久,一小串蹬蹬的腳步聲踏入泥沼,濺起水花,從巷子盡頭傳來,在弄堂前站定,低聲道:「人……跟丟了。」

    短暫的靜默過後,一道清雅冰冷的聲音穿透凝固的空氣,穩穩傳進中君耳裡,直擊她跳動的心臟。

    「搜。」

    「是。」蹬蹬的腳步聲再次遠離,連帶著細碎整齊的衣料聲,像不同方向小跑而去,腳步的力道控制的正好,重而無聲,好似每個人的鞋子上都裹上了一層厚實的布,消除了所有聲響。

    一個雄宏的聲音低聲吩咐道:「地毯式,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是。」中將壓低聲音領命,分成五小隊再次像不同方向跑去。

    巷子裡恢復死一樣的冷寂,靜的一片安寧,沒有一點聲響。

    中君屏住呼吸,眼睛緊緊的盯著前方,雲天祈不是已經抓到建明瞭嗎?為何會跟蹤她,難道……中君一震,腦中光的一聲頓時一片清明,建明之所以重傷,肯定之前跟雲天祈有過一場惡仗,還僥倖從雲天祈手上逃脫,所以雲天祈才會出席約翰的舞會告訴自己這個消息,就等著自己有所行動。

    白虎幫名義上是個幫派,卻分有正規的審訊,暗線,情報,暗殺等不同的據點,全上海共有一百多所據點,每轉移一個據點,便遺棄一個據點,雲天祈既然開始行動,必然是掌握了一些情報。

    如果只是抓建明,根本就不需要如此大的動作打草驚蛇,除非,雲天祈另有打算,在不確定的情況下,利用她一試真假。

    三號線……三號線……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三號線是連接整個地下通道的三岔口,世紀歌舞廳下面的通道只是一個死胡同,遺棄後炸掉便無跡可尋,但是三號線是個關鍵點,建明,應該還在這裡,而那批貨……中君眼裡閃過不易察覺的篤定。

    耳邊傳來蕭寧有些低沉的呼吸,中君能夠想像到他勾起的唇角,蕭寧俯身在她耳邊低聲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猜猜,誰是黃雀?」

    中君唇角一揚,只笑不答。

    時間一分一分流逝,久到讓人暗暗佩服對方的耐力時,蹬蹬的腳步聲從遠處再次傳來,站定低聲道:「前方兩百米九點鐘方向發現目標。」

    黑暗中為首的男子揮了揮手,隊伍輕步緩聲的繼續前進,雨點的掩護消除了他們共鳴的突兀聲,厚重的氣勢和風雨渾然天成,不禁讓人感歎這支隊伍的訓練有素。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槍響,接著雜亂的槍聲此起彼伏,敬畏的聲音隱隱傳來。

    「抓到目標。」

    中君身子一晃,震驚過後,黑眸漸漸凝聚,紋絲不動。

    「你不去救你的同胞嗎?」蕭寧的聲音近在耳側,帶著散漫的笑意。

    「有詐。」中君微抿著唇,地下通道的入口隱秘之極,就算發現目標也難以展開行動,「這裡住房擁擠,中下層百姓的集聚地,人口複雜,沒那麼容易抓住。」

    「不笨嘛,可是……建明兄會不會這麼聰明?」

    中君心裡咯登一聲,豁然看向弄堂外,雲天祈是想引建明出來!

    簡短的對話過後,不遠處傳來沸漲的人聲,場面貌似有些混亂,混亂聲持續了大概十分鐘,一聲焦急的低呼遙遙傳來:「四爺,四爺受傷了,快,快撤!」

    劇烈的咳嗽聲從遠處傳來,乍一聽,中君整個人都懵了,這麼相似的聲音,連餘音都那麼像,她從小肺癆纏身,咳嗽不斷,前些時日住院暫時控制了病情,如此混淆視聽的聲音,建明如何辨得清真偽。

    果然,只聽一聲叫囂,槍聲四起,顯然是兩支勢力的正面交鋒。

    「督統,人出來了。」副將雄宏的聲音斷然響起。

    雲天祈看了眼黑暗中火星激射的流彈,冷冷道:「封鎖整個石合路,出動軍犬,挖地三尺。」

    中君握了握拳頭,看著巷子外三步一兵,五步一將駐守的士兵,沉聲道:「蕭寧,我有個辦法。」

    同一個時刻,東南軍區總部較為混亂,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貨車突然爆炸,導致除趙文澈外,其他幾名軍官重傷,骨折,錯位,燒傷,這真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的重大交通事故。

    軍區後院的休息室內,王澤守在茉莉所在的房間外,緊緊盯著手上吊子,這是中君在「大醉」時乘亂滑入他衣袖中的。

    細碎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

    「王長官,那批火藥已經從郊區秘密運回,現在第五師的軍火庫裡。」小將一路小跑,站定壓低聲音報道。

    「對外保密,嚴密看守。」

    「是。」

    「李長官他們的傷怎麼樣了。」

    小將湊近王澤低聲耳語,王澤面上一喜,低聲道:「繼續監視。」

    「是。」

    待小將走後,王澤又看了看紙條,將紙條揉成團吞入口中嚥下,四爺料的沒錯,建明果然將那批「軍火」藏在城郊的廢舊鋼鐵廠,不知四爺現在怎麼樣了,王澤從窗外看了眼室內,那女人高燒不退,到現在還昏迷不醒,四爺又讓他親自看守,可是心裡怎麼就這麼七上八下呢,王澤不安的來回踱著步子,現在軍部以李誠為首的那幾位重傷未癒,監視相對鬆弛,應該不會出什麼事,突然,他止住步子,拿定注意般,對左右屬下吩咐了幾句,疾步往樓下走去。

    另一個地點,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破聲後,城郊的暗夜裡升騰起濃重的蘑菇雲,直上九霄,郊外的一處大型廢舊鋼鐵廠的貨倉外,站著眾多黑衣人。

    「薄爺,貨倉是空的。」

    有人搶先一步,薄傲寒眉峰一凌,難道是雲天祈?思慮間只聽嗖的一聲,一道金黃的火光劃破空氣,勢如破竹的向著他的面門呼嘯而來。

    「薄爺,有埋伏!保護薄爺,保護薄爺!」

    薄傲寒皺眉,敏捷的後退側身,一個翻身隱在貨倉外的木箱後,子彈和木箱的邊緣撞擊迸發激越的火光,穩了穩,薄傲寒眸光一寒,突然閃身而出向著流彈發來的方向連開三槍,黑衣保鏢頃刻間護在薄傲寒周圍,貨艙內的保鏢聞聲魚貫而出,成圓形方正將薄傲寒護在中央。

    另一方的勢力也隱隱從西北角的房後現身,雙方成對峙局面。

    「對面是哪支勢力?」薄傲寒怒然低吼道。

    「屬下這就去查。」黑衣人轉身潛入暗影裡。

    對峙雙方摸不清底細,暫時陷入短暫的試探僵局。

    不消片刻,黑衣人再次潛回,「回薄爺,好像是雲少帥的人。」

    鮮血順著薄傲寒冷峻的臉頰汩汩滑落,落至唇邊,他伸出舌將唇角的血珠悉數捲入,唇角勾起詭異的弧度,眸光一暗,閃過一絲瘋狂的光亮,慢慢退居人後,寒聲道:「殺。」

    話音剛落,槍聲四起,火光沖天。

    薄傲寒隱入暗處,臉部被流彈擦傷,留下殷紅的印記,目光冰冷的注視著眼前的殺戮,噙著一絲暴虐,雲天祈也不過如此,他們都被人耍了。

    吱吱的信號接收聲微弱的傳來,薄傲寒瞄了眼手腕上的手錶,吱吱聲加著連續的震動,除了蕭寧,沒有人知道這個接收器的編碼。

    薄傲寒看了眼信號器上跳躍的數字標頻,濃眉緩緩皺起,大步向不遠處的車子走去,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怒意,「撤。」

    中君湊近蕭寧耳旁,將自己的想法跟他大致說了一番,蕭寧眸光暗閃,瞇眼笑道:「不錯。」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49 PM

第五十章:出動狼犬

    眨眼間蕭寧已躍至弄堂牆壁的一端,中君眸子動了動,他果然身手不錯。

    外面巷子裡防守嚴密,想要毫髮無傷滌出去將比登天還難,不過……蕭寧唇角勾起一抹讚許的笑意,同時,兩支手槍在左右手,修長的十指上飛速的旋轉,突然左眼一瞇,雙向手槍向著不同方向利落的開了一槍,槍口做了消音處理,為防止發射時槍口激射的火花,而特意纏上了一層厚厚的濕布。

    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突然傳來的刺耳聲響,封鎖巷子的守衛們渾然一驚,赫然向著兩個方向舉槍看去。

    「快,過去看看。」黑暗中一個稍有力度的聲音斷然響起,「你們跟我來。」

    說著巷子裡的守衛變成兩小隊向著不同方向小心翼翼的舉槍走去。

    夜黑的好像更加深沉,中君在帷幔的掩護下,緩緩向弄堂口走去,這個弄堂位於兩條巷子的交叉口,駐守森嚴。

    兩支臨時小隊從弄堂前交叉著小跑而過。

    在隊伍最後一個士兵經過後,乘著黑影細微的光束和暗影交錯晃眼的瞬間,中君手起刀落,將弄堂前左邊的士兵割喉摀住口鼻拖進弄堂的黑暗中。

    「誰?」駐守右邊的士兵警惕的低聲詢問道,邊說邊試探著往弄堂裡面看去。

    「嗨。」耳邊一聲低沉的,可憐的士兵眼睛大睜,口鼻被人緊緊摀住,不等反應就被一槍洞穿喉部,羔羊一般被溫柔的獵手拖進黑暗慢慢享用。

    半刻鐘後,見進去的兄弟到現在還沒出來,另一守衛忍不住探出頭,往弄堂裡看去,低聲問道:「怎麼樣,發現什麼沒?」

    無人應答,裡面傳來簌簌的聲音,士兵舉著槍,正要進去,不料兩個人影突然閃身出來,其中一個身高較高的人低聲訓斥道:「叫什麼叫,被督統聽見,就等著吃槍子吧。」

    「你進去幹什麼了?這麼久,被上面發現就麻煩了。」小士兵壓低聲音像蕭寧靠過來。

    「撒尿。」蕭寧沉聲懶懶回道,黑暗中,看不清面容,聽著語音好似在笑。

    小士兵無趣的站回原地,嘟囔道:「你還有心情笑。」

    雨滴紛飛,肆意拍打在小士兵稚嫩的臉部,不遠處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小士兵立刻挺起胸膛,如臨大敵。

    中君抬眉細細看著左邊整條巷子的守衛,每隔六人就會有一道手電筒的光束,這些人身上清一色的穿著統一的棉衫,深青色的帆布褲子,在看看旁邊的蕭寧,顯然這樣的衣著很不適合他,這男人,天生貴氣十足,遮都遮不住。

    腳步聲在弄堂前站定,環視了一番四周,帶著幾分煞氣,虎目方臉,低聲喝道:「列隊,都跟我來。」

    整齊劃一的編隊立正聲,中君和蕭寧一前一後低著頭跟在縱隊後面像巷子盡頭,光線明亮處跑去。

    雨漸漸轉小,巷子裡的風走街串巷,帶著些微的泥土氣息,淺淡的光暈灑在水潭裡,帶著絲絲煙雨情懷,然而,詭異的鮮紅很快的染紅了雨滴,落地成血,帶著濃烈的腥臭味猛烈的驅散了微弱的芳香,張開黑洞洞的血盆大口,露出裸的屠戮。

    巷子盡頭是大面積的破敗的五層住宅區,面積大,環境複雜,不斷有槍聲從裡面傳來。

    雲天祈站在巷子盡頭的偌大空地上,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的局勢,身後赫然列隊站立著紋絲不動的便裝軍人,氣勢森嚴,黑色的大型狼犬齜牙咧嘴,躍躍欲試的立在軍人們一側,靜等隊伍最前端的男子一聲令下。

    副將撐著一把油紙傘靜候在雲天祈身側,雨滴清脆的落在紙傘之上,發出密密麻麻的聲響,在無限的靜謐中增添了軍人們心頭的焦慮。

    探子從漆黑的巷子裡疾步跑過來,敬了一個軍禮,報道:「督統,沒有找到那批東西,我們的人到的時候,已經有人先我們一步。」

    雲天祈眉頭緩緩皺起,亙古不變的雙眸掠過一絲疑慮,終於他眉目不動,低低吐出三個字,冰冷低啞:「抓活的。」

    野獸殘暴的氣息流竄在風中,喉嚨裡發出壓抑的低吼,狼犬裸露的獠牙不斷往下滴著粘稠的液體,眼神兇惡流露出原始的噬血,雙爪不停的刨著地面,呼吸粗重。

    話音落地,厚重的腳步聲夾雜著兇猛的犬吠,鐵鏈被解開,條條狼犬如撒韁的野馬,眨眼間已彈跳數丈遠,低吼咆哮著消失在黑暗中。

    這些軍犬,都由獵狼馴化而成,機敏聰穎,巧辯自己人與敵人的氣味,卻殘暴難訓。

    中君跟隨著隊伍來到巷子盡頭的空地上,列隊站在隊伍的最後面,隔著層層人頭看著紙傘下的模糊背影,只覺得涼意入心。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從樓層裡傳來,讓中君心頭一凌,槍從袖中驟然劃出,緊緊的握進掌心,就算是久經沙場的軍人聽著這叫聲,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

    只是一會兒,一二三號狼犬叼著各自的戰利品返回空地,邀功般一排排趴在雲天祈面前,等待檢閱。

    斷臂殘肢,屍身碎塊,頭顱血腸。

    血嘀嗒嘀嗒的順著狼犬裂開的嘴邊滴落地上,流至雲天祈腳邊,他眸光微動,低眉斂去。

    中君穩了穩身子,狠狠咬住唇。

    空氣裡不知誰的吸氣聲,格外清晰。

    昏暗的地下室內,樓上的打鬥激裂了水管,水大面積的滲入地下室,小吳等人緊張的從唯一通向外界的小孔中觀察著外面的形式,他明明告訴建明外面都是雲天祈的人,四爺絕不會自投羅網,可是一聽見咳嗽聲,建明就控制不住了,這個混蛋!一時衝動,害死幫裡所有兄弟不說,就連四爺都會被她連累。

    「怎麼辦?頭兒被困住了,既然雲天祈要余六爺,要不就把余六爺交出去吧。」魏星壓低聲音急道。

    「放屁,余六爺已經死了,交出個屍體,找死!」小吳怒聲吼道,「誰知道狗最討厭什麼味道!」

    「我知道。」劉沿低聲道。

    「快去找來,把所有通道口都放點,準備轉移陣地,將這個據點的通口全部堵死,雲天祈已經包圍了蓮花巷,外圍也有重兵把守,這是上海,雲天祈不敢有大的動作,也就不敢用炸藥。幫內所有兄弟留下地下,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踏出去半步。」

    「是。」

    「誰願意跟我一起衝出去!」小吳邊說邊往身上綁手榴彈,一排排子彈纏在胸前。

    短暫的沉默過後,眾兄弟齊聲低喝道:「我願意。」

    小吳頓了頓,看了眼兄弟們視死如歸的眼神,鄭重道:「好兄弟!跟我來。」

    外面氣氛依然詭異,雲天祈沒有發話,所有人大氣不敢出一聲,廢舊的樓上傳來幾聲槍響,狼犬嗷嚎,從三樓的窗戶中撞了出來,倒在地上嚶嚶叫了兩聲沒了動靜,玻璃碎片散落一地。

    雲天祈臉色發冷,一抬手,面前的幾隻狼犬全部出動,向著三樓狂奔而去。

    建明……中君動了動身子,身側的蕭寧突然靠了過來,低聲道:「不想被當作食物就站著不要動。」

    說著將袖中的無聲槍轉瞬交到中君手中。

    前面的士兵聽見後面有人竊竊私語,回頭狠狠瞪了一眼,蕭寧不好意思的敬了一個軍禮,訕笑道:「抱歉。」忙閃身站回原位。

    高建民緊緊貼著牆,吐了口血水,媽的,雲天祈你敢陰我。

    他緩步像門口靠去,剛移了下身體,子彈密集的穿透木門,嗖嗖,他猛顛起一張桌子,擋住呼嘯的子彈,一個翻身閃進拐角處,門外傳來粗重的呼吸,高建民眼神一凌,木門猛的被撞開,幾個黑色的影子鬼魅般低吼著撲了上來。

    高建民來不及防備,三條半人高的大狗已然張開獠牙向他撲來,電光火石之間,只得縱身一躍,從三樓窗戶跳下,幾條狼犬也飛身追了上去。

    隆重整齊的舉槍聲對準了半空中墜落的黑影,蓄勢待發。

    只聽卡嚓一聲,骨頭碎裂的聲音,高建民摔倒在雲天祈腳邊,身上扎入滿地的玻璃,鮮血淋漓。

    狼犬衝到雲天祈腳邊,猛地停步,倒退幾步,蹲伏在高建民身邊,獠牙瑟瑟。

    中君的心臟猛然被人狠狠攥了一下,下意識握緊手上的槍,緊抿薄唇。

    高建民掙扎著從玻璃茬中站起身,掄起鮮血直淌的胳膊,手槍搖搖晃晃的對準雲天祈,怒罵道:「姓雲的,你他媽真是個小人,枉費君兒一片心意,哈哈,敢玩陰的,咳咳……」

    一口鮮血從他嘴裡噴湧出來。

    副將剛要上前,被雲天祈制止。

    「老子早就想崩了你,我告訴你,別他媽在爺面前趁英雄,十年前你只憑一時興趣救了君兒,我他媽花了十年……咳咳……十年啊……咳咳……」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口鼻中湧出,清俊的臉上卻是無畏的輕蔑,想來是傷及內臟。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50 PM

第五十一章:兄弟二人

    「我只是想像個男人一樣強大起來,保護她,這……咳咳……咳……這有錯嗎?」他突然垂下頭低低道,忽地又抬起頭,指著胸口,目光如炬,「來啊,殺我啊,來啊,往這裡打,打不死,你就不算個男人,君兒會替我報仇的,呵……呵呵……哈哈哈哈。」說到這裡他突然大笑了起來,嘲諷的看著臉色沉鬱的雲天祈,用力抬起軟綿綿,骨頭碎裂的右手,指向雲天祈,做了一個射擊的動作,輕聲道:「彭。」

    說完,腿一彎,重重倒回血泊中。

    「帶回去。」雲天祈陰著臉,沉聲道。

    「是。」副將剛要上前,幾道火線從四面八方嗖的射過來,射擊在高建民周圍,擋開了上前的士兵。

    其中一道火線凌厲的直擊雲天祈。

    「快!警戒!保護督統!」

    中君和蕭寧互看了一眼,乘亂向著雲天祈的方向奔去,

    混亂只是一瞬,這些訓練有素的士兵們已然冷靜下來,呈四方陣型,面向著居民樓,守住每一個方向的襲擊。

    中君已和眾多士兵擋在雲天祈身前,且成為離雲天祈最近的一個,槍聲仍然繼續,突然,驚呼聲傳來。

    「有炸彈!」

    夜空中,一個黑色物體冒著火花劃著拋物線向著軍隊中心而來。

    「督統小心!」小士兵猛的轉身縱身一躍,像雲天祈撲去,兩人重重跌倒出去。

    聽著那個清脆的聲音,雲天祈瞳孔驟然微張,閃過異常的光亮,愕然中已被人撲在了地上。

    齊齊倒抽冷氣的聲音,槍還開在半空中,士兵們震驚的看著驚為天人般的統帥被一個小士兵撲倒在地,嚇的呆怔當場。

    中君眸子怒睜,趴在雲天祈的身上,手中的左輪手槍赫然抵在雲天祈的眉心,沉聲道:「放了他。」

    狼犬早已叼起高建明的後衣襟像軍隊後方退去。

    中君握槍的手有些許,然而她的眼神堅定如初,就像是小時候,每每被欺負,沉靜隱忍,而現在這雙眸子,多了點勇氣,更多的是果敢。

    雲天祈唇角揚起一絲轉瞬即逝的淡淡笑意,恍然間讓中君覺得這個笑容有溫度,很溫暖。

    中君握槍的手再次用力,抑制住,低吼道:「讓他們住手!」

    雲天祈緩緩站起身,絲毫不懼中君手裡的槍,一點一點的逼近中君,中君下意識的步步後退,咬牙道:「我會開槍。」

    「長高了。」雲天祈勾起唇角,步步緊逼,眉心狠狠抵上中君的槍口,目光冰冷,噙著一絲光亮,溫言道。

    槍聲還在繼續,爆炸近在咫尺,中君猛然一震,霍然扣動扳機,怒喝道:「我說了讓他們住手!」

    蕭寧不知何時已轉入軍隊後方,負手而立,如電的目光審視著雲天祈的神情,這麼多年來,他竟是第一次看見雲天祈有如此多餘的情緒。

    呆怔的士兵們這時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以副將為首的軍隊已揮槍直指中君,另一支隊伍仍然和樓上的頑固勢力展開激烈的鬥爭。

    雨意風揚,三支狼犬呈三角攻勢,匍匐著從人與人的縫隙中慢慢靠近對峙的兩人,低吼不斷。

    身後突然傳來野獸的兇猛氣息,中君瞳孔一凝,左手猛的指向聲音的來源開了一槍,正一躍而起的狼犬頓時被爆了頭。

    中君右手拿槍指著雲天祈,左手來不及抽回,一隻獵犬瞅著空隙,低吼著撲了上來,蕭寧正要出手,卻被眼前的景象震在原地。

    只見雲天祈眼底醞著陰霾,不顧一切的飛身移位,向著中君的左側奮不顧身的傾身而出。

    雲天祈一動,中君抵在他眉心的槍驟然一顫,毫不猶豫的開了火,槍聲刺耳,火花噴濺,中君心裡一驚,下意識的收手,低呼道:「小心!」

    可是已經來不及,開出的槍,射出的箭。

    時間頃刻間凝固。

    「督統!」齊呼聲在雨夜裡低低傳來。

    蕭寧保持著出手的動作,看著眼前的一切,緩緩勾起一絲冷笑。

    中君有些心驚的扭頭看去,雲天祈完美的側臉近在咫尺,鐵臂擋在她身前,狼犬張開的血口狠狠的咬在了雲天祈的左臂上,獠牙洞穿了白皙的肌膚,蹭蹭的滴著血。

    他在保護她?

    雲天祈眼神一凌,猛的一揮鐵臂,掛在胳膊上的狼犬被甩出幾丈遠,他逼近中君,瞇起犀利的眼睛,冰冷的暴戾撲面而來,「君兒,你可解恨?父親死了,你可解恨?二娘死了你可解恨?雲家敗了,你可是解恨!」

    中君臉色蒼白下去,死死的盯著他的眼睛,步步後退。

    雲天祈步步緊逼,「就為了一個趙玉兒,你處心積慮,暗中除掉了當年參與趙玉兒之事的全部下人,我以為你鬧夠了鬧累了就會收手,沒想到你竟讓整個雲家的人陪葬,如此之多的人命,難道都抵不過趙玉兒一條賤命嗎!」

    「他們都該死。」中君一字一頓咬牙道,目光倔強的望進雲天祈風暴聚集的瞳仁裡。

    雲天祈眉峰揚起,怒不可解的捏起中君的下顎拉近,額角的青筋隱隱跳動,寒潭般的眸子此刻掀起駭然的波濤,「該死?什麼叫該死?」他壓低聲音,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寒聲道:「日本人侵佔我們的國土,屠殺國人,這叫該死,英國人瓜分我們的土地,搾取我們的血汗這叫該死,列強當前,我們喪權辱國,自相殘殺這叫該死!你知道什麼?你的眼裡自私的只有你自己,看到的也只有你自己,永遠活在過去,高建明給你換藥是三年後的事,你當真以為你喝了三年的毒藥會相安無事?那些毒藥到你手中時,早被母親換成了尋常草藥,你很不幸是嗎?你要報仇是嗎?你殺的那些無辜的人要找誰報仇?他們的家人要找誰報仇!」

    雲天祈喘著氣,猛的鬆開捏住中君下顎的手,盛怒的眼裡浪潮席捲,表情漸漸恢復冷漠,全身散發的戾氣讓周圍的士兵戰戰兢兢,跟了督統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見他發怒,這個男人總是深沉如海,寡言少語,此刻瞧這氣勢,不禁將心都吊到嗓子眼兒,生怕一個不留神就丟了小命。

    周圍不知何時安靜了下來,停止廝殺,小吳和眾兄弟警惕的看著樓下,「四爺真的落到雲天祈手中了。」

    「我看不像,兩人好像在談判。」

    「四爺是來救我們的嗎?」

    「應該是的。」

    雨漸漸停下,天邊出現了魚肚白,漆黑的夜變成了深青色。

    中君的唇因太過緊抿而略顯蒼白,僵硬的挺直背脊,死死盯著眼前好似從來不層見過的男子。

    「督統,有大批東南軍正向蓮花巷逼近。」

    「報告督統,上海百年製藥十幾家商舖突發大火,就連督統住的南竹院也突然起火,百年製藥董事長顧長春請督統立刻回去。」

    雲天祈眸子動了動,冷然道:「撤。」

    「是!」

    三軍整隊,整齊劃一丹著軍步後巷外撤去。

    「建明……」中君下意識低呼。

    位於最後的幾排士兵聞聲突然轉身,舉槍齊齊對準少年。

    雲天祈停下步子,冷冽的聲音不遠不近的傳來,「四弟不妨先學學怎麼做人,再考慮怎麼救人。」

    轟隆的共鳴漸漸遠去,不一會兒乾淨利落的腳步聲從巷子另一端越來越近。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50 PM

第五十二章:顧家

    王澤帶著東南軍隊在巷子口神情焦急,低聲喝道:「停!」

    「是。」

    王澤疾步走到中君面前,急道:「四爺發生什麼事了?」

    中君看著雲天祈離去的方向,抿唇不言。

    「四爺?」

    「王澤!」小吳從樓上跑下來。

    「到底出什麼事了?」王澤見到小吳眼裡一亮,急道。

    「建明……被雲天祈帶走了。」小吳猶豫著邊說邊觀察著中君的臉色。

    「什麼?」王澤一驚,下意識看了眼中君,「我看四爺來了這麼久沒有音信,派出到子都有去無回,擔心出亂子就帶兵趕過來,果然……」

    「四爺,我們……」

    「回軍部。」終於,中君低低吐出三個字,沉重暗啞。

    顧家二樓書房,古銅色的鐘擺發出啪嗒啪嗒的轉字聲,流沙簌簌,顧長春站在落地窗前,不斷的摸著嘴邊的鬍鬚,沉聲道:「天祈,你覺得會是誰?」

    雲天祈坐在書桌前,微斜著身子,身後是檀木雕花鳳吟書櫃,左邊擺放著葡萄紅的留聲機和一個青瓷蓮花煙灰缸,此刻他正略有所思的看著桌上的白玉硯台微微出神,高挺的鼻樑被陽光籠罩著淡淡的光暈,完美如瓷。

    「天祈?」顧長春轉過身,提醒道。

    雲天祈微微一頓,漂亮的睫毛顫了顫,沉聲道:「不是薄傲寒,余六已經死了,在上海能找到那批貨,且神不知鬼不覺的轉移地方,只有兩個人。」

    「哦?哪兩個人?」顧長春來了興趣。

    「英國人和……」他頓了頓,似乎在思索用哪種方式來稱呼她,沉吟道:「我弟弟。」

    「中月還是雲楊?」

    「中君。」

    顧長春思索片刻,吸了口煙,眉頭緊鎖,歎道:「時間不多了,薄傲寒那邊我已經交涉過了,雲老夫人等眾家眷暫時不會有危險,你這次回來是藉著家事的油頭和婚事才得以抽身,都過了這麼久,東北那邊怕是耐不住了,必須盡快找到那批貨,加快計劃,能……跟君兒談談嗎?他畢竟年紀還小,難免意氣用事,分不出輕重,信得過就跟他說明白,最好能讓他明白其中深意,助我們一臂之力也未嘗不可。」

    雲天祈眉梢微微挑起,靜靜皺起眉頭,把玩著拇指上的玉扳指,扳指下還隱約可見清晰的細碎齒印。

    門外突然傳來輕微的撞擊聲,夾雜著隱隱約約的私語,雲天祈起身,猛地拉開門。

    「哎呀,哎呦,姐……姐,你擠著我了,疼!」一大一小兩個影子猝不及防的摔倒在他腳邊。

    顧家小少爺齜牙咧嘴的推著壓在身上的顧清璃。

    顧清璃抬臉偷偷瞄了眼雲天祈深入寒潭的冰眸,唰的羞紅了臉,手忙腳亂的站起身,抱著小弟弟拘謹的立在門口,「父……父親。」

    「混賬!越來越不懂規矩了,誠兒不懂事,清璃你也不懂事嗎?」顧長春一見倆心肝兒偷聽,頓時大眼圓睜,呵斥道。

    「父親,我聽母親說阿姐下個月十五要成婚了是嗎?我想看看未來的姐夫長的什麼樣子。」顧小少爺邊說邊掙脫顧清璃,圍著雲天祈走了一圈,上下打量,忽地跑到顧長春面前抱住父親的腿,卻看著雲天祈,笑問道:「你就是我姐夫嗎?長的真好看。」

    顧清璃羞得無地自容,續突然加快,偷偷觀察著雲天祈的表情變化。

    雲天祈神色如常,只是勾起淺淺的笑,向著顧長春道:「顧叔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了。」

    「這麼快,不留下吃飯嗎?」顧長春愕然道。

    「母……母親把飯都備好了,做的都是你最愛吃的。」顧清璃突然開口搶白道,神情嬌羞無限。

    雲天祈看了一眼顧清璃,目光依舊深寒,轉而對著顧長春淡笑道:「昨日的事還要給英方一個交代。」

    顧長春瞭然的點了點頭,意味深長的看著寶貝女兒,「來日方長,天祈還有正事要辦,就讓他走吧。」

    顧清璃不甘的咬了咬唇,遲疑著讓開路子。

    副將早已等在顧家豪宅外,見雲天祈出來,忙打開車門,沉聲道:「督統,酒井小姐發來電報。」

    「什麼事?」雲天祈的聲音突然低沉了八度,神色也驟然冷了下來。

    「酒井小姐讓督統立刻回去,日本當局對督統的行為表示懷疑。」

    雲天祈波瀾不驚的眼裡一閃而過的詭色,唇角勾起冰冷的笑,沉聲道:「回電,十日後完婚,即刻帶著雲夫人回東北。」

    副將微微一怔,不是定的十五成婚嗎?若是這樣少說還有一個月,計劃難道有變?

    「是!」不敢多作猶疑,副將喝道。

    「青兒……怎麼樣了?」雲天祈閉著眼睛,頹然的靠在汽車後座的皮椅上,揉著太陽,眉目間滿是倦怠。

    副將從後車鏡上觀察著這位年輕的督統,十五歲就帶兵在北城南征北戰,替當時的統帥韓耀光打下東北半壁江山,立下赫赫戰功,被各大軍閥稱為常勝將軍,十六歲以少勝多,在軍火補給嚴重不足的情況下攻下瀋陽,將大軍閥頭目史綱趕出東北,十八歲整合各自為政的軍閥混亂局面,統一東北成為今天令南方各軍閥聞風喪膽奠之煞神。

    這個男人今年二十五歲,年輕的臉上卻有著超乎同齡的成熟與睿智,那不是二十載閱歷的成熟,而是歲月沉澱的厚重,歷史遺留的精粹。

    短短幾日,他在這張臉上看到太多過去沒有看到的情緒變化,隱忍不發,穩而不靜,冰而不冷,周旋在日本與英國之間,還要時刻提防東南軍的動作,東北軍暗中作祟的爪牙,最重要的還有……

    副將突然從心底浮起一絲敬畏和同情,複雜的感情交織在一起,督統其實並沒有表面上看的那麼冷,副將暗暗歎了口氣,低低回道:「那孩子倒沒受什麼傷,不吃不喝好幾天了,天天站在門口,怕是在等督統回去。」

    雲天祈緩緩睜開深如寒潭的眼睛,唇角不易察覺的略微揚起。

    東南軍部此刻正門來來往往的軍人神情嚴肅凝重,好像出了什麼大事,軍機會議室內幾位帶傷的高層來回的踱著步。

    後院休息室內安靜異常,趙文澈候在門外,身後跟著幾名中將,神情焦慮。

    「趙長官請回,四爺身子不適,有事改日再議。」門外的守衛攔住趙文澈恭敬道。

    趙文澈鐵青著臉,又吃了閉門羹,連著兩次被拒之門外,氣急,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趙文澈剛走,王澤緊跟著來,守衛臉上略微掛不住,尷尬道:「王長官,趙長官剛走,四爺誰也不見……」

    「我知道,這是第幾日了。」王澤堅毅的面容上浮起一絲擔憂。

    「回長官,第……第三日了。」

    王澤擔憂的看了眼密封的屋內,窗簾拉的嚴嚴實實,自那晚回來,四爺已經連續三天不吃不喝,什麼人都不見,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會不會舊病復發?

    這樣想著,王澤下意識的推了推門,門從裡面反鎖,「四爺?」

    無人應答。

    「快,把門打開!」王澤突然感覺事情不對,厲聲喝道。

    守衛一震,猶豫道:「可是……」

    「四爺要出了差錯,誰擔當得起,快!」

    守衛變了臉色,忙拿出一串鑰匙就要開門。

    突然,「卡嚓」一聲,門內傳來擰鎖的聲音,王澤和守衛同時一愣,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是王澤嗎?」屋內傳來乾淨潤和的聲音。

    王澤面上一喜,輕輕推開房門,待把門關上,方道:「四爺。」

    屋內一片漆黑,陽光照不進來,只隱約可見書桌前端坐的身影。

    屋內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許久,中君動了動身子,起身拉開窗簾,陽光瞬間傾斜進來,晃的她輕輕瞇起眼睛。

    王澤怔了怔,才短短三日,四爺竟消瘦的如此厲害,看著她溢滿陽光的眸子,王澤微微有些動容。

    「四爺……」

    「叫我君兒。」中君伸了個懶腰,扭頭看著王澤,漆黑的眼睛明亮無比,目光柔和。

    她的眸裡竟有了溫度,不見陰鬱,少了分計較,多了分釋然。

    王澤愕然張了張口,歎道:「四爺……」

    「嗯?」中君眉梢一揚,佯嗔道。

    「君少……」

    「嗯?」

    王澤一咬牙,「君兒。」

    中君彎起唇角,淡淡道:「查的怎麼樣了?」

    王澤一頓,忙低下頭,沉聲道:「李誠確實和顧家的人秘密來往,這次李誠重傷,盯了幾天都沒有動靜,後來我派人監視趙文澈等人的行蹤,果不其然,趙文澈去見了李誠後,就進了顧家位於中央大街的藥鋪。」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51 PM

第五十三章:拉攏

    中君走回桌前,把桌上堆放的厚厚一沓文件交給王澤,沉聲道:「你看看,這是建明離職以後,軍部各個崗位的人員調換情況。」

    王澤認真翻看著手中的文件,突然,他全身一震,嘴唇動了動。

    「發現什麼了嗎?」

    「趙文澈,邵陽,關林,林濤……目前的軍部高層都是李誠曾經的屬下,軍部規定,為避免獨裁攬權,中將以上頭銜的任用都必須從不同的軍隊中挑選曾經有過功勳的戰士,不能出自同一編隊,這些人曾經都屬李誠分管。」

    「還有呢?」

    王澤又往前翻開這些人曾經的系別,「他們……都是張金貴的舊部。」

    「這些我們都知道,還有呢?」中君敲了敲桌子,督促王澤認真看。

    王澤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看了半晌,突然眼睛一動,飛速的往前翻了幾頁,和後面對照著看,瞳孔驟然集中,臉色大變。

    「發現了?」

    「這……」

    「沒錯,這些高層都受子,實權不在他們手上,實權都在這些人手上。」中君指著文件下面一行中的人員名單,繼續道:「中將。」

    王澤瞭然的點著頭,沉思道:「趙文澈等人的上將頭銜都是李誠提拔的,這樣一來,曾經在李誠下面的職位就空缺出來,軍部高層重新洗牌,下面的變動會更大,這些中將都是新人,各位上將培養的心腹。」

    「真是這樣嗎?既然是趙文澈等人的心腹,為什麼他們不任用曾經跟隨自己的下屬,而選擇任用新人?」

    王澤輕輕抽了一口涼氣:「李誠害怕這些舊部奪權,故意削弱他們的勢力。」

    「不錯。」中君眉梢出現讚賞的神色,笑道:「李誠那豬腦子真有這麼好用?」

    「你的意思是?」王澤皺起眉頭沉思片刻,豁然看向中君,斷然道:「有人間接控制了軍部。」

    「那……」中君指尖蘸了下杯子裡的茶水,在桌上畫上一個圓,圓中點上一點,緩聲道:「這個人會是誰呢?」

    「顧家的人?顧長春?」

    中君看著桌子上的圓心,搖了搖頭,「王澤,有個環節你忽略了。」

    王澤困惑的看著中君,等待她的下文。

    「顧家曾經和雲家有過婚約協議,雲天祈將會是顧家百年製藥的下一任董事長。」

    王澤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氣,「雲天祈。」

    中君暗暗點了點頭。

    「他想幹什麼!」王澤震驚之餘,幾乎是怒聲說出這句話。

    「我大概知道他要做什麼。」中君看著桌上即將乾涸的水漬,水眸幽深,輕輕道。

    「我們要怎麼做?」

    「李誠,趙文澈等人太礙事。」

    王澤神色凝重的跟中君互相看了一眼,當下知道該怎麼做了,「這幾日,南部另外幾個軍閥挑了不少事端,看見我們的人就打,打完就跑,趁著東南軍部內亂,在我們的地盤上燒殺搶掠,民聲載道,我們要不要打回去。」

    中君動了動眉,面色依舊溫潤,沉聲道:「不用,讓他們狠狠鬧幾天,把那幾個小軍閥頭目的資料給我,幫我寄請柬,三日後宴請賓客的名單晚點我會給你。」

    王澤頓了頓,看著中君風輕雲淡的臉,心裡兀的沉了沉,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覺,遲疑道:「四……君兒,你還好麼?我們一定會救出建明。」

    中君微微怔了怔,心頭一暖,「我很好。」

    王澤懷疑的點了點頭,向門外走去,剛踏出房門,身後傳來輕柔的聲音。

    「王澤,謝謝你,對不起。」

    王澤身子一僵,虎目發酸,有液體突然湧了上來,模糊了視線,十年相識,今日才得到情誼的認可。

    待王澤走後,中君重新熟悉妝容,整理好一切,在文員的帶領下,像會議中心走去,圓形會議中心的桌前圍坐著幾個神情嚴肅,或頭纏紗布,或腿上綁上石膏的軍人,模樣頗為滑稽,中君之前,一屋子軍人正激烈到討著如何攻打以元洲為首的反英派頑固軍閥,有建議極力拉攏的,有堅決搞垮這支勢力的,爭吵的好不熱鬧。

    中君剛走到會議室門口,屋內瞬間安靜下來,趙文澈憋紅了臉,爭吵的臉紅脖子粗,見剛剛還自稱身子不適,不肯見自己的四爺完好的出現在會議室門口,當下心裡燃氣熊熊烈火。

    「四爺,你可來了,這幾日以元州為首的頑固軍閥打死我們不少兄弟,你來說說這仗打還是不打!」孟榮兆一拍桌子,狠狠瞪了一眼要求和平解決的趙文澈。

    中君慢慢走進屋子,掃視了一番,目光停在孟榮兆粗獷的臉上,淡笑道:「大家都是為了軍部的利益,若是能和平解決,我們就和平解決,盡量不要危機百姓,若是不能好好說話,我們就打,前陣子各位將軍遭遇車禍,身受重傷,不宜過多為軍部的事操勞,大家多休息,我件事我會解決,趙文澈,你跟我出來。」

    趙文澈微微一怔,忙站起身跟著中君走了出去。

    中君一言不發的往軍區外走去,直到上了黑色軍用車,趙文澈才忍不住開口道:「四爺找我來做什麼?」

    「李誠重傷,他的任務暫時就交由你處理,元洲的事自是由你親自像約翰先生解釋。」中君眉目如常,語氣平和,淡淡道。

    「可是……李長官已經將任務都交給……」

    「你比他們更勝任這個位置不是嗎?」中君淡淡的笑,眉梢微挑。

    趙文澈臉色一變,「屬下不懂四爺的意思。」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比李誠有潛力,軍隊交給你,我更放心。」

    李誠消瘦的臉一僵,眼裡卻流露出躍躍欲試的興奮。

    中君平靜的眸低掠過一絲異色,繼續道:「你是個人才,跟著李誠永遠只能是老二,被他壓著,若是跟著我,趙長官是個聰明人,明白我話裡的意思。」

    趙文澈細眼裡神情瞬息萬變,臉色白了白,呼吸粗重。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3 10:52 PM

第五十四章:挑撥

    「屬下屢次冒犯四爺……」

    「李誠前些時日將你的第九師下面五個小分隊撥給了第二師王濤,王濤貪財膽小如鼠,跟你相比差之甚遠,李誠如此防範你,你依然對其忠心耿耿,可見趙長官是難得德才兼備的將領,千里馬常有,伯樂難尋,趙長官慎重考慮考慮。」中君打斷趙文澈的抒情,一襲話說的中肯,表情認真嚴謹,瞧不出多餘的情緒。

    趙文澈本就左右猶疑,搖擺不定,中君的一席話顯然戳到了他的痛楚,不錯,他為李誠幾度風雨,近日李誠重傷,竟然把軍中事由都交給王濤,他前往百年製藥也在李誠的眼皮底下憋屈著行動,他搞不懂李誠這樣防著著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說話間,車已行至英使館前,趙文澈疑惑道:「沒有預約,這樣擅自來見約翰先生怕是不合理。」

    中君皺起眉頭,沉聲道,「事情緊急,哪來的時間預約行程。」

    說著疾步往約翰的二樓辦公室走去,趙文澈一頭霧水,元洲作亂確有其事,但他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四爺對他天壤之別憚度,還有明明早上四爺還稱病誰也不見,為何這會兒精神抖擻的帶他出現在英使館,趙文澈百思不得其解,暈暈乎乎的跟著上了樓。

    約翰的文秘微笑著迎了中君辦公室,中君剛揚起笑臉跟約翰打招呼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翹著腿的薄傲寒,笑容頓時僵了僵。

    薄傲寒先前還跟約翰有說有笑的勾著唇角,一見中君進來,俊臉刷的拉了下來,神色冷峻,目光更是寒氣逼人。

    中君下意識的扭開頭,展開笑顏,跟約翰寒暄了幾句,神情也漸漸恢復,「今日不請自來,還請約翰先生多擔待。」

    「四爺這是說哪兒的話,我天天都盼著你來,共商大計。」約翰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熱情的擁著中君的肩膀走向沙發。

    文秘替四人添上茶水,會意的關上房門退了出去。

    「咦,這不是皇都的大東家嗎?薄爺?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如傳聞所見氣宇軒昂,不同凡響,幸會幸會。」中君略微挑眉,疑惑著伸出手去,眼裡的無辜和點點笑意讓約翰甚是喜歡。

    薄傲寒眸色沉了沉,左耳的鑽石耳釘適時地閃了閃,伸手握住中君的手,兩人進行了一次很有力度的握手。

    中君莞爾一笑:「小四眼拙,剛剛沒看見這裡坐著個人,現在一看不僅是人,還是個人物。」

    說完不等薄傲寒發作,忙抽出手,轉頭看向約翰道:「約翰先生,小四今天來是有要事相商,閒雜人等是不是應該迴避?」

    約翰一對深目動了動,抬了抬鼻子上的眼鏡,縱縱肩剛要說話,薄傲寒笑容可掬的站起身,辭道:「薄某今日還有事務在身,就不耽誤先生議事,至於先生剛剛滇議,薄某會考慮。」

    說完和約翰相對著點了點頭,唇角的笑容雖然好看,卻總有一種陰測測的味道,讓人不寒而慄。

    中君目不斜視的低頭茗了口茶,待薄傲寒走後,方抬頭看了眼趙文澈,趙文澈授意的將手中的軍用文件交給約翰,說道:「約翰先生,這是近日東南地區的軍閥活動情況,請您過目。」

    約翰看著文件皺起眉頭,耳邊聽著趙文澈的報告,半晌不說話,末了點上一支雪茄,問道:「這幾個軍閥之間不是一直明爭暗鬥嗎?怎麼會聯合在一起?」

    趙文澈頓了頓,遲疑道:「他們打著反英的口號聚集了不少人,而這次策反活動的組織者就是一個叫元洲的人。」

    約翰沉思了一會兒,將文件順手扔在桌子上,忽然笑道:「軍部的決策自有軍部商議決定,四爺將軍部機密透露給我會不會不妥?」

    中君溫潤的眸色漸漸聚上一層犀利的情緒,唇角勾勒出笑意,學著約翰的樣子抽出桌子上的一支雪茄,點燃後抽了一口,悶聲的咳了起來,約翰見他這狼狽樣子,好笑的拍著他的背,笑了起來。

    中君也笑,又抽了一口,克制著吐出一口煙圈,待平穩了氣息,才不急不緩道:「軍部拿捏不準的事當然要交由英明的決策者幫忙決定,先生不是外人,是軍部的高人。」

    約翰頓了頓,深目裡掠過一絲精光,都是聰明人,約翰也不作客套,笑道:「趙長官剛剛也說了,既然打仗佔不了便宜,我們就拉攏吧,他們無非是想撈點好處,東南軍霸佔了中國南部百分之八十的稅務好處,糧商油水頗足,那幾個小軍閥被逼的狗急跳牆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若是跟他們打起來,我們佔不了好處就算了,很可能引起大規模的民變,當下拉攏才是明智之舉,給他們點好處,讓他們嘗點甜頭就好了。」

    中君眸光一閃,瑩瑩笑開,彈了彈指尖的煙灰,「先生果然英明,就這麼定了,趙長官你先下去,我有點私事要跟約翰先生談談。」

    「是。」

    待趙文澈走後,中君將一張發票緩緩推到約翰眼前,「這東西在先生這裡比放在我這裡更有意義。」

    約翰臉色變了變,突然露出一個極具讚賞的大大笑容,眼裡狡詐的一亮,操著不流利的中文道:「以後有什麼事四爺儘管開口,軍部的事由你親自上報給我,事無鉅細。」

    中君笑著搖了搖頭,眸裡波光流轉,淡淡道:「我只是個商人,在軍部的地位約翰先生比我更清楚,我是沒有資格參與政事的,所以今日才帶了趙長官過來,讓他親自跟你匯報,對於這幾個不入流的小軍閥,軍部就算在怎麼商討,最終決定權還是在先生,商人不涉政,只關心利益,約翰先生,你說對嗎?」

    約翰大為讚歎道:「四爺是個聰明人,我很是喜歡,若是願為大英帝國效力,將會是大不列顛最為尊貴的子民、」

    中君瞄了眼桌上的發票,深深吸了口雪茄,眼眶被熏得起了薄薄的水汽,眸裡竟露出妖嬈的色彩,方才笑道:「這是小四的無上榮幸!」

    約翰激動的站起身,「四爺此話當真?」

    「眼下平定禍亂才是關鍵,約翰先生打算派誰來擔任此差事?」

    約翰將手插入褲子口袋,沉思片刻,反問道:「你覺得誰合適?」

    「目前的幾位將軍小四都不瞭解,無法評斷,李誠應該比我更清楚。」

    約翰頓悟的點了點頭,李誠當時坐上這個位置也是他從中做了一些工作,這人是張金貴的舊部,當時四爺在沒有他允許的情況下控制軍部,李誠的反抗情緒正好給了他一個打壓四爺勢力的機會,所以李誠才坐上今天的位置,這個四爺現在軍中卻是無權,高層都不會聽命於他。

    「我現在就寫推薦信,在給英國總局打個電話闡述口頭理由,推薦你,這樣以來……」

    「萬萬不可。」中君也站起身,將手上的煙掐滅,正色道:「若是如此,軍部將會陷入混亂,高層的變動將直接影響下面的人事調配,難免李誠心中不平做出過激行為,倒是外憂內患,就麻煩了,還是先等外患平定了,先生在妥善考慮吧。」

    約翰褐色的眼睛友好的注視著中君,當下轉動著電話上的撥盤,接通一個電話,用英文吩咐了幾句,掛上電話,笑道:「英使館內外,以後四爺出入自由,在上海若是有什麼麻煩,儘管來找我。」

    中君笑道:「時候不早了,小四還有些應酬,就不打擾先生了。」

    約翰親自將中君送回門外,趙文澈一臉驚異的見約翰如此熱情,不由得愣了一愣。

    中君剛走出英使館,突然一個黑影閃了出來,她微微一頓,「這麼晚了薄爺在這裡做什麼?」

    「你抽煙了?」聞著中君身上散發的煙味,薄傲寒冷著臉,皺了皺眉。

    「薄爺若是沒有別的要事,小四恕不奉陪了。」

    中君繞開薄傲寒,往汽車邊上走去。

    薄傲寒長臂一揮,將中君擋在身前,冷冷道:「我有要事。」

    中君看了眼趙文澈,沉聲道:「你先回去,就按你說的做,盡快準備,越快越好。」

    趙文澈領命剛走,薄傲寒就拽著中君的胳膊強行把她拉近自己的黑色豪華車中。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12:01 AM

第五十五章:黎明前夕

    「你抽煙了?」聞著中君身上散發的煙味,薄傲寒冷著臉,皺了皺眉。

    「薄爺若是沒有別的要事,小四恕不奉陪了。」

    中君繞開薄傲寒,往汽車邊上走去。

    薄傲寒長臂一揮,將中君擋在身前,冷冷道:「我有要事。」

    中君看了眼趙文澈,沉聲道:「你先回去,就按你說的做,盡快準備,越快越好。」

    趙文澈領命剛走,薄傲寒就拽著中君的胳膊強行把她拉近自己的黑色豪華車中。

    發動車子,一路狂飆。

    車內的氣氛沉悶的詭異,中君看著薄傲寒精緻冷峻的側臉,挑眉淡淡道:「薄爺是打算跟我同歸於盡嗎?」

    薄傲寒不言語,只顧開著車子,中君突然咯咯笑了起來,語氣依舊清淡,「你若不停,我就跳車了。」

    薄傲寒饒有趣味的眉峰一挑,唇角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你大可一跳。」說完,掛檔,狠踩油門,車子箭一般飛駛出去。

    「當真?」中君斜睨著他,突然唇角一揚,打開車門,身子猛地傾了出去,薄傲寒臉色一變,皺起眉頭,一手握著方向盤,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中君後衣領猛的往車內拽回,氣急敗壞的怒吼道:「你活的不耐煩了嗎?」

    中君借力坐回副駕駛座上,眉目凌然「我騙你的。」

    薄傲寒一個急剎車,車子猛然停下,豁然回頭憤怒的盯著她,左耳的鑽石耳釘在內車燈的照耀下閃閃發光,照亮他半邊絕倫的側臉,鳳目此刻好似能噴出火來。

    「說吧,找我出來做什麼?若是為了那批貨無可奉告,我說過,可以給你們提供線索,蕭寧給你傳遞的訊息也足夠你找到想要的東西,至於能不能從我手上搶走那批貨,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中君挑眉,直切主題。

    薄傲寒緊皺的濃眉好似在認真思索一個重大的問題,完美的下巴略略繃緊,目光盯著方向盤,半晌,淡淡道:「爺看上你了。」

    「誰?」

    「爺。」

    「哪個爺?」

    「我!」

    「你怎麼了?」

    「我看上你了!」薄傲寒聲音裡隱隱有了怒意,猛地扭頭盯著身側的「少年」低吼道。

    車內突然安靜下來,中君好似聽不懂般不可思議的睜大眸子,盯著薄傲寒帶著慍怒的英俊面容,漸漸沉默了下去。

    薄傲寒盯著她的臉,見她突然不說話,也沒什麼反應,倨傲的下巴越繃越緊,突然扭頭看向窗外,低聲道:「不准拒絕我!」

    中君眨了眨眼睛,驚愕道:「我……是男人。」

    「我知道。」

    「那……」

    「誰說男人就不行,不管你是男是女,我就是看上了!你就算是條畜生,我也要!」薄傲寒怒瞪著中君,低吼著打斷她下面的話,眉目間夾著孤傲的執拗。

    車內又恢復的寂靜,夜晚的風透過車窗吹散了中君額前的碎發,凌亂的遮掩在額頭,半晌,她抿著唇,淡笑道:「薄爺莫跟小四開玩笑,小四不吃這套。」說完打開車門,攔了路邊的人力車,往軍區方向去。

    薄傲寒長這麼大還沒被人拒絕過,當下眉頭緩了又皺起,薄唇緊抿,倨傲的下巴繃的緊緊的,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王澤早已守在軍部門口,到照燈將西邊照亮了半個天空,見中君回來,忙迎了上去。

    「君兒,請帖都下了,趙文澈一回來,又擬了一份請帖給各個軍閥頭子送去了。」

    中君眸光動了動,問道:「以誰的名義?」

    「我是以軍部的名義,趙文澈好像是以自己的名義下發的。」

    「很好。」中君臉色一正,眼底掠過冷光,轉身軍區走。

    「君兒,你想做什麼?我不太懂,若趙文澈拉攏了那些個軍閥頭子,他的勢力不就更大,在軍部地位更鞏固了嗎?」王澤追上中君,邊說邊摸著鼻子,尷尬的道。

    中君突然站定,皺起眉頭,在身上摸索了一會兒,半天摸出了一盒子東西,揚起一絲笑容,敲了兩下,一根咖啡色雪茄輕巧的夾在指間,遲疑道:「你有火嗎?」

    王澤猛地一頓,「你哪來的這個東西?」邊說邊從口袋裡掏出火柴,擦著了幫她點上。

    煙頭冒著縷縷白圈,中君反手將雪茄塞到王澤嘴裡,隨口道:「在約翰那裡順手牽羊得來的,叼住。」

    王澤忙緊了緊唇,將雪茄叼在嘴裡等著中君下面的話。

    「我下面的話,你要聽好了。」中君湊近王澤,在她耳邊低聲耳語,偌大的軍區前門,兩人的身影顯得格外的小,身子被燈光拉的老長,斜斜的印在牆壁上。

    王澤眼睛越睜越大,狠狠猛吸了幾口煙,煙圈從鼻子中噴出來,最終失聲低呼道:「都給了約翰?」

    「嗯。」

    王澤著唇,將煙再次放入嘴裡狠吸幾口,地下賭城三年來所囤積的銀子半數都匯到了約翰在英國的洋行賬戶裡……

    「我已經將匯款的所以憑證都給了他,包括我手上的發票,好安了他的心,很多事他自然會多擔待。」中君盯著情緒不穩的王澤沉聲道。

    「表明自己的立場嗎?」

    「是,他是個貪財的老狐狸,只有這樣才會在後面的計劃中萬無一失,全身而退。」

    王澤連帶著抽氣聲猛吸一口雪茄,眼神發狠,下定決心般將煙扔在地上,用腳尖捻滅,沉重的吐出一口煙圈,「君兒,我相信你,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此事風險很大,你不小心你我都有性命之憂,你想好了?」中君篤定的看著他。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跟著你總沒錯的!」王澤堅毅的臉上露出視死如歸的神情,冷然道。

    「對不起,又要拉你如泥沼……」

    「君兒,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和建明都是我的好兄弟,親如手足,沒有你,我們早就凍死街頭了,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一句話。」王澤正色道,虎目深沉。

    「一定要小心,抓好時間點,知道嗎?我不想再失去你了……茉莉在哪間房裡?」中君岔開話題。

    「在休息室三零二房。」王澤頓了頓,見中君遠去的背影,突然道:「對了,蕭長官這些日子去了東北,說若是有急事就去皇都找薄爺。」

    中君身子僵了僵,蕭寧去了東北?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12:02 AM

第五十六章:關聯

    休息室的三零二房依然亮著燈,中君皺眉沉思片刻,推開了房門,床上的女子面容蒼白,雙目緊閉,兩頰深深凹陷,全然沒有幾日前的靈秀,茉莉聽著聲響,轉了轉眼珠,吃力的睜開眼睛,渾濁的眼球待看清床榻邊上站著的少年兀的一亮,一把抓住中君的胳膊,掙扎著起身,吃力道:「你回來了?」

    「嗯。」中君抿了抿唇,眼神堅定的看著茉莉。

    茉莉一臉焦急道:「我聽說你遇到雲天祈了,他有沒有把你怎麼樣?」邊說邊上下翻看著他有沒有受傷,那認真的摸樣讓中君心頭一熱,像極了記憶深處那個溫婉的女子。

    「他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茉莉聽著她無關痛癢的口氣,突然白了臉,像是回憶起了可怕的夢魘,雙目無神的哆嗦道:「他是魔鬼,是惡魔,他殺了很多人,很多人,你不要被他的外表騙了……」茉莉看著她的臉,著手摸上中君的面頰,突然笑道:「我怎麼忘了呢?你們是兄弟啊。」說完她四下看了看,像是在尋找什麼,中君眸光動了動,從懷裡拿出一個盒子,彈出雪茄交到茉莉手中,茉莉頓了頓,瞅她一眼,嗔道:「不學好,竟也跟那些臭男人一樣學這口了。」

    說完拿過煙,點燃後狠狠吸了一口,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煙霧繚繞,茉莉的目光仿似回到很久很久以前,迷離朦朧,她深深歎了口氣,全身也放鬆下來,神色恢復以往的風流,瞅著中君,目光悠遠,幽幽道:「你想知道什麼?」

    「關於雲天祈的所有事。」

    「呵。」茉莉冷笑一聲,將煙熟練的送到唇角,並不吃,只是虛空的夾在手中,盯著中君,慢慢道:「你知道為什麼雲天祈,蕭寧,高建民都想殺我嗎?」

    中君抿唇不言。

    「說到底都是為了一個叫余六的人。」

    「余六?」

    「我活了半輩子,睡過的男人不計其數,張金貴和余六也只是其中一二。」茉莉依舊冷笑一聲,目露輕蔑,「上海黑幫沒有人不知道余六爺,說是爺,不過也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兔崽子,他原本也是皇都的人,皇都上一任當家死了以後,薄傲寒奪了權,余六害怕被滅口,脫離了組織,自成了一個小幫派,做一些見不得人的毒品,軍火生意,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他的,成了他的情人,伺候張金貴的同時也伺候著他,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小崽子床上功夫倒是不錯。」

    「余六跟雲天祈到底是什麼關係?」中君皺了皺眉,雲天祈竟然肯為了一個余六而搞出那麼大的動作,可見余六絕不是單純的小混混這麼簡單。

    「我只知道余六暗中和一個男人有來往,好像是一個什麼組織,不同於軍閥黨派的新組織,余六專門接應從各地運往上海的軍火糧草什麼的,然後再轉手運往下家,他只是其中一個環節。」

    「那個男人就是雲天祈嗎?」

    「應該是的,雲天祈曾經找過我,並派了一個黃毛跟我一起找一批貨。」說到這裡,茉莉抽了一口煙,斜睨著中君,侃道:「你們真的是兄弟嗎?雲天祈殺人可是眼都不眨一下,余六吞了他的貨,他一怒之下斬草除根,對余六的小幫派進行了一次大清洗,近千條人命被趕盡殺絕,屍骨無存。」

    中君暗暗握住拳,低聲道:「余六知道但多,非除不可,那些跟他有過來往,像你一樣瞭解內情的人,自然留不得。」

    茉莉頓了頓,怪異的看了一眼中君,對他的話並沒做過多思量,吐了口煙圈,繼續道:「就是因為余六從中做了手腳,你和高建民那一晚才能那麼順利的劫了那批貨,雲天祈追查到余六頭上,余六被逼的狗急跳牆,陰差陽錯的竟和高建民勾搭上了,兩人聯手轉移了那批貨。」

    「建明和余六聯手?」中君平靜無波的臉終於顯露出驚愕。

    「我也是幾日前才知道在地下審訊我的人就叫高建民,聽說還是你的結義兄弟?」茉莉冷笑,「這樣心胸狹隘的人,哼,我勸你早日斷了關係比較好,高建民是想靠那批貨大撈一筆,誰知反倒把自己算進去了,活該!」茉莉咬牙。

    中君篤定的搖了搖頭,「建明從不缺錢,權位更是不低於任何人。」

    茉莉湊近中君,抬起他娟秀的下巴,將煙圈噴在他臉上,魅惑一笑,「男人需要的是尊嚴,我的四爺,你還太嫩了。」

    中君皺了皺眉,胸口一緊,悶聲的咳了起來。

    茉莉咯咯一笑,放開他,指尖靈活的反轉,將半截點燃的雪茄攥入掌心,絲毫看不出疼痛,笑道:「如今余六已經死了,雲天祈少了一個心腹大患,怕也不會放過高建民,他必定也知道些什麼,哼,不過像高建民這種人死了活該,真他媽夠狠,睡了余六的女人不說,還暗中倒戈,你信不信他上過我?你的好兄弟玩完女人以後從來都是嫌惡的丟給下面的兄弟糟蹋,畜生不如!」

    中君心頭一緊,目光沉了沉,終究還是不動聲色道:「蕭寧為何要殺你,你還知道些什麼?」

    「寧爺,呵呵,寧爺跟我是同道中人,或許還不如我。」茉莉笑的粲然,看在中君眼裡卻悲慼無比,泣血滴淚。

    中君從茉莉的休息室內出來的時候已近深夜,蒼青色奠空滿月皎潔,繁星寥寥,愈發的顯得孤寂無緣,心上好似被壓了一個千斤重的大石,壓的她緩不過氣來,雲天祈那日的話猶在耳畔,他的眼神憤怒凌然,那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眼神,狠狠的看進了她的心裡,剎那間擊碎了多年來她內心深處偏激的信仰。

    鬧夠了?

    鬧夠了。

    中君下意識的裹緊了衣服,明天上海奠空將重新清洗,或許不久的將來,整個中國都會天翻地覆。

    趙文澈單獨宴請各個軍閥頭目的消息在東南軍部上層不脛而走,王澤第一個拍案而起,強烈反對,其他將軍擔心趙文澈經此一事後得勢攬權,也紛紛表示反對。

    趙文澈得約翰和中君的暗示,決定和平解決此事,又擔心李誠倒插一腳搶了風頭,打算暗中以軍部的名義,個人的名號單獨宴請,先斬後奏,獨攬功勞,沒想到事情竟然走漏的這麼快,被幾大將軍抨擊的焦頭爛額,想找四爺評理,四爺這幾日應酬頗多,跟約翰形影不離,更是無從訴說,最後竟一怒之下,決定高層幾位將軍全部出動宴請那三四個軍閥小頭目,真是給足了對方面子。

    有錢能使鬼推磨,若說招攬那幾個不入流的小軍閥頭子,可真是難度小,油水多,功勞大的活,東南軍部的幾位將軍更是牛氣沖天不拿正眼瞧人,他們是正規軍,那幾個毛毛頭子,充其量也只是鄉野軍,無權,無錢,無軍火,若真是打起來,拿什麼跟東南軍打,還不是乖乖投降。

    上海這幾日,各方勢力異常活躍,政府設了官道,軍用鐵驢車一輛輛從道路中央呼嘯而過,儼然了警戒狀態。

    道路兩排的人行道上人流依舊熙攘,全然沒有察覺到暗湧的躁動。

    雲天祈站在位於蘇蘭希爾大街的私人會所三樓落地窗前,身子微微傾斜的靠在一側,修長的雙腿隨意交叉,一手插在褲子一側的簡易兜裡,一手有意無意的撫摸著腰間的隱隱的黑色槍支的輪廓。

    目光若有所思的看著樓下呼嘯而過的軍車,電話鈴聲錚錚的響起,他走到書桌旁,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清婉的女聲,帶著些許的嬌氣,卻強勢逼人。

    雲天祈皺了皺眉,不等對方說完,壓了電話,拿起外套,往外走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12:04 AM

第五十七章:刺殺

    「督統去哪兒?」副將正要將剛收到的電報交給他,便見他陰沉著臉,拿著外套疾步像樓下走去,帶動著空氣的風。

    副將微微一怔,還沒見過督統如此匆忙的樣子,當下將電報放在雲天祈的書桌上,拿起車鑰匙往樓下追去。

    雲天祈好看的容顏此刻冷若冰霜,眸色沉沉,剔透的薄唇由內而外泛著冷光,下了會所徑直往英使館前的濱江花園走去,副將見他不坐車,竟然只身前往英使館的方向,路上行人摩肩接踵,種族不明,若是這時出現個殺手或者藏有歹心的人那就完了,這樣想著不覺得驚出一身汗,忙向左右手下低聲吩咐了幾句,追了上去。

    雲天祈冷漠的目光左右環視四周,從容裡透著淡淡威儀,就算是平日裡的休閒裝束,也引得路人紛紛扭頭看來,欣賞美景般頻頻回望。

    突然,他眸光微動,猛地停下步子,隔著熙攘的人群,遠遠的看著花園中央正和約翰談笑的少年,兩人似乎正研究著一盤西洋象棋,少年笑的明朗,虎牙熠熠,他的目光掠過少年指間的咖啡色雪茄上,緩緩蹙起眉頭。

    「督統。」副將追上雲天祈,低低道,順著雲天祈的目光看去,不由得震了震。

    花園裡散步的洋人三五成群,偶爾一兩個國人嬉笑著走過,然而,花園四周那一雙雙尖銳殺意的眼神像一道閃電般,不時的投向端坐於中心的少年。

    只要是常年拿槍,生活在軍中的人,就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周圍的危險,然而正認真思索著棋盤的少年對周圍的危險渾然不知。

    中君擰起眉頭,瞪大眼睛看著棋盤,半晌低聲道:「先生,下一步該怎麼走?」

    約翰摸著剛長的胡茬,耐心的將黑色的玉卒往前走了一步,笑道:「我的卒往前走一步,你的駒就不敢吃我的象。」說著他夾起一枚棋子,示範道:「你看,我若這樣走,不就將你的軍了?」

    「好棋!」中君不禁大呼甚好,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先生棋藝真是高,太高了!」

    約翰看著中君,溫和一笑,「小四,你很像我弟弟,他跟你差不多大,當年我還在家的時候就經常陪他下棋,他的棋藝也是……也是你這個樣子。」

    中君正盯著棋盤,分析的入神,全然沒注意約翰在說什麼,館內的傭人小步走來,恭敬道:「先生,下午茶準備好了。」

    「今天就在這裡喝。」約翰也看著棋盤笑道。

    「這怎麼行,不能因為我壞了規矩,我想館內應該還有不少人等著先生一起喝下午茶,我可不能單獨霸佔了先生。」中君首先站起身,目光不經意的瞟了眼花園外圍,笑意盈盈的看著約翰。

    約翰也笑著站起身,聽了中君的意思兩人並肩往館內走去,突然,花園外圍三個方位的人在中君起身的同一時刻,也站起身,逕直往中君的方向走來,眼神狠辣,待離中君只剩幾步之遙的時候,三人突然從懷中揮槍,向著少年射擊,槍聲劃破了英租界寧靜的上空,激起鴿子撲啦啦齊齊飛起。

    乘著鴿子擾亂視線的空檔,中君猛地將約翰推向一旁,低呼道:「先生小心!」

    說罷就勢向下匍匐在地,幾個翻身躲在石墩的一側。

    四周尖叫連連,洋人們抱頭躲避,四處躲藏。

    三人緊逼而來,三把槍同時對準石墩後匍匐的少年,一陣掃射,中君眸低冷光閃過,胳膊頓時中了一槍,她咬著牙,一個翻身潛入身後半人高的花卉中,聞聲而來的英軍舉起洋槍,槍起聲落,三個平頭男霎時倒在血泊中,就連部分東南軍都被驚了來。

    「小四,小四你怎麼樣?」約翰左邊臉頰被嚴重擦傷,沾著灰塵,往石墩這邊走來。

    「我沒事。」中君捂著中槍的胳膊,從花叢中走出,眼神凌厲的盯著地上的三具屍體。

    「快,快送小四去醫院!」約翰高呼,神情焦急。

    遠處的人行道上,受到驚嚇的人群瘋了一樣拚命往外跑去,雲天祈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冷冷的注視著眼前這場看似驚險的戲,明淨的冰眸閃過一抹陰寒,驟然放下緊握腰間槍支的手,轉身離去。

    副將深深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眉頭緊鎖的少年,轉身跟了上去。

    在另一個方向,黑色的豪華轎車內,面容精緻的男子濃眉緊皺,眉目間滿是執拗的孤傲,眼裡蘊著陰霾,見少年中了槍,濃眉皺的更深了,薄唇緊抿。

    中君挺直的背脊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下意識回頭看去,人行道上,公路上一如既往,川流不息。

    中君跟著約翰正往館內的醫院走去,突然有人低呼道:「四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中君猛地回頭定睛一看,竟是李誠的部下,凡一多,正一路小跑,闖過英軍的阻攔往館內而來。

    凡一多一臉驚恐,臉色發白,見著約翰,連軍禮都忘了敬,喘著氣道:「四爺,我們的人都……都被毒死了。」

    「什麼?」中君臉色一正,低喝道。

    就連約翰臉色也變了變。

    凡一多吞了口水,上氣不接下氣道:「李長官因傷不能出席對幾位軍閥頭目的宴會,就命屬下前去,屬下因為不喝酒,而將酒偷偷換成了水,才逃過一劫,其他在場只要喝了酒的軍官全中毒了,就連那幾個軍閥頭目也不……」

    中君猛然一震,臉色發白的顫聲道:「王……王澤呢?」

    「除了趙長官……孟長官,邵長官和屬下,其餘眾人都送到醫院去了。」

    中君眼神一凌,猛地推開扶著她的眾人就往館外大步走去,胳膊上的鮮血蹭蹭的往下淌,約翰定了定神,很快的恢復了神情,急忙扶住中君,勸道:「小四,這事就交給我來辦,你受傷了,先看傷口。」

    中君水眸裡浮起一絲霧氣,眸光犀利,這樣的神情在約翰看來,美,很美,外柔內剛。

    「那幾人被毒殺,上海會大亂的,我必須回去……」中君說著身子又晃了晃。

    「交給我來辦,不用你擔心,你好好養傷。」約翰安慰般捏了捏中君的肩膀,衝她微微一笑。

    中君凝眉沉思良久,遲疑著看著約翰的臉,約翰向她點了點頭,中君這才被眾人護著,神色擔憂的像館內走去。

    薄傲寒遲疑的打開車門,停在後面的幾輛車也同時打開車門,黑衣保鏢走上前來,低聲道:「薄爺有何吩咐?」

    薄傲寒皺眉看著英使館前廳,沉聲道:「查那三個槍手是什麼來歷。」

    「是。」

    刺耳的剎車聲戛然而止,從黑色豪華車上下來一個黑衣人,疾步走來低聲道:「薄爺,寧爺回來了。」說完湊近薄傲寒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薄傲寒臉色變了變,一言不發的驅車離開。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12:04 AM

第五十八章:迷局

    雲天祈的私人會所三樓最裡間的密室,高建民困頓的翻了個身,滿足的繼續睡眠,鋼絲床板吱吱呀呀的聲音突兀的傳來,忽然意識到什麼,他猛地睜眼,用力坐起身,低聲喘息著警惕的環顧四周,面容蒼白。

    「你醒了?」冷冽的聲音近在耳側,帶著若有若無的玩味。

    高建民猛地扭頭看去,眼神一暗,怒道:「怎麼是你!」

    雲天祈坐在病床一側的黑皮椅子上,唇角揚起一個鉤子,「很意外是嗎?為什麼是我而不是君兒?」

    「卑鄙!你把君兒怎麼了!」高建民憤怒的盯著雲天祈,胳膊上青筋乍現,揚起的拳頭被鐐銬牢牢的固定在床上,四肢被鐵鏈鎖住,絲毫動彈不得。

    「你想我把她怎麼樣?或者她為了你把我怎麼樣?」雲天祈唇角的弧度略略收起,語氣中已然帶有凌冽的冷意。

    高建民微微一怔,他昏迷之際明明聽到君兒的聲音,為什麼自己還在雲天祈手上,短暫的困惑之後,目光憤恨的盯著雲天祈,冷笑道:「我就算是死,也不會告訴你任何事!」

    雲天祈冠玉般白皙完美的側臉散發著冰冷的光澤,篤然一笑,「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高建民獰笑,冷聲道:「既然你全都知道,何必抓我來拷問。」

    「這世道沒有你,會清淨很多。」

    「不就是要我的命嗎?何必費這麼大的周折,殺我啊,來啊!老子眨一下眼睛就他媽不是爺們兒!」高建民挺起裸露的胸膛,突然掙扎著緊扣在雙臂上的鐐銬,神色猶豫凶狠的野獸。

    雲天祈從容的翻看著手中的化驗報告單,稍稍抬了抬眉,淡淡道:「君兒現在平步青雲,春秋鼎盛,你說我是奪了她的權呢?還是驅逐她的人?或者將這份化驗單交給她。」

    高建民全身一震,唰撣起頭,目光如鉅,清俊的面容因為憤怒而有些扭曲,怒然道:「這就是你的目的嗎!姓雲的,你到底想幹什麼!君兒是無辜的,有什麼事就衝我來,貨是我劫的,人是我殺的,雲家也是我一把火燒的,她就一傻子,什麼都不知道,都是我幹的!欺負一個孩子算什麼英雄!」

    高建民喘著粗氣,雙目通紅,嘴唇發白,全身抑制不住的著,四肢的揮動。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雲天祈寒潭般的眸子掀起不易察覺的波紋,雕塑般的面容依舊穩若,從容的起身,「你只要安分守己,就天下太平。」

    「你……」

    關門聲堅決而強硬。

    「督統,強制戒毒嗎?」

    雲天祈冷冷瞟了眼室內病床上痛苦翻滾的男人,點頭示意。

    上海奠空秋日的灰蒙,烏雲遮日,密不透風,軍車呼嘯,街道上到處戒備森嚴,道路兩旁的法國梧桐落葉簌簌,將路面鋪設了一層厚厚的金黃。

    小軍閥頭目死了好幾個,這上海馬上就要亂了,風捲著落葉,飄向半空,中君站在窗前,窗外的半枝蘆薈遮去小半的視線,眼神森冷。

    「小四,傷好點了嗎?」約翰的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中君斂眉,抬眸間水汽一片,轉身看著約翰,眉目溫潤,笑道:「不是什麼大傷,小小的擦傷。」

    「醫生說你不讓做進一步檢查,還在為投毒事件操心嗎?」約翰走近中君。

    「檢查了全身都是毛病,不如糊糊塗塗的好,下午我就打算出院。」中君一手纏著繃帶,臉頰上貼著半塊紗布。

    「什麼?這麼快?這裡醫療設備不好嗎?」約翰愕然。

    「這裡很好,只是幾位長官都在第一軍區醫院,我放心不下,還有那幾個鄉野軍,指不定又鬧出什麼亂子,先生你事務繁忙,這些就交給我來辦,何況這次的幕後黑手我一定會查出來。」中君一臉正色。

    「小四,你太心急了,時間久了兇手自然浮出水面,我們靜觀其變。」

    中君面上聚集了一份沉重,沉聲道:「先生打算怎麼處理此事?」

    約翰臉上浮起一絲狡詐,意味深長的看著中君,施施然笑道:「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那三個槍手的來歷我已經查到了,這件事的幕後黑手我也知曉,你不要在操心了。」

    「誰會這麼做呢?」

    約翰本要抽出一支煙,瞥見中君纏著繃帶的胳膊,又將煙抽回,「我本來第一個懷疑的人應該是你,小四。」

    約翰目光專注的停留在中君略顯驚愕的面容上,片刻後突然又笑道:「不可能,上次我已表態可以給你想要的地位和身份,你卻推辭不要,你沒有理由多此一舉,掙得統帥的位置,不是嗎?」

    中君揚了揚眉,眸低劃過一抹詭色「先生英明。」

    約翰見她不經意的臉,突然歎道:「小四,你想要的是什麼?」

    中君唇角濡染著自嘲的笑意,「繼續坐享其成,頂著四爺的虛名,招搖撞騙,要的是約翰先生滇攜和指點。」

    「我就喜歡你這一點。」約翰爽言道,「你大哥五日後成婚,你去嗎?」

    中君眸子動了動,忽而笑道:「先生你有煙嗎?」

    約翰做了個不懷好意的笑臉,將懷裡的雪茄盒扔給她。

    「我知道,是因為雲老太生辰的那件事,你們兄弟鬧的不愉快,我想這事肯定另有隱情,以你的性格,不可能做出那種事,這樣吧,你的那份禮我幫你帶了,既然你想調查此事,就放手去查,有什麼後果我擔著。」約翰皺眉深思道,一雙深目認真的看著中君,「這件事過後,我想整頓整頓東南軍,統帥的職位小四若是有興趣就考慮考慮,我想這支隊伍在手,絕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中君熟練的彈出一根雪茄,煙火裊裊,笑意盈盈,「謝謝。」

    待約翰走後,她走下床,看著窗外約翰上了英式轎車,眼神再度恢復森冷,利落的拿起外套披在肩頭像外走去。

    門外的守衛一見中君出來,忙上前一步,「四爺這是去哪兒?」

    「第一軍區醫院。」

    第一軍區醫院的重症監護室,王澤安靜瞪在病床上,面容發黑,嘴唇烏紫,中君抿了抿唇,輕輕推開了房門。

    「王澤……」夢呢般的低聲呼喚,愧疚難言。

    王澤聞聲手指動了動,半晌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見床邊臉上掛綵的少年,自責的樣子,吃力的回了一句,「我很好。」說完再次昏睡過去。

    中君一驚,一把握住王澤的胳膊,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急喝道:「醫生!醫生!」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12:05 AM

第五十九章:端倪

    一身白大褂的醫生疾步跑了進來,看了看心電圖的顯示,長呼出一口氣,道:「不用擔心,只是睡著了,病人已經脫離了危險期。」

    中君臉色恢復正常,沉聲道:「其他幾位中毒病人呢?」

    「有兩人沒有脫離危險,還有一人已經出院。」

    「出院?」

    「是的,醒來就出院了,那位叫李誠的將軍今日也出院了。」

    中君臉色變了變,李誠出院,一旦和趙文澈理清事情的頭緒,就麻煩了,「嚴加看守,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王長官一旦醒來,立刻通知我。」

    中君對左右兵員低聲囑咐,便疾步像樓下走去。

    軍部會議室內,趙文澈,李誠,林濤等人正襟危坐黑著臉,誰都沒有說話,末了,趙文澈咬牙道:「我以為是個什麼好差事,原來著了那小子的道兒了!」

    李誠腿上還打著石膏,瞄了趙文澈一眼,沉聲道:「你沒有私心,又怎會中招,如今約翰已經查到我頭上,那幾個槍手竟然出自我的軍旅,到底是誰假傳我的口令!」

    趙文澈臉色變了變,尷尬的咳了兩聲,岔開話題沉聲道:「如今要怎麼辦?」

    李誠沉下一口氣,低聲道:「四爺財大氣粗,約翰只認錢不認人,何況這事做的這麼絕,大眾輿論對我們都不利,就算約翰那隻老狐狸察覺到什麼,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會為了我們的罪那顆搖錢樹。」

    「那怎麼辦?」林濤忍不住添言。

    「為今之計,只有……兵變。」李誠沉下臉,壓低聲音。

    幾人齊齊倒抽了一口冷氣,震驚的看著李誠。

    「如今軍權仍然在我們手上,只要徹底除掉四爺這個人,剷除他在軍部的勢力,大局已定,約翰就會見風使舵,倒向我們這邊。」李誠眼裡狠毒之氣盡顯。

    「四爺在軍部的勢力只剩下王澤那只勁旅,可是這只隊伍兇猛頑固,不好辦。」

    「是啊,明著只有王澤那支軍隊,暗著還不知道有沒有其他勢力編入軍中,也許你我之中就有人被她收買,難保今天的話不被傳出去,那小子看似沒啥本事,心眼兒卻靈活的很,不干則罷,干了就干絕了,野得很。」林濤一臉憂慮。

    此話一出,幾人互相觀望,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質疑。

    「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張王牌沒有用!」李誠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低吼道:「個腿兒,仗都還沒打,就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立刻回各自軍中,調動兵馬,先控制中王澤的副將范岳,在控制中軍隊,若是有反抗,軍法處置,全面封鎖消息,那小子就交給我了!」

    幾人剛站起身,就聽見外面傳來人聲,不由得心頭一凌。

    「四爺,幾位將軍在第三會議室。」

    腳步聲漸漸逼近,聽著聲音,只有兩個人,李誠等人高懸的心暫時放了下來。

    「吆,都在啊,李長官的傷可好些了?」中君精神抖擻的出現在門口。

    三人忙站起身,李誠笑道:「好多了。」

    「我剛剛好像聽見有人說有要事辦,怎麼還不去?」中君披著軍大衣,內裡陪著白色襯衣,一隻胳膊掛在繃帶上,臉上的消毒紗布塊還沒拆,神情帶笑,明明朗朗。

    趙文澈和林濤互看了一眼,像中君敬了一個軍禮,快步走了出去。

    門外突然傳來幾聲悶哼,和牆壁的聲音,

    李誠臉色凝重的向門外看去。

    「李長官這是去哪兒?」中君閃身擋住李誠的視線,笑道。

    「四爺是有話跟屬下說嗎?」李誠拄著枴杖後退一步。

    「李長官腿腳不好,咱們坐下慢慢說,我知道李長官是冤枉的,你可知這次是誰陷害你?」

    「哼,你我心知肚明,四爺又何必明知故問。」李誠冷哼一聲。

    「哦?李長官都知道?」中君勾起一絲笑,邊說邊將手中的一沓東西分攤在李誠面前。

    李誠看著桌上的照片,臉色變的異常難看。

    「照片上的這個人想必你認識。」

    李誠雙眼緊緊的盯著桌上的照片,正是趙文澈近期的所有行蹤,包括和那三個槍手的碰面。

    中君就勢坐下,彈出一根雪茄遞到李誠手上,悠悠道:「你們給雲天祈辦的事,他已經盡數告訴了我。」

    李誠全身一震,氣的渾身發抖,趙文澈這個叛徒竟然……

    中君翻看著手中的照片,不動聲色道:「他說是你背叛了軍部,跟隨了雲天祈,竟還將雲天祈的心腹安插進東南軍部,可有此事?」

    「放屁!」李誠臉色猙獰,怒吼一聲,「趙文澈那個狗娘養的投敵叛國,暗中勾結日本人還他媽將屎盆子扣我頭上,老子……老子非崩了他不可!」

    李誠邊說邊掏出槍。

    中君眸色一暗,猛地踢起一條凳子,說時遲那時快,李誠突然回身向著中君就連開幾槍。

    飛起的凳子上立刻就釘上幾排子彈,冒著白煙。

    門外突然跳進幾個軍人,敏捷的開槍打掉李誠手上的槍。

    「留活口。」

    李誠怒瞪著中君,喝道:「想套我話,沒門兒!」

    門外,趙文澈和林濤等人被五花大綁的推了進來,王澤的副將范岳低聲道:「四爺,這些人怎麼處置?」

    趙文澈低吼道:「我要見約翰先生!」

    「約翰先生對於叛徒從不心慈手軟。」中君揚起一絲狡黠的笑,厲聲道:「關起來!」

    「是!」

    「四爺,下面的將領已被控制,聽候發落。」范岳道。

    「中將暫時先不要動。」

    「那些人都是雲天祈的人……」范岳壓低聲音。

    「我知道,先抽調中將下面的人,換成我們的人。」中君皺了皺眉。

    腳步聲蹬蹬而來,小吳換上了一身軍裝,走進會議室,壓低聲音道:「以元洲為首的軍閥頭子死了以後,下面的人鬧的不可開交,為了軍頭的位置打的你死我活,我按照你的吩咐,暗中給了其中幾個有地位的人一筆款子,替他們消除了競爭對手,並保護他們,直到他們奪得軍頭的位子,他們的家眷此刻都在我們手上。」

    「善待家眷。」

    「是。」

    中君皺眉深思,沉聲道:「雲天祈那邊有動靜沒?」

    「暫時沒有。」

    中君唇角不易察覺的彎起,轉瞬即逝。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12:06 AM

第六十章:沐浴

    「顧家那邊呢?」

    「暫時沒有……倒是探子來報,寧爺從東北回來。」

    「我知道了,嚴密監視新上任的那幾個小軍閥頭目,一有動靜,就地處決。」

    「是……王澤怎麼樣了?」小吳遲疑的站在原地,一臉的擔憂。

    中君怔了怔,有些歉意的看著小吳,「還在昏迷當中。」

    「建明還好麼」小吳細細觀察著中君臉上的表情變化,試探道。

    「他不會有事的,相信我。」中君看著小吳的眼睛,篤定道。

    頓了頓,中君看向小吳,眼裡閃過一絲光亮,笑道:「你還是穿軍裝好看,回軍部吧。」

    小吳一愣,猶豫道:「那邊……」

    「那邊交給我,從今天起我來打理,時間不夠了……」中君握拳。

    「什麼不夠了?」小吳接話道。

    中君怔了怔,揚起一絲神秘的笑,穩聲道:「你先代替王澤的位置,我都打好招呼了,認真檢查每一個環節,務必關鍵位置上都是心腹之人。」

    「是。」小吳突然想起什麼,低呼道:「對了,你上次交代的雲家的事查到了,像薄傲寒要人嗎?」

    「搶,今晚就搶。」中君眸子微亮,寒聲道。

    范岳和小吳同時一愣,「今晚,會不會太快?」兩人心有靈犀的互相看了一眼,當下在心中得出一個結論,四爺心裡有事,絕對有事,最近這段日子不僅沒有鬱鬱寡歡,並且做什麼事都很有幹勁,一鼓作氣的控制了軍部,又在約翰面前避了閒,現在又火急火燎的救雲家的人,到底為了什麼?

    「我要去皇都一趟,不用派人跟著。」

    同一片天空下,皇都內部依然縱聲歌舞,觥籌交錯,內廳的人工溫泉浴室裡,蕭寧閉著眼,眉頭卻是少見的糾結在一起,微仰著頭,健碩的胸肌在一片水蒸氣中顯得格外性感,水滴順著他微長的髮梢滾落在一旁的人工石上,蠱惑魅人。

    三五個美人兒圍著浴巾輕輕走進浴池,齊齊低聲:「寧爺。」

    「誰讓你們進來的?」冰冷散漫的聲音穿透水汽有力的響起。

    「是,是主事的吩咐我們伺候二爺。」美人兒們哪見過面色溫和的寧爺這等冰冷的摸樣,當下有點慌了神。

    「滾出去。」蕭寧睜開毫無感情的眼睛,側目冷冷道。

    「是,是。」美人兒們忙繫好浴巾,神色惶恐,寧爺剛從外面回來,主事的自作主張特意吩咐她們伺候好二爺,沒想到卻碰了釘子。

    腳步聲漸進,在耳邊戛然而止,蕭寧桃花眼裡神色一斂,唇角勾起撩人的笑意,溫言道:「傲寒,我回來了。」

    薄傲寒站在溫泉邊上,神色冷峻,目光有些複雜的落在蕭寧臉上。

    「你有多久沒笑了?」蕭寧從溫泉裡站起身,修長的雙腿白皙如玉,卻印著點點紅色的痕跡,蕭寧逼近薄傲寒,修長的手指拂過他英俊的五官,湊近,「是不是從認識雲中君的那一刻?你們是不是很像?」

    蕭寧的目光裡夾雜著病態的執狂。

    薄傲寒皺起眉頭,精緻立體的五官宛如刀刻,沉聲道:「拿開你的髒手。」

    蕭寧微微一怔,修長的手在虛空中頓了頓,唇角漸彎,俊美如天籟音畫,薄唇輕啟,「傲寒。」短暫的沉默,柔和的眼神頃刻犀利,唇角的弧度瞬間成了直線,五指成爪帶著凌厲的殺氣狠狠扣緊了薄傲寒的喉部。

    與此同時,薄傲寒抬臂橫壓,強勢的將蕭寧逼入牆角,鐵臂壓在蕭寧的脖子上,兩人勢均力敵,四目交投間,殺意翻騰。

    「這一切都是你強加給我的。」薄傲寒鳳目裡好似能噴出火來,「這不是我想要的你懂嗎?」

    蕭寧眼裡翻湧著暗黑的憤怒,低喘著,寒聲道:「當年你怎麼不說,現在說,晚了!」蕭寧眸子一凝,肩頭發力,猛地曲臂打開薄傲寒碟臂,薄傲寒變爪鎖住蕭寧腕部道,握拳下拉,將蕭寧的手拉離自己的身體,肘部狠狠像蕭寧下傾的背部擊去!

    蕭寧眼裡一暗,側身,靈活的避開要害,猛地俯身拽住薄傲寒的雙腿,薄傲寒身形不穩,向著門把手的方向縱身躍去尋找支撐點,嘩啦一聲,橫向木門被人猝不及防的拉開,濃濃的水汽模糊了所有視線,薄傲寒目光微沉,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住來人撐住身體,蕭寧在薄傲寒胯下一個翻身,薄傲寒重心不穩,抱著來人齊齊滾落在地上,為躲避蕭寧的近身攻擊,不得不閃身移位,噗通一聲滾落進水裡。

    「啊……」低呼聲淹沒在兩人急促的呼吸聲中,誰都沒有注意到浴池裡瞬間染紅的鮮血。

    蕭寧勾起一抹冷笑,縱身跳進水中,揚起一拳就向著薄傲寒的面門而去。

    薄傲寒大掌憑空握住蕭寧的拳,驟然拉近,兩人磨牙,糾纏著正要攻擊。

    「啊……」

    又是一聲驚呼,水中有人在不停的拍打著水面,這一聲之大讓正在攻擊的兩人渾身一凌,突然停了下來,如此熟悉的聲音,不由得都僵在原地,向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混……撲哧……混賬!」水漫上了中君的口鼻,她從小就不會水,此刻又有傷在身,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水,直往下沉,這池子起碼也有兩三米深,池下都是網狀的進水孔。

    薄傲寒和蕭寧都微微一愣,空氣中瀰漫著絲絲血腥味,待反應過來,都像著中君的方向游去,混亂中不知誰的手一把按在了中君的,猛然一僵。

    中君更是全身觸電般僵直,用力打開那隻手,全然忘記了胳膊帝痛。

    三人坐在地板上低喘著,橫門大開,水汽慢慢散去,待能看見彼此的面容時,中君猛地從脖子紅到了耳根子,著惱的豁然扭開頭,蕭寧竟然一絲不掛,若無其事的從她眼前晃過,走了出去,只留下性感的臀部。

    扭開的頭,目光正好撞上薄傲寒深沉邪魅的眼裡,兀的心裡咯登一聲,趁著霧氣沒散,中君一咬牙,突然站起身,像著蕭寧的方向追去,薄傲寒冷冷的注視著中君離去的方向,濃眉緊鎖。

    「你跟著我幹什麼?」蕭寧好像絲毫不介意,愕然的扭頭像中君看來。

    中君擰著眉,驚怒的揚起眉梢,漲紅著臉瞪著蕭寧俊美的臉,死活不敢移動目光,他們兩人中已經有一人知道她是女兒身,但願不要是薄傲寒,蕭寧還好些,這廝喜歡男人,自然就不會對她有什麼看法。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12:07 AM

第六十一章:淵源

    中君拿起衣服,殺氣騰騰的進了一個包廂,絲毫沒有注意到蕭寧瞬息變化的目光。

    薄傲寒緩緩從浴室裡走出來,蕭寧微微愣了愣,避開他臉上的怒意,面無表情的向身側的包廂走去。

    待中君從樓上下來,蕭寧和薄傲寒已然閒適的坐在了舞池一側的沙發組裡。

    「四爺今日來有何貴幹?」薄傲寒語氣輕佻,冷冷道。

    「蕭長官,你就是這樣對待四爺的嗎?好大的膽子。」中君直接忽略薄傲寒,扭頭看著蕭寧,冷笑道。

    蕭寧微微一怔,看著她依舊滴著水的髮梢,笑道:「交易結束了。」

    「你們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放棄了那批貨?咱們做個交易如何?」

    蕭寧勾起唇角,「什麼交易。」

    「你給我錢,我給你那批貨。」

    蕭寧蹺起修長的腿,指尖輕輕的敲擊著沙發邊緣,「你今日是單獨一個人來的嗎?」

    「當然。」中君下意識按住隱隱作痛的胳膊,本是心情極佳,就來看看老朋友,聽見大廳的小姐們談論蕭寧在二一八號房,就直接上了二樓,怎知二一八號房外並沒有保鏢,不然她怎麼能沒頭沒腦的扎進去。

    「幾日不見,四爺的膽子漸大啊。」

    「哪裡,我只是想和皇都交個朋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絲毫沒有注意薄傲寒愈發陰沉的臉。

    「四爺難道缺錢?」

    「缺,很缺錢,做不做。」中君篤然。

    「為什麼不做,你開個價。」蕭寧沖中君悠悠一笑,「我看四爺容光煥發,莫非有什麼喜事?」

    薄傲寒突然站起身子,握緊拳頭,額角的青筋突突跌動,戾氣駭人。

    中君笑的舒悅,「我大哥要結婚了,怎能不開心。」

    「你們哥兒倆和好了?」

    中君搖頭,將一張事先準備好的發票放在蕭寧面前。

    蕭寧微微一震,臉色變了變,這麼大的數額,目光下意識的瞟像薄傲寒。

    「給我時間考慮……」薄傲寒咬牙,糾結的目光看著中君,寒聲道。

    「蕭長官意下如何?那批貨換這麼多錢,綽綽有餘。」

    蕭寧眼裡劃過一絲困惑,想來是不明白中君為何如此對待薄傲寒,轉而勾起一絲笑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爽快……」

    「慢著!」薄傲寒一臉怒意,磨牙低吼道。

    中君站起身,和蕭寧握手言好,帶上帽子徑直坐上了一輛人力車,目不斜視的消失大街盡頭。

    蕭寧若無其事的端起一杯葡萄酒,斜睨了一眼薄傲寒,「你是不是跟那小子說了什麼?」

    薄傲寒神色一凝,抿唇不言。

    「她若到時候拿不出貨,我就殺了她好不好?」

    見薄傲寒依舊陰著臉,不言語,蕭寧歎了口氣道:「上海馬上就要亂了,你猜的沒錯,雲天祈此次回來不是單純的為了雲家,而是打開日本在中國的市場,幫助日軍的勢力延伸,雲天祈現在應該控制了東南軍,日本人很快就會打過來,我這次去見了酒井,她不會……」

    「那小子想幹什麼。」薄傲寒緊鎖眉頭突然開口道,終於將目光停留在蕭寧的臉上。

    蕭寧唇邊的笑容瞬間凝固,冷冷的注視著薄傲寒,不再言語。

    沉默片刻,薄傲寒微微瞇起鳳目,鎖住蕭寧的目光,「你在幫她?」

    蕭寧笑容濃郁的站起身,目光柔和的落在薄傲寒精緻絕倫的面容上,輕聲道:「你不用為她擔心,她會死了,絕對會死的。」說完笑容可掬的往樓上走去。

    中君心裡直打鼓,蕭寧和薄傲寒兩人必有一人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為何沒有拆穿,到底是誰知道,這樣想著,不自覺的走到了偏僻的巷子口。

    突然,巷子裡閃過一個人影,猛的摀住中君的口鼻就往巷子裡拖,中君皺起眉頭,惱怒的瞪著眼,卻沒有掙扎,任憑著對方將自己拽進了巷子深處,拖進一個宅院裡方才作罷。

    那人剛放手,中君猛的扭頭,怒道:「方一鳴,難道你就不能選個文雅的方式招待我嗎?這樣對待四爺,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方一鳴憨厚的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尷尬道:「主子讓我想一個不會被懷疑的方式叫你來,我跟蹤你好幾天,每天你都被人前呼後擁,終於找到機會了,這樣劫持著你,才不會被人懷疑嘛。」方一鳴囉囉嗦嗦的敘述著,中君一挑眉梢,什麼叫終於找到機會,明明是自己故意四處走動,在他眼前晃,何況,她也確實……想他了。

    方一鳴吐了吐舌頭,十七八歲的年紀,頂著學生頭,看著挺靈秀,人咋就這麼傻里傻氣的呢。

    「四爺,跟我來。」

    中君跟在方一鳴身後,越往院子裡面走,續的速度越快,距離上次見面,是有多久了。

    遠遠的就看見庭院裡,那人站在陽光底下,肌膚如玉,光潔如新。

    「主子,四爺來了。」

    雲天祈唇角勾起溫潤的笑意,眉目間的冰霜散去,瀰漫著淡淡的舒悅,寒潭般的眸子此刻灑滿陽光的星星點點,高挺的鼻樑英氣俊朗,唇若丹抹。

    好看的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

    「大哥……」中君避開他的眼睛,佯裝鎮定的走過去,拿起石桌上的茶水,也不管是誰的,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好驅散喉部的燥熱。

    「慢點喝。」雲天祈笑意清淺,用紙巾幫她擦拭著額角因為汗水而黏濕的髮絲,溫言道。

    中君心頭一陣抽痛,突然唇角一抿,編貝的牙齒下意識咬住杯子的邊緣,她一直以為從小到大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孤軍奮戰,命如草芥,殊不知,總有那麼一個人一路看著自己,同甘苦共患難。

    「大哥……大哥是什麼時候知道君兒身份的?」中君咬著杯子,裝作不經意的問道,說著忙又喝了一口,好掩飾自己的心虛,其實上次雲天祈私下裡找她,她舉手投足都像個毛頭小子,言行舉止惹惱了他,雲天祈微慍的讓她有個女兒家的樣子的時候,除了震驚之外,她就很想問了。

    「很久以前。」雲天祈拿過她抱在手裡的杯盞,又添上一杯茶,緩聲道。

    「多久?」

    「你踏入雲家的那一刻。」

    中君擰眉,瞪大眼睛下意識問道:「怎麼知道的?」

    雲天祈笑而不答,將添滿茶的杯盞重新放回中君手上。

    中君嚥了口唾液,忍不住追問道:「怎麼知道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12:08 AM

第六十二章:過往

    雲天祈深不可測的瞳仁裡掠過一絲微光,彎起的薄唇帶著深意,漫不經心的淡淡道:「四娘帶你進雲家的時候,被管家領了去辦手續,留你一個人在大宅院裡,丫鬟下人們都不敢靠近你,我正好路過,你拽著我的袖子哭著讓我帶你去茅廁……」

    中君聽的下巴差點掉到了地上,漲紅的臉皺了起來,搜腸刮肚的回憶,都沒有這麼一個橋段,她只記得第一次進雲家門的時候,就是跟母親一起三跪九拜,跪了整整一天……

    「在想什麼?」雲天祈微微蹙眉,極其認真的看著她。

    中君心臟一陣狂跳,下意識後退,待看到雲天祈含笑認真的神情,當下臉一黑,寒聲道:「你騙我,我是問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雲家的人,你胡說什麼!」

    雲天祈突然展顏一笑,難得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英氣逼人,陽光耀眼。

    中君看的出神,心裡卻咬牙毫不示弱的眉梢一揚,「我也知道大哥的一件秘密。」

    「嗯?」

    「嘿嘿,大哥記不記得十三歲那年,大娘總是嘮叨府上丟東西,你可知道丟的什麼?」

    「君兒。」雲天祈的聲音裡隱隱含著警告,臉色也漸漸冷的下來,沉聲道。

    中君說在興頭上,眉飛色舞,哪裡肯作罷,口無遮攔道,「我聽下面的丫鬟說,大少爺每晚換下的內裡第二天一大早就不翼而飛了,哈哈哈哈,大哥知道是誰偷的嗎?就是在你身邊侍候的丫鬟小菊,她喜歡你,我親眼看到她紅著臉把你換下的內裡拿在手裡看來看去,被三娘抓個正著……」

    「還恨雲家嗎?」雲天祈的聲音啞然安靜,卻讓中君的心霍然跳漏了一拍,突然住了口。

    「大哥,你所做的一切都已經夠了,當年在府上,是你暗中接濟我和母親,母親死後,也是你差人尋了下葬的地方,沒有你,我也活不到今天,持平了不是嗎?我其實沒有資格恨的,說到底都是自己心眼兒太實。」中君看進雲天祈的眼睛裡。

    雲天祈頓了頓,深邃的眸子突然閃過一絲不確定的因素,「回來可好。」

    中君猛然一滯,走到院落一旁的盆栽旁,微微俯下身子,撫摸著一條枯枝,慘然一笑,「大哥知道嗎?我根本不想做什麼四爺,也不想做什麼統帥,風裡雨裡,我只想有個一畝三分地,不是什麼少爺,不是什麼小姐,安安生生的做一個小老百姓,嫁個人,生個娃,如此平凡的過一生,可是現在,我以什麼身份回去呢?我氣死了父親,害死了二娘,二哥曾經那麼疼我,我卻成了他的殺母仇人,三哥本來會有一個錦繡前程,卻被我害的身敗名裂,我應該回哪裡去呢?我現在是個虛有名頭的四爺,有了那麼多追隨我的人,我若是一走了之,不管不顧了,他們怎麼辦呢?他們是我的兄弟,被我拉進了泥沼,陷入血海,要怎樣跟我一樣全身而退,我雖然做不到像你一樣運籌帷幄,喜怒不形於色,也不怎麼聰明,但我會竭盡所能的做好該做的,就像你說的,這是個病態的社會,需要一個新的規格塑造一個全新的國家,列強當頭,只有國恨,沒有私情家仇。」

    中君自顧自的垂頭說完,深呼一口氣,回頭衝著雲天祈莞爾一笑,眸子晶晶亮,「我從小的目標就是做一個像大哥一樣有擔當的人,可是我學不會,我心眼兒太小,裝不進你那麼大的世界。」

    笑靨如花,模糊了誰的舊年華。

    雲天祈明淨的眸子波光閃過,微微失神,笑意漸深,「你長大了。」

    「我把李誠那一夥人清掃掉了,下一步我打算將那幾個小軍閥的軍隊歸入東南軍,這樣南部地區少了不同的系別軍隊,會安定很多,不過,大哥安插在我軍中的人,我不能留下,那幾個中將會擾亂軍心,畢竟外來別系,留著難免突生變故。」中君站起身,走回雲天祈身邊,坐到石墩子,胳膊因在皇都被水浸濕,而拆了紗布,此刻沉甸甸帝了起來,不得已才坐下,好讓胳膊放在屈起的腿上。

    「你想做統帥嗎?」雲天祈神情依舊穩若,淡淡道。

    中君蹙眉搖頭,「等這次風波過了以後,我就把東南部的軍權交給你,他們跟了你,比跟了我更有前途。」

    雲天祈微微一怔,眼裡的神情頓了頓,顯然沒有料到她會回答的如此爽快,沉吟片刻,「君兒,我不希望你參與到這場風波裡來,權也好,錢也罷,我希望你在風波到來之前,走的越遠越好,離開上海。」

    中君依然搖頭,「我走了,你怎麼辦,英日軍隊,就算他們互相殘殺,說不定出什麼岔子,他們武器精良,你應付不過來,我不走,我等你打贏這場仗了在走,我已經向蕭寧調動了資金,加上地下賭場的錢,足夠打一場持久仗,雲家的人今晚就可以自由了,沒有人可以威脅到你了。」

    雲天祈微微蹙眉,「薄傲寒怎麼會……」

    「我自有辦法,既不用出貨,又能借到錢,至於雲家的人,當然是搶人最好。」中君笑的狡黠,兩人正交談間,從圓形拱門外突然傳來細微交談的聲音,顯然是有一撥人往院子裡走來。

    中君尋聲像拱門外看去。

    「都是組織裡的前輩,不用擔心。」雲天祈笑的篤然,身子卻下意識的上前一步擋在中君身前。

    顧長春正和一幫學生裝束的人神色凝重,一邊交談一邊往裡面走,乍然看見雲天祈和一個俊秀少年在院子裡,不禁臉上一喜,打趣道:「天祈啊,你可是從來不參加小組會議的,今天吹的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12:09 AM

第六十三章:心上人

    身後的男青年們笑著起哄,「就是啊,婉兒妹子前一陣子還在問我什麼時候能看看組織裡身份最神秘男子,這不,終於把你給盼來了。」

    叫婉兒的姑娘羞紅了臉,狠狠踩了一腳多嘴的男青年,其他的姐妹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顧長春走到雲天祈身前,瞅著他身後的少年,沉聲道:「這位是?」

    雲天祈神色不變,淡淡笑道:「這是……君兒。」

    中君猛的一震,隱私被洩露的尷尬引得心裡七上八下,不知道要怎麼繼續以後的繁雜。

    顧長春微微一愣,下一秒瞭然的看著中君,打趣道:「看來你們家風水好,人才輩出,又出了一個女主豪傑啊。」

    那些女青年們一聽說來了新成員,還是個如此中性的美少女,不由得都圍了過來,這裡捏一下,那裡摸一下,熱情的讓中君好不自在。

    不知誰的手按在了中君的胳膊上,中君下意識的唏噓。

    「呀,君兒,你受傷了嗎?」叫婉兒的長髮女青年忙一把掀起中君的胳膊,指甲大小的槍傷正潰爛流出粘稠的絲絲黃色液體,另一個少女摸著中君的臉說,「這裡也有點紅,是不是之前也受過傷,有人打過你嗎?」

    雲天祈看著中君受傷的胳膊,眼神暗了暗。

    「沒有……」

    「走吧,屋裡有傷藥,我學過護理。」說著中君就被一群熱情的女青年擁進了屋子,男青年興致高昂的看著奇怪的小美女被推進了屋子,意猶未盡的跟了上去,不時的往屋內探頭探腦。

    院子裡,顧長春意味深長的看著雲天祈,沉聲道:「你找她談過了?」

    「嗯。」

    「她怎麼說?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嗎?」

    「不要將她牽扯進來。」雲天祈看著顧長春,眼神冰寒,冷冷道。

    「她是四爺,資源廣,又深的約翰的歡心,有了她,我們事半功倍,酒井知道你的婚期提前,正往這邊趕來,東北那邊的日軍勢力雖然頑固,但是沒了酒井這條毒蛇,這片江山很容易打下來,酒井一旦來到上海,就不敢輕舉妄動,到時候,組織會趁著你婚禮的熱鬧場面,將軍隊暗中在城中積聚,都會便裝出席你的婚禮,酒井一旦出席,阻擊手會準備,你婚禮的煙花就是暗令,控制住約翰和酒井以後,君兒就以四爺的身份英使館炸掉使館,這是一個訊息,全國的同志都等著這個信號,只要英使館一爆炸,各個據點的成員都會引爆英國在中國的軍火庫,斷了他們的武器來源,到時候東南軍和東北軍以及全國各地我們的軍隊,裡應外合,將這些狼牙徹底拔掉!」

    雲天祈眉頭越蹙越緊,眸裡冷光暗閃,「沒有君兒,計劃依然萬無一失。」

    「我知道你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組織上面的領導層不想犧牲你,所以……」

    「你會讓清璃狼窩引爆炸藥?」

    顧長春語塞。

    雲天祈冷笑,寒潭般的眸子凌冽逼人,「顧叔誤會了,我不是讓君兒助我們一臂之力,我只是告誡她遠走高飛,清璃是你的心頭肉,君兒未必不是我的掌上寶。」

    屋內傳來姑娘們的尖叫聲,婉兒剛掀開中君的襯衣,就誇張的叫出了聲,「天啊,君兒,你為什麼要用抹胸將圍的這麼小,天啊!」

    林芝忙不迭的摀住婉兒的大嗓門,忙噓聲道:「小聲點,這不是家裡,外面那幾個都聽著呢。」

    果不其然,湊在門外的男青年咯咯的玩笑聲傳來,不遠不近的落進中君的耳裡。

    婉兒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中君唰的漲紅了臉,這麼大聲,大哥肯定聽見了。

    婉兒好奇的打量著中君,奇怪道:「你的頭髮怎麼這麼短,是做什麼工作的?為什麼這個打扮?」

    林芝年齡稍長,呵斥道:「組織裡的規矩,不能詢問對方的工作。」

    「哎呀,婉兒,你是想問君兒,天祈是做什麼的吧。」一直站在一旁看笑話的少女音兒冷嘲熱諷道。

    婉兒瞪她一眼,多嘴道:「你們姓什麼?君兒是你的真名嗎?天祈呢?」

    林芝再次呵斥道:「婉兒!不能彼此詢問真實姓名!」

    婉兒翻了林芝一個白眼,嘟囔道:「知道了。」眼珠滴溜溜一轉,笑道:「你們是親兄妹嗎?」

    中君紅著臉,微微一怔,遲疑道:「不是。」

    「啊……」婉兒又是一聲尖叫,這次連林芝也微微一頓。

    「我看他那麼護著你,還以為你們是親兄妹呢,你們是戀人嗎?」婉兒皺了皺鼻子,好奇的問道,這次連音兒都伸長了脖子,等著聽君兒回答。

    「不……」

    還不等中君把話說完,從中君的上衣兜裡突然掉出一個盒子,婉兒眼疾手快的撿起來,瞪大了眼睛,嘴巴長的足夠塞進一個核桃,「煙!君兒你抽煙!」

    不等中君回過神來,婉兒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

    「她肯定是跟天祈告狀了。」音兒掏了掏耳朵,懶懶道。

    婉兒手舞足蹈的將煙盒子遞到雲天祈面前,臉紅的跟豬肝一樣,「看,你看,你媳婦兒抽煙!」

    雲天祈微微一怔,連顧長春也愣住了。

    雲天祈笑容散開,接過煙盒子,目光深沉,笑道:「謝謝。」

    婉兒眼也不敢抬,又風似的捲回屋內,喘著粗氣,半天回不過神來。

    中君被一眾姑娘折騰了半天,才放她出去,院內只剩下雲天祈一人,顧長春帶著那幾位同志怕是去分配任務了。

    「大哥,我回去了,晚點祖母他們應該會被護送到城郊的園林別墅區那裡。」中君臉色恢復正常,整理好衣服若無其事的從屋內走出。

    「等等。」

    「怎麼了?」中君回頭。

    「這個給你。」雲天祈將煙盒遞回給她,淡淡道:「他們會需要的。」

    中君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知我者,莫若大哥!」

    「萬事小心。」

    「嗯!」

    天色暗沉下來,幾日前經過那幾個小軍閥的胡鬧,英局顯然戒備起來,街道上四處可見巡邏查崗的東南兵,街燈如晝。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12:10 AM

第六十四章:我討厭你

    中君下意識瞄了眼身後,方一鳴躲躲藏藏,虛虛掩掩的跟在身後,想不明白,大哥怎麼會用這種人保護她,中君歎了口氣,壓低帽簷,繼續往前走,思緒回到幾日前,雲天祈突然托人寄來密函,她還記得那日應邀時的複雜心情,當得知雲天祈真正目的竟是擴軍備戰,挑撥英日雙方的關係,藉著婚禮的場面掀起一場全國性的保衛戰爭更是驚愕的久久不能平靜。

    中君自嘲的笑了笑,難怪對於自己掉釁胡鬧,雲家的滅門,他會無動於衷,按兵不動。

    他心有乾坤,她心有溝壑,天壤之別。

    中君突然停下步子,環視著街道,既然戰爭不可避免,那麼這擁擠的人群中,有多少是偽裝的軍人,東南軍散漫已久,是出了名的腐軍,要怎麼才能既不驚動英方,又可以整合軍隊。

    「呦!」黑色的豪華車連帶著刺耳的長長剎車聲,霸道野蠻的驅散了路旁的行人,停在她身前,只差毫釐便撞上了她,冰冷的聲音突然替她問出這句話。

    中君巍然不動,立在原地,目光沉沉的盯著來人。

    半開的水晶玻璃緩緩滑下,露出一張絕倫妖孽的臉,帶著邪氣,薄傲寒!

    「你跟蹤我。」中君冷冷的說出這句話,目光瞟向街對角的方一鳴,暗示他不要動。

    「你太抬舉自己了,上車!」薄傲寒依舊冷漠,不容拒絕的語氣。

    中君抬手將帽簷再壓低,唇角不屑的下拉,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薄傲寒左耳的耳釘寒芒掃過,驅車,一檔,緩行的跟在她身後。

    寬闊的人行道上,被黑色的軍用豪車佔去了一大半,不耐煩的鳴笛聲不停的驅散著擋在前路的行人,薄傲寒唇角噙著一絲冷笑,旁若無人的橫行霸道跟在中君身後。

    行人紛紛扭頭看向走在最前方的少年,怒罵聲,抱怨聲,各色不滿的眼神齊齊投向中君。

    中君臉色一黑,咬牙抬手就給了薄傲寒一槍,薄傲寒瞳孔一凝,猛的扭頭,子彈穿過擋風玻璃擦過他的臉頰急速而過。

    「在跟著我,我就殺了你。」中君寒聲,她沒空陪他玩。

    薄傲寒惱怒的瞪著她,她竟然來真的。

    中君冷冷轉身,幽靜的岔道,好甩開後面的龐然大物。

    薄傲寒冷著臉,猛的踹開車門,修長的身形在路燈下勻稱迷人,大步追上中君,不遠不近的跟在身後。

    中君暗暗握拳,加快步子,拐過這個彎就有黃包車,電車,隨便一個車只要能甩掉這個瘟神就好。

    「你很討厭我?」聲音清寂暗啞,薄傲寒止住步子。

    「是。」中君也停下步子,回頭認真的看著他。

    薄傲寒微微一怔,似乎沒有料到她會如此直言不諱。

    「在你身上,我總能看到另一個自己,驕傲自大,胸無大志,自私自利,坐享其成,目光短淺,無頭無腦,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心胸狹隘,自以為是,剛愎自用,人情淡薄,國難當頭,你不懂保家衛國就算了,還賺黑心錢,坑騙老闆姓,高價出售軍火,為難同胞跟賣國賊有什麼區別,巴結英局,討好日方,苟且偷安,百姓朝不保夕,受戰亂之苦,你們這些資本大家紙醉金迷,醉生夢死,我不僅討厭你,還厭惡你,像厭惡自己一樣厭惡你。」中君惱怒的一口氣說完心中所想,頭也不回的走出巷子,上了一輛黃包車,往軍部的方向去了。

    心中熊熊燃燒的烈火被上海的秋風吹的寂寂熄滅,剛剛那些話,前一部分是她自己心中所想,後一部分卻是那日大哥對她所說。

    回到軍部幾近深夜,中君在休息室內獨坐了一會兒,看著牆上的鍾指向凌晨一點,便開始換下軍裝,穿上利落的便服,將匕首插入靴筒裡,槍支一把放在袖子的暗兜裡,一把別於腰間,子彈,手榴彈一一安置好,最後將黑色的鴨舌帽子戴正。

    中君低頭看著桌上的地圖,沉思片刻,走到書桌前,打開第二個抽屜,拿出一包迷藥和瀉藥,這是上次茉莉留下的,總會用的上。

    「四爺,準備好了嗎?」士兵低聲問道。

    「嗯,走吧。」

    東南軍區門口,小吳和范岳早早等在那裡,見中君出來,忙上前低聲道:「四爺,都準備好了,車在這邊候著。」

    中君眸光動了動,跟著小吳等人上了軍用車,三輛車前後向著城郊而去。

    隔著老遠就可以看見城郊某寬闊的民房院落裡星星點點的燈光,區外由排排黑衣人輪番堅守,別墅區內條條道道竟然也站滿了保鏢,隱隱約約可以看見有人影在黑衣人中穿梭,隔著燈光看去,那摸樣倒是有幾分像雲曉笑。

    中君帶著小吳等一眾兄弟匍匐在茂密的裡。

    「四爺,地圖。」范岳將地圖放在中君跟前,低聲道。

    中君就著微弱的月光看著手上的地形圖,這件民宅共有三個後門,兩個正門,每個進出口都被嚴密把守,只有三個地方兩人把守……

    「這三個守衛薄弱的地方分別是哪裡?」中君指著標有兩人數的地域壓低聲音道。

    范岳和小吳困惑的互看了一眼,正在這時,一個小兵忙低聲道:「茅廁!這張圖是我畫的。」

    三人齊齊回頭看去,那少年十八九歲,平頭尖下巴,面色因為營養不良而有些發黃。

    「你叫什麼名字?」中君眼底微亮,沉聲問道。

    「謝軒!」

    中君揚起唇角,心裡細細算計一番,眼裡露出精芒,繼續低頭看著圖紙。

    半晌低聲詢問道:「誰身上帶了瀉藥?」

    「我半個時辰前都已經將瀉藥撒進他們吃喝的水裡了,現在人質都差不多要開瀉了。」謝軒搶白道。

    「你是第幾師的?」中君問。

    「我剛征進來,還沒編隊,今天長官在練兵場上問誰會畫圖,我便跟著來了。」謝軒壓低聲音,一五一十的回答。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12:11 AM

第六十五章:要回雲家的人

    「以後你直接跟著我。」中君沉聲說了一句,看似隨意,卻是有心為之,東南軍是由三教九流,各種人混雜在一起組成的軍隊,想要在短時間內使這支魚龍混雜的隊伍提高作戰能力,首先應該整合人心,統一號令,她必須控制住東南軍,不單單是坐上統帥的位置,必須在關鍵位置上有自己的心腹之人,命令層層下達必須都是堅決服從的精英人才,這樣才能確保萬無一失,絕對不能在出現張金貴,李誠之流,若是因為自己的疏忽而毀了衛國大業,她會悔恨終身。

    「四爺,我們要怎麼打?監視人數眾多,打起來對人質不利,何況會驚動皇都本部的人。」

    「人質數量也不少,真的要全都救出?」

    中君看著地圖突然揚起一絲狡黠的笑,看著謝軒,「你告訴他們最快的辦法。」

    謝軒拿過地圖,指著茅廁說,「這間民宅中共有三個廁所,到時候人質勢必會搶著上廁所,我們就從茅廁入手,進來一個,抓一個!」

    范岳皺眉低聲道:「從哪裡抓?」

    小吳神色尷尬道:「莫非是廁所?那進去的人必定會出來,不出來會惹人懷疑。」

    「這……」謝軒微微一愣,盯著地圖思考起來。

    中君輕輕一笑,「茅廁的便池通常都會連接在外界,到時候從便池中潛入進去,進來一個抓一個,我們的人迅速換上這人的衣服,動作要快,若無其事的走出去掩人耳目,這樣一來,人質換完了,你們在一個一個的出來。」

    「如此大的動靜,會惹人懷疑,哪有這麼多人等著上茅廁的現象?」范岳遲疑道,「你當時為什麼不把藥下到這些保鏢的飯碗裡?」

    「現象雖然奇怪,怪只怪廚子的技術,誰會想到有人來救人啊,何況這些保鏢輪班制,都不吃一鍋飯,哪有……」謝軒仗著剛剛中君的認可,立刻回嘴道。

    「好了,開始行動吧,動作要快。」中君正色道。

    「真的要淌便池啊,四爺你也淌嗎?」小吳好奇的問道。

    「我當然不淌了,我是四爺,你們快去,我在這裡等你們凱旋歸來,為你們接風洗塵!」

    中君秀美一揚,蠻不講理道。

    小吳暗暗歎了口氣,帶著身後的小分隊和范岳兵分兩路,分成三隊向著三個茅廁匍匐而去。

    待隊伍走後,中君神色漸漸凝重起來,雲家的人若見了她,寧死也不會跟她走的。

    謝軒爬在中君身邊,突然想起了什麼,驚恐的瞪大眼睛,壓低聲音急道:「女人!四爺女人怎麼辦!」

    中君猛然一滯,剛剛怎麼把府上的女人給忘記了!

    「據我所知,這府上雖沒有丫鬟下人,圈的都是雲家但太小姐和少爺,算來算去還是女人居多……」謝軒驚恐的看著小吳和范岳離去的方向。

    中君一臉黑線,人已經跑遠了,叫都叫不回來了。

    這民院裡,今夜異常的躁動,雲珠和雲曉笑,就連溫柔弱小的麗琳都急著往外跑,雲楊更是捂著肚子鬼哭狼嚎,為首的黑衣保鏢看了眼這痛苦的一家人,臉色變了變,向下屬詢問道:「怎麼回事!」

    「好像飯菜有問題,都吃壞了肚子。」

    「飯菜每日都是新鮮的,怎麼會吃壞肚子,把廚子找來,快去請醫生,我去給薄爺致電匯報情況,出了岔子誰也擔當不起!」

    「是!」

    昏暗的燈光下只有一人頭腦清醒,完好無損的看著混亂的局面,揚起詭異的笑意,四弟,我們很快就要見面了。

    雲珠齜牙咧嘴的一頭扎進茅廁,還沒解開褲子,就看見眼前一個黑影,長大的嘴巴硬是被摀住,肩膀一疼,眼前發黑,暈了過去,黑影剛要扒開雲珠的衣服,全身一震,怎麼是個女人,索性心一橫,一把掀掉了雲珠的衣服,將人往糞池裡一塞,便池中早有人接應,將雲珠運了出去,黑影咬了咬牙,將那件旗袍樣式的休閒裝死命的往身上套,趁著天黑,低著頭抱著肚子匆匆走了出去,剛走到拐角處,便聽見有人對話,忙閃身鑽進柴房。

    大約過了半刻鐘,中君仰面躺在叢子裡,看著天空,無聊的叼著一根草芥子反覆咀嚼。

    「四爺不擔心嗎?」謝軒忍不住問道。

    「偷不出人就打,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冒昧的問一句,你看起來還沒有我大,為什麼大家都叫你四爺啊?我一直以為四爺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沒想到比我還小。」

    「知道冒昧就不要問,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不遠處傳來腳步聲,中君眉梢一動,翻身側頭看去。

    「會開車嗎?」中君向謝軒問道。

    「會一點。」

    「把車開到那邊的空地上等著!」說完中君就向著腳步聲的方向躬身跑去。

    隔著老遠就聞到窒息的臭味,十幾個黑影抬著七八個人小步跑來,中君順著小山丘向下跑去,低聲道:「都救出來了嗎?」

    「都出來了!」

    「跟我來!」

    不遠處發動的軍用貨車的車燈投出巨型光束,中君一行人向著車子跑去,所有人剛在車上安穩下來,就聽見不遠處怒吼聲:「人呢!媽的,人都跑哪兒去了,給我追!」

    中君揚起唇角,三兩軍用車揚長而去。

    車子在東南軍區面前停下,中君跳下車,「把人送到園林別墅區,那邊有人接應。」

    小吳遲疑道:「你不看看嗎?」

    中君目光下意識的瞟了眼車板上平躺的幾人,搖了搖頭,笑道:「不看的好,快走吧,早點回來沖澡。」

    「是!」齊齊的應答聲,隆重正式。

    皇都內蕭寧正在宴客,聽著屬下來報,臉色陰了陰,笑容還沒完全散開,沉聲道:「傲寒怎麼說?」

    「薄爺自打從外面回來一直關在書房裡,還將中山區區長的女兒從別墅裡扔了出來,聽到消息只低沉的笑了幾聲,就去了英使館,什麼也沒說。」

    蕭寧握著酒杯的手略微,慢慢捏緊杯子,指關節好似要衝破透明的肌膚崩裂出來,蒼白,唇角卻依然噙著笑意,眼底蘊著殺意,目光柔和的看著在做位高權重的政府高要。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3:55 PM

第六十六章:成功交接

    第二日一大早,軍部前面的守衛亂作了一團,幾十輛浩浩蕩蕩的裝甲車,駛進軍區,後面還跟著幾輛大型的運送車,車上放著大小木箱上百。

    中君還在夢中,就被焦急的敲門聲驚醒。

    「四爺,你快出來看看,四爺!」

    聽著聲音應該是范岳。

    中君心下一驚,忙一個翻身驚坐而起,胡亂的穿了軍裝,套上軍靴還沒穿好就往外看去,難道計劃有變!

    剛打開門就看見范岳發窘的臉,「四爺快跟我來。」

    軍區後方的大型野戰場上,大小軍用車黑壓壓一片,整齊肅穆。

    中君心下一沉,難道薄傲寒打到門口來要人?

    「薄爺這是什麼意思?」中君冷冷看著薄傲寒。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副將了,這是約翰先生親自審批的公文,這是通行證,這是身份證明,白紙黑字蓋了章,這是發票,你那天要的資金,這些軍用必需品就當是祝賀你即將成為統帥的賀禮,還有雲家上下算作我給你的見面禮。」薄傲寒一本正經的將兩張紙,兩個本,夾在修長的五指間,好讓中君看個明白,鳳目裡流光溢彩。

    中君微微一怔,待看見薄傲寒竟然一身軍裝站在她面前,心下突然明白了,這廝把她昨晚的話聽進去了,中君皺起眉頭,昨晚那些話,她是說給自己聽的……

    這倒好,省了她不少事,中君展眉欣然笑起,露出兩顆閃耀的小虎牙,「范長官,把這些裝甲車和槍支彈藥運送到第一軍火庫去。」

    「是!」范岳敬了一個軍禮,立刻指揮著周圍聳立的士兵們開始搬運。

    薄傲寒帶著軍帽,軍裝筆直,褪去平日裡的陰鬱邪氣,少有的陽光英朗,一臉的你能把我怎麼樣的神色。

    中君笑意連連的背過身,臉色一沉,厲聲道:「把他給我綁起來!」

    「慢著!」薄傲寒眉峰一凌,低吼道。

    中君回頭衝他笑笑,「不好意思,這裡是東南軍區總部,我是新任統帥雲中君,你既是副將,一切都要聽從我的指揮。」

    小吳微微一怔,君兒決定做統帥了?

    薄傲寒一臉怒容,怒瞪著中君,竟然不在言語。

    「幾點了?」

    「七點四十。」

    差點就睡過頭了,今天還有重要的事要辦,中君整了整軍帽,將靴子完整的穿在腳上,抹了把臉,低聲道:「備車,去英使館。」沒走兩步,回頭道:「把他帶上。」

    留在這裡指不定鬧出什麼亂子,還有兩日就是大哥婚禮,這兩日一定要相安無事,風平浪靜,不然定會打草驚蛇,她必須在這兩天內將一切安排妥當。

    英使館的會議廳內坐著一二十個英國人正埋頭認真的翻看著手中的文檔,約翰迎著中君進去,低聲道:「昨晚上接到你的電話,我很是驚喜,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位置了,我連夜像英國那邊做了報告,今天你只需要和英國簽署協議就行了。」

    「承蒙先生厚愛,小四絕不負所望。」中君笑著應和。

    會議廳的圓形桌左邊坐的全是中將以上級別的東南軍高級將領,中君,王澤,小吳,范岳,謝軒,薄傲寒。

    會議桌的右邊是英國各個代表,使團。

    最前端坐著最有發言權的約翰。

    會議桌的後面是東南軍下級將領。

    一切水到渠成,順理成章,約翰宣佈中君正式擔任東南部最高指揮官兼統帥的時候,雷鳴的掌聲嘩然而起,中君心裡莫名的沉了沉,不好的預感突然那麼強烈的衝擊而來,她下意識撣眸,正好撞見薄傲寒深不見底的鳳目裡,那裡面有嘲諷,洞悉,還有自己倉皇的臉。

    一切都只是個形式。

    會議散去,約翰突然叫住中君,神色凝重的沉聲道:「小四,最近上海不太安定,突然湧進大量外來人口,我打算派重兵駐城,等這些日子過去了,在撤兵,這事就交給你辦。」

    中君心下咯登一下,正色道:「最近確實有大量人口湧進上海,會不會跟內地饑荒有關?或是又有鄉野軍在打什麼主意?」

    「兩者皆有可能,許久沒下棋了,咱們去下盤棋吧。」約翰友好相邀。

    「先生吩咐的事,小四立刻去辦,畢竟剛上任,起碼也要點點兵,試試刀,做做樣子。」中君沖約翰神秘一笑,「何況還有很多繁雜的事要處理,那幾個小軍閥的軍隊已納入東南軍的管轄範圍,軍隊需要整頓,改日空閒下來定來跟先生切磋棋藝,可好?」中君淡淡的笑,婉言道。

    「小四說話口氣越來越像你大哥了,呵呵。」

    約翰隨口一說,倒讓中君突然警惕起來,雲天祈竟在上海一待一個多月,身為東北大督統,不得不惹人懷疑,約翰雖然面上友好,卻是只精明的老狐狸,定暗中查過他們兄弟的關係,想來世人都知道她和雲天祈不共戴天,才消除了約翰的疑慮。

    若是沒有雲家的事,大哥也會藉著婚禮回到上海,雲家只是提前了他回來的時間。

    中君坐上車還在思索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雲天祈,思來想去,雲天祈應該早就想到這一點,有了應對策略,還是不要找借口去看他的好。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車子剛要發動,車門突然被人打開,一個修長的身影轉眼跨了進來。

    中君怒瞪了薄傲寒半晌,見他並沒有尋滋挑事,只單單扭頭看著窗外,便將到嘴邊的呵斥嚥了下去。

    兩人相對無言,只有發動機的聲音不斷傳來夾雜著鳴笛聲。

    「薄爺,你有錢有權有勢有女人,是英日雙方巴結追捧的搖錢樹,是不是日子過但滋潤了覺得活著沒意思,找點刺激?還有另有目的?」

    「開車!」薄傲寒冷著臉,沉聲催促道。

    「你不怕蕭寧滅了你嗎?」中君斜眼嘲諷道。

    薄傲寒皺了皺眉,一聲不響的開了車門,走到駕駛室,一把將開車的小兵拎起來丟了出去,強勢的坐到駕駛座上,不耐煩道:「你不覺得你的話很多嗎?」掛檔,狠踩油門,車子一路狂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00 PM

第六十七章:雲家復出

    中君額角的青筋突突跳著,到頭來竟成了她多事?帶著這麼個棘手的二貨,要她怎麼跟大哥交代,這樣想著中君看著薄傲寒眸光微動,「你對雲天祈瞭解多少?」

    中君明顯感覺到薄傲寒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緊了緊,低沉的聲音傳來,「離他越遠越好。」

    中君微微一怔,大哥的名聲不太好啊。

    車到軍部停下,剛下車中君就向著小吳使了個眼色,小吳瞭然的上前,趁著薄傲寒剛踏出車子,猛地撲上去,幾人乾淨利落的又將他給綁上了。

    「雲中君。」薄傲寒黑著臉,磨牙道。

    中君無賴一笑,「薄副將,委屈一下啦。」

    中君拍了拍他的肩膀,腳步輕快的正要往軍部樓上走去,突然有個聲音從大門外隱隱傳來,讓中君臉色瞬間煞白,牢牢的定在原地,心驟然間不跳了,世界一片死寂。

    「君兒。」

    中君慢慢回頭看去,目光恍若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雲中月一身休閒裝站在軍區外,神色如舊年羞常,時間倒流,一片洪荒。

    中君張了張口,半晌無聲。

    「君兒,祖母……祖母讓我來叫你回家吃飯。」雲中月面容依舊乾淨,跟雲天祈有七分相像,略顯陰柔。

    耳邊一片嗡鳴,舊時的恨意不知何時演變成了強壓在心底的自責,愧疚如瘋狂的野草在心上肆意蔓延,她原以為不去想,不去碰,就都過去了,可現實還是殘忍如昔。

    「祖母,大娘,大姐,二姐,三妹,四妹,大哥,三弟都在家等著你。」雲中月溫柔的看著她,輕輕慢慢的念出這些噩夢一樣的名字,字眼清晰的有些殘忍,笑容愉悅的好似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她依然是雲家不受寵的四少爺,貪玩逃出去玩,二哥偷偷報信叫她回家。

    過去和現在對接的地方,被一道血痕狠狠劃開,割裂了彼此的心,冰凍了昔年熾熱的純情,暈染了舊時稚氣的恨。

    中君莫名的恐懼,不詳的預感再次縈繞在心頭,小吳見她臉色不對,下一步上前,低聲提醒道:「四爺……」

    中君突然疏朗一笑,打斷小吳的話「這位先生怕是認錯人了。」

    回敬一句,轉身離去。

    「君兒,你若是有良心,就回來看看吧,祖母不行了啊。」

    中君怔了怔,心裡兀的一痛,扭頭困惑的看著他。

    「祖母快不行了,臨走前一直念著你,盼著你回去,我們大家都盼著你回去。」

    有液體突然湧上眼眶,中君瞪著眼睛,嗓子發緊,輕聲道:「真的?」

    「嗯!」

    薄傲寒微微瞇起鳳目,危險的氣息漸漸凝聚,勾起一絲嘲諷,「姓雲的,看不出你還有良心啊。」

    「閉嘴!」中君怒瞪過去,眸裡一閃而過的凌厲。

    雲中月微微一怔,臉色暗了暗。

    中君換上笑容,看向雲中月,眸裡閃爍著點點星芒,竟讓人一眼看不通透,「二哥,你先回去吧,這幾日我公務在身,抽不出時間,等閒下來,一定登門拜訪。」

    雲中月淡淡一笑,「君兒既然事務繁忙,我先回去跟祖母知會一聲,二哥回去了。」

    「嗯!」中君用力點頭,液體在眼裡凝聚成了冰冷的光。

    待送走雲中月,中君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慢慢變成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轉身向樓上走去,冷冷道:「派些兵,暗中保護雲家,晚些叫兄弟們都上來,我有些話想說。」

    「是。」

    王澤將薄傲寒推進了黑屋子,笑道:「薄爺,委屈了。」

    臭小子,薄傲寒咬牙,袖口內部的雙向消音槍噌的滑出,向著手腕上的死結就是一槍,繩索解開,他一把推開窗戶,唇角勾起一絲冷笑,從窗口一躍而下,身形矯捷。

    漸黑的夜幕下有個纖細的身影站在軍區外,注視著三樓的燈光,慘白的光束將她的俏臉印襯的猙獰可怖,眼睛血紅。

    薄傲寒從後門走出,看到女子扭曲的臉微微一愣。

    雲珠目光突然瞟見薄傲寒英俊困惑的臉,渾身震了震,猙獰的表情忽然柔和下來,眼神更是嬌羞的好似要滴下水來,紅暈漫上臉頰。

    「薄……薄爺。」雲珠扭捏著站在原地。

    薄傲寒冷冷的瞥了一眼,只當是平日應酬時候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子,微微點頭算是招呼,轉身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雲珠見他跟自己打招呼,臉上一喜,跑到薄傲寒面前,激動道:「薄爺還記的我嗎?」

    薄傲寒頓了頓,皺眉打量著攔住他去路的女子,鳳目裡閃過嘲諷,唇角邪邪的勾起,「不記的。」

    從他記事起,投懷送抱的女人無數,他只記的她們靛溫,卻從來不看她們的臉。

    雲珠眼裡一陣失望,忽兒又笑道:「沒關係,沒關係,我們見過的,祖母生日的時候,你來過,清璃說在國外唸書的時候得罪過你,那時……」

    「你有事?」薄傲寒有些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

    「啊……額……我是君兒的姐姐,你當兵了嗎?為什麼穿成這樣?君兒還好嗎?」雲珠紅了臉,笑的嬌羞無限。

    薄傲寒審視的目光停留在雲珠臉上,半晌,冷笑道:「她好的很。」

    汽車鳴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輛黑色進口車在薄傲寒身邊停下,「薄爺。」

    「你要走了嗎?」雲珠急道,「我家在園林別墅區,可以送我一路嗎?天太黑,電車都停了,我一個女生不安全……」

    薄傲寒微微一怔,這女人在搞什麼鬼,那小子費了不少心思把雲家的人從他手上搶走,現在又主動告訴他雲家的地址……

    「不行。」

    聽著回答,雲珠驚愕撣起頭時,只看到車子掀起的灰塵決然而去,半晌,臉色突然陰沉下來,惡狠狠的咬牙,「雲中君,你欠我們雲家的,我要讓你百倍償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00 PM

第六十八章:舊事重提

    三樓會議室內,從上將到中將坐滿了軍人,氣氛嚴肅,從四爺參與東南軍內部事務以來,還是第一次用統帥的身份開如此正式的會議,想來定有大事發生。

    中君沒有說話,屋內便安靜異常,偶爾一兩聲圓珠筆彈掉的聲音。

    中君神情凝重的站起身,突然唇角一彎,褪去了平日裡的嚴肅冷然,揚起淡淡笑容,帶著濃濃的歉意,欲說還休。

    一屋子的軍人都是純爺們兒,雖說心裡覺得四爺有些白嫩的女氣,但還算英氣,見慣了他板著臭臉,一本正經,這會兒一見這架勢,到有幾分受委屈的樣子,全都慌了神兒,不知所措,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只得大眼瞪小眼,漲紅了臉,嗟歎搓手。

    中君瞇了瞇眼睛,笑容略略,像一屋子的軍人深深的鞠了一躬,「從我插手東南軍以來,自私自利,肆意妄為,為了報弒母之仇,棄大局於不顧,率領軍隊血洗雲家,縱軍隊如豺狼,燒殺搶掠,這一躬是像那些冤死之人道歉。」

    中君直起腰桿,目光真誠坦蕩,再次鞠了一躬,「從我插手東南軍以來,隨心所欲,假公濟私,虛無度日,縱軍隊散漫無紀,逛皇都,尋私情,親英日,為了建明,為了兒女私情,面上軍部之上,實則私利自己,無大將之風,這一躬是像那些默默無聞為軍部付出之人道歉。」

    會議室內突然安靜異常,粗重的呼吸越來越重。

    中君直起腰桿,深呼吸,再次展顏,九十度鞠躬,「張金貴在位,雖昏庸,卻安定,自我插手以來,殺掉真的張金貴,以假亂真,藉著張金貴的名號樹立威望,以財壓人,狐假虎威,欺上瞞下,無德無能,為攬權,除李誠,貶趙文澈,導致軍部人事調動幅度大,軍心不穩,遊戲軍職,褻瀆軍人,這一躬是像軍部的絕對權威道歉。」

    「四爺……」

    「四爺!」

    「四爺,亂世紛爭,你這又是何苦,你東南軍的這段時間,沒有亂用職權,濫殺無辜,兄弟們的福利好……」

    「是啊,四爺,俺是個粗人不太會說話,雖然俺一開始也覺得你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還沒俺兒子大,就有幾個臭錢,可世道如此,俺也認了,只要給得起俺銀元,保證媳婦孩子不餓死,管他誰做統帥,但是這些日子,很多事俺也看在眼裡,四爺討人喜歡,能讓皇都的人步步退讓,送軍火,送軍械的還是第一人,皇都的兩位爺都給你當過副將,下面的人都傳兩位爺看上俺們四爺了,俺不管因為什麼狗屁理由,四爺有這個能耐讓他們白白送東西,那就是比別人牛氣,換做別人指不定為了這些軍火流多少血!」

    「我們四爺就是長得好!我媳婦兒也這樣說,換了別人當統帥,這上海早就明爭暗鬥,打的不像樣子了。」

    「四爺每個月給我們發的子兒,是在其他軍隊中看不到的,這樣體恤士兵,誰都擁護!」

    中君直起腰桿,感激的看了眼大家,笑道:「我不懂什麼叫國,什麼叫家……」

    「我們也不懂,混口飯吃,這年頭,不當兵就要餓死。」一個年紀大的上將忽然說道。

    眾人哄堂大笑起來,「這倒是真話。」

    「國家國家,沒有國哪有家,國字當頭,家在後頭!」謝軒笑著搶答道。

    「沒錯。」中君也笑,「我花了十幾年才明白過來的道理,國字當頭,大局為重。」

    中君的神色漸漸變凝重,「這是一個腐朽的社會,必須有一個新的規格成立全新的國家,統一富強,沒有掠奪,就如同剛剛覆滅的清王朝,沒有了獨裁統治一樣,全民一致對抗侵略……」

    「這句話我就不太懂了。」謝軒困惑道,年輕的臉上因為聽到新的思想而神采奕奕。

    「君兒,全民怎麼可能統一戰線,前所未聞……」

    中君笑,「我也不懂,都是聽一個人說的。」

    「誰?」屋內的東南軍將領全神貫注的看著坐上的少年,少年臉上流連過深沉的華光。

    「顧長春。」中君笑的詭異,顧長春今天中午找她,所說的話不無道理。

    「不瞞大家,一日之後,上海將會有場惡仗,我們將要對付的敵人是……」中君頓了頓,目光一一注視著在坐的軍官,王澤,小吳,范岳,謝軒,以及後排一張張堅毅無畏的臉,這些人還都很年輕,從下面一級一級選拔上來的,沒有門檻,沒有背景,全靠本事。

    「英國人或者更多。」中君沉聲。

    全場的軍官齊齊一震,倒抽冷氣的聲音,會議室內突然安靜下來,呼吸都極為清晰。

    王澤神色凝重撣起頭,低聲道:「為何現在才告訴我們?」

    「現在說,不早不晚,若是提前告訴你們,難免軍中有奸細,將我們的動向告知敵方,何況約翰為人奸詐,軍中一有動作他就會提高警惕。」

    「四爺,為什麼突然開戰,下面的士兵停戰很久,若是突然開戰,怕是應付不來。」

    「是啊,且不說武器能不能對抗,就從人數上看,我們也佔不了優勢……」

    「統帥,此事還需深思熟慮……」

    「世道安穩,我們突然起兵,那不就反其道而行嗎?」

    「會成為眾矢之的的。」

    「……」

    軍官們你一言,我一語抵論開來,會議室頓時炸開了鍋。

    中君臉色愈發的凝重,沉聲低喝道:「日本早在半年前就已將魔爪伸向上海乃至內陸,上個月勢力侵入東南軍,上海近日湧進的大量人口,你們就不覺得詭異嗎!」

    眾人突然安靜下來,神色暗沉,喘著粗氣。

    「我們不打,別人就來打我們,是戰是降你們拿主意吧。」中君冷冷道。

    「我們可以告訴約翰先生,讓他派兵幫我們……」

    「約翰先生?」中君冷笑,「他會讓我們先去送死,死的差不多了,跟日本妥協,拖延時間,受災的還是我們!」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01 PM

第六十九章:愛恨糾纏

    屋內再次陷入死一樣的寂靜當中,有人已不管不顧煩躁的抽起煙。

    最終,王澤暗啞道:「君兒,你說怎麼辦?」

    「四爺,你決定吧,橫豎都是一死,跟著你死,我也認了!」小吳一拳打在桌子上,低喝道。

    「橫豎都是一死,拼了!」

    「拼了!」

    「……」

    中君皺起眉頭,沉聲道:「我們不死,我們要贏。」

    「統帥這仗怎麼打?」

    中君走到一旁的沙丘模型地形圖上,眾軍將也都圍了過來。

    「我的任務就是炸掉英使館,一旦炸掉英使館,王澤就負責控制住英國在上海的駐隊,炸掉駐點的軍火庫,小吳立刻沿路駐軍,疏散民眾,范岳則在蘇蘭希爾大街和中央大街,以及其他主街道佈置堡壘暗線,速戰速決,打一個出其不意,在英方的轟炸機到來之前撤離上海。」

    「那我呢?」謝軒疑惑道。

    「你掩護我。」

    一旁的中將額頭上聚滿了愁雲,忍不住添言道:「這場仗打的也只是一時的,就算贏了,以後呢?」

    「我們不是孤軍奮戰,還有其他軍隊民眾參與,我們只負責這一小塊,剩下的是由他們接手,記住,只要是自己人的軍隊,不管是東南軍還是東北軍,哪怕是西北軍也要統一戰線,不可自相殘殺,這是全國性的戰爭!」中君篤定的眸子明亮鮮活,斷然道。

    謝軒似懂非懂,「這麼說雲天祈也會參與?他是不是這場戰爭的策劃者?」

    中君笑而不答,「大家快去部署,生死存亡取決於我們自己,要快,時間緊迫!」

    「是!」眾將齊聲喝道。

    繁星點點,上海的郊區萬家燈火,秋風蕭索,雲家的暫住宅院內,空氣凝重的好似要滴出零度以下的水來,飯桌上,雲老太正襟危坐,曾經榮光嬌嫩保養良好的臉此刻蠟黃不堪,斑斑點點,雲珠,雲中月,雲楊,雲曉笑等一眾子孫低著頭,死寂深沉。

    酒淡飯涼。

    「她不來嗎?」雲老太轉動著手上的念珠,緩緩睜開眼睛。

    「人家現在是東南軍的統帥,忙的很,哪有時間理我們這些俗人呢?」雲珠抬起頭,獰笑一聲,冷嘲熱諷道。

    「君兒近日公務在身,過些時日來。」雲中月垂眸低聲道。

    「天祈什麼時候回來。」雲老太不動聲色。

    「大哥說一會兒就回來……」雲珠正說著,一下瞟到門口,臉上一喜,放下筷子飛撲上去,嬌聲道:「大哥你回來啦!」

    雲天祈臉上淡淡的笑意,寒眸此刻清澈平淨,收起了冷意。

    「母親呢?」

    「母親身子不舒服,在裡屋休息呢,剛剛祖母還念著你。」

    「天祈,你來我身邊坐,祖母有話跟你說。」雲老太收起念珠,從容看著雲天祈。

    「我聽說君兒是女兒身?是趙玉兒跟野漢子生的可有此事?」

    雲天祈眉峰一凌,眼神頃刻間凌冽的掃過雲中月俊秀的臉,雲中月若無其事的嘬了一口茶。

    「你不要怪月兒,他已將君兒的事都告訴了我,十年前你們倆就知道了趙玉兒的事……咳咳……咳……哎,往事我不提了,都過去了,天祈啊,你是東北軍的最高統帥啊,難道連家人的生死都顧不上,救不出?不聞不問,只知道你的春秋霸業,黃啊,我活了這大半輩子,一直在笑話別人,終於輪到別人戳著我的脊樑骨笑話我了,你們男人忙咯,大局為重啊,你也有難言之隱,祖母不怪你,你爹死了,楊兒被打斷了胳膊,月兒被人潑尿羞辱,麗琳差點丟了貞潔,祖母說這些話,就讓你心裡有個數,雲家敗了,就敗在你的手上,吃飯,飯都涼了。」雲老太不動聲色的拿起筷子。

    眾子女也隨之拿起筷子。

    「祖母,你別這樣說大哥,大哥肯定有他的想法……」雲珠怯怯的勸解道。

    「珠兒!」雲老太猛的摔下筷子,面色不變,厲聲道:「他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你還替他說話,他是你一母同出的親哥哥,連月兒都不如,你被人糟蹋凌辱的時候他在哪兒?在哪兒!」

    雲天祈猛然一滯,霍的扭頭看著雲珠。

    雲珠突然漲紅了臉,眼圈一紅,忍不住哭出聲來,捂著臉跑開了。

    雲老太依然不動聲色的淡淡道:「天祈啊,你從小都護著君兒,祖母嘴上不說,卻看在眼裡,以前以為你們兄弟情深,現在也想開了,她一個人比我們整個家族的性命榮辱都重要,大局已定,不是我能改的,既然喜歡她,就娶回來吧,做不成我們家的孫兒,就做我們家的媳婦,以她東南軍統帥的身份和地位,也給得起這個臉了。」

    此話一出,雲珠踏出的步子死死的定在原地。

    雲中月也猛撣起頭來,就連雲楊也驚呼出聲,「祖母……」

    雲天祈放下筷子,臉色有些陰沉,語氣尚且平緩,「祖母的好意天祈心領了,今晨聽醫生說祖母身子不適,應少操勞些好,太過勞思費神終會傷了身子。」

    雲老太面色不變,又拿起佛珠緩緩轉動。

    「大哥,你當真要娶她?清璃怎麼辦?」雲珠驚呼出聲,眼角還掛著淚光。

    「近日事務繁多,還有要事處理,改日再來陪祖母用餐。」雲天祈沉著臉,站起身,大步像門外走去。

    「祖母,你難道讓他殺了君兒才解恨嗎?髒了大哥的手!惡人有惡報,不用我們動手,她也會有報應!大哥好不容易抽時間回來一趟,你……哎呀!」雲珠氣的一跺腳,轉身追了出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02 PM

第七十章:中月

    雲中月沉默的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輕聲道:「祖母,月兒退下了。」說完也像門外走去。

    一彎明月掛在枝頭,中君百無聊賴的站在上次見面的院子裡,都這麼久了怎麼還不來,上次不是說今天有話要說嗎?

    方一鳴也抓耳撓腮的直往外探腦袋,突然看見拱門外一個身影正甬道向這邊走來,忙低聲道,「四爺,主子來了。」說完,捂著嘴偷笑,一溜煙兒的沒了蹤影。

    中君來不及瞪他一眼,紅著臉,忙一本正經的站在原地。

    院子裡沒有燈,一切都黑的淒迷,院中的槐樹落葉滿地,只剩下吱吱呀呀伸向半空的黑色枝子。

    中君看著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越逼越近,正思索著如何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他時,空氣中細微的讓她微微一怔,他少見的帶著怒意。

    「大哥,出什麼事了?」中君試探的輕問。

    雲天祈走到她面前,卻不說話,空氣裡流竄著壓抑的暴戾氣息,隔著夜幕久久凝視著黑暗中的輪廓。

    中君忍不住遲疑道:「大哥……」

    「等久了吧。」半晌,他的聲音依舊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就算是白天,怕是也看不出端倪,隱忍如他,嚴苛如他,怎會允許自己洩露半點心事。

    「還好,剛來,東南軍差不多分配到位……」

    「離開上海。」雲天祈冷冷打斷她的話。

    中君搖了搖頭,執拗道,「我等你打完……」

    「用不上你,這場戰爭醞釀了半個多世紀,勝負已定,不需要帶一群烏合之眾來攪局。」雲天祈的聲音冰冷裡隱隱帶著嘲諷。

    中君微微一怔,頓時秀眉一揚,冷笑道:「你說東南軍是烏合之眾?既然沒用當初你為什麼安插人手進軍部!我不清楚你究竟加入的什麼組織,什麼黨派,但我知道什麼是好什麼是壞,顧叔已經將一切都告訴我了,雲天祈!你一直說我不懂大局,現在你可是以大局為重!」

    「顧長春。」雲天祈神色一沉,「他告訴你什麼了?」

    中君冷冷道:「所有的事,包括余六叛離組織。」

    雲天祈眉峰揚起,惱怒的捏起中君的下顎,拉近,「那老傢伙讓你去送死!英使館的地下管道一根是暖氣管道,另一根輸送的全是易燃氣體,不需要定時炸彈,只需一個小小的火星,所有連接管道的英軍駐點瞬間就會被炸掉,他是不是告訴你將炸彈安裝在管道下面,還附帶著用火黏膠!」

    中君一巴掌狠狠打開雲天祈的手,怒道:「我不去,死的就是你!能夠自由出入英使館,得到特許的只有你和我!」

    「我死了又有什麼關係……」雲天祈眼裡蘊著怒意,低吼道。

    「雲天祈,我不准你死,我的命生來就賤,你是組織裡的棟樑,他們並沒打算讓你去送死,從一開始上面瞄準的就是我,我有很多罪要贖,有很多命要還,你原諒了我所做的一切,可是我無法原諒我自己,該死的是我,我死了以後,你要善待東南軍的將領,他們是我的兄弟,稀里糊塗的跟了我……對了,還有建明,他的毒戒了以後,你要好好培養他,不能告訴他我死了,他會難過……」中君的表情由憤怒變為果敢,由果敢變為視死如歸。

    雲天祈沉默諜完她的話,靜默不語,壓抑,沉重的壓抑。

    「你說話好嗎?」中君忍不住道。

    「好。」雲天祈聲音沉靜的暗啞。

    多麼簡短的臨別贈言,中君微微一怔,展顏一笑,「那就這麼定了,明日就是你大婚,我回去了。」

    「嗯。」

    中君心裡莫名的失落,剛轉過身,身後傳來如雪般的聲音。

    「君兒。」

    「嗯?」中君扭頭,肩膀一陣劇痛,頭腦嗡的一聲恍惚,身子便癱軟進一個溫暖的懷裡,失了知覺。

    恍惚中誰的唇輕輕的印上了的心口。

    「一鳴。」

    「在。」

    「連夜送四爺出城,越遠越好,拿地圖來,我要重新部署兵力。」

    「是!」

    漆黑的甬道裡,有個人影僵站在死角里,跟著方一鳴而去。

    方一鳴將中君抱上車,剛坐上正駕駛室,從反光鏡中看到一個人影,猛低出槍,低喝道:「什麼人!」

    人影緩緩從暗影裡走出,竟是一張和雲天祈有七分相似的臉,這張臉略顯陰柔。

    方一鳴微微一怔,一時做不出反應。

    「一鳴。」聲音相似,略微單薄。

    「你是……你……」方一鳴提防的拿起槍,卻不敢貿然開槍,低聲問道。

    「這個給你。」雲中月微笑著將一個盒子交到方一鳴手上。

    方一鳴看著雲中月的臉,鬼使神差的接過盒子,殺手的本能告訴他,這個盒子內若不是炸藥暗器,就是情報文件,然而,特殊的香味若隱若現,他警覺的要扔掉盒子,頭腦一恍惚,便倒在了一側,拿槍的手軟軟的垂在一旁。

    雲中月開車回到暫住宅院的時候,院門口一名挽著髮髻的女子正翹首往裡面看。

    「你找誰?」

    女子一驚,扭頭看來,嬰兒肥的臉上充滿欣喜道:「二少爺!」

    雲中月愣了愣,低聲道:「小桃?怎麼是你?」

    小桃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涕淚橫流,將那一晚之後的事訴說了一邊,邊說邊揉著眼睛,雲中月遞給她一塊手帕,揚起單純的笑意,「進屋說吧。」

    「四少爺還好麼?」

    「你沒聽說嗎?」

    「聽說什麼?我那晚趁著大火跑出雲家以後,被人販子賣到了淮北一帶,好不容易才回來。」小桃邊說邊抹著眼淚。

    雲中月眼裡詭色劃過,來的好,省了不少事,「君兒剛從醫院回來,幫我抬人,不要讓祖母發現了,不然君兒又要吃苦頭。」

    小桃一聽,眼淚掉的更厲害了,忙不迭的點頭,打開車門,將中君從車上拉下,「這才過了一個月,四少爺怎麼瘦的這麼厲害。」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03 PM

第七十一章:昏迷

    兩人從後門將中君抬到雲中月的臥房,小桃看了看車內的另一個人,「二少爺這個人是誰?」

    雲中月臉色不變,笑道:「一個下人。」說著將方一鳴綁了個結實扔進了柴棚。

    小桃跪在床邊,摸著中君瘦小的臉,眼淚連連,可憐的四少爺。

    雲中月關上房門,坐在桌邊,低眉斂笑道:「小桃,我們雲家對你怎麼樣?」

    「雲老夫人和老爺是小桃的再生父母,沒有老夫人,小桃也活不到現在。」

    雲中月笑容親切道:「君兒對你怎麼樣?」

    小桃跪在地上,淚眼朦朧,「四少爺是小桃的救命恩人,小桃犯下滔天大罪,四少爺不計前嫌,饒了小桃一命,小桃無以為報,願生死相隨。」

    雲中月扶起小桃,認真道:「現在就是一命還一命的時候了。」

    小桃猛然一震,不解的看著他。

    「君兒在外面惹了是非,明日若是不解決,就有性命之憂,你願意替君兒死嗎?」

    「二少爺……」小桃恍惚的看向中君,下意識的撫摸著中君英氣的眉眼,喃喃道:「四少爺,你怎麼又在外面闖禍了呢?」

    小桃笑著摸了摸淚痕乾涸的臉,用力點了點頭,「願意!」

    「君兒醒來會很欣慰的。」

    「我要怎麼做呢?」

    雲中月看著中君微微出神,略微思量,沉聲道:「明日你換上君兒的衣服,剪了頭髮帶上帽子,身上綁些東西,你只要去點燃就好了。」

    「去哪裡?」

    「英使館,明天我會送你過去。」雲中月想了想,起身在中君衣服裡摸索了一會兒,很快一張紅色的通行證落在他的掌心,果然在身上,「這個你拿著,有了它,你不管在哪個關卡哪個地方都出入自由。」

    小桃深吸一口氣,有些的接過紅色的小本子,「我可以跟四少爺說些話嗎?」

    「她還在昏迷中,算了吧,等等。」雲中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起身從櫃子上拿下一個黑色匣子,左右擰動了一下,沖小桃笑道:「看這裡。」

    小桃抬頭看去,的閃光讓她驚恐的睜大眼睛,「二少爺,這是什麼?」

    雲中月神秘一笑,「照相機,等她醒了,我會將這些交給她。」

    「來,小桃,我幫你理頭髮,外人我信不過,沒人比我剪得像。」雲中月半笑著拿起一把剪刀,不等小桃反應過來,一把抓住小桃的髮鬢,擦根剪下。

    「啊……疼,二少爺……」小桃忍著眼淚,低呼道,咬著嘴唇低著頭看著鮮血淋淋的雙腳,她走了很遠的路,磨壞了三雙鞋,這是最後一雙鞋也掉了鞋底子,露出紅腫的肉。

    雲中月欣然的看著中君的發樣,動作利落的在小桃頭上手起刀落,「好了,扭過來。」

    小桃攥著皮開肉綻的手,回身看著雲中月,這個曾經跟人說話都害羞結巴的二少爺,如今為何給人如此可怕的感覺,眉目間少了單純乾淨的氣息,多了幾份乖戾的妖氣。

    「這裡不像。」雲中月皺了皺眉,將小桃耳邊修剪一番,笑道:「不錯,先出去守著,我跟四弟說會兒話。」

    小桃疑惑的看向床邊,四少爺明明睡的這麼沉,這樣想著卻不敢多逗留,急忙走了出去。

    雲中月放下剪刀,擦了擦手,拿過桌上的一排銀針,順勢坐在床邊,盯著中君的臉凝視半晌,臉上突然紅了起來,抬手試探著觸摸著中君的臉,耳垂,脖頸,從掠過腰肢,輕輕笑了起來,俯身低低道:「君兒,你怎能和大哥好上,他吻過你這裡麼?」

    雲中月的手停留在中君的唇部,用指肚反覆,俯身吻了上去,用唇輕輕的著中君的吻,低聲呢喃,「知道二哥這些日子怎麼過的麼?」

    雲中月邊說邊褪去中君的衣物,手不安份到進挺秀的內衣裡,低沉的喘息,「二哥沒有閒著,你害死了我母親,殺了雲家的人,二哥不怪你,誰讓她們從小就欺負你,但你怎能在這段時間跟大哥好,他有碰過你麼?」

    雲中月吮吸著中君齒間的甘甜,一隻手取出一隻銀針輕輕的扎入中君雙肩的縫隙,中君眉頭一皺,正要睜眼,雲中月反手一隻銀針精準的扎進中君下腋內,中君的眼皮再次沉重的合上。

    雲中月低喘著俯身壓在中君身上,將她的衣物盡數褪去,目光細細端詳著中君曲線玲瓏的身體,悠悠道:「君兒你信嗎?二哥第一次看見這麼美的身體。」

    說著修長的手指覆蓋在中君的腹部將銀針熟練的扎入,「二哥特意為你學的這些本事呢。」

    雲中月低頭,唇瓣一點一點的掃過中君白皙的軀體,目光迷離,唇部流連往返的碾轉過中君的脖頸,留下一顆顆鮮紅的吻痕。

    雲中月抱起中君,的低聲道:「你和大哥要幹大事了嗎?二哥要怎麼辦呢?我幫你善待你的兄弟們好不好?」雲中月眼神一狠,五根銀針瞬間扎入中君的頭部,七根同時扎入背部。

    「啊……」劇痛讓中君猛的睜眼,只是一瞬,便軟綿綿的倒進雲中月的懷裡,安靜的閉上了眼睛。

    「乖,聽話,二哥現在沒有時間陪你,等明天過了,二哥好好疼你。」雲中月笑容溫柔的將被子蓋在中君的身上,拿起衣物向外面走去,反身鎖上了門。

    「小桃,這個穿上。」雲中月將中君的衣服扔過去。

    小桃震驚的睜大眼睛,四少爺是女兒身,二少爺竟然……

    「怎麼了?」

    「沒有……沒有。」小桃忙拿過衣服,神色怯懦,尋找換衣服的地方。

    「就在這裡換,我沒有時間等你找地方。」雲中月眉目柔和,抱著胸斜斜的靠在牆壁上,語氣冰冷。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04 PM

第七十二章:尋找

    小桃猛然一震,回頭怯怯的看了一眼雲中月,咬住唇,低頭開始解衣服,纖瘦的身體到處都是鞭子的痕跡,臀部更是一塊青一塊紫,大腿內側依然可見斑斑血跡,雲中月厭惡的扭開頭,站直身子,冷冷道:「我在車裡等你。」

    說著就像後門走去。

    東南軍部內,王澤為首的軍官正在焦急的等著中君回去,整個上海都找遍了,四爺胳膊上還有傷,能跑到哪裡去呢?會不會遇到什麼不測。

    「分頭找!」王澤沉聲道。

    王澤疾步走到後院,打開休息室靠裡間的房門,茉莉正嗑著瓜子聽著戲曲,見王澤進來,一躍而起,「你怎麼來了,四爺呢?」

    「四爺來過嗎?」

    「有一陣子沒有看過他了。」

    「哦。」王澤關上門,轉身就走。

    「呆子!出什麼事了,四爺人呢?」茉莉站起聲,打開門,急道。

    「四爺失蹤了,大家都在找,你不要亂跑,軍部今晚會疏散軍方家屬。」王澤說完向樓下跑去。

    「喂……喂……」茉莉生氣的吐了一口瓜子皮,軍部這幾天把守格外森嚴,以前她還能出去轉轉,現在只能在屋子裡待著,看著這些將領來來往往十分忙碌的樣子,疏散家屬?莫非有大事發生?

    王澤跑到軍部門口,猛的站住步子,今天薄傲寒來過,莫名其妙的送了那麼多東西,會不會跟他有關,對,去皇都看看。

    想著就往外面跑去,閃身不及跟一個黑影撞個滿懷。

    薄傲寒惱怒的站穩身子,東南軍部裡都是土匪嗎!

    王澤見是他,一個箭步上前,急道:「薄爺,你看到我家四爺了嗎?不,統帥,你看見統帥了嗎?」

    「那小子怎麼了?」薄傲寒臉色發冷。

    「四爺晚上說出去一會兒,不讓人跟著,這都過去幾個鐘頭了,都沒見回來,會不會出了什麼事?」王澤一臉焦急道。

    「那小子竟有這等人緣,消失幾個鐘頭,軍部就跟丟了寶一樣。」薄傲寒冷笑。

    王澤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君兒很少離開過我們的視線,所以大家都不太適應……」

    薄傲寒眸光動了動,大步像車子走去,那小子會去的地方除了英使館就是……雲家。

    「薄爺這些東西怎麼辦?」有人高呼道。

    「搬進去。」薄傲寒丟下一句話,眨眼間就消失在大路盡頭。

    「這是什麼?」王澤看著院門口的幾輛大車,疑惑道。

    「薄爺從今以後不屬於皇都的人,這是薄爺的行李。」

    王澤頓時石化在原地,下巴差點掉在地上,果真如傳言,被寧爺趕出來了嗎?若這消息被君兒知道……王澤莫名的打了個寒戰。

    謝軒嚴謹的一一檢查著軍火庫,范岳親自點查將兵,小吳負責帶兵出去佈置暗線炸藥,整個東南軍部無形中陷入沉悶的壓抑當中,所有人等待著第二天的暴風驟雨。

    黎明的曙光漸漸吞噬著這座繁華虛無的城市,暗中的所有的力量準備就緒,按兵不動,躲在暗處觀賞著黎明的曠世勝景。

    刺耳的剎車聲在皇都門口戛然而止,薄傲寒扔下車子,大步往樓上走去。

    「薄爺,寧爺還在休息……」

    「滾開!」薄傲寒鳳目裡殺意凌然。

    保鏢慌忙退下,誰都知道,皇都內薄傲寒是主爺,蕭寧是二爺,然而真正管事的卻是二爺,薄爺從不插手生意事務。

    薄傲寒一腳踹開臥室的門,蕭寧正和一個俊美白皙的小少年悱惻,屋內氣息糜爛曖昧,充滿男性靛液味。

    蕭寧目光瞟向門口,並沒停下自己的動作,魅惑的低聲道:「你的小動物丟了?」

    薄傲寒神色凝重,「是你?」

    蕭寧舌尖輕輕掃過少年白皙肌膚上的點點殷紅,秋水般的眼裡殺意飄渺,低笑道:「我若是讓她消失,便會永遠消失。」

    薄傲寒冷峻的拿槍,抬手就給了蕭寧一槍,蕭寧迅速的閃身而起,就勢拿起浴巾圍在腰間。

    子彈穿透少年的額頭釘在牆上,少年頓時瞳孔渙散,叫都來不及叫一聲。

    「這是你殺的我第幾個新寵?」蕭寧勾起一絲冷笑。

    薄傲寒冷冷的看著他,「下一個將會是你。」

    說完頭也不回的大步像樓下走去,英使館找過了,雲家也找過了,都沒有異常,會去哪裡?難道是雲天祈……那小子暗中和雲天祈來往,並將貨轉手給他,雲天祈沒有理由對他下手,那究竟會是誰?

    薄傲寒在皇都外站了片刻,才駕車離開。

    「寧爺要不要派人保護?」

    「不用,傷不到他,集合人手,準備撤離上海。」蕭寧看著薄傲寒離去的背影,笑容凌厲。

    太陽升起,印襯著東方血紅奠空,顧家門口,賓客絡繹,豪車無數,雲天祈一身白色西服,豐神俊朗,微笑著招待來往貴賓。

    顧長春正裝出席,頻頻向著門外投去眼神,廳內的貴族相攜著親密私語,幾乎聚集了上海所有的權貴,偶有幾個侍從擦肩而過,交換托盤,將手槍暗中放入托盤下面的紅布裡。

    正抬著花卉盆栽往屋內走的下人看了眼顧長春,將花卉授意的放在廳堂一角。

    約翰親切的跟雲天祈握手言談,笑容可掬,一切都那麼和諧。

    所有人都言談甚歡,其樂融融,水晶吊腳杯在陽光的反射下光芒聖潔,投射出俊男靚女優雅容顏。

    雲天祈退居人後,垂眸斂去眸裡一閃而過的困惑,一鳴應該差不多該回來了,哪裡出了問題。

    顧長春走到雲天祈身旁,笑著沉聲道:「酒井怎麼還不來?」

    「她會來的。」雲天祈唇角勾起溫潤的詭異,目光穿透眾人看向外面,那個強勢霸道的女人,這麼特殊的日子,怎會少了她?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11 PM

第七十三章:混亂

    突然,眾人齊呼,顧清璃頭罩婚紗,臉上漫著嬌羞的紅暈,被伴娘攙扶著,笑容優雅的從樓上走下,眼裡卻蘊著看不見的悲涼,婚禮進行曲隆重的響起。

    雲天祈看了看手錶,眼底劃過一絲冷光,向著顧清璃走去。

    顧清璃在一眾小姐太太們羨慕嫉妒的神色下,緩緩走向雲天祈。

    她微微低著頭,看著腳尖,在心裡默數著跟他的距離,婚紗迷濛,蒼茫了那人的眉眼,替她掩去了他眼中觸目驚心的涼。

    她將手小心翼翼的交到他手中,從心底感受著他掌心的溫暖,由指尖蔓延至全身,沁入心底,跟隨著他的步伐向外走去,紅地毯的盡頭,就是她幸福的開始,從今以後,這個男人將是她此生依托。

    剛走完紅地毯正要坐上車,只聽一聲驚呼,「慢著!」

    顧清璃長長的睫毛劇烈的了一下,臉色白了下去,下意識握緊雲天祈的手。

    街道另一旁,一小只隊伍疾步跑來,為首的女子白色襯衣,襯衣系進褲子裡,幹練精明,氣勢洶洶的跑來。

    「雲督統,你這是什麼意思。」

    雲天祈唇角染著優雅的笑,淡淡道:「酒井小姐能來捧場是雲某的無上榮幸。」

    酒井帶著一小隊人馬走進人流,環視眾人,冷然道:「婚禮取消,雲督統立刻跟我回東北。」

    貴族們愕然的看著這個突然闖進來的外來者,往兩旁退去。

    約翰驚愕的看著日本在東北三省的大將酒井,遲疑道:「酒井小姐前來上海為何沒有公文通報。」

    雲天祈平靜的目光下詭異的刀光閃過,突然用日文對酒井低低的說了句什麼。

    酒井臉色難看,二話不說,舉槍像著顧清璃打去,槍聲一響,四周突然混亂起來,雲天祈猛的關上車門,低聲道:「帶顧小姐離開。」

    司機領命,離開啟動車子,向著街道另一方疾馳而去。

    顧清璃面無血色,慌亂的拍打車窗玻璃,急道:「天祈,天祈,你不要去,天祈……」

    槍聲突然四起,雲天祈舉槍赫然指向酒井,寒聲道:「你真是大日本帝國的好戰士。」

    酒井臉色發白,顫聲道:「天祈,你背叛……」還沒說完,只聽一聲槍響血花四濺,你說為大日本帝國效勞,你說跟我回日本的大阪家鄉……酒井胸口劇痛,子彈不偏不倚的穿透心臟,飛濺出去,目光致死看著雲天祈決然的背影。

    四面埋伏,殺聲震天,約翰神色一變,隱隱覺得不對勁,被眾人護著往外退去,突然,一顆流彈呼嘯而來,打進約翰的左眼,穿透後腦,眼球釘子青花瓷瓶頸上,瓷瓶爆裂。

    煙花沖天,籠罩在上海的上空,碎裂成無數塊殘破的夢。

    雲天祈開車像著英使館的方向疾馳而去,身後槍聲連綿,慘叫沖天,英使館的方向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大地,沙塵席捲,的蘑菇雲籠罩了整座城市。

    上海成為了真正的人間煉獄。

    不知從哪裡突然湧出大面積的軍隊,街道變成戰場,廝殺慘烈,百姓們在大街上你推我趕,驚恐的向城外跑去,世界全亂了。

    雲天祈臉色瞬間煞白下去,他明明讓一鳴帶著君兒離開,怎麼回事,誰點燃的管道,君兒……擁擠的人潮像海浪般席捲了整座城市,汽車被人們踩踏,圍堵在路中央,寸步難行。

    雲天祈打開車門,逆著人流,像英使館跑去,人牆如濤浪,如履薄冰,雲天祈臉色一寒,舉槍向著天空開了一槍,人群尖叫著四下逃離,讓開一條縫隙,雲天祈向著道路盡頭憤力跑去。

    爆炸聲,槍彈聲,呼喊聲雜糅在一起,全國戰役一炮打響,潛伏在暗處的人馬暗樁浮出水面,為自由而搏殺,偽裝在百姓中的軍人一掀衣服,露出裡面的軍裝,軍槍閃亮。

    隱藏在城市外圍的難民們突然變成了訓練有素的戰士,成包圍圈像城市中心聚集而來,密密麻麻。

    好似一點水,墜落在地上,噴濺出無數的水花,掀起的海嘯!

    雲中月坐在車上看著英使館方向的火海冷冷一笑,小桃,你做的很好,對,將身上的炸藥點燃,沒錯。

    突然,雲中月冷笑的臉猙獰起來,猛打方向,向著郊區駛入。

    顧清璃跟管家失散,被人群推搡著像城外跑去,天祈,天祈,顧清璃哭濕了臉,拚命的抓住電線桿,抵禦著強勢的人潮,用力爬上電車,著順著電車頂像英使館的方向跑去,天祈千萬不要是你,父親不是說換人了嗎?不會出事嗎?為什麼我看見你往那裡跑去了呢?天祈……

    顧清璃一把扯下累贅的婚紗服,不顧淑女閨秀的形象,大步從車頂上躍過,她從來沒有這麼勇敢過,從小到大,她只是默默的做著父母眼中的乖女兒,沉默的接收所有的饋贈,遠遠的看著心愛的男子不敢靠近,她終於要跟他相攜一生了,她的人生終於完美了,明知這是一場陰謀,她也願意不顧一切的飛身相付,天祈是她的幸福啊,她的命啊,沒有他,她要如何活的下去,心裡反抗的牴觸情緒膨脹到無以復加,顧清璃感覺不到疼痛,纖細的小腳踩在玻璃岔上,沙子上,麻木的爬上一切可以奔跑的高地向著大使館的方向跑去。

    雲中月打開房門,中君如嬰兒般安靜瞪在床上,他輕笑著拿出一件早已準備好的乾淨軍裝,寵溺的將她攬入懷中,低聲呢喃,「君兒,二哥為這一天做了多少準備你知道麼?自從你離開雲家以後,二哥日日夜夜都在為這一天做準備。」

    雲中月拔掉中君頸部的一支銀針,中君猛的睜開了眼睛,然而全身僵直,絲毫動彈不得,中君移動著目光,焦急的看向身側的人影。

    雲中月見她醒來,眉目間的妖氣散去,又朦朧的附上一層單純的色彩,驚喜道:「君兒,你醒了?」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12 PM

第七十四章:恨意

    中君用力眨了眨眼睛,眼裡滿是焦急,外面爆炸聲不絕於耳,顯然戰爭已經開始了,炸掉英使館是戰爭的訊號,是誰炸的英使館,誰能自由出入英租界,心裡突然湧上的恐懼,震驚的瞪大眼睛,想動動不了,想說說不了。

    雲中月拿過一件紅色的小肚兜,溫柔的為中君穿上,指腹不經意的撫摸過她胸前挺秀的花蕾,中君眼神一凌,死死的瞪著雲中月的臉,這還是她記憶中單純羞澀的二哥嗎?那個總是怯怯的跟在她身後,羞紅了臉的二哥嗎?

    無聲的,雲中月一件又一件墊她穿戴整齊,將她抱上車,這才迎上她倔強震驚的眼睛,溫柔道:「君兒,二哥要怎麼善待你那些兄弟們呢?」

    心中突然一個悶雷乍響,他想幹什麼,雲中月,你不要亂來,不要亂來,會誤了大事……

    雲中月帶上帽子,遮住臉面,見中君怒睜的水眸,積聚著千言萬語,第一次將目光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由的紅了臉,沖中君天真一笑,俯身在她唇上輾轉小酌,直到中君因為窒息而漲紅了臉,才放開她,開車急速往軍部的方向駛去。

    中君驚懼的看著前方,雲中月難道想拿她當人質,威脅東南軍?東南軍本就長久無紀,軍心渙散,好不容易由王澤,小吳等人鎮壓住,若是雲中月真拿她當人質,會出大事的!

    中君用力移動身子,銀針扎排的地方鑽心帝痛布遍全身,她猛的用力,身子直直的倒像車子的檔位上,雲中月一驚,一把將她拉起,輕聲道:「君兒,坐好,別添亂。」

    車子在東南軍區門口停下,爆炸聲仍在繼續,雲中月抱著中君下車,笑容單純的往區內走去。

    「請出示通行證。」門口的小兵頂著炮火,攔住去路沉聲道。

    雲中月淡淡道:「四爺受傷了,軍中大將呢?」

    小兵微微一怔,一時反應不過來他說的大將指的是誰,兀的看見中君臉色慘白的怒瞪著自己,以為是在責怪自己失職,忙低下頭沉聲道:「王長官帶兵出去了,吳長官正在安排軍火,謝……」

    「把他們都召回來,快,四爺快不行了,出大事了!」雲中月突然按了按中君背部細小的銀針,神色焦急,低吼道。

    中君因為劇痛而蒼白著臉,倔強的看著雲中月,死死的控制著臉部表情,然而額頭上涔涔的冷汗如注而下。

    小兵一見這情況,低喝一聲:「是!」向著軍區後院跑去,邊跑邊像其他人吩咐道:「傳令下去,四爺不行了,急招各位將軍回來!」

    槍林彈雨中東南軍士兵冒著煙火從四面八方跑過來,將兩人圍在中心,形成人肉圍牆,用身體擋住英軍密集的反擊。

    雲中月低笑道:「這些雜碎,你只是施捨了他們一點吃剩下的東西,他們就像狗一樣的對你忠心耿耿,搖尾乞憐,將整顆心都恨不得掏出來給你,嘿嘿,君兒,我要你親自去踐踏這些鮮活的心臟,去嘲笑他們無知的忠誠與廉價的善良!」

    中君絕望的咬緊牙關,喉嚨裡發出模糊不清的音節,有鮮血從嘴角汩汩而下,她死也不會讓他得逞。

    想咬舌自盡,沒那麼容易,雲中月臉色一暗,將一根細小的銀針再次扎入中君頭頂。

    「四爺說了,幾位大將軍通敵叛國,一經出現,軍法處置!哦,不,要等四爺親自發話處置。」雲中月看著中君,揚聲道。

    周圍的士兵震驚的站在原地,面面相覷,漆黑的臉充滿害怕,恐懼,還有薄弱的堅毅,交戰中,怎可處罰將軍,何況……

    這些臉還都那麼年輕,充滿稚氣,或許比中君小,又或許比她大,十五六歲的光景,卻在鮮血中浸染了最好的年華。

    「統帥的命令,違令者軍法處置!」雲中月抱著中君厲聲低吼道。

    士兵們質疑的回頭看著他們的四爺,然而在看到四爺那麼觸目驚心的痛楚,都為之一震,莫名的充滿信任,齊聲道:「是!」

    「求我,四弟,求我,我就放過他們。」雲中月抱著中君站在狼藉戰火中,面色沉靜。

    中君目光由憤怒轉為絕望,又由絕望轉為嗜血的哀求。

    「你是為大哥求我的?還是為了即將因你而死的無數人命!」雲中月踩在一具屍體上,柔聲道。

    中君絕望的眨了眨眼睛,連續兩下。

    「呵,後者嗎?是為了那些無辜的人命?君兒,當初我苦苦哀求你,跪著求你的時候,你的慈悲呢?你的聖潔呢?你的悲天憫人呢!」雲中月臉色陰寒,狠狠扭曲起來,低吼道:「還記得那一晚嗎?我不顧一切的求你,你是怎麼做的?」

    中君的閉上眼睛,那一晚她被仇恨吞噬了理智,喪失了思考的能力,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記的二哥為了府上眾人混亂中跪在她的腳下,然而她那時已經聽不到任何言語,只記的自己讓建明帶他下去,她不想傷害他,後面的事,她全都不知道了。

    「那些士兵把我帶下去,在我身上撒尿,他們在我面前扒光了我的母親幹了你這輩子都無法想像的事情,她是你的二娘。」雲中月捏緊中君的腰肢,臉色蒼白,顫聲道:「君兒,你何其忍心。」

    中君的睫毛沉重的蒲扇,她不是有意的,然而,年少氣盛的過錯,也是過錯,是永遠無法縫合修補的溝溝壑壑。

    狼煙烽火,血流成河,雲中月抱著中君不躲不避,若是現在死了,就再也不會有後來世事繁雜,血淚紛擾。

    敵軍的轟炸機比想像中來的還要快,無數的炸彈像種子一樣漫天灑下,揚起滔天灰塵,炸爛無數屍體,纍纍白骨,亂世冤魂。

    跑出去的小兵有去無回,然而,濃濃煙火中,有三個人影迎著火藥不顧一切的跑來。

    小吳消瘦的臉被戰火熏得漆黑,只看得到明亮擔憂的大眼睛,冒著槍林彈雨向著中君奔赴而來,謝軒從軍部後方跌跌撞撞的出現,身上綁著排排子彈,滿臉的血跡,稚氣的臉上是無畏的勇敢,王澤端著衝鋒鎗邊向著四周開火邊高喊道:「君兒,趴下,快趴下啊!」

    雲中月唇角揚起冷厲的笑意,「君兒,你會像辜負我一樣辜負他們的。」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12 PM

第七十五章:辜負

    王澤一路飛跑過來,看了眼中君,一手攬在雲中月肩頭,像大哥一樣用身子護住兩人,向樓房下面退去,謝軒和小吳在前面掩護。

    「君兒,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突然急招我們回來!」王澤邊說邊往下卸著機槍,往裡面裝入子彈,十指被火藥燒的漆黑,指甲全部脫落,血肉翻滾。

    小吳和謝軒也陸續跑來,謝軒年紀最小,剛跑過來,就莽撞的一把抱過中君,粗聲道:「你怎麼了?」

    中君用力動了動手指,在謝軒的胳膊上輕輕的划動,想要告訴他危險,雲中月壓低帽簷臉色一變,接過中君,焦急道:「四爺受傷了。」

    小吳擔憂而真誠的擦了把血汗,他永遠都這麼單純,跟中君認識了十年,大家都在變,他卻還是老樣子,急道:「四爺,前方戰事兇猛,發生什麼事急招我們,是不是出現什麼變故!」

    中君眼珠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雲中月,想要暗示他們,然而雲中月的手輕輕的將銀針往深處推進,中君的眼睛不受控制的睜大無法移動分毫。

    只是因為一句話,這些漢子就拋棄了信仰,拋棄了作為軍人應該堅守的戰場,中君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等她能動了,她一定好好教訓他們,這群傻瓜,大傻瓜,根本不配做軍人,然而,她的目光深深的落在他們臉上,感動的,憤恨的,悲哀的,痛苦的,恐懼的目光凝視著他們,是他們的憨厚把她寵的無法無天,是他們的寬容把她慣的驕傲自滿,是他們的臂膀將她捧的無上高位,我的兄弟,我最摯愛的兄弟。

    突然,一個炸彈落在不遠處,大地劇烈的,軍區樓房瞬間傾斜塌陷,小吳飛身上前,將兩人護在身下,只聽一身近距離的槍響,小吳身子狠狠的飛了出去,撞在不遠處的牆壁上,鮮血噴濺。

    地基的塌陷激起的灰塵,模糊了眾人的視線,王澤和謝軒向著小吳跑去,一切畫面都成了無聲的默片,鏡頭放慢在放慢。

    中君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手拿著黑色的左輪槍,直直的指向小吳。

    雲中月站在中君的身後,銀針扎入中君的胯部,中君神經反射的向前走了一步,全身僵硬在定在原地,只有一對水眸無限睜大的看著地上的小吳。

    小吳掙扎著站起身,腹部的鮮血狂湧出來,神情困惑的看著少年,「君兒……」

    中君一開槍,周圍的士兵的槍瞬間對準王澤,小吳和謝軒,有士兵高喝道:「你們通敵叛國,統帥下令,就地槍決!」

    三人難以置信的看向中君,絲毫沒有注意到她身後獰笑的雲中月。

    雲中月細微的小動作再次發生,中君垂下的左右的指尖被扎入細小的銀針,「彭」又是一槍。

    小吳的膝蓋頓時又中了一槍。

    小吳掙扎著再次站起,目光倔強的看著中君,「為什麼……」

    中君睜大的眼睛突然霧氣迷濛,大顆大顆的眼淚掉斷了線的珠子般止不住的掉落,傻瓜,還手啊,還手啊!

    然而的雙手舉著槍再次開槍,謝軒突然挺身上前,用自己的身體替小吳擋住了致命一槍,中君的手猛一,子彈偏離心臟。

    謝軒的眼神憤怒而又失望,裡面翻湧著的悲哀,一把握住中君的槍口,死死的抵在自己的頭上,情緒激動道:「君兒,你瘋了嗎?這……」

    雲中月臉色一寒,動了動銀針,槍響,鮮血迷濛了雙眼,謝軒睜著一雙通透乾淨的大眼睛,直直的倒在了中君的腳邊,致死都不能瞑目,眼淚順著他的眼角滾滾落下。

    是誰的心辜負了曾經最真摯的純情。

    「不……」中君突然撕心裂肺的喊出了一句話,噴湧出一口鮮血,心臟好似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窒息的向後倒去。

    手中的槍掠過王澤,子彈呼嘯而過,殘忍的穿透了肩胛,割裂了所有的似海深情。

    王澤難以置信的睜大眼睛,沉重的倒下,揚起一地塵埃。

    「君兒!」雲中月一把抱住暈死過去的中君。

    「統帥有令,東北軍侵佔上海,全軍抵抗東北軍!射殺雲天祈!」雲中月壓低帽簷,抱著中君,厲聲吼道。

    前方戰火異常激烈,硝煙瀰漫,爆炸聲不絕於耳,用麻袋壘砌的堡壘被炸彈炸開,東北軍的士兵們改用一具具屍體壘成了萬里長城。

    戰爭前線,副將和士兵們在後方牢牢的抱住像英使館方向大步走去的雲天祈,急聲道:「督統三思,那邊都是毒氣,一片火海,督統去了也無計可施啊!」

    雲天祈眉峰怒然揚起,凌厲的殺氣強勢逼人,怒喝道:「滾開!」

    「督統!」

    「督統,大局為重!」

    「督統三思!」

    「……」

    眾將齊齊單膝跪地,碉堡後的後援部隊也跪地齊聲,「督統三思!」

    雲天祈暴怒的低吼一聲,鐵臂橫揮,將攔在前方的士兵打出半丈遠,頂著槍林彈雨,決然的像堡壘外面奔去。

    突然,從後方連滾帶爬的跑來一名小兵,急聲喊道:「報告督統,東南軍統帥下令射殺……射殺……」

    「射殺誰?」雲天祈驟然停下步子,猛地回頭,眼裡浮起炙熱的光亮,肩膀發力,震開禁錮著他的眾將,一把抓住小兵的胳膊,這麼說君兒還沒死?

    小兵猛的低下頭,從沒有見過溫潤如玉的統帥如此的摸樣,低聲道:「射殺雲天祈!東南軍突然倒戈,殺了不少防線上的兄弟!」

    雲天祈全身一震,猶如當頭一棒,瞳孔驟然,許久,默然寒聲,「再說一遍。」

    「誓死射殺雲天祈!東南軍突然倒戈,殺了不少防線上的兄弟!」

    額前的碎發被戰火逼的咧咧作響,在他臉部投下一層細碎的光影,看不出是喜你怒,是哀是悲。

    她終究是放不下。

    話音剛落地,又一名小兵狂奔而來,急道:「報告督統,雲家暫住宅院被大火燒燬,大夫人被人射殺。」

    雲天祈沸騰的血液頃刻間冰冷下來,鐵拳猛然握起,青筋乍現,寒氣森然。

    爆炸聲猶在耳側,震的耳膜嗡嗡鳴鳴,厚重的心臟被密密麻麻的針穿刺的血肉淋漓,劇痛入骨。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22 PM

第七十六章:最是無情

    「報告督統,東南軍和英軍突然聯手,炸毀了我們的軍火庫,從後方圍抄,城內的兄弟們快頂不住了!」一名情報兵拖著斷了一半的胳膊,從後方狂奔而來。

    雲天祈目光凌厲的看著單膝跪在面前的三個小兵,怒喝道:「危言聳聽,禍亂軍心,拉下去,軍法處置!」

    說完大步像作戰棚走去,攤開地圖,霎時神色穩若如常,上海是整個戰爭的關鍵,絕不能失守。

    「副將聽令,一師圍剿,二師三輪進攻,三師敵後……裝甲車二輪挺進……坦克一輪掃蕩……炮兵組牽制轟炸機,五師急攻東南軍,打亂他們的陣腳,其他軍隊集中火力抵禦英軍!採用第二作戰計劃!」雲天祈神情如萬年冰雕,威嚴凝重。

    「是!」

    「天祈……天祈,你在哪裡?」嬌媚淡雅的聲音從前方斷斷續續的傳來,帶著絲絲哭腔。

    雲天祈猛然一震,眼底掠過微不可見的光亮,回頭看去,英使館的方向,顧清璃瑟瑟發抖,渾身是血的爬過一具又一具焦黑的屍體,如受驚的小鹿六神無主。

    眼裡的光亮熄滅下去,散不去的濃黑。

    為什麼不是你。

    「督統。」副將低聲詢問。

    雲天祈冷冷的看著硝煙中的身影,完美如畫的臉龐如覆蓋著剔透的冰,跳動的心臟被萬箭穿心。

    「督統,南京有電話進來!」作戰篷內的通信員滿臉灰土的大聲喊道。

    聲音被的炮火聲淹沒。

    雲天祈臉色一正,大步走到電話旁,聽著聲音眸光動了動,軍委命令……

    「是。」

    掛上電話,雲天祈看了眼依然在如山的屍體中匍匐的女子,皺了皺眉,一把脫掉上衣丟給副將,沉聲道:「掩護我。」

    「是!」

    顧清璃衣衫不整的爬過屍山,面無血色,她只是一路奔跑,不知道跑到了那裡,這麼多的死人,天祈,你在哪裡。

    她哭著一個屍體一個屍體的翻看,流彈從她頭頂,身側呼嘯來去,炸彈在她近旁爆炸,她絲毫不覺。

    「天祈……」

    她正愣怔間,一個溫暖的胸膛突然將她席捲,那麼熟悉的青草氣息,她驚愕撣起頭,突然露出大片笑容,緊緊的抱住來人的身體,終於崩潰的哭喊了出來,一遍又一遍的呼喊著他的名字,「天祈,天祈,天祈……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雲天祈抱著她一個翻滾,躲開投擲的手榴彈,在槍火對交的掩護下,抱著顧清璃回到堡壘壑內。

    顧清璃依舊死死的抱著他,眼淚沖刷著臉上的血跡,遺留下一排排青色的印子。

    那麼執著深刻的眼神讓雲天祈微微一怔,在他的記憶裡,沒有太多這個女子的痕跡,指腹為婚,門當戶對的門第枷鎖,是他厭惡,不肯妥協的命運牢籠。

    然而,他從不知道這女子竟為了他,連性命都不要。

    「送她到安全的地方。」雲天祈冰冷的將顧清璃交給後勤兵。

    「不,天祈,不……」顧清璃固執的攀附著他,不肯離開,見他眉頭皺起,心裡咯登一下,忙鬆開了手,她不能惹他討厭。

    「天祈,我在雲家等你回來。」顧清璃跟著小兵戀戀不捨的回頭,完全沒覺得周圍環境的險惡。

    「嗯。」雲天祈看著她略略點了頭。

    輪番換線的供給,原可以將英軍逼上死角,事後方可將罪名丟給日本,挑撥日英的關係,然而,東南軍竟繞到後方,謊稱盟軍,打亂了他們的後方陣營,將他們包圍,本打算速戰速決,東南軍卻炸掉了他們的軍火供給。

    軍火儲備倉,只有你知道,不是麼?做的夠絕。

    雲天祈唇角勾起一絲冷笑,君兒,你低估了大哥的心思。

    「傳令,救援部隊形成大包圍圈之勢從外圍挺進!」

    戰火持續到深夜,郊區的一間小民院裡,啜泣聲斷斷續續的傳來,麗琳哭紅了臉,抽泣道:「四哥……四哥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好……好好不容易又有了家,她……她為什麼要燒了我們的房子……嗚嗚……」

    「麗琳你煩不煩,哥什麼哥,她是個女的!這個小賤人欺人太甚!」雲曉笑怒聲道。

    雲中月從十平米的小屋內出來,雲珠神情恍惚的撲了上去,顫聲道:「母親……母親怎麼樣?」

    雲中月低下頭,歉疚的遲疑道:「對不起珠兒……二哥盡力了,大娘……。」

    雲珠一震,情緒激動的扑打著雲中月,哭喊道:「你胡說,胡說!你不是自學成才嗎?你不是說可以救過來嗎?你一定是騙我的……」

    「珠兒!」雲中月握住雲珠的雙手,強行將她攬進懷裡。

    雲珠用力推開他,掙扎著哭喊道:「你這個窩囊廢,沒用的廢物,我要去找大哥,他一定會有辦法的,放開我!」

    雲中月突然臉色一陰,握緊雲珠的手,連抱帶拽的往漆黑的林子裡走去。

    雲曉笑見雲中月動怒,大氣不敢出一聲,她越來越覺得這個二哥陰沉了,怯怯的看了看四周,雖有士兵保護,但是還是覺得冷,下意識的靠近麗琳低聲道:「我們去看看祖母吧,三哥也在那裡,這裡怪嚇人的。」

    麗琳揉著眼睛,啜泣著點了點頭。

    雲珠拚命掙扎,厲聲道:「你這個廢物放開我,你根本不是個男人……」

    雲珠尖利的指甲狠狠挖過雲中月的脖頸,留下五道血紅抓痕!

    雲中月惱怒的遏制住雲珠的雙手,狠狠一個耳光甩在雲珠臉上。

    「臭婊子!」

    雲珠猝不及防的摔了出去,掙扎著爬了起來,捂著臉頰,震驚的看著雲中月,喃喃道:「二哥……」

    雲中月大步走近雲珠,猛地揪起她的領口,將她狠狠提了起來,怒聲道:「是不是男人你想試試嗎?」

    「你……你說什麼?」雲珠難以置信的顫聲道。

    「被那麼多男人玩過裝什麼清純,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暗中做的那些手腳,祖母為什麼如此厭惡君兒,你心裡比誰都清楚!」雲中月噙著陰沉的笑。

    雲珠瞪大眼睛,顫聲道:「你……你怎麼知道,我……我沒有,雲中君那個賤人本來就是戲子所生,祖母討厭戲子……」

    「難道這裡面沒有你的功勞?」雲中月冷笑,猛的鬆開雲珠,「我放火燒宅院的時候,你不是全看見了嗎?」

    雲珠咬牙,站起身,「我知道你要對付雲中君,我也恨她,恨不得她死!」

    雲中月沉了沉臉,再次抓住雲珠的胳膊,拉近狠聲道:「咱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別跟二哥吼叫,你該叫的是雲天祈,我們受辱遭罪的時候,他正跟君兒談情說愛,悱惻呢。」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24 PM

第七十七章:洞房

    雲珠用力抽回手,怒瞪著他,「你胡說。」

    「呵,我胡說?但你卻信了。」雲中月冷笑。

    雲珠下意識後退兩步,眼睛直直的看著地面,半晌吸氣道:「你想要我做什麼!」

    「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做什麼。」雲中月上前一步正要抬手,腳步聲突然傳來,他迅速放下手,換上天真無害的神情。

    「二哥,大姐!你們在這裡,讓我找了好久,快回來,清璃來了,有好消息,你們快來聽聽!」雲曉笑一路小跑,喘著氣道。

    雲珠正要回話,卻被雲中月暗中握住肩膀,搶先一步,「曉笑你先回去,我跟珠兒還有些話說,一會兒就回。」

    雲曉笑奇怪的看了他們一眼,嘟囔道:「什麼事搞得這麼神秘,你們快點,城內仗打完了,大哥說不定馬上就回來了。」邊說邊往回跑。

    這麼快就打完了,雲中月眼神陰沉的看著前方,按在雲珠肩膀的手下意識握緊。

    雲珠扭曲的皺著臉,跺著腳喊道:「二哥,放手,疼,你捏疼我了!」

    突然,他揚起一絲狡詐的笑意,湊近雲珠耳旁說著什麼,雲珠臉上的神情變的越來越白,最後眼神發狠,咬牙道:「我這就去找清璃,雲中君咱們走著瞧!」

    也許是大炮的作用,上海第二日下起了淅瀝瀝的秋雨,雨意持續了三日,沖刷了所有的血跡,怒吼的風聲伴隨著丁零的雨聲,好似一首悲壯淒婉的亡魂曲。

    歷史沉重的齒輪毫不留情的碾壓過舊靛制,清掃掉一切阻止前進的力量,新的政權必須被建立。

    風中帶著透骨的涼,中君艱難的睜開眼睛,頭痛欲裂,她抬手拍了拍頭,用力撐起身子左右顧盼,這裡是哪裡?

    屋內瀰漫著中藥的味道,腦中像沉重的漿糊一團糟,口乾舌燥,她下意識的想下床,習慣的隨口喚了聲,舌頭僵硬,只能吐出簡單的音節,「王澤。」

    無人應答,平日裡每日她一起床,王澤不是準時的守在門外麼?

    她抬眸看了眼門外,不經意的瞟見雙腿上的銀針,渾然一震,記憶的浪潮在眼前緩緩鋪展開來,一幕幕,謝軒的死,王澤悲哀的眼神,還有小吳的信任,中君的眼睛越睜越大,記憶越來越清晰,她的兄弟,不,是兄長們,帶著對她的信任和愛護,被背叛埋葬,她親手殺了他們……

    中君目眥欲裂,眼球好似要蹦出眼眶,撣起雙手,看著這雙蒼白尖瘦的魔爪,就是這雙手……

    她突然瘋了一樣的拔掉腿上的銀針,往床下跑去,然而雙腿麻木的不停使喚,重重的跌了出去,全身針扎一般帝痛,中君拖著身子往外爬去,神情猶如死去的人,迴光返照。

    「王澤……」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雲中月愕然的愣了愣,臉上一喜,「君兒,你醒了?」

    說著他放下手中藥包,將中君從地上抱起,「不要亂動,需要好一陣子才能恢復,別擔心,戰爭結束了,如你所願,這場戰爭貌似暫時勝利了,上海,廣東,安徽,武漢……沒想到大哥竟能幹出這等事,不過呢,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很快的,那些國家將會捲土重來,扶持新的軍隊,新的政權,到時候大哥就麻煩了。」

    「我要殺了你……」中君艱難的咬出這幾個字,目光憎恨的看著雲中月。

    雲中月抱起她,笑著搖了搖頭,「君兒,你不能殺我,那三槍是你自己打出去的,一槍是為了父親,一槍是為了我母親,另一槍是為了雲家的冤魂,很公平吧,但是,這些都還遠遠不夠,接下來的,是為了我自己。」

    雲中月將中君放在床上,倒出湯藥,端起藥碗坐回床邊,將藥汁吹的不那麼滾燙,方喂到中君唇邊。

    「乖,喝藥,喝了病就好了,這些銀針雖拔了,暫時你還動不了,相信二哥。」

    中君扭開頭,咬緊牙關,艱難道:「放開我。」

    雲中月寵溺的看著她,「恨我嗎?想殺了我是嗎?當年祖母和三娘設計害死了你母親,多年後,你為了報仇殺了那些人,而今,我為了報仇而報復著你,你為此更加深刻的憎恨著我們,若是殺了我,就會有人為我報仇而繼續報復你,如此循環,君兒,你的一生真是可悲,大哥或許懂這個道理,所以不想追究,但是君兒,不想追究並不意味著不記的,你們不會有結果。」

    中君猛然一震,猶如掉進了冰窟,窒息的痛,仇恨的惡循環將永無止盡,誰都沒有錯,錯的是命運。

    雲中月強行將藥餵進她的嘴裡,柔聲道:「今日我們還有要事做,大娘死了,雲家暫住區再次被燒了,聽說好像都是你幹的,大家都冤枉你了,只有二哥知道你是無辜的,走吧,幹正事吧,他們不要你,二哥要你。」

    雲中月抱著中君穿過偏僻的甬道,走到後院正廳旁邊的暗倉房,這裡連接著正廳,卻是存貨用的倉儲,極其狹小,卻很隱秘,想必屋子曾經的主人裝修時考慮到了美觀問題。

    正廳裡,雲老太正襟危坐,臉色有些發黑,卻還精神,一眾子孫坐在堂下。

    雲天祈緩緩轉動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微微蹙著眉,似乎在思考什麼,屋內出奇的靜謐,半晌,他抬眸,目光沉穩的落在顧清璃身上,淡淡道:「是你炸的英使館?」

    「哎呀,大哥,這有什麼好懷疑的,你還不瞭解清……」雲珠辯白的話被雲天祈刀一樣的眼神逼了回去。

    顧清璃低著頭,面色不變,輕聲道:「我偷聽了爹爹和你蹈話,所以……」

    雲天祈微微瞇了瞇黑眸,眸內鋒芒暗斂,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怎麼進去的。」

    「我……我穿上了英國人的軍裝混進去的。」無形的壓力瞬間襲來,顧清璃深吸一口氣,在如此具有穿透力的目光中撒謊比殺了她還難過。

    「使館內部只能有身份特許的人物,所有士兵一律禁止入內,凡是入內者統一檢查證件,搜身,你是怎麼進去的?」雲天祈依舊不動聲色。

    「我真的換上了……」不等顧清璃說完,雲老太咳了兩聲,插話道:「天祈,你這是做什麼?難道在懷疑清璃對你的真心嗎?是你親自將她從使館救出來的,你在懷疑你自己嗎!」

    雲天祈斂眉垂去疑惑,穩若敬聲道:「祖母息怒,天祈沒這個意思。」

    雲老太在顧清璃的攙扶下站起身子,在堂中踱著步,歎道:「華榮啊,我的華榮。」

    說著老太太老淚縱橫,雲珠也開始哭了起來,泣不成聲道:「雲中君小時候,母親對她那麼好,她怎麼忍心……」

    雲天祈皺眉沉思,淡淡道:「祖母,母親的事有蹊蹺,還有待……」

    「放肆!」雲老太猛的一回身,一枴杖打在了雲天祈的身上,「孽障!你還想為那個畜生辯解,當初你爹死的時候,你不聞不問也就算了,你娘被殺,你還替兇手說話,你的良心被狗叼去了嗎!若不是月兒來的及時,我早被她燒死了!咳咳……咳……蒼天啊,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孫兒吆!」

    雲老太仰天長哭,氣的直直背了過去,口中喃喃道:「你愧對雲家的列祖列宗,滾,你滾!」

    中君在暗倉裡,透過縫隙看著外面的一切,那一棍好似生生的打在她心上,她下意識的低呼,「大哥……」

    如若游絲,動彈不得。

    雲中月壓在中君身上,低喘輕笑道:「慢慢看,這樣的洞房花燭會不會更有意思。」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27 PM

第七十八章:你信不信我

    中君猛的一震,豁然扭頭,麻木的身子不知被何時剝去了衣襟,頓時羞憤難當!

    然而外面突然傳來雲天祈帶著怒意的聲音,將她的視線再一次吸引過去。

    幾個孫女忙搶步上前扶住老太太,幫她順氣,雲老太氣得不輕,依然重複著:「雲家沒有你這種人……你滾……」

    「大哥,雲中君害死了父親,害的雲家傾家蕩產,你為什麼處處護著她!難道你非要氣死祖母才罷休嗎!母親已經死了,我們只剩下祖母了啊!」雲珠哭的悲愴欲絕,跪在雲天祈腳邊,拉著他的袖子,涕淚俱下,「大哥,你看看我們家,你好好看看我們家啊,這還是以前那個歡聲笑語,溫暖的家嗎!你還是以前愛我護我的大哥嗎!」

    屋內雲曉笑和麗琳都小聲啜泣著,聽著雲珠的話更是悲從中來,放聲哭了起來,雲楊也站起身,腿因為骨折活動不自如,歎道:「大哥,你就聽祖母一回,為雲家討個公道呀,在這樣下去,雲家真的完了!」

    耳邊突然哭聲炸開,連帶著幾個丫鬟也一起開始啜泣。

    雲天祈泰然自若的臉色漸漸開始變得難看起來。

    「你這個不孝子啊,我怎麼會有你這種孫兒吆!」

    「大哥,你為什麼要處處護著她,我才是你的親妹妹啊,我不怪你不救我們,不怪你對這個家沒感情,可是雲中君真的氣死了父親啊,你……」雲珠抱著雲天祈的胳膊,搖晃著,哭得死去活來。

    雲天祈猛地站起身,臉色鐵青,目光沉了沉,驟然低喝道:「副將!」

    雲天祈一聲怒吼,正在哭鬧的一屋子人頓了頓,聲音弱弱的小了下去,全都豎起耳朵聽一家之主的最後判決。

    「在!」門外副將敬禮幹練道。

    「立刻傳全國通緝令至南京,緝拿叛國賊雲中君,如若抗捕,就地槍決!」

    「是!」

    雲天祈冷著臉大步像門外走去。

    中君在暗倉中身子一僵,心頭突然燃氣熊熊烈火,莫名的憤怒讓她猛撣頭,一頭撞在雲中月的額頭上,牙齒狠狠咬在雲中月入侵的舌頭上,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她一腳踹開壓在身上的男人,隨手摸到一個堅硬的鋼筋,向著雲中月的脖子插去。

    雲中月一驚,一個翻身剛躲過去,鋼筋就狠狠的插在了他的胸口,他咬著牙,反手抱住中君,從偏門向外面跑去。

    暗倉裡的動靜顯然驚動了雲天祈,他突然止住步子,眼神一凌,殺意翻騰,向著聲音的方向大步走去。

    暗倉內滿是血跡,眾人齊呼,雲天祈黑著臉,順著血跡追去。

    中君拔出鋼筋再次插進雲中月的胸膛,雲中月緊緊握住她手中的鋼筋,疾步像林子裡跑去。

    「畜生!」中君寒聲,野獸一樣的發出低吼,身子猛的往後一揚,抬腿踢打在雲中月的頭部,雲中月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中君一躍而起,騎在雲中月的身上,揚起鋼筋毫不猶豫的向著雲中月的頭部狠狠插去!

    「啪……」只聽一聲槍響,中君的手一軟,一陣劇痛,鋼筋掉在了地上。

    她怔怔的扭頭看去,雲天祈拿著槍,眼神森冷的看著她,像看著抵死仇恨的敵人!

    雲珠和眾姊妹匆忙跑過來,齊齊驚呼,雲中君竟然只穿著一個肚兜,騎在二哥的身上,雲中月袒露著胸膛,兩人都衣冠不整,血跡滿身,尤其是兩人紅腫的唇,引得眾人遐想非非,顯然,雲中月還受了很嚴重的傷。

    「賤人!竟敢勾引二哥!」雲珠第一個喊出聲,「在我們雲家騙吃騙喝這麼多年,還恩將仇報,簡直畜生不如,跟你媽一個德行,下賤胚子!」

    中君的瞳孔驟然緊了緊,溢出絲絲痛楚。

    雲揚哎呦了一聲,下意識的遮了下眼睛。

    「大哥,你不要怪君兒,都是我沒把持住……」雲中月眉間滿是單純,慌張的解釋道。

    「二哥,都到這時候了,你還替她說話,是不是她引誘你,襯你不備下毒手?」雲曉笑也忍不住搶白道。

    「雲中君,你不把雲家的人殺光你就不甘心是嗎!」雲珠火上澆油。

    雲天祈的唇有些發白,握槍的手太過用力而有些,眼睛牢牢的鎖住中君帶血的小臉,怒意滔天。

    中君站起身,轉身直視著雲天祈,他的眼睛猶如寒冬臘月的堅冰,將她割靛無完膚。

    雲中月正要掙扎著起來,中君秀眉一豎,狠狠一腳踩上他的腹部,寒聲道:「不許動!」

    雲中月「哇」的吐了一口鮮血。

    「二哥……」麗琳雄的小聲呼喊道。

    雲天祈一步一步的逼近中君,中君俯身就要撿起地上的鋼筋,突然子彈和鋼筋的撞擊擦出刺目的火花,槍聲震耳。

    中君頓了頓,依舊慢慢俯身將鋼筋撿起握在手上,做了一個下插的動作,對準雲中月。

    「放了他。」雲天祈寒聲道。

    「不可能。」中君揚了揚眉。

    雲中月適時的輕聲哀求道:「大哥,這一切都怪我,不是君兒的錯,你……」

    「你他媽閉嘴!」中君突然怒吼一聲,手上的鋼管再次狠狠插下。

    雲天祈眼光深寒,瞄準中君的左肩就是一槍。

    鋼管再次重重掉落在地上。

    槍聲引來了駐守周邊的大量軍隊,眨眼間將中君包圍,圍在萬槍所指的中央。

    「這一切都是你幹的?」雲天祈低沉道。

    「你覺得呢?」中君冷笑,鮮血汩汩的雙臂猶如急速冰涼死去的心。

    「我要你親口告訴我。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雲天祈怒不可解的揚起眉峰,扣動扳機。

    黑洞洞的手槍對準中君的心臟。

    突然,兩道火光斜插進來,子彈擦身,擋開了雲天祈的手。

    「這麼一大幫人欺負一個小姑娘,雲天祈,你真有種啊。」戲謔冰冷的聲音從眾人身後響起,薄傲寒手持著雙向槍抵在雲珠但陽,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雲天祈的身後。

    聽著聲音,雲珠一驚,呆呆的站在原地。

    雲天祈用眼角的餘光冷冷的瞟了一眼身後,寒聲道:「你最好不要插手我的家事。」

    「你的家事?」薄傲寒挾持著雲珠緩步走到雲中君身旁,唇角勾起邪邪的笑,「那是我媳婦兒。」

    邊說邊一把扯下身上的西裝外套,扔在中君身上。

    雲天祈陰沉著臉,沉聲道:「君兒,過來。」

    「你信我嗎?」中君冷冷道。

    「只要你過來,我就當一切沒發生過。」雲天祈冷冷道。

    「我問你信我嗎!」中君秀美揚起,怒道。

    詭異的沉默。

    許久,雲天祈吐出兩個字,「信。」

    「大哥!」雲珠突然尖聲叫道。

    薄傲寒皺了皺眉,湊近雲珠耳邊低聲道:「喂,配合下,不要出聲,否則會出人命的。」

    雲珠頓時閉上了嘴巴。

    「過來。」雲天祈不容拒絕的強勢。

    薄傲寒側目看著中君,微微瞇起鳳目。

    雲中月倒在血泊中,大量的鮮血從他的胸口流出,中君的腳死死的踩著他,見這場面,他唇角卻揚起詭異的笑,一手悄無聲息的握住中君的腳腕,輕微的。

    中君猛然一震,全身觸電般怒火燃燒,翻騰的胃液幾近突破口腔嘔吐而出,她凌厲的視線瞬間射向雲中月,負傷的手臂憤然抬起,敏捷的抽出薄傲寒藏於腰間的小型暗殺槍,向著雲中月開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28 PM

第七十九章:生死相隨

    與此同時,雲天祈眼裡殺意乍現,毫不猶豫的開響了手裡的槍,子彈勢如破竹。

    這一槍,是致命的。

    薄傲寒眉頭皺起,突然將雲珠往前一推,反手摟出中君的腰,猛的拉進懷裡,一手抓起地上的雲中月擋在身前往後退去。

    雲珠沒了重心,腹部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槍,「大哥……」

    「珠兒!」雲天祈神色一凝,搶先一步上前抱住雲珠。

    薄傲寒一手抱著中君,一手攜著雲中月,往黑色軍用車上退去,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記的他的槍藏匿的地方,應是他受傷的那段日子記下的。

    顧清璃早就被嚇傻了,此刻突然反應過來,撲過去驚呼道:「雲珠,你怎麼樣?」

    雲天祈寒聲道:「送她去醫院。」

    說完大步像薄傲寒追去,額角的青筋暴跳,怒意凌然,他是真的動怒了,盛怒。

    薄傲寒將雲中月丟了出去,關上車門,一腳油門,疾馳出去,

    頓時後方傳來密集刺耳的槍火聲,打的汽車千瘡百孔。

    雲天祈大步跨上白色的豪華車,踩死油門,猛打方向盤,調轉方向一路窮追不捨。

    中君坐在車上,神色微怔,他剛剛要殺她?那一槍準確無誤的瞄準心臟,不出意外,她現在應該死了。

    他竟要殺她。

    突然,車子不受控制的向前慣性的急速滑了出去,該死!薄傲寒看了眼後車鏡,雲天祈竟在撞車!

    雲天祈陰沉著臉,目如刀光,一腳油門,再次撞上黑色車輛的尾部。

    薄傲寒一手控制住中君重心不穩的身子,一手握緊方向盤,靈活的打轉方向,甩開後面的追擊。

    雲天祈向後倒了一段路程,眼神一暗,再次瘋了一般的向薄傲寒的車尾撞去,兩車行至郊外的曠野,前方便是洶湧的海灣。

    「停車。」中君目光冰冷,寒聲道。

    薄傲寒冷冷瞥了她一眼,「找死。」

    「我讓你停車,這是我跟他的事,不需要你插手,停車!」中君怒吼,已經感覺不到胳膊帝痛,雙手握著薄傲寒的胳膊。

    薄傲寒看了看她滿是鮮血的雙手,不可抑制的這雙小手傳送到他的感官裡,莫名的,他心裡一軟,沉默的停下了車子。

    海風冰冷刺骨,中君下了車,冷冷的站在雲天祈疾馳而來的軌道上,他若不停,大可撞死她,好解了他的怒意。

    中君目光沉沉的盯著擋風玻璃後面,雲天祈那張如畫的容顏,此刻佈滿盛怒的黑雲。

    他若盯上的東西,愛也好,恨也罷,致死都不會放手,何況是如此深重的背叛。

    車子在中君面前戛然而止,長長的剎車聲在這礦野上被無限擴大。

    時間就此定格,誰都沒有動,他不下車,她也不上前。

    只剩下呼嘯的海風一輪一輪的吹來,凍的人瑟瑟發抖,薄傲寒站在車邊,盯著前方正對峙的兩人,似乎瞧出了什麼端倪,微微抿緊薄唇。

    很久。

    雲天祈面容冷峻的下了車子,走到中君面前,兩人四目相投,半晌無言。

    「為什麼?」末了,他簡單的問出了三個字。

    「雲天祈,你信我,我沒有。」中君看著他的眼睛,眼淚突然湧了出來,隨著睫毛的,連續不斷的掉落下來,那麼清明透徹的眼眸恍若暗夜裡指引光明的星子,此刻閃動著點點破碎的光。

    他心裡兀的一痛,想要擁她入懷,可是雙腿猶如灌了鉛,沉重千斤。

    若是以前,也許他會微笑,仰或微慍的摸樣,拿出大哥的派頭,口上嚴厲,心中原諒。

    可是現在,的裂隙將他們在兩個時空,摸得到,看不清。

    君兒,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雲天祈冷冷的站在原地,額前的碎發被風吹亂,投下的陰影遮住了闇然的視線,俊朗的輪廓,雙唇泛白。

    「雲天祈,不是我。」中君清澈的水眸睜的大大的,滿是期望,艱難的移動步子,走到雲天祈面前,雙臂已經沒有了知覺,拉住雲天祈的胳膊,哀聲道。

    她想要靠近他,感觸他的溫暖,他的包容,還有他心臟有力的鳴動。

    雲天祈慢慢掙開她的手,極冷的目光墜入她的眸中,寒聲道:「第三軍火庫,只有你知道,不是嗎?」

    中君渾身一凌,下意識後退一步,搖頭:「不是我,是二哥……」

    「雲中君!」雲天祈突然厲聲打斷她的話,怒喝道:「難道除了仇恨,你心裡就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了嗎!」

    「我說了,是二哥!」中君的臉因為憤怒而憋的通紅,揚聲道。

    雲天祈眉峰一凌,拿槍的手驟然握緊,利落的扣動扳機,一把握住中君的脖頸猛地拉近,槍口赫然抵上了她的頭,怒聲道:「你愚蠢的讓我噁心。」

    「彭」的一聲槍響,手腕一震劇痛,雲天祈手一顫,手槍掉落地上。

    薄傲寒瞇了瞇眼,眼裡殺意劃過,向著雲天祈拿槍的手開了一槍,沉聲道:「不要拿槍指著她。」

    雲天祈眸光寒徹,冰天雪地,瞇起鋒銳的冰眸,銳利的視線好似尖細的銀針,頓時射向薄傲寒,後續趕來的軍隊在十米開外拉動槍栓,蓄勢待發。

    薄傲寒將中君拉向身後,用自己的身軀遮擋住她蒼白的面容,鳳目裡殺氣瀰漫,沉聲道:「她說她沒有。」

    雲天祈的唇線又蒼白了幾分,冷冷抬手示意,後面的軍隊槍口立刻齊刷刷的對準薄傲寒。

    薄傲寒戲謔的冷笑,鳳目裡一閃而過的譏梟,「姓雲的,你敢?」

    中君深深的望著雲天祈清冷的眉眼,半晌,狠狠擦掉臉上懦弱的潮濕,眼神由坦傷,轉為凌厲的冷意,她走到薄傲寒身前,緩緩抬起鮮血淋漓的右臂,槍口對準雲天祈,寒聲道:「放他走,一人做事一人當,全是我幹的,跟他沒關係。」

    雲天祈自嘲的揚起唇角,心臟瞬間凝固,眉目間透著薄涼,「你終於承認了。」

    唇角牽起的優美弧度猶如寒冬臘月的懸崖峭壁上綻開的冰朵,攝人心魂,冷極。

    他慢慢向後退去,決絕的轉身,低喝道:「誰都走不了,帶回去!」

    「是!」

    軍隊向前逼近,雲天祈冷著臉,漫步像軍用車走去,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槍響,接著無數槍火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射出去。

    雲天祈全身一僵,豁然回頭,中君被軍隊逼向懸崖邊,激射出去的彈火鋪天蓋地,他看見她逃無可逃,腳下一滑,剎那間消失在他眼前,跌下萬丈深淵,他眼裡閃過一絲慌亂,突然亂了陣腳,忘了發號施令,竟不顧一切的奔赴過去,想要抓住她的手。

    薄傲寒心下一沉,幾個翻身躲開槍火,餘光瞥見中君掉落的瞬間,黑眸微瞇,毫不猶豫的飛身而下,急速下墜的身體劃破激流,割裂他精緻的面容,他用力睜開眼,瞇起鳳目想要看清她下落的地點,縮短距離,臭小子,你欠我一條命,我若是摔死了,來世我也要摔死你。

    薄傲寒目光沉了沉,縱身用力,好追上她的速度。

    「君兒!」雲天祈正要飛身撲去,身後的士兵一把抱住雲天祈的身子,急道:「督統,下面是大海彎,水流湍急,還有漩渦。」

    萬丈海灣,翻湧的浪濤好似宿命的召喚,褪去可怖的外衣,露出猙獰的笑意。

    所謂的生死相隨,有時不堪一擊,有時不過如此,有多少年少的愛情,流失在不經意的瞬間,錯過了低頭與抬頭之間的四目相投,顰眸相望。

    錯過了,那便是一生。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30 PM

第八十章:命懸一線

    「滾開!」雲天祈怒吼道。

    三五個士兵環抱著雲天祈掙扎的身體,士兵們圍成了一堵牆站在懸崖邊,擋去了他所有的視線。

    雲天祈像暴怒的困獸,目眥欲裂,粗重的喘息著,士兵們隆重的聲音響徹天際,齊聲道:「督統息怒,督統息怒……」

    不知過了多久,天空陰沉下來,下起了瓢潑大雨,手槍從他手上頹然滑落,士兵們慢慢往後退去,列隊站在他身後。

    雲天祈面無表情的站在懸崖之巔,簌簌的雨順著他的髮絲劃落至俊逸的臉部,又從俊逸的臉部順著下顎優美的弧線滾落至下巴的尖部,好似無聲的淚,轟然落下。

    半晌,他終於動了動唇,寒聲道:「是誰開的槍。」

    聲音冰冷的猶如死神的警告。

    士兵們左右環顧,弱弱的道:「不……不是我們,是她先開槍,兄弟們太過緊張,一不小心就……就走了火。」

    雲天祈看著波濤洶湧的海灣,夜風強勁,她是想尋死了?

    雲天祈冷笑,你欠了那麼多人命,就這樣死了?會不會太便宜你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挖地三尺,給我搜。」

    下墜,下墜,不斷下墜,胸口窒息帝痛,生無可戀,這世道太骯髒,人事太繁雜,疲累的想死,不報仇了吧,就這樣吧,母親,好嗎?君兒好累,讓我和你一起死去,被埋葬在過去,就不會有這麼多的黃事,冷,好冷。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突然出現一絲光亮,趙玉兒一身戲服,笑容溫和的抱起她,輕聲道:「孩子,我的好孩子,夠了,你做的已經夠多了。」

    眼淚從趙玉兒的眼裡掉在中君的眉心,輕聲道:「我們都希望你好,都希望你好啊,我苦命的孩子。」

    一雙溫柔的手撫上她的臉頰,女子笑容溫婉的柔聲道:「四少爺,你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不要在強迫自己了,幸福吧,去快樂吧,我們都希望你好。」

    「母親,蘇珍……」中君用力揮出手去想要拉住她們,「帶我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趙玉兒和蘇珍微笑著越走越遠,她的世界再次恢復了死寂,「帶我走,不要留下我……」

    中君驚恐的叫出聲,突然,一口水從她嘴裡嗆出,肆意的雨拍打在她臉上,感覺到了涼意。

    肺部抽痛,她大口大口的喘息,艱難的睜開眼睛,天空濃黑,耳邊是浪潮的聲音,水浪沖擊著她的身體,不遠處突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男聲高喝道:「你們去那邊看看!」

    「是!」

    中君心下一驚,掙扎著起身,握了握拳,還好,有知覺,輕一步重的一步的像礁石縫隙裡躲去。

    不多會兒,士兵們牽著獵犬,打著手電筒搜來,犬吠聲引來了大量士兵,有人低喝道:「這裡有血!人肯定就在這裡。」

    中君緩緩向後退去,繞過礁石,一股惡臭從後方傳來,中君扭頭看去,隔著微弱的光束,的礁石後面,放著一排焦黃暗黑的蓆子,蓆子下面露出一排排枯槁的腳,是一排腐屍。

    光束像這邊照過來,中君猛的俯身下去,咬了咬牙,掀開蓆子,鑽進了腐屍的中間,獵犬撲咬著像礁石後方狂叫,士兵向著礁石後方搜來。

    「這裡有東西,快過來!」

    話音落地,三五個士兵向這邊跑來,其中一人掀開了蓆子一角,罵罵咧咧道:「真他媽晦氣,是腐屍!去那邊看看!」

    獵犬依然向著腐屍狂吠,卻被士兵死命的牽引開。

    待腳步聲走遠,中君翻開蓆子,低喘著環視四周,這裡是個海岸,礁石嶙峋,她應該是被海水沖到岸邊。

    中君低頭看了看兩側躺著的腐屍,都是男子,她眸光動了動,咬牙忍痛,脫下一具稍微瘦弱的腐屍衣服,扯掉身上僅剩的一塊遮羞布。

    既然死不了,那就重新活,讓雲家見鬼去吧,她再也不想跟雲家有任何瓜葛。

    她脫下另一具腐屍漆黑的衣襟,一端咬在嘴裡,一端用腳瞪著,用力一拉,將衣襟拉成兩半,撕成四根布條,一條圍在,另外兩條綁在受傷的左臂上,防止血液的流失。

    穿上麻布衣服後,往燈光密集的村莊走去。

    雨越下越大,雷電交加,雲天祈站在懸崖邊上紋絲不動,猶如冰雕。

    第一隊士兵低聲來報:「報告督統,沒有任何發現。」

    第二隊,第三隊仍然如此。

    士兵們大氣不敢出一聲,督統已經站了四個時辰了,不說話,也不動,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第四隊小跑而來,低聲報道:「督統,在岸邊發現這個東西!」

    雲天祈眉峰微動,猛地扭頭看去,大步走到士兵面前,一把抓過士兵手上紅色的肚兜,如今已被水沖刷的成了細細的繩子一樣的布條。

    雲天祈握緊手上的東西,唇線,極度冰冷的聲音從他唇齒間擠出,寒聲道:「繼續搜。」

    中君冒著風雨往村莊跑去,突然道路前方汽車的轟隆聲傳來,的車燈照了過來,中君瞇了瞇眼,忙躲進旁邊的草叢裡。

    然而車子卻是停下了,隱約的聲音說:「前面有人,去看看,好像是逃跑的工人!」

    「是!」

    立刻從貨車的副駕駛室跳下一名士兵,中君站起身下意識想跑,然而流血過多,全身發軟。

    士兵撥開草叢定睛一看,草叢深處,一身油黑工人服的小子正警惕的看著他,夜貓一樣的眼睛在黑暗裡閃著幽冷的光。

    士兵回頭大聲喊道:「是個逃跑的工人。」

    中君趁他不備,迅速的像大道旁邊的密林鑽去。

    「嘿!你還敢跑?」

    士兵說著倫起一鞭子狠狠抽打在少年的背部,中君吃痛的一個趔趄,士兵擰住她的雙手往後一靠,罵道:「狗奴隸,還敢跑?我讓你跑,讓你跑!」

    士兵邊說邊踹,一路將她拖到貨車後面的儲備倉裡,狠狠將她扔了上去。

    中君疼的大汗淋漓,臉色白的嚇人,有氣無力,發不出聲音,任由著那人將她扔上車。

    餘光凌厲的瞄了黑臉大鼻子的士兵一眼。

    雙臂斷了一樣以詭異的方式擱置在身後,中君睜開虛弱的眼睛這個時候決不能暈過去。

    她抬頭看了看四周,透過村莊裡射進來的光線,貨車箱裡全是乾瘦的漢子,臉都糊著一層漆黑,跟她一樣穿著青色油黑的工人服,那具腐屍應該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個工人。

    「吆,你也有今天啊。」熟悉戲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中君想調整自己的身子,扭頭看去,但是身子已經動不了了。

    「喂,你不會死了吧。」那人踢了踢中君的頭。

    中君惱怒的瞪大眼睛,咬牙踢了一腳車廂,翻過身子,平躺在車子狹小的空隙裡,正好撞見一對微瞇的鳳目。

    看著中君落魄狼狽的樣子,薄傲寒微微一怔,唇角一勾,性感的薄唇緩緩舒展開來,鳳目裡露出琉璃的色澤,突然,他低低笑了起來,從壓抑的低笑變成出聲的嘲笑,最後成了放聲大笑,笑聲硬朗舒悅,聽得出他很開心。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30 PM

第八十一章:逃離

    中君秀眉剛剛豎起,只聽一聲吼叫。

    「笑什麼笑,打擾爺睡覺!」貨倉裡監督工人的工頭一鞭子抽向薄傲寒的後背。

    薄傲寒惱怒的回身,狠狠瞪著工頭,卻不還手。

    工頭吼道:「你在瞪一個試試,進來這裡老子就是爺,還想嘗嘗我的鞭子是什麼味道嗎?」話一出口,所有的工人都站了起來,向薄傲寒走來。

    薄傲寒眉梢動了動,就勢坐下不再言語。

    那些工人見他不鬧了,又坐回原位,繼續睡覺。

    這次輪到中君笑了起來,笑聲很輕,夾雜著壓制的低喘。

    中君緩了緩神,掙扎著靠在薄傲寒身邊坐下,扭頭看著他,低聲笑道:「薄爺也有今天啊?」

    薄傲寒揚了揚眉,桀驁的眉目透著一股子執拗,冷冷道:「彼此彼此。」

    「你怎麼會在這裡?」中君將沉重的雙手放在腿上,低聲道。

    薄傲寒看著她血紅的胳膊,緩緩皺起眉頭,漫不經心道:「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

    中君懶得在跟他對話,這二貨男人從認識他到現在沒說過一句正經話。

    她瞅了瞅他滿是鞭痕的脖頸和胳膊,就連英俊的臉上都劃著一道深深的鞭痕,雙手雙腳被笨重的鐐銬鎖死,想來定是被人狠狠打過。

    「你是來找我的嗎?」中君揚眉嘲諷道。

    「我來鞭屍。」薄傲寒皺眉,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個棕紅色的小圓盒子,盒子內的藥物已被打濕,他拉過中君的胳膊,沉聲道:「別動。」

    中君一驚,下意識的將胳膊往回收,見他一臉認真的摸樣,遲疑的將胳膊放在他的懷裡。

    「會有點疼。」薄傲寒低聲道,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子,認真的表情好似在考慮重要的國家大事。

    中君微微一怔,眉目放鬆下來,輕聲道:「嗯。」

    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也是這麼認真的表情,皺著眉頭咬牙解拆身上的紗布,寧可傷口撕裂,也不願她碰他。

    薄傲寒將藥膏塗在中君胳膊傷口上,目光裡一閃而過的歉意帶著絲絲涼意。

    中君胳膊一顫,唏噓不已,薄傲寒指尖略微放鬆,皺起眉頭。

    中君斜眼端倪他,藥膏不離身,怕是經常受傷遇到危險的人才會常帶,她笑,「你很有經驗啊。」

    薄傲寒不言語,將她的傷口簡單的處理一番,從襯衣上扯下黑色的領帶綁在中君胳膊處,打上一個結套,半晌,眉梢微挑,嘲諷道:「還有更有經驗的,要不要試試?」

    中君正要發怒,車子突然停了下來,前方傳來細微的人聲,「裡面拉的什麼?」

    「回長官,裡面都是送往湖南的煤礦工人。」

    「打開,檢查。」

    「長官,出什麼事了?」

    「我們正在搜查全國通緝的要犯,打開!」

    「是是是,這就開。」

    中君下意識後退,薄傲寒身形往前,將中君整個藏在身後,貨倉門被人打開。

    的光束照了進來,中君摸了一把車底的黑灰,胡亂的塗在臉上。

    光束照過一張張臉,掠過中君停留在薄傲寒臉上。

    「這個男人是怎麼回事?」軍官厲聲問道。

    開車的僱傭兵看了眼薄傲寒,見他面容乾淨,身上還穿著襯衣,全身散發著說不出的貴氣,在一群青色工服的工人之間格外顯眼,忙點頭哈腰的解釋道:「這是剛在海邊撿來的一個工人,讓他換工服他不換,就教訓了一頓。」

    「海邊?怎麼回事,你,下來!」軍官指著薄傲寒沉聲道。

    薄傲寒眼光沉了沉,正要下車,突然不遠處傳來鳴笛聲,有車輛在貨車邊上停下,站在車邊的軍官忙跑過去,敬了一個軍禮。

    「有情況嗎?」一個幹練的聲音問道。

    「報告長官,沒有發現異常!」

    「知道了,下去吧。」幹練的聲音穩了穩,又沉聲像著身邊坐著的男人道:「督統,沒有異常。」

    短暫的沉默過後,車子又緩緩駛向道路另一端。

    「你們走吧!」軍官走回貨車旁喝道。

    貨倉的門再次關上,中君身子僵硬,蒼白的臉色隱藏在漆黑的煤渣下。

    薄傲寒坐回中君身旁,略有所思的皺起眉頭。

    中君靠回車廂上,頓了頓,沉聲道:「我要離開上海,你呢?」

    薄傲寒鳳目裡波光劃過,低聲道:「你要去哪?」

    中君笑,「浪跡天涯。」

    薄傲寒陰測測道:「你捨得?」

    中君知道他在試探,不在多言,只是搖了搖頭,「救出建明,我要跟他一起離開這裡。」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中君輕聲道。

    「什麼?」

    「在浴室的那次,你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嗎?」

    「不是。」

    中君輕笑,眉頭皺了又散開,是蕭寧。

    車子行至上海的外郊停下,貨倉門被人拉開,僱傭兵拿鞭子不耐煩道:「下來撒尿!」

    外面已是黎明,雨不知何時停的,工人們陸續的往車外走去,黑臉大鼻子的僱傭兵拿著鞭子指著薄傲寒道:「你,給老子下來。」

    薄傲寒動了動眉峰,一聲不吭的下了車,站在僱傭兵面前,挺拔的身軀足足比小兵高出了幾個頭。

    薄傲寒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黑臉僱傭兵。

    那僱傭兵一見他這氣勢,頓時覺得自己矮了半截,眼睛一斜,從鼻子裡呼出一口粗氣,喝道:「來人,給我扒了他的衣服,換上工服!」

    話音剛落,十幾個工人突然從草叢裡冒了出來,將薄傲寒圍在中間。

    黑臉僱傭兵頓時有了底氣,獰笑道:「哼!老子不管你以前是幹什麼的,現在在老子這裡,就是老子奠下,不換工服?做夢!」

    僱傭兵摸著鬍子算計著薄傲寒身上這一身行頭,可以典當個好價錢,一想到白花花的銀元心裡就直癢癢,轉念一想這小子死活不換,剛剛趁著他昏迷,想要扒了他的行頭,誰知這小子突然醒了過來,把他打了不說,差點就讓人給跑了,哼,現在他雙手雙腳被銬住,不換也待換!

    薄傲寒瞇了瞇鳳目,雙腳有限的邁開,做出了接招的架勢。

    僱傭兵被他這犀利的眼神給嚇住了,乾咳了幾聲,嚷道:「你們給老子好好收拾他,老子去撒尿!」

    說著哼哼唧唧的唱著調子,往草叢深處走去。

    中君眸子動了動,瞅了一眼薄傲寒,便向著僱傭兵的方向去了。

    十幾個工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起撲了上去,這小子有點能耐,不能再像剛剛那樣大意了。

    中君若無其事的走到僱傭兵身側,四下看了看,沒有人,目光一暗,掄起早就準備好的石頭,向著僱傭兵肩部砸去。

    一聲悶哼,僱傭兵晃悠了兩下,倒在草叢裡,中君迅速拽下他腰帶上的鑰匙,扯了扯唇角,慌亂的跑到大路上,驚呼道:「啊……有人逃跑了,頭兒受傷了,快來人啊!」

    話一傳出去,所有的工人都變了臉色,僱傭兵若是出了什麼差錯,他們這些奴隸都會打死的,當下工頭兒帶著工人們向著聲音的方向跑去,查崗的幾個小兵擔心工人們趁亂逃跑,匆忙追了過去。

    中君晃晃悠悠的轉著鑰匙,得意的看了眼臉上掛綵,衣衫不整的薄傲寒,將鑰匙丟給他,嘲諷道:「快點。」

    薄傲寒懊惱的憑空接過鑰匙,打開鐐銬。

    中君走到車頭處,拍了拍駕駛門,正在抽煙的駕駛員一愣,凶神惡煞的打開車窗玻璃,吼道:「拍什麼拍,找死啊!」

    突然從消瘦的少年身後,閃出一個人影,鳳目森冷,鐵鏈頓時套在了司機的頭上,生生把他給拽了出來!

    薄傲寒長臂從窗口伸進車內,打開車門,跨了上去。

    中君抿嘴一笑,登上副駕駛艙,車子發動,一路疾馳。

    外面傳來叫嚷的聲音,中君從後車鏡看去,士兵們氣急敗壞的站在原地,拉了槍栓一個勁兒的打著空槍。

    薄傲寒一臉嚴肅的開著車,臉上左一道右一道的鞭印,上衣已被扒了去,露出爪印橫行的古銅色健碩體魄。

    「哈哈哈哈!」中君捧腹大笑,「讓蕭寧看到你這模樣,會撲過來上了你,還是平了那夥人的祖墳?」

    薄傲寒皺了皺眉,瞟了她一眼,沉聲道:「想哭就哭,別在我面前裝腔作勢。」

    中君笑的前仰後合的身子突然僵硬了一下,保持著揮手的動作定格在原地,半晌,面無表情的收回手,沉默的坐在駕駛座上。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32 PM

第八十二章:恩斷義絕

    她微微低著頭,眼神寂寥,語調輕而緩,「你知道嗎?我活不過十八。」清寂的聲音黯然傳來,讓薄傲寒的心兀的緊了緊。

    「我從小就有肺癆,前一陣子在醫院修養過,暫時得到控制,好久沒有咳嗽了,可是剛剛肺部又開始疼了,也許我活不了多久。」許久,中君緩緩抬頭,眸光幽深,「但是我現在還不能死,我要把建明救出來,跟他說清楚,不然依他的牛脾氣,肯定要給大哥添麻煩,還有那麼多的東南軍將士的生命,總要討回公道的。」

    「有我在,你就死不了。」薄傲寒從前視鏡看了一眼她蒼白的臉,扯出一抹慣用的邪笑,心臟又收緊了幾分。

    中君笑,「你信嗎?」

    「信什麼?」

    「我不恨他。」

    「哦。」

    「我不恨大哥,他有他的苦衷,夾在我和雲家之間,他也很為難,也許他知道其中隱情,卻不能點明,一旦點明,那個家就真正完了,牽扯的人太多,都是他在乎的人,何況這次叛亂的事,需要給上面一個交代,若是交不出,就會有很多東南軍的弟兄死去,所以他才會……」

    「交出你?」薄傲寒戲謔道。

    中君搖頭,「他在保護我,我若是落在別人手中會死的很慘,在他手上才會真正安全,我不想他為難,四爺是個麻煩,雲中君是個大麻煩。」

    「執迷不悟,雲天祈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薄傲寒斜斜看著她,嘲諷道。

    中君抿了抿唇,有些疲倦的闔下黑眸,慢慢道:「我剛剛回憶過了,那一槍確實對準的心臟,開槍的時候,子彈的軌道卻偏移了,你還記得雲珠中槍的部位嗎?大哥不是那種任人擺佈的人,他考慮的事情往往比我周全,這樣做定然有他的理由,他在救我,也信我。」

    「你倒是看的挺通透啊。」薄傲寒冷笑,眼裡隱約有了怒意。

    「他就是這樣的人……」

    薄傲寒突然一腳剎車,車子猛的往前一傾,中君重重的撞在車前的把手上。

    中君惱怒的扭過頭,額頭上殷紅一片,怒聲道:「幹什麼!」

    「不幹什麼。」薄傲寒挑了挑眉,面無表情的悠悠道。

    「神經病!」

    薄傲寒緩緩皺起眉頭。

    中君豁然扭頭看著窗外,不在言語。

    車行至上海市區,戰爭過後,廢墟之上,屍首成山,沿路都是駐守的士兵,中君下了車,在一處偏僻的殘垣中撿起一把剪刀,扯出一塊布,在車裡取出柴油,點燃後,將剪刀和匕首一同烘烤,她起身從車內的工具箱裡翻出一壺酒,喝了一口噴在刀上,皺了皺鼻子,又猛地連喝幾口。

    薄傲寒站在她身後冷冷的看著她一系列無聲的動作,兩人很有默契的開始冷戰。

    冷戰還在繼續,中君咬牙,將左臂上的布條解開,皺了皺眉,眼神發狠,用匕首將胳膊上的傷口劃開,隨後顫抖的拿起剪刀,劃過虛肉,將子彈捏出,鮮血如注,冷汗如雨。

    薄傲寒心裡莫名的動了一下,微微瞇起眼睛,褐色瞳仁犀利冰冷,若是之前,他只是覺得她跟那個人很像,刻意的接近,那麼現在呢?

    中君緊緊皺著眉,眉目間透著倔強的英氣,用牙齒將左臂綁好後,又開始拆右臂的紗布,顯然劇痛讓她力不從心,薄傲寒勾起慣用的戲謔,剛要走過去,中君不鹹不淡的話傳來,「不用薄爺費心。」

    話一出口,匕首再次狠狠劃開右肩,她眼神一凝,開始喘息,左手顫抖的抬不起來,薄傲寒皺了皺眉,接過她手中的剪刀,熟練的劃開虛肉,精準的將子彈取出,直到幫她把胳膊的傷口再次處理好後,才冷冷的站起身。

    中君微微一頓,她在他垂眸的瞬間看到了*的痛苦,那種痛苦深刻的猶如鑲入生命的年輪深處的黑色,揮不掉,忘不了,擦不去。

    那種目光不是在看她,而是透過她看到了很久以前,中君暗暗心驚,她一直搞不明白像薄傲寒這樣的人為何會盯上她,大哥跟她說過,薄傲寒的背景不僅僅只是黑道軍火這麼簡單,他還有更為強大的政治背景,只是他不常出現在人前。

    她在東南軍部那麼久,也只見過他幾面,每次的理由荒唐至極,爛攤子全由蕭寧收拾,雖是皇都的老大,生意卻是蕭寧打理,就連上次的那批化學武器,他也不見得多關心,他會盯上她,肯定有確切的理由,不然以她的身份,如何會入他的法眼。

    這男人神出鬼沒,行蹤不定,是敵是友一時難辨。

    中君站起身,將匕首順勢插在靴子裡,看著薄傲寒孤傲的背影,難怪每次他看她的目光,有時候溫暖的好像至親之人,有時候卻冷漠的好似從不相識。

    薄傲寒扭頭看著她,一本正經道:「現在去哪兒?」

    中君看了看街道那邊隱隱的士兵人影,思索了一番,沉聲道:「南竹苑。」

    南竹苑巨大的莊園前些時日遭逢大火,燒去了大半個連鎖竹苑,此時正值晌午,陽光金黃,竹林清脆,鳥兒鳴唱,然而竹林之外的宅院裡,兩排士兵列隊而站,士兵森嚴,氣氛凝重的要滴出水來。

    兩個身穿藏藍軍裝的士官將一個遍體鱗傷,渾身是血的男人拖進院子,報道:「督統,人抓回來了!」

    雲天祈從屋內出來,身後跟著半大的小姑娘,他止住步子,低頭看著小姑娘,眼裡的鋒利盡數隱去,覆上淡淡平和的清瀲,淡淡道:「青兒到後院等我。」

    十來歲的姑娘聽話的點了點頭,飛似的往後院跑去,兩條麻花辮在空中劃出愉悅的弧度。

    青兒剛走,雲天祈眸光瞬間冰冷下來,目光冰鋒銳利,走到院中,低怒道:「吊起來!」

    話音落地,士兵立刻支起了八字木架,高達十米,將男子反綁,高高吊起。

    士兵搬來椅子,雲天祈臉色冰冷,就勢坐下。

    高建民虛弱的抬起頭,眼圈發紅,乍一看見坐在不遠處的男子,情緒突然暴躁起來,怒吼道:

    「姓雲的,你把君兒怎麼了?說啊,為什麼他們說四爺死了?他們開玩笑的對不對,君兒是不是在你手上?」

    那日戰爭爆發,他乘亂逃走,出去後竟聽說四爺已死,高建民只感覺心臟被人撕裂,五臟六腑都被掏空,他的君兒,那個從小到大乖巧倔強的孩子,受盡了白眼,遭夠了罪,現在只一句死了?就抹殺掉他所有的痕跡?呵呵,笑話,高建民精神近乎瘋狂的笑出聲,眼睛雪亮,笑道:「君兒一直告訴我,你有多好,多好,多好啊!你知道嗎!」

    高建民拚命掙扎,像只被蜘蛛捕獲的獵物,鮮血從他的嘴裡流出,胳膊和雙腿都成了血紅色:「你他媽說話啊!」

    雲天祈雕塑般完美的面容冷峻異常,眼睛盯著院門口,暗潮洶湧,不移分毫。

    副將從院外走進低聲道:「督統,周圍沒有異常。」

    雲天祈目光微沉,寒聲道:「給我打。」

    「是。」

    加長的牛皮鞭劃破空氣,凌空呼嘯,帶著凌厲的殺氣猛抽在高建民身上,高建民清瘦的面容痛苦扭曲起來,喘著粗氣,咬牙道:「我就知道君兒沒死,你想引君兒出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勸你別廢心機,老子要是吭一聲,就他媽不是爺們兒!」

    又是一鞭狠狠揮去,高建民咬緊牙關,眼睛仇視的死死盯住雲天祈,一聲不吭,只有大量鮮血順著牙縫溢出。

    雲天祈眉峰一凌,抬眸看了他一眼,唇角揚起一個鉤子,沉聲道:「我既然能幫你戒毒,自然有能耐給你毒癮。」

    語罷,立刻有士兵把高建民降下,將一代白色的粉末強行倒進他的嘴中。

    高建民睜著獸一樣的眼睛,佈滿駭人紅血絲,白粉入肚,不消片刻,身體裡好似無數針扎般難受,慘絕人寰的叫聲一聲比一聲慘烈。

    三里之外的路人聽見都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無法想像當事人正遭受著怎樣的痛苦折磨。

    「雲天……祈,我操你十八輩祖宗!」高建民的脖子青筋乍現,滿面通紅,不成人形,卯足了勁兒怒吼道,明知道雲天祈想利用自己引君兒出來,可是體內的劇痛不受控制的侵蝕著他的身體,控制不住。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耳邊怒罵聲不斷。

    雲天祈眉目微動,轉動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似乎想到了什麼,緩緩皺起眉頭,沉聲道:「副將。」

    「在。」

    「全國登報,五日後,槍決叛國賊高建民。」

    「是。」

    雲天祈站起身,深不可測的目光穩穩的投向遠方,你不來,我等著你來。

    想死?沒那麼容易。

    便是黃泉冥道,奈何橋上,哪怕地獄之下,九天之上,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

    中君昏昏欲睡的大腦一個激靈,猛的驚醒,下意識的豎起耳朵,她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好像是建明的聲音。

    「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中君急道。

    「沒有。」

    中君側耳傾聽,除了貨車的轟隆聲,周邊一片死寂,她稍稍放下心來,突然,一聲慘叫那麼清晰的直擊耳膜,中君全身一僵,咬著唇細細辨別,越來越清晰的慘叫傳入心裡,一聲比一聲痛苦,心臟立刻揪了起來,是建明,這個聲音絕對是建明!

    中君四下張望,確認般再次問道:「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薄傲寒皺眉,沉聲道:「嗯。」

    中君只覺得全身發涼,車停在半路,前方有巡查的士兵,中君帶著薄傲寒繞過莊園外圍,翻過斷壁,進入竹苑,苑內重兵把守。

    茂密的竹林鬱鬱蔥蔥,中君躲在院子偏門的木製小屋的花卉棚中,透過大棚木箱內的塑料膠膜的縫隙,清清楚楚的看清楚了院中的血腥,頓時如五雷轟頂般定在了原地,靈魂瞬間抽離了身體。

    雲天祈,你在幹什麼?

    高建明痛苦的低喘,神智不清的喃喃道:「姓……姓雲的……你怎麼忍心……利用她?她還是個孩子啊,那一晚的事都是我幹的,她從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一怒之下要端了雲家,你知道嗎?軍隊包圍雲家的時候,她反悔了!雲中月跪著求她,她心軟了,這個沒出息的收回了命令,她要放棄大好機會,那些人該死,他們糟踐她,欺辱她,就這麼算了?我替她不值,在她暈過去以後,又暗自調的軍,是我幹的,你……衝我來,她是無辜的……」

    雲天祈微微瞇起眼睛,眸光精銳,審視著皮開肉綻的高建明,緩緩道:「是你?」

    「對,是我,跟君兒無關,東南軍燒殺搶掠也是我縱容的,這些豺狼只有餵飽了,它才會聽命與我,我才能讓君兒居的高位,再也不受任何人欺辱,余六的背叛也是我挑撥的,那批貨所能帶來的財富足可敵國,我要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東南軍部人員的調換暗殺也是我幹的,沒人可以忤逆君兒的命令,一切都是我幹的,所以殺了我。」

    「高位?幸福?」雲天祈冷笑,「你這樣的人才,一死了之太可惜了。」

    雲天祈眼神頃刻凌厲,寒聲道:「生不得死不能才配的上你,繼續打。」

    中君握緊手裡的匕首,她沒料到雲天祈竟會在這裡,原來他如此介懷雲家之事。

    那麼那些日子的相處,是利用,還是報復,是她將他想的太好,還是他本性如此。

    薄傲寒鳳目凝聚起危險的氣息,森冷至極,唇角卻戲謔的勾起,斜眼端睨著她,「看來,你猜錯了。」

    突然身後傳來野獸低沉的喘息,薄傲寒眸色暗了暗,不等他出手,中君眼神狠辣,已先他一步撲向獵犬,一手按住獵犬的利齒大嘴,將匕首精準的插進獵犬的喉嚨,另一刀洩憤般狠狠插在心臟處。

    雲天祈正要往外走,突然暗中隱藏的獵犬狂吠起來,四周躁動,他波瀾不驚的眸子突起浪潮,猛的止住步子,向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為了引她出來,他部署了兵力的同時,暗中部署了軍犬。

    很久以前,他聽人說過,人看不見的東西,狗卻能看見。

    他知道她若是想來,那便是閻王殿,阿鼻地獄她也會毫不猶豫的踏進來。

    步子還沒移開,高建民突然睜眼,迴光返照般失聲吼道:「君兒快走!」

    雲天祈僵站原地,一瞬間,暴戾的靈壓由內而外向四周蔓延,殺氣翻騰逼的周圍盆栽內的植物葉子嘩嘩作響。

    身後傳來一聲槍響,高建民的心臟處頓時中了一槍,另外兩槍打在了背部,四五個東北軍舉著槍,高建明悶哼了幾聲,便沒了動靜。

    中君愣怔在原地,她原想站出去妥協,可是邁出的步子被死死的定在原地,薄傲寒犀利的瞟了眼棚外,神色沉沉。

    高建明的怒吼在她的耳邊無限擴大。

    他殺了建明。

    他……

    建明,罪不至死。

    中君眸光冷極,淚光凝結成了冰珠,她猛吸了一口氣,掩去眼中巨大的悲哀,鼓起勇氣看去,士兵們將高建明從木架上放了下來,雲天祈背對著一切,冷冷的站在原地,目光犀利的射向竹林深處,兩排士兵牽著獵犬向著大棚搜來。

    中君繃著臉,顫抖的拉過薄傲寒的手,低啞著聲音道:「走!」

    說著,向著竹林盡頭跑去。

    果不其然,不出半秒鐘,雲天祈如地獄修羅的聲音傳來:「全面封鎖南竹莊園,方圓五里,可疑人等格殺勿論。」

    中君眼睛發直的盯著前方,瞳仁已經無法轉動,只覺得耳邊的風呼呼而過,吹的臉頰生疼,生活,是否總是這樣不堪,出人預料的施捨,出其不意的奪回。

    厚重的腳步聲從外圍而來,薄傲寒沉著目光,突然將中君攔腰抱起,幾個彈跳,翻身,借力便以兩倍的速度出了竹苑。

    直到確定安全,他才將中君放下。

    中君眼睛發直的看著地面,渾身因憤怒或震驚在不住的發抖,半晌,她繃著臉僵硬的轉身離開,走回大貨車上。

    薄傲寒遲疑了片刻,坐回正駕駛室,發動車子,疾馳離開。

    十日後,全國早報,二十萬東南軍戰俘被天坑活埋,四爺叛國,畏罪自殺。

    太陽落下,升起,升起又落下,中君盯著撿來的皺巴巴的報紙,兩眼發直,骨骼摩挲的胳肢聲在充滿死寂的車內讓人新生恐懼。

    薄傲寒靜靜的看著她,兩人都沒說話,中君看著報紙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又渾渾噩噩的醒來,到了第三日,她突然清醒過來,發瘋般的開始在車上翻找著什麼。

    薄傲寒看著她一系列病態的動作,靜靜皺起眉頭。

    中君在塑膠抽屜盒子中翻出一包劣質的煙,她顫抖的抽出一支,雙指哆嗦的幾乎夾不住,最終低沉的罵了句:「該死!」

    她從抽屜盒子裡拿出火柴,擦斷了不知多少根,最後終於點燃了,狠狠猛吸了幾口,就像當初茉莉和王澤在他面前時那樣。

    以前她抽煙不過是裝模作樣,從來不知道煙真正是什麼味道,現在,那苦辣焦躁的感覺從口中直衝到胃裡,刺激的胃部一陣刺痛,劇烈的咳嗽使肺部炸開一樣的疼痛,減輕了心臟的絞痛,麻木至極,如此甚好,她神經質般的笑了出聲。

    抽煙的人,是不是都不快樂。

    薄傲寒冷著臉拿過她手裡的煙掐滅,沉聲道:「你鬧夠了沒?」

    中君睜著佈滿血絲的眼睛,胸腔內沉悶而壓抑,漠然的看著他,這句話雲天祈不知多少次問過她,你鬧夠了沒?鬧夠了沒?

    我夠鬧了,你呢?

    中君嚥了咽嗓子,嗓子緊的嚥不下去,啞聲道:「給我。」

    見薄傲寒無動於衷,她突然拔出匕首,猛撲向薄傲寒,將匕首抵在他的動脈上,失控的低吼道:「你他媽把煙給我。」

    薄傲寒略略側頭,側目看向她,目光沒有冷意,他將煙緩緩的伸出窗外,手一鬆,掉落窗外。

    「混賬。」中君惱怒的將匕首壓的更緊,薄傲寒的脖子上立刻就出現一條紅印子。

    薄傲寒皺眉,穩穩的握住中君拿著匕首的手,拉離自己的身體,五指成爪,緊扣,中君腕部一陣疼痛,匕首鬆軟的掉落。

    中君反身揮出一拳向著薄傲寒的臉上打去,薄傲寒大手一擋,將他的拳握在掌心,猛的拉近,中君眸光陰寒,陰沉笑道:「你為什麼跟著我?大上海的霸王,薄爺,薄氏洋行未來的繼承人薄大公子,還有你那神秘的政治身份,薄大少!你跟著我做什麼?看我笑話是嗎?看一個廢物如何被人玩弄在股掌中,看四爺如何像小丑一樣表演著你們這些資本大家編好的劇本,最後功敗垂成,還是在看一個被丟棄的棋子最後的垂死掙扎!」

    中君突然湊近薄傲寒,鼻息相聞的距離,目光在他姣好的面容上流連很久,展顏一笑:「你不是看上我了麼?娶我啊,我嫁給你好不好?我不做什麼四爺了,做薄家的大少奶奶可好?」

    薄傲寒眼裡冷光閃過,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突然一把推開她,中君重重跌坐在位子上。

    「我討厭煙味。」薄傲寒冷冷道。

    「你不是討厭煙味兒,你是討厭我,因為我沒有你想像中的那個人的味道。」中君嘲諷的冷冷道。

    沉默蔓延,車內的氣氛由詭異的壓抑變成了無聲的死寂。

    半晌,中君突然瞇眼冷笑起來,「不追究不代表已忘記,好,很好。」

    不遠處傳來幾聲槍響,中君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笑的毫無溫度,「雲天祈,為了你,我拼了命也要活下去!」

    她的眼睛乾涸的厲害,所有即將湧出的強烈感情和衝動被她生生的逼了回去,直直的看著前方,沉聲道:「開車。」

    大貨車向著落日的方向疾馳而去。

    亂世紛爭,總是摻雜著淒厲的血淚控訴,伴隨著人性與良知的拷問,愛與恨的糾纏,棄與捨的掙扎,沒有誰對誰錯,信仰無錯,很多事由不得我們。

    流年婉轉,華發早生。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37 PM

第八十三章:再遇中月

    三年後。

    政權更替,風雲變幻。

    一時的暴動只換來短暫的和平,軍閥勢力被重新洗牌,列強扶持的新勢力再見端倪。

    南下列車,第八車廂的過道裡,擁擠的人群摩肩接踵,乘客們扛著箱子搬著行李尋找著自己的座位號,突然,幾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從另一車廂大大咧咧的走了進來,邊走邊不耐煩道:「滾開,別擋路。」

    邊說邊推搡著其他乘客,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避之不及而重重撞在火車的鐵皮上,背簍裡的雞蛋隨之撞碎,濺了幾個男人滿身。

    為首的大圓腦袋眼睛一瞪,怒罵道:「老不死的,瞎了你的狗眼。」說著狠狠的踹向老人的頭部,正在這時,突然一個物體擋在老人身前。

    大圓腦袋一腳踹在木箱上,頓時臉色大變,鬼哭狼嚎的抱著叫喊道:「哎呦,媽呀,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後面幾個男人搞不清狀況,忙擠過看熱鬧的人群跑過來,急道:「大哥,怎麼了?」

    「哎呦,哎呦,釘子,疼死老子了,快拔釘子。」

    「釘子,哪裡有釘子?」瘦的跟麻桿兒一樣的男人疑惑道。

    「去你媽的!老子腳上!」大圓腦袋邊說邊一巴掌打在麻桿兒頭上。

    麻桿委屈的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帶著灰色的鴨舌帽,嘴裡叼著牙籤,俊秀的臉上橫縱了幾道刀疤,給他整個人增添了幾分煞氣,懷裡抱著半人高的木箱,將整個過道遮的嚴嚴實實,老大的那一腳正好踹在了他木箱一角的釘子上。

    「開道開道,幾位帥哥麻煩讓讓。」小伙子一臉訕笑,討好的開口道,邊說邊往前走。

    大圓腦袋疼的直翻白眼,箱子移動,釘子也跟著移動,在他腳上劃出長長的口子,越扎越深。

    「小癟三,別他媽亂動。」麻桿兒一見老大的腳爛了,急忙吼道。

    「啊?怎麼啦?」小伙子不解的轉身看去,釘子再次將大圓腦袋的腳橫向的劃出一個口子。

    「狗日的,讓你別亂動,你還敢動。」麻桿兒罵罵咧咧的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另外幾個男人也氣勢洶洶的抬手就像小伙子打開。

    小伙子往前猛的閃躲,釘子突然破皮而出,大圓腦袋疼的跌坐在地上,直直昏了過去,小伙子困惑道:「為什麼打我?」

    「打的就是你!」麻桿兒說著就像小伙子撲去,小伙子將箱子往地上重重一放,頓時壓在大圓腦袋的腿上,慘叫聲一下子鎮住了那幾人。

    「你……你故意的!給我……給我教訓他!」大圓腦袋喘著粗氣吼道。

    小伙子嚇了一跳,驚恐的往後退去,「我不是故意的,別過來,別別別過來!」

    說著一聲尖叫,猛的踩著箱子躍了過去,向著另一個車廂跑去。

    那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頓時跟著從木箱上爬過,向他追去。

    大圓腦袋又是一陣慘叫。

    「讓讓,讓讓。」小伙子邊跑邊向著乘客們訕笑,跑過兩車廂對接處,回頭衝著氣喘吁吁的幾人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

    麻桿兒看了眼小伙子背後,正是急速行駛的車輪,對面車廂顯然是鎖著的,「哼,我看你還往哪兒逃!」

    說著幾人凶神惡煞的扁著袖子慢慢逼近。

    小伙子一臉慌張害怕的神色,突然雙手一勾,抓住火車上沿,身子躍起,在空中蕩悠了兩圈,借力猛踹了麻桿兒一腳,麻溜兒的從頂窗爬到了火車頂,居高臨下的衝著幾人做鬼臉。

    幾個漢子氣的幾乎昏厥,滿臉橫肉的男人蹲下,喝道:「踩我上去!」

    小伙子一看他們這架勢,嚇的忙像車尾跑去。

    幾個大漢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爬上了車頂,虎背熊腰的半弓著身子,將車頂攔住,慢慢走近小伙子,麻桿兒獰笑道:「看你還往哪兒跑,掉下去,摔死你!」

    小伙兒驚恐的步步後退,突然,他看著前方睜大了眼睛,驚呼一聲:「有隧道!」

    說著急忙抱著頭蹲下,幾個大漢一驚,立刻白了臉色,忙也抱著頭蹲下,大約過了一分鐘,仍然不見過隧道,麻桿兒抬頭看去,那小子早沒了人影。

    第三車廂是專為權貴設置的貴賓座,車廂內留聲機,收音機,沙發,餐桌,地毯,水果沙拉,甜點應有盡有,一應俱全。

    此刻,車廂內正放著舒緩優雅的曲子,紅色的軟質真皮沙發裡,躺著一名黑色襯衫的男子,男子似乎正在思索著什麼,眉頭皺起,弧線優美的臉龐冰冰冷冷,倨傲的下巴略微緊繃,整張臉精緻的無與倫比。

    突然,窗戶被人從外打開,一個身影利落的從車頂翻進車廂。

    「回來了?」不輕不重的戲謔調侃從男子嘴裡吐出,他依然閉著眼睛,眉頭卻舒展開來,唇角慵懶的勾起,似乎不用看,就知道來者是誰,這是一種心理感應。

    中君摸了摸肚子,胡亂的點了點頭,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到,抓起桌上的甜點狼吞虎嚥起來。

    薄傲寒睜開鳳目,濃密的睫毛將他的眼神襯托的撲朔迷離。

    中君拿了一顆沾著奶油的草莓放進嘴裡,頓時臉上驚喜起來,又在蛋糕上拿了一顆,拿到薄傲寒面前,大驚小怪道:「這個很好吃。」

    薄傲寒頓了頓,嫌惡的扭開頭,「你沒洗手。」

    中君衝他神秘一笑,突然飛身上去,重重壓在薄傲寒身上,薄傲寒眼神一凝,吃痛的略微張口,中君眼疾手快的將草莓扔進他的嘴裡。

    站起身,拍著手得意洋洋道:「不瞞你說,剛剛還上了一個廁所。」

    「你!」薄傲寒剛說一句話,草莓便卡在了喉嚨裡,嗆得連連咳嗽,狼狽的跑到桌邊端起茶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中君笑的更得意了,臉上的橫縱刀疤也跟著煥發光彩。

    只見薄傲寒喝了一半,猛的將水全部噴吐了出來,將茶杯往地上用力一摔,怒聲道:「這是什麼?」

    「我的洗腳水。」中君學著薄傲寒的樣子雲淡風輕道,上次她從外面回來,口乾舌燥的端起茶杯就喝,結果喝出了酸酸的味道,薄傲寒得意洋洋的說是他的洗澡水,敢整我,姑奶奶就讓你嘗嘗洗腳水是什麼味道。

    「臭女人……」薄傲寒正要教訓她。

    「暫停!」中君痞痞一笑,雙手一變,十指間就夾著幾張照片,「嘿嘿,薄大公子,你最好別惹我,上次趁你不備,我就小小的佔了下你的便宜,這是你近期的睡相,裸照,還有床照,洗澡照……若是把這些照片都交給蕭寧或是報社……」

    薄傲寒不等她說完,黑著臉一把奪過照片,撕了個粉碎。

    中君撓了撓頭,若有所思道:「這只是其中幾張……」

    中君心裡暗暗咬牙,這廝上次把她的抹胸掛在大街上招搖過市,這個仇她還沒報!

    薄傲寒突然蠻橫的將中君攔腰抱起,扔在沙發上,穩穩的壓了上去鳳目裡噙著笑意,低聲道:「不用拍,我給你上演真人秀怎麼樣?」

    中君抿嘴一笑,雙臂從後面擁住薄傲寒,將他往下一按,抬頭吻了上去。

    薄傲寒身子一僵,眼底劃過不易察覺的冷意,猛的掙脫她的束縛,惱怒的看著她。

    中君摘了鴨舌帽,揚手一扔,掛在後面的衣鉤上,斜斜的躺在沙發裡,一隻手支起腦袋,端倪著他,笑道:「怕了?」

    她的碎髮相比以前長了些,柔軟的垂落在耳邊,肌膚如玉,不很白,顯得健康的咖啡色,眼睛變的狹長,如貓一般讓人捉摸不透,唇角總帶著笑意,臉上縱橫的刀疤是她刻意添上去的,身材勻稱修長,有著淡淡的成熟妖嬈之色。

    當年的稚嫩稜角蛻變成今日這般綿裡藏針。

    薄傲寒勾起一絲邪笑,「我對你沒興趣。」

    中君坐起身,笑的意味深長,「薄爺不是說看上我了麼?還是說我記錯了?」

    三年來她早已摸清了這男人的脾性。

    薄傲寒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翹起腿,挑了挑眉道:「你贏了。」

    中君起身,走到書櫃旁拿下一個皮包,抽出一個小本子,笑道:「既然薄爺認輸了,火車也馬上到達上海了,我就來跟你算算帳。」

    「你跟了我三年,這三年中吃喝拉撒,穿住用行全是我供養的,除了每個月你都會消失那麼幾天,拋開這幾天的花銷,你總共欠了我三萬八千五百二十一塊銀元,薄先生,我希望你回到上海能夠盡快將這筆欠款還清,上面有你的簽字畫押,逼急了我,我就把它送到皇都,或是南京的薄氏洋行。」

    中君將欠條晃悠了兩下,薄傲寒冷著臉,那是這女人趁他睡著時給印上的。

    「這次火車票是我買的。」

    中君眉梢動了動,那是因為這廝貪圖享樂,不願跟別人擠車廂才極為不情願的自己買了票。

    何況這三年來,她總共換了三個城市,雲天祈的通緝令遍佈全國,她不得不隱姓埋名,為了活命而奔波,她每天起早貪黑,跑遍了南京,武漢,廣州的大小商號,帶著這個托油瓶輾轉在不同公寓間,最可恨的是,這男人懶惰成性,既不出去勞動,又想生活的有質量,每換一個公寓,不是抱怨髒亂差,就是跟她搶床,最後的鬥爭結果必定是她睡地上,他睡床上。

    一想到這些離譜的事,她就恨的牙癢癢,恨不得將他撕碎了丟出去餵狗。

    話又說出來,他好像也在躲避什麼。

    會是什麼呢?

    薄傲寒冷冷看了她一眼,嘲諷道:「我聽說雲天祈如今是上海的最高行政長官軍權在握,頗得總統的賞識,雲家二小姐嫁給了總統乾兒子,那個什麼雲中月的,好像現在是上海皮草行業的董事長……」

    「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雲家的事了?」不等他說完,中君挑眉斜睨著他。

    薄傲寒瞇眼看了她一會兒,瞧不出什麼端倪,隨口道:「道聽途說。」

    中君逼近他,神秘兮兮道:「薄傲寒,你究竟在躲什麼,我一無所有,沒有利用的價值,若是因為我跟某個人相似,而使得你不離不棄,這又不像你的性格,難道你也被人追殺?莫非是蕭寧?」

    薄傲寒身子後傾,好似不想跟她靠的太近,戲謔道:「雲中君,我發現你腦袋變靈活了。」

    中君見他岔開話題,沒勁的坐回沙發上,隨手拿起一杯酒,侃道:「彼此彼此。」

    目光不經意的掠過薄傲寒的臉,這男人心裡裝的事足以壓垮一坐城池。

    災後重建,上海的繁華與奢靡與過去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電車縱橫,軌道的數量變多,就連來往的車輛也有所增加,車子種類多樣。

    雲家,已是上海第一大家,雲家二小姐雲曉笑嫁給當今大總統乾兒子宋華,門第極高,尊貴無比。

    是日,宋華開車帶著雲珠回到娘家,麗琳歡天喜地的衝上車,開心的叫道:「大姐快點,你快點啦。」

    雲珠不情願的上了車,抱怨道:「才一個月而已,又不是沒見過,二哥還能長出翅膀不成。」

    麗琳不平道:「二哥對你那麼好,珠兒姐沒良心。」

    雲珠鼓著腮幫子,揪住麗琳的耳朵,嚷道:「麗琳,我發現你就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二愣子,二哥都要結婚了,你這麼開心幹嘛!」

    麗琳眼淚花花的看著她,嘟囔道:「難道不應該開心嗎?你明明就是自己嫁不出去,也不許別人結婚嘛。」

    雲珠氣的憋紅了臉,指著麗琳嚷道:「好啊,你敢頂嘴了,你這兩天總往皇都跑,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皇都那種地方是我們能去的嗎?你再去一次我就打斷你的腿!」

    從小到大,麗琳都是受欺負的一個,如今竟敢跟自己頂嘴,雲珠大感地位受到動搖。

    麗琳憋著嘴就要哭,雲曉笑圓場道:「行了,行了,珠姐,你就別欺負麗琳了,二哥快到上海了,華,你開快點。」

    「我開車的技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明明可以讓司機來開,你偏要拽上我。」宋華無可奈何道。

    「人家想讓你陪嘛。」雲曉笑說著抱著孫華的胳膊撒嬌道。

    麗琳和雲珠同時互看了一眼,打了個寒顫。

    「大哥去嗎?」麗琳小聲問道。

    「麗琳,我真的受不了你了,大哥怎麼可能去。」雲曉笑忍無可忍的戳了戳麗琳的腦門。

    麗琳委屈的揉著額頭,小聲道:「好久沒看到大哥了,我想他了嘛。」

    雲珠眼裡湧上一陣失落,她也半年沒有看見大哥了,雖然都在上海,可是他甚少回來,從小到大他一點也沒變,對這個家依然沒有感情。

    如今他步步高陞,接觸的圈子已不是她能理解的,她唯一能理解的是他離這個家更遠了。

    她本是他唯一的至親妹子,為何她卻感覺自己連個路人都不如。

    車子緩行至南口火車站,遠遠便看見車站門口那一抹優雅身影。

    麗琳歡天喜地的跑過去,喊道:「清璃姐姐。」

    顧清璃聞聲回過頭來,管家在身後幫她撐著傘,還有傭人保姆站在身後伺候她臨時所需,見是麗琳,她清麗的臉上露出甜甜的微笑。

    雲珠和宋華也從車上下來,只剩下雲曉笑擔心被曬黑,在車內不願下來。

    「你是替大哥來接二哥的嗎?」麗琳好奇道。

    「嗯。」顧清璃溫柔一笑。

    「哇,你什麼時候見過大哥,我都快記不得他的樣子了。」

    「今天早上。」顧清璃說話永遠都這麼輕聲細語,給人淡淡的舒適感。

    雲珠拍了拍麗琳的頭,笑道:「清璃是大哥的未婚妻,你那麼吃驚做什麼?」

    顧清璃臉上一紅。

    響亮的鳴笛聲傳來,火車進站,停靠的時候,莫名的顛簸了一下,中君正往車門口走去,因為是貴賓位,這幾節車廂的乘客並不多,三號車廂的門沒開,中君不得不從四號車廂的門口下車,笨重的行李全部丟給薄傲寒,難得清閒。

    她自在的咬著一根牙籤,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發現咬著牙籤,思緒會比較集中,人的情緒會得到沉澱。

    車子的顛簸讓她身子莫名一晃,腳下一滑,身子急速像外面倒去,糟糕,大意了,中君低呼,眼見就要臉部朝地。

    突然一隻大手有力的拽住她的胳膊猛的往回一拉,身子迅速遠離地面,虛驚一場,中君拍著胸口,回頭感激道:「謝謝。」

    目光觸及那人的眉眼,中君渾身劇烈的一顫,片刻後她抽回胳膊,訕笑道:「真是多謝。」

    那人也微微一怔,目瞪口呆的看著她,覺察到自己的失態,他笑笑,眉目低斂,「不用。」

    中君叼著牙籤,壓低帽簷,跳下高高的月台,三步並作五步跨上樓梯,往出站口走去。

    雲中月走下月台,目光依舊停留在遠去青年的脊背上,像,太像了,可是哪裡又不像。

    「中月,怎麼了?」女子嬌嫩的聲音傳來,帶著白色手套的手挽住他的胳膊。

    雲中月頓了頓,笑道:「沒事。」

    「二哥!」麗琳飛奔過來,抱住雲中月的脖子一陣親熱,轉頭親切的看著他身邊的女子,笑道:「玫姐姐好。」

    雲中月笑的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時不時的往那個方向看去,算算時間,君兒若還活著,如今也有二十一歲了。

    雲珠嬌嗔道:「麗琳,才兩個月沒見二哥,你就這幅德行,也不怕你玫嫂子吃醋。」

    麗琳衝著雲珠吐了吐舌頭。

    雲珠正要說她,突然全身一震,呆呆的看著從車內慢吞吞走下的男人,久久回不過神來。

    只見薄傲寒皺著眉,左手兩個大包,右手提著個箱子,肩上還扛著棉被褥子,目不斜視的跟他們擦肩而過,一身的華貴之氣跟肩上的俗物發生了激烈的衝突,尤其是左耳的鑽石耳釘,銳利的鋒芒好似低沉的譏梟。

    雲珠心裡一緊,跟著他的身影扭頭看去,聽說他死了,為什麼……

    宋華搖了搖她的肩膀,疑惑道:「沒事吧?」

    雲珠搖了搖頭,戀戀不捨的看了薄傲寒一眼,轉而笑著跟雲中月打招呼。

    中君自顧自的走出火車站,閒散的靠在街對角的電線桿上,遠遠的看著雲家一幫人歡聲笑語的上了車,開離視線,唇角緩緩揚起冷冷的笑意。

    薄傲寒將東西往中君面前一扔,冷冷道:「我拿不動了。」

    「拿不動就去死。」中君狠狠白他一眼,轉身就走。

    隆星大道五棟八公寓三零二房是她的租住地,中君打開門,皺了皺鼻子,如此大的味道,房子面積不大,客廳裡一張桌子,一個收音機,幾把椅子,牆壁上信奉著總統的畫像,只有一間臥室,一張床,衛生間更是小的只能站下一個人,牆角依然沿用清末的裝扮掛著簾子。

    她走到窗戶邊,拉開窗簾,對面綠化帶的別墅豪華氣派,別墅前停留著幾輛英倫豪車。

    薄傲寒皺著眉將行李重重扔在中君腳邊,冷冷道:「怎麼又租這種房子?」

    「老娘出錢。」中君斜了他一眼,「吃軟飯的小白臉沒資格評頭論足。」

    薄傲寒一臉怒意的站在門口。

    中君也不惱,豎起秀美,不耐煩道:「杵著跟個電線桿子一樣瞪著死魚眼看什麼?要滾快滾,別再這礙眼,去把箱子裡的東西拿出來。」

    「你在跟誰說話?」

    「姓薄的,每天不上演這個橋段,不說這幾句對話你會死嗎?」

    「給你三個選擇,一給我做家務,二給我立刻滾,三給我還錢。」中君斜他一眼,調侃道:「我可聽說蕭寧正在滿世界追殺你,你貌似還很值錢。」

    薄傲寒眉梢動了動,邪笑道:「我聽說雲天祈全世界通緝你,你的命貌似也不便宜。」

    兩人不甘示弱的對峙一陣子,薄傲寒轉身打開箱子,皺眉道:「怎麼又吃這個?」

    「愛吃不吃,不吃滾蛋。」她從來沒見過如此厚臉皮的男人。

    「對了。」中君邊說邊攤開手掌,這是她剛剛和薄傲寒擦肩而過時,趁著拍他的動作,順手取下的,誰知竟如此容易得手,只輕輕一拽,便神不知鬼不覺的取了下來。

    一顆耀眼的鑽石耳釘安靜的躺在她掌心,中君痞笑道:「你既然沒錢給我,我看這顆紅鑽挺值錢的,送給我好了。」

    薄傲寒愣了愣,臉色驟然陰冷下來,眼裡殺意一凌,她什麼時候取下的!

    中君只感覺手腕發麻,不等她反應過來,那顆鑽石耳釘已消失在手心。

    薄傲寒暴躁的一把掐住中君的脖子拉近,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寒聲道:「你不配。」

    中君微微一震,沒想到他會有如此之大的反應,心裡沉了沉,眉梢一揚,笑道:「薄傲寒,你混蛋。」

    話音落地,匕首橫在手心,像著薄傲寒毫不留情的劈去,薄傲寒神色一暗,邁開步子,劈掌下切,打開中君的手,掌勢成勾,一把勾住中君的脖子,拉入懷中,低沉道:「姓雲的都一個德行。」

    中君雙臂被他攥在掌心,絲毫動彈不得,怒瞪著他,咬牙寒聲道:「你在說一遍。」

    薄傲寒低笑,一字一頓道:「我說姓雲的都一個德行。」

    中君死死怒瞪著他,就如同當年的青澀少年,有液體滿漫出她的眼眶,啪嗒啪嗒的滴在薄傲寒的手上,薄傲寒心裡莫名的一顫,被燙傷般猛然鬆了手。

    中君站在原地,半晌不動,薄傲寒眉目透著股執拗,一步一停的走到她跟前,生硬道:「至於嗎?

    中君抬起頭,狹長的眼睛中淚水盈盈,突然伸出雙臂抱住薄傲寒,薄傲寒全身一震,正要後退,卻被中君抱的結結實實,僵站原地。

    胸前被淚水打濕了一大片,他心裡莫名的柔軟下來,眼神由冰冷趨於柔和,他抬起手猶豫了片刻,輕輕觸摸她被淚水打濕的臉頰,若是當年那個人也有可以躲避的胸懷,一切會不會就此改變。

    中君將小臉溫順的放在他的手心內,啜泣的唇角一扯,眼裡露出詭色,忽的一個高抬腿,重重踢在薄傲寒的胯下,揚手就是一拳狠狠的把薄傲寒打飛出去。

    」嘿嘿,姓薄的,我警告你別惹我,冤家宜解不宜結,多個朋友多條路,咱們好說歹說也在一起死磕了三年,我不管你因為什麼理由留在我身邊,但若是犯了我的事,我絕不手下留情。「中君甩了甩髮疼的拳頭,笑道。

    薄傲寒重重的撞在椅子上,椅子被撞的粉碎,血液從他的背部滲出,印紅了地板,他猛地抬頭盯著中君,眼神冰冷帶著*的傷害,漸漸抿起薄唇。

    他出人意料的沒有動怒,也沒有還擊,中君暗暗心驚,是不是做的太過分了,但是轉念一想,這廝搞不好又在耍什麼花招,何況三年來她也沒見過他真正動怒。

    這樣想著,中君拍了拍手,若無其事的走到門口,打開箱子,拿出手槍插入腰間,兩把匕首一把放在袖內的暗兜裡,一把插在靴子裡,一根攀爬逃跑用的繩索鐵鉤裝進大口袋,戴好帽子,看了眼時間,便走了出去,重重關上了門。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40 PM

第八十四章:旗鼓相當

    雲珠回到孫氏豪宅,左想右想都覺得不對勁,她坐立不安的轉了一圈,叫了司機前往雲天祈位於隆星大道的別墅。

    雲珠提著裙子走進大廳,焦急的四下看了看,管家忙走出來,輕聲道:「大小姐在找少帥嗎?」

    雲珠不耐煩的看了他一眼,急道:「我哥呢?」

    管家不急不緩的說:「少帥今晚有應酬,晚些回來。」

    「什麼時候回來?」

    「這……不清楚,也許不回來。」管家猶豫道。

    「什麼?你知道我哥去哪兒了嗎?」

    「少帥的事,我們做下人的不敢過問。」

    雲珠焦急的環視了一圈,正好看見一個小姑娘從樓上下來,眼睛一亮,叫道:「青兒,來姐姐這裡。」

    青兒穿著裙子,低著頭,怯怯的走到她面前,雲珠摸著她的臉,輕聲道:「青兒,你知道少帥去哪兒了嗎?」

    「青兒點了點頭。」

    「去了哪裡?」

    管家歎了口氣道:「大小姐,這孩子是個啞巴,聽說大少爺把她從廢墟中救出來,就沒聽她說過一句話。」

    雲珠臉色變了變,原來是個啞巴,她眼睛轉了幾圈,往外走去。

    街對角,一個身穿青色襯衫,帶著灰色鴨舌帽的青年游手好閒的靠在暗影裡的牆壁上,見雲珠出來,吐掉嘴裡的牙籤,尾隨而上。

    雲珠神色焦急的匆匆上了車,絲毫沒有察覺有人攀附在汽車的尾部。

    雲家位於東興大道的豪宅此刻人丁興盛,傭人端著托盤魚貫而入,管家站在一旁敬候差遣,雲中月的未婚妻小鳥依人的偎在他的身旁,玫家高堂正跟雲老太言談甚歡,雲中月放下筷子,斂眉擦了擦嘴,跟雲老太太辭了安,隨便和未婚妻交代了一聲便上了二樓的書房。

    他坐在書桌前,拿起茶水,喝了一口,突然心煩意亂,燥熱的鬆了鬆領帶,那個人和君兒太像了,相似的眉眼,相似的笑容,臉上的刀疤會不會是掉入懸崖的時候劃傷的,氣息的游離會不會是君兒失憶了?雲中月頹然的搖了搖頭,不可能,他親眼看見雲天祈將君兒逼下懸崖。

    他站起身,在屋子裡來回踱了幾步,走到電話旁,熟練的撥通一串號碼。

    「董事長有何吩咐?」

    「調出近日鐵路局人事部乘客的身份信息。」

    「好的,董事長。」

    雲中月掛上電話,心裡莫名的恐懼,卻也十足的興奮,若真的是君兒,她回來做什麼?如今時局已變,大局已定,她若想報仇,憑一己之力能做什麼呢?

    正想著,響起一串敲門聲,雲中月心下驚跳,定了定神,走回書桌前,低聲道:「進來。」

    雲珠鎮定的走進房,剛關上門,神情大變,焦急道:「二……二哥,我懷疑雲中君沒有死。」

    雲中月身子不易察覺的抖了一下,眼裡浮現一絲狂喜,冷靜道:「發生什麼事了?」

    雲珠在書桌前坐下,雙手有些發抖,顫聲道:「今天……今天我在火車站好像看見薄傲寒了。」

    雲中月身子一震,不動聲色道:「那又如何?」

    雲珠突然上前一把握住雲中月的手,急道:「二哥,你忘了嗎?當初薄傲寒是和她一起死的,蕭寧把大海灣翻遍了都沒有找到屍體,為了這個薄傲寒,蕭寧都跟大哥玩命了,若是他沒死,那雲中君很有可能還活著,他們要是回來報仇……」

    說到這裡,雲珠莫名的打了個寒顫,在她的記憶裡,雲中君就是災難。

    「珠兒,你想多了。」雲中月抽回手。

    「我沒有想多,她知道我們那麼多事,要是還活著,我們的好日子就甭想過了,你現在是萬昌集團的董事長,又是枚氏企業的准繼承人,她也許不能拿你怎麼樣,可我呢?」雲珠臉色煞白,好似回憶起了可怕的夢魘,她被那些男人糟蹋的夜晚。

    雲中月握住她的肩膀,安慰般低沉道:「珠兒,沒事的,一切都是你猜想的,咱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我不會讓你出事的,就算她還活著,我也不會讓她活著踏進上海。」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輕微的抽氣聲。

    「誰!」兩人如驚弓之鳥般提高警惕。

    「二少爺,老太太讓我給你送燕窩粥來。」甜美嬌嫩的聲音,讓人莫名的生出好感。

    「進來。」雲中月坐回皮椅上,雲珠也收好了表情坐在一旁。

    丫鬟低著頭,將燕窩放在書桌上,慢慢退了出去,她的頭髮不是很長,兩側的頭髮垂在耳邊,後面的頭髮軟軟的散落在頸項,顯出少見的中性美。

    雲中月淡淡瞥了她一眼。

    「二哥,我們要怎麼辦?不說雲中君,單單就說那個薄傲寒,為了他,雲家和皇都的梁子結死了,大哥這兩年沒少在蕭寧面前吃虧,前些日子,大哥負責的一個秘密文件被洩露,引來不少麻煩,現在又添一個薄傲寒,你說怎麼辦?」

    「你我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雲中月邊說邊攪拌著燕窩粥,淡淡道:「曉笑只需要讓宋華對她死心塌地,別的不用你操心,宋華是個軟柿子,怎麼捏都行,我下一單生意還要他幫我打通海關,有了他,咱們家沒什麼好怕的。」

    書房外,丫鬟站在門外,唇角勾起冷笑,狗男女。

    雲中月攪著燕窩的手莫名的一顫,突然看見桌子上的托盤,那個丫鬟竟然連托盤都沒拿走,他眼光一動,拿起托盤,下面是一個信封,信封裡全是三年來他的照片,各個地方,各種表情,有些照片上還附帶著阻擊槍的槍口遠距離指著他的頭。

    雲中月眼神一凝,突然起身快步向門口走去,猛的拉開房門,外面空無一人,他大步跑到樓下,衝著管家怒道:「剛剛給我送燕窩的丫鬟呢?」

    管家困惑道:「沒有丫鬟送燕窩上去。」

    大廳裡的貴客們吃驚的看著他,從沒有看見溫文爾雅的雲二少爺如此失態的一面。

    正在這時,院子裡傳來驚呼聲,「有人暈倒了。」

    雲中月修長的眉眼閃過波光,奔向門外,只見花壇裡,一個丫鬟被脫去了衣服,暈死過去。

    君兒……

    中君轉過街角,貼著牆壁向後看去,雲中月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方才進屋,果然物以類聚,她才剛回來,這些人就坐不住了。

    突然,身後的巷子裡傳來一聲槍響,接著便是慘叫聲,雲中月剛邁進屋子的步子轉而向著槍聲跑來。

    中君皺了皺眉,快速向著巷子深處走去,一個身影晃過她眼前,重重倒在地上,昏暗的燈光下,那人手上緊緊攥著個塑料包,身上有幾個血窟窿。

    腳步聲從兩個方向逼近,中君迅速的撿起塑料包,就勢躲在旁邊的木箱堆裡。

    「東西呢!」男人陰沉的聲音低吼道。

    「難道還有同夥?」

    「有人來了!」

    說話間,雲中月帶著人往巷子裡趕來。

    「撤!」

    雲中月追到巷子裡,眼見前面躺著一具男屍,俊美的面容一沉,擔心惹事上身,沉聲道:「快走。」

    待腳步聲走遠,大約又過了半刻鐘,確定沒人,中君慢慢從木箱裡站起身,堂而皇之的往大路走去,她提起帶血的塑料袋,仔仔細細的盯了半晌,暗暗歎了口氣,「上海可真不是個好地方。」

    她在道路邊站了一會兒,突然輕笑出聲,看著雲宅的方向,吹出一個響亮的口哨,撒歡子般往大路盡頭飛跑而去,腳步帶著興奮,帶著幾分發洩的力度!

    上海最為豪華的某洋樓的貴賓廳裡,男子眉目乾淨,優雅的端起一杯茶,斂去眸底的絕世鋒芒,唇角揚起似有若無的弧度。

    身側的兩個男人年紀相仿,西裝革履,一個神態閒散,一個神情嚴肅。

    「天祈,近幾年各地掀起了一場護國兵團的保衛運動,這支民兵的頭目好像叫蔣章,來勢兇猛,壞了我們不少好事,這蔣章是不是盯上你了,為何專跟我們作對?昨兒個又劫了我們一批軍火!」神態閒散的男子淡淡道。

    雲天祈喝了一口茶,茶水輕微的波動,隱射出他眸中一閃而過的思考光芒。

    「我也奇怪,我們的軍隊最為低調,這只豺狼怎麼會盯上咱們?若是這事處理不好,我們很有可能腹背受敵,袁任那個老王八蛋又開始興風作浪了,越逼越緊。」嚴肅的男子正色道。

    雲天祈放下茶盞,面上光潔如玉,眉目如畫,依然好看的讓人心曠神怡,沒有多少變化。

    「天祈,你倒是說句話,那支民兵好像不成軍隊,而是散佈在城市中的中下層老百姓,抓不好抓,打不好打,你說怎麼辦?」嚴肅男子督促道,他最受不了雲天祈這種不溫不火的性格,猜不透在想什麼。

    雲天祈蹙起眉頭,有節奏的敲擊著皮椅的扶手,好像思考著什麼。

    「你在不說話,我擔心尚忠憋出內出血。」閒散的男人抽出一支煙,瀟灑的點上,瞅了一眼神情專注的雲天祈。

    雲天祈敲擊的手指兀的一停,眸裡寒芒微斂,勾起唇角,淡淡道:「派人打著民兵的口號去廣州鬧鬧,看看袁任是什麼態度,他若受不了,就由他去收拾,我們靜觀其變。」

    「好法子,哼,短短三年,袁任就成為國內最大的軍閥,處處跟我們最對,我們正好趁這個機會,也殺殺老傢伙的銳氣,同時借袁任之手除掉這個叫蔣章的,借刀殺人,一舉兩得!」嚴肅男子大喜,拍案叫好。

    「天祈,看著你這張臉,我真感覺歲月靜好,生活美好的不像話,接觸了才知道什麼叫做殺人不眨眼,萬念俱灰的痛不欲生。」閒散男子站起身一拍尚忠的肩膀,在雲天祈腹黑的話出口之前,調侃的話音一轉,道:「天祈,今晚跟我們碼長城去嗎?」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匆匆走進來一人,看了眼廳內三人,敬聲道:「報告,密件丟失。」

    屋內一陣靜謐,雲天祈抬眼淡淡看了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心驚的低下頭,接著道:「人被當場擊殺,我們趕到的時候,發現密件不翼而飛,怕是有同夥。」

    尚忠和泰林互相看了一眼,這事定有貓膩,天祈安排的追擊精密完美,不可能有同夥而不知,何況他們暗中部署的眼線都是訓練有素的一流殺手。

    「立刻肅清。」

    黑衣人微微一頓,臉色白了白,這次參與的兄弟裡難道有內賊?肅清就意味著大清洗,不少有動機的人會被除掉,黑衣人頷首道:「是。」

    泰林走到雲天祈身旁坐下,問道:「你跟那個蕭寧怎麼結下樑子的,他可是條惡狼,聽說三年前你就是被他打了幾槍差點喪命,他也中了你幾槍,這都三年了,還咬住你不放,他是個大麻煩啊。」

    雲天祈唇角揚起一個鉤子,眼裡冷光劃過,沉聲道:「他還不錯。」

    「得,我就知道從你嘴裡聽不出什麼,所以我私下裡打聽過,他是為了一個男人,你是為了一個女人。」泰林神秘的瞅他一眼,侃道:「沒想到啊,什麼女人使我們的雲大督統亂了陣腳,打我認識你到現在,只看過兩個表情,一是笑,二是不笑,連眉頭都吝嗇皺一下,從實招來,你把我和尚忠丟在東北,自己回到上海背著我們都幹了什麼?」

    泰林剛挨著他坐下,雲天祈便站起身往外走,逕直走到門口,回頭看著泰林,眼光寒澈,淡淡道:「你可知蕭寧為的那個男人是誰?」

    尚忠皺眉道:「薄傲寒。」

    泰林渾然一震,是他?

    見雲天祈自顧自的走了出去,泰林起身追了上去,搭上他的肩膀,侃道:「天祈,你真不夠意思,我和尚忠為了你拋兒棄女的來到上海,泰家和尚家起碼也是瀋陽的兩大門閥大家,你怎麼忍心處處給我們冷板凳,今晚咱們去搓一把如何?」

    「拋兒棄女?」雲天祈挑眉,據他所知,這廝一來上海就納了五房姨太,成為上海娛樂場所的新寵兒。

    泰林一見雲天祈陰測測的表情,頓時一陣心虛,忙放下胳膊,淡淡道:「我去查今晚的事了。」

    說完拉著尚忠一溜煙的沒了蹤影,若是得罪了這男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中君拿著塑料包,來到一所公寓前,將匕首猛的往地上一插,邪氣的揚起唇角,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她響亮的吹出愉悅的口哨,狹長的眸裡閃過幽冷的微光,編纂了三年的戲本子,今日便要開演,雲天祈,你等著我。

    雲厚天高,雲中月心神不寧的坐在辦公室內,陰柔的臉微微波動,君兒既然不想殺他,那又想做什麼呢?

    「董事長,你要的人查到了。」

    雲中月突然轉過身,皮椅的軸發出嘎吱一聲。

    秘書將一份資料放在他桌前,雲中月忙打開,眼前一亮,湧上巨大的喜悅,她果然沒死!

    「派人盯著,我要親自去看看。」

    「是。」

    君兒,你到底想幹什麼?雲中月拿起衣服,駕車疾馳離開。

    汽車停在一所公寓前,拐過街角,穿過巷子,上了一個鐵質的螺旋梯,梯子生了些紅銹,雲中月走到門外,見門虛掩,怔了怔,還是輕輕推開了房門。

    「君兒。」他輕輕喚出聲。

    那人身子一僵,震在原地。

    雲中月猛的扳過她的身子,中君眉目依舊,臉上縱橫的傷疤醜陋不堪,輪廓依舊明晰。

    雲中月眼裡一閃而過的厭惡,細細端詳她的眉眼,臉上又是一喜,突然將中君整個擁入懷中,低聲道:「君兒,二哥錯了,二哥知道錯了,我對不起你,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聲音中帶著明顯的顫抖。

    中君掙脫開他,寒聲道:「你不怕我報仇殺了你?」

    雲中月一震,柔聲道:「你要想殺我,那杯燕窩你就可以投毒。」

    「你怎麼知道我沒下毒?」

    「你忘了?我精通藥裡。」說到這裡,他明顯感覺說錯了話,怕觸痛那些敏感的往事,頓了頓,改口道:「今非昔比,你殺了我,也走不出這裡,樓下都是我的人。」

    中君揚起淡淡慘白的笑意,下意識的揚起手掠了掠耳邊的發,雲中月看見她手上粗糙的皮膚,炸裂的斑駁,依舊複雜糾纏的掌紋,她的皮膚變黑,眉眼間有了世故的深邃,她的笑容不復當年的純簡。

    這三年,她遭受了多少苦。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42 PM

第八十五章:以牙還牙

    中君不經意的放下手,輕聲道:「二哥的變化真是翻天覆地,如今你有權有勢,我就算想殺你,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

    雲中月握著她的手,在掌中摩擦,柔聲道:「這三年你去哪兒了?」

    中君伏在他的胸口,低頭斂眉,輕聲道:「我去了很遠的地方……」

    突然她眼神一狠,掌中立刻多出一把匕首,向著雲中月的心臟插去,「雲中月,你去死吧!」

    雲中月陰笑,一把控制住她的手,扼住她的脖子笑道:「我早料到你會有這手,你引我來,怎麼可能是單純的敘舊,以你的性格,你一定恨死我了,恨不得我死,對嗎?」

    中君秀美豎起,嘲諷的笑道:「我不恨你。」

    雲中月顯然被她的話擊中,愣了愣。

    「我恨的是雲天祈。」

    「為什麼?」雲中月了然一笑,眼神掠過一絲算計,雲天祈將她逼下懸崖而毀了容,恨他是應該的。

    「因為我愛他。」中君冷冷看著他,笑道。

    雲中月愣在了原地,臉色陰沉下來,他猛的將中君拉入懷中,捏起她的臉,強迫她迎上自己的目光,沉聲道:「就你這副模樣你還想指望他來愛你?做夢!嘿,他連自己都不愛,怎麼可能愛你!你忘了三年前他是怎麼利用你的了?」

    見她眼裡赤裸裸的受傷,雲中月滿意的笑道:「你求我,也許我會考慮讓你做我的二房,半月後就是我大婚,四爺能來捧場,真是我莫大的榮幸。」

    「呸!我死都不會嫁給你這個人渣!」中君厲聲道。

    雲中月眼色一暗,擦去臉上的口水,揚手就打了她一個耳光,怒聲道:「賤人!」

    中君一個踉蹌跌倒在床上,怒瞪著他。

    「君兒,看來你一點也沒變,只長了記性,沒長心眼,二哥不知該欣慰呢?還是該痛心,我本以為你會成了元帥或者總統什麼的出現在我眼前,讓二哥繼續欽慕,膜拜,仰望,沒想到竟是這個德行,你不是很牛嗎?你不是呼風喚雨那麼多人捧著你嗎?你的爪牙呢?羽翼呢?對你失望都離開你了嗎?」雲中月站在床邊,看著中君狼狽的模樣,獰笑著咬牙切齒道。

    中君怒瞪著他,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顫聲道:「雲中月,難道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你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老天都不會容你!」

    「呵,老天?」雲中月往前走一步,中君下意識後退一點,雲中月逼上床,輕聲道:「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真讓二哥懷疑自己以前的眼光。」

    中君惱羞成怒的撲上去,左手的匕首瞬間從袖子裡滑出,向著雲中月的脖子割去!

    雲中月向後一揚,飛起一腳踢在中君的手腕上,匕首應聲掉地。

    「怎麼了?四弟,你不是跟錢管家學了幾年的護身功夫嗎?怎麼過了三年連功夫都退化了。」雲中月冷嘲熱諷的輕蔑道。

    「我要殺了你……」中君再一次向他撲去,「你殺了王澤,殺了小吳,讓那麼多的東南軍戰士慘死,你不得好死!」

    雲中月眼神一暗,一把抓住她的手,狠狠又是一個耳光,中君的嘴突然出血,腦子一陣眩暈。

    「不得好死?你在為他們報仇嗎?別忘了,你也是兇手,你殺了大娘,火燒雲家,哦,對了,還有小桃,忘了告訴你,她也在那場戰爭中被你害死了!」

    中君心頭一顫,顫聲道:「不是我,我沒有,是你殺了大娘……」

    雲中月將她的胳膊擰向頭頂,面對著她的眼睛,得意道:「是我又怎麼樣?都是我幹的,是我調撥東南軍那又怎麼樣?誰管的了我?大哥寧可相信我,也不會相信你,別在我面前裝高尚,大娘死的罪有應得,從小到大,我母親都受她欺壓,如今母親死了,她自然應該去陪葬,至於火燒雲家,君兒,我是為你燒的,你不感動麼?」

    「雲中月,你真的很可悲。」

    雲中月臉色一冷,撿起地上的匕首,劃傷她的脖頸,陰柔笑道:「我能有今天的成就,還要拜你所賜,你我是同一種人,不同的是,我比你幸運。」

    中君吐出一口血水,嘲諷道:「呸,我們不一樣,我有良心,在這裡。」

    她指了指胸口。

    雲中月眼裡浮現一絲狠意,戳著中君的腦門笑道:「良心不值錢,值錢的是腦子,你就是因為沒腦子,才混的一無所有,趙玉兒那個賤人因為沒有腦子才被祖母和三娘設計侮辱,含冤而死……」

    終於說到重點了,不等他說完,中君唇角一勾,突然反手一扣,扣緊雲中月的腕部,雲中月瞳孔收縮,身子猛然一震,糟糕,可惜待他反應過來穴位已被索死,手臂酥麻,手一鬆,中君抽手狠狠一個耳光打在雲中月的臉上,巧笑反問道:「你說誰賤人?」

    「你!」雲中月惱羞成怒,指縫中突然多出兩根銀針,向著中君的脖子扎去。

    中君眼神微暗,飛起一腳踹在他的胸口,力道之大,讓雲中月後退幾步,仰面倒在地上暗叫不好。

    中君揉了揉被打得發麻的臉,走到雲中月面前,踩上他的胸口,抬手一個耳光甩去,淡淡道:「你打了我兩個耳光,我還給你,賤男人!人渣!跟你媽一個德行,做不得光明正大的事!」

    雲中月臉色一變,低怒道:「雲中君,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中君揚唇一笑,一改剛剛的怯懦,冷道:「你是不是又要給我講什麼三從四德,五倫綱常,百善孝先?」中君蹲下身子,拍了拍雲中月那張俊秀的臉,搖頭歎道:「嘖嘖嘖,二娘要是知道你拿她的死來作為傷天害理的借口,會不會一怒之下,從墳墓裡爬出來?是,我是做過錯事,但是呢,我相信她們不會怪我,定是希望我痛改前非,愛我的人不會希望我活在仇恨裡,也不期望我為她們報仇,恨我的人,死了活該,你說是嗎?」

    「你不想報仇了?哼,枉他們那麼信任你,愛你,你居然……嗚……」

    中君將一隻鞋子塞進雲中月的嘴裡,淡淡道:「他們愛我,就不會希望我重蹈覆轍,我活的幸福快樂,才是對他們最好的慰藉,你不會懂得。」

    雲中月怒瞪著她,用力吐掉嘴中的鞋子,喘著粗氣道:「我是你的二哥!你忘了當年是誰百般護著你的嗎!」

    「你還記得我是你的弟弟麼?你對我的恩情,我永不會忘,我所做的那些事猶記在心,我們都會有報應,誰都跑不了。」中君沖雲中月嘿嘿一笑,「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樣一想,會不會好受多了?」

    「沒看出來,你這麼會演戲,你引我來到底想做什麼?」雲中月掙扎著怒道,君兒扣住他腕部的穴道,讓他暫時渾身麻痺,他小瞧她了,剛剛一時激動竟忘了她的目的,那些照片顯示她明明可以殺了他,怎麼會蠢到現在近身肉搏。

    「不幹什麼,敘敘舊。」中君鬆開腳,蹲在他身邊,笑嘻嘻道:「你說我醜是嗎?」說著中君揭下臉上的疤痕,一張漂亮淡漠的臉呈現在雲中月的眼前。

    中君湊近他,瞇眼一笑,「我醜嗎?有沒有後悔剛剛對我做的?你跪下來哭著求我,然後再剖腹自殺,也許我會考慮嫁給你。」

    雲中月猛然停滯,動了動手指,突然抬起一個胳膊,銀針再次向著中君的跨步扎去。

    中君眼神一凌,眉目間的淡漠凝結了層薄冰,似乎早料到他的動作,敏捷的推臂,拿腕順手牽走他指間的銀針,瞇眼神秘的笑道:「二哥,你天天扎別人,要不要嘗嘗被針扎是什麼感覺?」

    話音剛落,指尖的銀針瞬間激射出去,分佈在雲中月的重要穴道上。

    雲中月冷的臉色一陣蒼白,凝視著她的臉,粗重的喘息,一聲不吭。

    「吆,沒發現二哥還是一條漢子啊,這麼好看的一張臉,要是我一點一點的劃花它,會怎麼樣?」中君蹲在他身邊,湊近他,鼻息相聞,狹長的眼裡滿是笑意,指尖最後一跟銀針遊走在雲中月的臉部。

    「你想怎麼樣呢?」雲中月蒼白的神色反倒一點一點冷靜下來,浮起陰柔的笑,毫不畏懼的看著她。

    「不怕?」中君的話音剛落,雲中月白皙的面容上立刻多出一條紅色的傷口,從臉頰延伸到耳邊。

    雲中月笑容開始變冷,仔仔細細的看著中君的眼睛,那裡面除了笑意,沒有任何情緒,連恨意都沒有,不冰冷,卻是毫無溫度的。

    「你不是君兒。」終於,他冷冷的一字一頓的沉聲道:「你是誰?」

    中君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站起身俯視著他,唇角一揚,「二哥不愧對君兒疼愛有加,眼力真好,我不是她,好了,餘興節目到此為止。」說完,她向雲中月做了一個再見的手勢,彎唇一笑,「撒由那拉。」

    說完一腳踢在雲中月的肩頭,雲中月吃痛的昏死過去。

    中君整了整衣襟,眉目間恢復淡漠,唇角不易察覺的輕揚,很好,收工。

    她走到床邊的一個桌子前,猛的一掀藍色的被單子,下面赫然放著三四個大型的機器,一個斜放的聲麥,音量調到最小,中君按了開關,從機器中退出一個大型的圓盤夾著厚厚的卷帶。

    這個東西,幾乎花費了她三年的積蓄,總會有用的。

    中君打開窗戶,看了眼地上的雲中月,冷笑一聲,縱身而下。

    轉眼已過半月,自那日見著中君以後,她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雲中月將上海翻了個頂朝天都沒找到,婚禮確是初期舉行。

    雲家二少爺與玫氏集團獨女在京華大酒店舉行盛大婚禮,婚禮場面浩大,奢華,到場慶賀的都是位高權重的門閥大家。

    宋華攜著雲曉笑優雅的踏著紅地毯走到酒店大廳,雲珠四下顧盼,向著宋華低聲問道:「大哥今天來嗎?」

    宋華笑道:「當然來,今天有個會議,他晚點來。」

    雲珠心緒不寧的往樓上走去,今天一大早她就有點魂不守舍,總覺得有什麼事發生。

    雲中月在三樓的總統套房裡休息,俊臉略腫,眼角猶有淤青,他煩躁的用著冰塊敷臉,在屋內來回走動,君兒引他前去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

    她明明可以殺了他,為何不動手,難道真的只是為了教訓他敘舊?這不可能,她一定還會在出現的。

    依君兒的性格,不會善罷甘休,那麼她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又突然消失,雲中月一個頭兩個大,完全沒有大婚的喜意,隱隱察覺一場災難的降臨,但他又想像不出這其中深意,問題出在哪裡。

    「咚咚咚。」敲門聲。

    「滾,誰也不見!」他沒好氣道。

    「二哥,是我。」雲珠小聲道。

    雲中月將桌上的照片迅速裝進衣兜內,沉聲道:「進來。」

    雲珠剛進屋,見雲中月被劃傷的臉,驚呼道:「二哥,你的臉怎麼了?」

    傷口不是很深,卻夠長,在他俊秀的臉上顯得格外惹眼。

    「沒事!」雲中月煩躁的一揮手,坐回桌前。

    雲珠心裡突然慌亂起來,習慣了雲中月以靜制動,出其不意,見他此刻沒了靜氣,當下就問道:「雲中君找過你了?」

    「嗯。」雲中月心煩意亂道。

    雲珠臉色唰的白了下去,「她果然沒死,她找你做什麼?」

    「不知道。」

    「絕不能讓她和大哥見面,不然我們的事就敗露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雲中月站起身,撥通電話,沉聲道:「派人盯住路口,進出人員必須有邀請函。」

    雲珠見他心不在焉,慢慢向外走去,剛出去,便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那人帶著鴨舌帽,眉清目秀,臉上有幾道醜陋的疤痕。

    「小姐,對不起。」那人驚慌的低聲答道。

    雲珠瞪了他一眼,提著裙子往樓下走去,剛走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麼,那個人的眉眼……

    雲珠心下一驚,忙扭頭看去,那人早沒了蹤影。

    或許是看錯了。

    賓客落座,優雅的舞曲應景而起,中君靠在酒店壁柱的後面,冷眼看著大廳中央談笑甚歡,姿態高雅的權貴,雲天祈位於上座,眉目依舊,雕塑版白玉光澤,全身散發著高貴的淡淡華光,渾然天成,不驕不躁。

    一點也沒變。

    隨著婚禮進行曲的漸進,雲中月挽著新娘優雅的走了進來,他的臉上依然留有淤青,臉頰略腫,依然不失俊美。

    雲天祈端起一杯茶,目光淡淡掠過雲中月臉上的傷痕,面無表情的垂眸靜茗。

    中君靠在壁柱後面,懶懶的瞇起眼睛,勾起一絲冷笑,雲天祈,你永遠都是這般美好,如剔透光滑的暖玉,完美無瑕的外表,冷冽暴戾的內心,美好的讓人心生厭惡,利用東南軍,洗脫你的罪名,開國功臣?高高在上?

    她抬手看了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

    新娘新郎交換戒指的剎那,留聲機裡優美的音樂突然變得斷斷續續,最後變成一段次操的忙音,而後,一段震驚世人的對話,驚世再現。

    雲天祈端著茶杯的水劇烈一晃,水噴濺出來,墜落一地水花。

    「你求我,也許我會考慮讓你做我的二房,半月後就是我大婚,四爺能來捧場,真是我莫大的榮幸。」

    「呸!我死都不會嫁給你這個人渣!」

    「賤人!看來你一點也沒變,只長了記性,沒長心眼,二哥不知該欣慰呢?還是該痛心,我本以為你會成了元帥或者總統什麼的出現在我眼前,讓二哥繼續欽慕,膜拜,仰望,沒想到竟是這個德行,你不是很牛嗎?你不是呼風喚雨那麼多人捧著你嗎?你的爪牙呢?羽翼呢?對你失望都離開你了嗎?」

    「雲中月,難道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你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老天都不會容你!」

    「呵,老天?你看看你現在鬼一樣的臉,真讓二哥懷疑自己以前的眼光,怎麼了?四弟,你不是跟錢管家學了幾年的護身功夫嗎?怎麼過了三年連功夫都退化了。」

    「你殺了王澤,殺了小吳,讓那麼多的東南軍戰士慘死,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你在為他們報仇嗎?別忘了,你也是兇手,你殺了大娘,火燒雲家,哦,對了,還有小桃,忘了告訴你,她也在那場戰爭中被你害死了!」

    「不是我,是你殺了大娘……」

    「是我又怎麼樣?都是我幹的,是我調撥東南軍那又怎麼樣?誰管的了我?大哥寧可相信我,也不會相信你,別在我面前裝高尚,大娘死的罪有應得,從小到大,我母親都受她欺壓,如今母親死了,她自然應該去陪葬,至於火燒雲家,君兒,我是為你燒的,你不感動麼?」

    「雲中月,你真的很可悲。」

    「……」

    在場眾人靜靜聽完這段對話,片刻的寂靜後,全場嘩然,誰都聽得出來那段對話中的男主角就是今天的新郎,萬昌集團的董事長雲中月,而另一個細嫩的聲音,難道就是名噪一時的腐軍頭目四爺?

    一切另有隱情。

    雲中月臉色變了變,機靈的服務生忙跑到留聲機旁取出磁盤,對話戛然而止。

    慢慢的,他的表情變得陰柔,滿目的無可奈何,唇邊噙著寵溺,君兒,這就是你的目的,呵呵,他冷笑兩聲,高明,讓我先是身敗名裂,而後眾叛親離,接著窮途末路,誤國叛國,你要公道是嗎?我到底還是小看你了。

    你是不是正在享受這個過程?幾年不見,心智見長,二哥越發的喜歡你了,雲中月的目光環視大廳,我知道你在這裡。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45 PM

第八十六章:我回去了

    雲天祈目光莫測的看著雲中月,唇角噙著一絲深度的笑意,整個人好似被冰層封印在另一個時空,寒氣鋪天蓋地,手中的杯盞被捏的粉碎,碎片扎進他的掌心,淌出深紅色的血,瑰麗的刺目,好似綻開的手心的曼陀羅,散發著魅惑的妖毒,唇角的鉤子冰冷優雅,「二弟隱藏得夠深。」

    「大哥,君兒已經死了,裡面的人是不是我,都還是個問題,何況,我的好大哥,這一切難道不是你縱容的?你一手策劃的局,犧牲了君兒,現在還想犧牲我麼?大娘的死,你才是真正的儈子手。」雲中月眉目溫和,帶著邪氣的無辜,負手立在大廳中央,絲毫不顧及周圍人的眼光,陰柔的悠悠道。

    雲天祈眸底掠過微不可見的殺意,唇角揚起的弧度愈發的優美濃郁,手中的碎片應聲落地,崩裂,散落開來,帶著刺目的血碴子,好似碎裂的心,散落一地凋零的感情,凝結成紅色的冰。

    在場的所有軍人,突然站起身,齊齊將雲中月圍在中央,一時間軍官與雲中月的保鏢混戰起來,婚禮完全變成了一場暴亂,枚氏企業頓時感到顏面掃地。

    中君看著雲天祈盛怒的容顏,扯出一個冷冽的笑意,轉身往外走去。

    有些舊恨,不一定要兵戎相見,血肉橫飛,有時候也可以美的蕩氣迴腸,耐人尋味。

    身邊勸慰聲,求情聲,雲老太的怒罵聲以及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充斥著婚禮現場,報社的記者將門口堵死,閃光燈不斷的在四周閃爍。

    雲天祈的目光冷冷掃視了一番大廳,瞥見壁柱後面閃過的人影,大步向著人影追去,我絕不允許你從我手中再次逃離。

    中君貓一般匆匆走過悠長的酒店後院巷子,三步並作兩步穿過後門走上大街,餘光瞟了眼身後,唇角揚起詭異的弧度。

    雲天祈,你知道麼?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傾我之力,將你捧的高至天際,推至萬人敬仰的雲端,然後笑看著別人用十倍大的力氣將你狠狠的從雲端拉下,拋下萬丈深淵,摔的魂飛魄散,我會靜靜的笑,靜靜的笑。

    以此亡祭無數東南軍將士的在天之靈!

    中君抬手正要搭上一輛黃包車,伸出去的手,被人穩穩的握在掌心,溫熱的觸感從胳膊傳至心臟,溫柔的撞擊。

    「你還想往哪兒跑?」略帶怒意的聲音。

    中君愕然的扭頭看去,雕塑般完美無缺的面容佈滿盛怒的黑雲。

    中君翹唇一笑,「雲天祈,你想幹嘛?」

    「你竟敢尋死?」雲天祈捏住她尖瘦的下巴拉近,鼻息相聞,怒聲道。

    這三年為了找她,他幾乎把整個國家都翻了個遍,恨不能把所有的墳地都刨個底兒朝天,他不信她就這樣不管不顧的死了,他不信。

    中君衝他悠悠一笑,臉上的疤痕醜陋扭曲,淡淡道:「跳海留個全屍總比被你的亂槍打成馬蜂窩要好的多,不是麼?」

    「你恨我。」

    中君嘲諷的扯了下嘴角,「沒錯。」

    「跟我來。」雲天祈突然拉著她往街對面走去,怒意猶存。

    「幹什麼?」中君掙扎,眼底劃過一絲銳利,挑眉看著他,「難不成送我進大牢,或者去嚴刑拷打,然後鞭屍解恨?」

    雲天祈眉目間溫潤一片,淡淡笑道:「幾年不見,四弟的嘴倒是毒了不少。」

    「多虧雲家多年的悉心栽培歷練。」中君突然抽回手,站定,冷冷道:「你究竟想幹什麼?」

    雲天祈寒潭般的目光突然溫暖起來,如細碎的寒冬雪粒初逢春日的和煦,大地回暖,春風拂面,看的中君很是不自在,既然你心裡有我,為何當初對建明百般折磨,活埋我二十萬的東南兄弟,縱容雲中月胡作非為。

    「帶你去見一個人。」他冰冷的篤定。

    說著再次牽住中君的手穿過大街小巷,走過高樓宅院,路過人來人往,路人頻頻回頭,大概是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如此稀世珍寶般的美男,竟會牽著一個如此醜陋的男人。

    中君冷笑,她倒要看看,他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少帥好!」來到軍區門口,守門的小兵敬禮幹練道。

    中君莫名的感到親切,這個地方原是東南軍部,她在這裡度過了此生以來最為胡作非為,任性胡鬧的日子,那段日子糊里糊塗,過的好似夢一般,在她以後的歲月裡,她也經常想不明白,為何那樣幼稚的心態,卻能煽動東南軍部上面的幾個大老爺們兒跟著犯渾?

    雲天祈拉著中君上到四樓的辦公室,中將們一見雲天祈,本來嚴肅的臉出現了一絲敬畏,踏了下軍靴,喝道:「少帥!」

    雲天祈略略點頭,「王長官呢?」

    「報告少帥,王長官在外面練兵。」

    「叫他們過來。」

    「是!」

    中君斜了雲天祈一眼,笑道:「你在變法戲?起死回生?」

    雲天祈握著她的手,笑而不答,曾經清寒的眼神此刻安恬溫暖,或許失去過一次,才更珍惜,才會將更好地自己展現的不留餘地。

    愛情轉瞬即逝,幸福稍縱流失。

    不一會兒,五六個中將級別的軍官小跑過來,敬禮喝道:「少帥!」

    雲天祈淡淡道:「王澤,你看看這是誰?」

    王澤面無表情的抬頭,看到中君的臉,先是一愣,呆怔半晌,嚴肅的神情浮起巨大的驚喜,片刻後換為濃濃的歉意,低聲道:「四爺。」

    當年他被人從廢墟中救出,九死一生,醒來見到的第一眼就是雲天祈,他以為成了戰俘……

    中君全身猛然一震,突然用手摀住嘴巴,或許因為太過於激動,身子微微發抖,半晌,她通過指縫的空隙,悶悶的顫聲道:「王……澤。」聲音中飽含歉意。

    王澤神情僵了僵,心頭難以言明的苦澀流竄開來,虎目微紅,低下了頭。

    中君突然揚起一絲笑容,笑容慌亂無比,她走到王澤身邊,眼神些許的酸楚,情緒有些激動,無法抑制的艱難氣息慢慢吐露:「你還活著?」

    「嗯。」

    中君釋然一笑,哈出一口青蘭氣,克制著輕聲道:「當年……對不起。」

    王澤臉上一紅,愧疚道:「四爺,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太蠢,沒有發現事有蹊蹺,直到少帥將事情分析了一遍,我才瞧出端倪。」

    中君心尖微顫,卻笑的辛酸,「我算哪門子四爺,少年輕狂不懂事罷了。」

    王澤小心看了她一臉,眼裡閃過一絲心疼,曾經那麼可人的瓷人,怎會成了這副模樣,這三年來,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茉莉還好嗎?」中君侷促的摩擦著粗糙的手,突然想到個話茬。

    雲天祈唇角好看的揚起淺淺的弧度,不動聲色的將她的手握在掌心,溫暖入心。

    王澤的臉上紅的更厲害了,「還……還好。」

    「茉莉嫂子都懷孕八個月了,王澤就快當爹了!」突然有人爽朗接話道。

    中君一震,尋聲看去,小吳那張黝黑的臉咧著憨厚的笑。

    她下意識的握緊雲天祈的手,心潮澎湃,酸澀的笑道:「為什麼……」

    小吳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看了眼中君,撓了撓腦勺,解釋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睜眼就看見了少帥,還以為被俘虜了,後來才知道是少帥從死人堆裡救了我們,四爺,都過去了,你別往心裡去,你也是身不由己,我們都沒有怪你的意思。」

    王澤有些侷促的搓了搓手,不敢看中君的眼睛,「四爺,都過去了,有些事別太放在心上,少帥有他的苦衷……」

    王澤後面的話中君再也聽不進去,笑容綻放在唇角艷麗極了,這些兄弟有了自己的家庭和愛人,有了新的生活,效忠新的領袖,在其位謀其政,倘若有一天兵戎相見,彼此怕也不會手下留情吧,亂世裡沒有永遠的忠主,那些沉重的包袱他們沒有必要替她背,她一個人就夠了。

    淒楚的苦澀和暖流在體內相衝擊,形成一種痛苦掙扎的糾結情緒,她淡淡點了點頭,目光感激的掃過眼前將士的臉,王澤,小吳,范岳,還有那些熟悉的面孔,不經意的問道:「建明呢?」

    此話一出,空氣中瞬間凝結了壓抑詭異的氣氛,頓時在中君的心裡重重敲上一擊,建明已經死了。

    她感覺到雲天祈握著她的手莫名的僵硬了幾分,不由的,笑的愈發的輕柔,轉頭困惑的望向他,那眼神分明含著質問和冷冽的清明!

    雲天祈寒潭般的眸色兀的深了幾許,眨眼間,黑眸上便覆蓋了淡淡淨若止水的光,遮掩了瞳仁深處那一抹犀利,他略微勾勒一個弧度,低頭看著她,「他出了一些事,三年前被我送往國外,君兒若是想見他,過些日子,我派人接他回來。」

    中君呲牙輕笑,露出兩顆俏皮的小虎牙,眼睛彎成了深深的月牙,掩去所有的鋒芒,點頭笑道:「好,謝謝你,大哥。」

    笑容還來不及散去,身子便被一股力道牽引著失了重心,雲天祈突然拉著中君往回走,中君一驚,急道:「去哪裡?」

    「回家。」

    「哪個家?」

    雲天祈眉梢微揚,回頭看著她,眸裡鋒芒暗斂,淡淡道:「你有幾個家?跟我回帥府。」

    中君微微一怔,眼底劃過一抹冷意,不等她細細思量,便被他強勢的拉了過去。

    「你不問問我願意麼?」中君想要甩開他的手,極力掙扎卻於事無補。

    雲天祈的腳步頓了頓,挺拔的背脊些許僵硬,半晌,驀然回首,眼裡的溫暖透著絲絲的淺色,淡淡道:「你不願意?」

    中君灑然一笑,狹長的眼睛一閃而過的譏諷,瞇眼笑道:「求之不得。」

    她的目光,讓他心裡微微一沉。

    愛也好,恨也罷,他再也不會鬆開她的手。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雲天祈將中君的手握得更緊,不由分說的將她拉上了車,也不顧周圍異樣的眼光,外人也只道是,這兄弟二人情義深厚到離譜曖昧的地步,雞皮疙瘩散落一地。

    車子緩緩駛進夜幕。

    「這是怎麼回事?」中君斜眼看著他,笑道。

    「我說過,信你。」雲天祈眉梢一挑,突然在車內逼近她,勾起一絲優雅的笑,「可你是怎麼對我的?」

    「我怎麼對你了?」中君笑著反問,眼裡露出妖嬈之色,信我?雲天祈,你救了王澤,救了小吳是為了替你的寶貝二弟減輕罪孽,還是為了遮掩你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妄想洗清你沾滿鮮血的屠戮雙手。

    她眼中的疏離,無意間倒影出他心頭的結疤,無法癒合的傷口,深成頑疾。

    雲天祈眼裡閃過一絲奇異的情緒,突然扳過中君的頭,欺身吻了上去,炙熱狂暴的吻,瞬間將中君席捲,唇齒糾纏,極深極深的吻,深入靈魂,燙傷彼此。

    中君全身一頓,瞪大的眼睛,由震驚到淡漠,她微微瞇了瞇眼,緩緩闔上雙眸,瞳仁深處的鋒銳轉瞬即逝,中君揚手抱住他的脖頸,更熱烈的回應。

    雲天祈微微一頓,似是沒料到她會如此主動,眉目間染上淡淡的月華,分不清悲喜,只是雙臂將她緊緊環繞,但願就此畫地為牢,年華靜止,如此便好。

    纏綿的痛楚,由心頭深入攀爬,如繁複雜亂的籐蔓,透過滾燙的舌尖,蔓延至彼此的四肢百骸。

    開車的司機冷汗蹭蹭的往下掉,沒看出來這個如畫一樣的少帥竟然這麼重口味,不僅喜歡男人,還喜歡如此重口味醜男!

    不知過了多久,中君突然想到了什麼,腦中一個激靈,猛的推開雲天祈,嬌喘的尷尬笑道:「我……我還有事,不能跟你回去。」

    雲天祈氣息仍然沉穩,饒有興趣的看著中君的窘態,笑道:「你會有什麼事?」

    中君盡量跟他保持距離,她顯然不是他的對手。

    中君坐起身子,揚起淡眉,「國家大事。」

    說著中君像著司機吩咐道:「停車。」

    司機看了一眼雲天祈,雲天祈眉也不抬的淡淡道:「不准停。」

    司機打了個冷戰,猛踩油門。

    中君斜他一眼,突然湊近,袖內的匕首堅冷的抵在司機的喉部,巧笑道:「停車。」

    司機嚇得猛踩剎車,中君乘機踹開車門,跳了下去,雲天祈不動聲色的看著她笑,中君只感覺陰測測的冷,順著他的目光下意識的低頭看去,襯衣前的扣子凌亂的敞開,露出裡面的半截短衣,許是剛剛掙扎的時候震開的。

    中君當下黑了臉。

    雲天祈爽朗的笑出聲,白皙整齊的牙齒好看極了,笑紋舒展,百花艷羨。

    中君心裡兀的抽痛,這是她第一次聽見他的笑聲,明朗好聽,如春天淺綿的風,突然幻化成一把風刃,凌冽如刀,冰冷刺骨,從袖內灌入,剜進心口。

    「明天我在隆星大道的街口等你。」雲天祈淡淡道。

    「嗯。」中君笑著點頭,轉身往巷子深處走去,七拐八拐,感覺沒有被跟蹤,才從巷尾繞回原地,上了一輛黃包車,向著隆星大道而去。

    白色的豪華車內,雲天祈唇角的弧度變得淺淡,靠在後座的皮枕上,眸光深幽,眉梢漸漸染上一層風霜,好看的臉龐此刻似笑非笑,從窗內傾洩進來的銀色光線,映襯著雕塑般的容顏明明滅滅,不悲不喜。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53 PM

第八十七章:他的往事

    開車的司機從後視鏡上偷偷瞄了一眼這位年輕的少帥,見他一臉莫測的神情,帶著淡淡的神傷,便壯著膽子道:「少帥要不要派人跟蹤那小子?」

    雲天祈眸光流轉,目光停在司機的身上,那麼涼的眼神,驚得司機乍然冒了一身冷汗,不敢在多話,油門狠踩,箭一般飛馳出去。

    中君心下思量,轉眼間回到隆星大道,突然想起那張精緻的臉,也不知道薄傲寒那傢伙餓死沒有,自從那晚兩人動怒爭吵後,她已有半個月沒有回位於隆星大道的公寓,不知是因為害怕被人跟蹤給他帶來麻煩,還是因為不敢面對自己的過錯,那晚,她隱約覺得傷害了他。

    中君在樓下晃悠了兩圈,猶豫著自己要怎樣跟他說她要離開,這三年能安然無恙的度過一定程度上有著薄傲寒的庇佑,無論他背後是什麼樣的勢力,是敵是友,對他,多少有些歉意。

    「你去了哪裡?」低啞的聲音帶著怒意。

    中君回頭看去,薄傲寒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愕然道:「你怎麼在這裡?」

    薄傲寒眼裡蘊著怒意,她竟然一走就是半個月,他以為自己傷害了她,她再也不回來了,從何時起,他對這個女人有了如此之深的眷戀。

    中君有些抱歉的笑笑,「有些事需要解決,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話剛說出口,她就後悔了,他怎麼可能擔心她,兩個懷揣心事的人,走在一起,只是為了在彼此身上尋找慰藉,可是莫名的,心底竟會有那麼深的愧疚和負罪感,會擔心自己不在的時候,他有沒有吃飯,吃的好不好,他是不是又做噩夢了,是不是會整夜整夜的失眠,會擔心,會心疼。

    三年的依附,兩人互相成了習慣,她睡覺時輕聲的夢妮,他開心時的冷嘲熱諷,她做飯時的手忙腳亂,他冷眼旁觀的幸災樂禍,這些點點滴滴夾雜在一起,就湊成了記憶的浪潮,誰都擋不了,戒不掉。

    「你去見他了?」

    「打個招呼。」中君沖薄傲寒侷促的笑笑,從後背抽出塑料包文件袋,往樓上走。

    她剛打開門,整個人愣在了門口,桌上放著幾盤菜,兩份米飯,筷子擺放整齊,菜色清淡,應該是他動手做的。

    他在等她。

    她不在的這半個月,他每天都會做飯菜等她麼?

    心裡莫名的酸楚,遺憾劃過心頭,她就要離開他了,中君頓了頓,默不作聲的走到桌邊,將塑料包扔在沙發上,拿起筷子淡淡道:「等了很久吧,過來吃飯。」

    「你又跟人打架了?」薄傲寒看著她發紅的臉,皺眉道。

    「我打了那人,飯都涼了,快過來。」中君不以為意,嘴角的傷口是半個月前雲中月留下的。

    薄傲寒冷著臉在桌邊坐下,拿起的筷子遲遲不肯動手,眼睛緊緊的盯著中君夾起胡蘿蔔片放進嘴裡,看著她皺眉搖頭,點頭的樣子,忍不住道:「不好吃?」

    中君衝他痞痞一笑,「湊合。」

    薄傲寒唇角忍不住彎起,那模樣很像個孩子被表揚的竊喜。

    他也夾起胡蘿蔔,嘗了一口皺眉道:「涼了。」

    「還好。」

    「有點淡。」

    「還好。」

    「這個還行。」

    「湊合。」

    「……」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突然都住了口,沉默的吃著飯,三年來第一次陷入這種人為的尷尬中,習慣了吵鬧,敵對,防備,這樣內心突然的靠近,不免兩人都不適應。

    「薄傲寒。」中君放下筷子,輕輕道。

    薄傲寒拿著筷子的手頓了頓,鳳目裡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藍光。

    沉默了一小會兒,中君抬眼看著他,自從那日她嘲笑他總穿黑色,沒有品味後,不知何時,他再也不穿黑色,改穿白色襯衣,三年來,兩人的心始終咫尺天涯,中君一直覺得,這男人的心放在很遠的地方,他不危險,但比任何人都冷漠,她一度認為這男人是沒有感情的。

    可是相處的越久她越是能感覺到這個人的虛無和孤獨,拋開平日裡他刻意偽裝的桀驁,她在他身上沒有看到富家子弟的跋扈,沒有世故的氣息,有的只是沉靜到心底的踏實,他很善良。

    薄傲寒的冷,是冷在表面,雲天祈的冷,冷的是內心。

    「我今天很開心,來,喝一杯。」中君說著起身從箱子裡拿出一瓶葡萄酒,倒了兩杯。

    薄傲寒皺了皺眉,不等她說話,中君搶先道:「不會醉的,這是劣質的假酒。」

    說完衝他壞壞一笑,她知道薄傲寒莫名的對煙酒有介懷,他的禁區,除了煙酒,還有那顆紅色的鑽石耳釘。

    「你也有開心的時候?」他漫不經心的問。

    她胡亂的點了點頭。

    「你為什麼跟著我?」她也漫不經心的問。

    或許是因為中君的突然離開,觸及到薄傲寒內心深處最為隱痛的紀念,害怕失去的恐懼使他塵封多年的內心,開啟了一絲喘息的縫隙。

    薄傲寒皺眉沉思著,似乎猶豫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她,英氣的眉間帶著淡淡的困惑。

    中君沉默的添上酒,她知道現在他需要聽眾。

    「因為你像一個人。」薄傲寒轉動著酒杯,眉梢動了動,沉默許久,低聲道:「我的真名不叫薄傲寒,我叫薄韶榮。」

    中君拿著酒杯的手猛地一顫,心情莫名的沉重起來。

    薄傲寒勾起唇角嘲諷的笑,暗啞道:「薄傲寒是我哥哥,我殺了他,他很愛我。」

    他言簡意賅,中君心裡卻顫抖起來,這幾句話說來簡單,但其中壓抑著多少情感的暗潮和悲哀的血腥無人能懂,只有她這樣經歷過生離死別,經歷過血海的人才會懂得,所以她理解那種蝕骨之痛,以及生而為人,不可抗拒的命運。

    「你不問我為什麼嗎?」薄傲寒挑眉看著她。

    「你自有你的理由。」她淡淡的笑。

    薄傲寒牽起唇角,目光變得幽深,深不見底,「很多年前,那時的男人大多還留著辮子,大街上經常可以看到凍死餓死的人,而我,還有一個家庭,我曾經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父親是個噬煙酒如命的人,不知為何,他莫名的憎恨我,在我五歲那年,他趁哥哥不在家,將母親打得半死之後,當著我的面跟母親交歡,父親完事以後將我往死裡打,我的頭磕在了門框上,撞掉了牙齒,只拚命的喊薄傲寒,因為只要他在,我就不會受到傷害,薄傲寒從外面跑進屋,狠狠一拳砸在父親臉上,父親當時就拿起一根鐵棒像我打來,薄傲寒替我擋了所有的毆打,他被打斷了一條腿,母親越來越放蕩,經常帶男人回家,她跟男人偷歡,從不在乎我們在不在場。」

    薄傲寒看著中君,扯出一個及其苦澀的笑,停了片刻,好似在壓制著什麼,繼續道:「他長的極好看,乍一看像個姑娘,眉目俊秀,眼角有一顆朱紅的小痔,巷子裡的窯姐經常叫他去玩,每每從窯姐那裡回來,他總會給我和妹妹帶回食物,當然身上會多出很多紅黑的淤青,他愛笑,是那種邪邪的笑,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我沒來沒有見他哭過。」

    薄傲寒拿起桌上的酒杯,仰頭喝下一飲而盡,眉頭緊緊皺起,中君好似透過這對凝結的劍眉,感受到他深沉的痛楚。

    「有天下午,母親又帶了一個男人回來,薄傲寒將我抱出門,放在街邊的攤子邊,他笑著說拿東西,讓我等他,我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他回來,便回去找他,我看見妹妹被剝光了衣服倒在血泊中,下體有大片的血跡,母親被砍斷了脖子,地上的男人已不成人形,薄傲寒拿著砍刀瘋了一樣的衝向爛醉的父親,父親尚有一絲清醒,便拚命的往外跑,薄傲寒看到我站在門口,突然住了手,我當時被嚇壞了,眼睛直直的盯著地上的妹妹,像個動物一樣癱軟在地,薄傲寒一身鮮血的向我走來,我驚恐的往後躲,我最為愛戴敬畏的哥哥,眨眼間成了嗜血惡魔,他向我伸出手,他說,榮兒,哥哥帶你離開好不好。我慢慢走向他,撲向他懷中的那刻,將一把小刀插進了他的心臟,你知道嗎?他哭了,他看著我就哭了,眼睛紅紅的,盛滿巨大的悲哀,痛苦和絕望,他的唇角猶帶著笑意,那種笑容很薄,幾近透明,在當時的我看來卻無限蒼涼,還有濃烈的嘲諷。」

    中君沉默的聽著,壓抑的幾乎喘不過氣來,許久輕輕吐出一口氣,沉聲道:「你其實並不想殺他,你只是嚇壞了,崩潰的精神需要找到發洩的出口,是嗎?」

    「我愛他,很愛很愛,那把刀插入他心臟的那一刻,我就絕望了,他是我的哥哥,那麼愛我疼我的哥哥,如果可以,我寧可那把刀插在自己的心臟上,他哭的時候,我也哭了,他說哥哥帶你過好日子,帶你離開這個家,他到死都在重複這句話,他眼中的悲哀,也包括我最後對他致命的背叛。」

    薄傲寒揚起唇角,鳳目迷離,「他說,榮兒快跑,我一直以為是他幹的,是他受不了那樣病態的家庭,熬不住了,才殺了所有人,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一日薄傲寒回家拿東西,看見妹妹已經死了,是父親幹的,他殺了母親,殺了跟她偷歡的男人,薄傲寒紅著眼絕望的揮刀砍向父親,卻被我看見了,你明白那種知道真相以後生不如死,無能為力的悲哀麼?」

    中君深深吸了一口氣,跟這個男人相比,她何其幸運,「那麼我是像薄傲寒,還是像你妹妹?」

    他邪邪一笑,「你像我,薄韶榮。」

    中君撮了一口酒,不以為意道:「原來你也這麼愚蠢。」

    她挑了挑眉道:「你跟著我是不是特有歸屬感啊?」

    薄傲寒不置可否。

    「我很想看看真正的你是什麼樣的。」中君湊近他,神秘兮兮道。

    「這就是我真正的樣子。」薄傲寒突然揚手照著中君後腦勺就是一記巴掌。

    中君嗤之以鼻,轉念間突然有些同情這個男人,因為愧疚,而將自己徹頭徹尾的換成另外一個人,代替著那個人活下去,將真正的自己徹底埋葬,所以當他看到她的時候,如同看到另一個自己,那個曾經怯懦,不安,躲在牆角哭泣的自己,時間太久的替換,早已找不到自己真實的模樣。

    他的心比任何人都敏感,都要害怕背叛,所以才會致人於千里之外,孤僻異常。

    「你父親呢?」中君突然好奇的問道。

    薄傲寒鳳目裡劃過不易察覺的冷光,揚唇一笑,「死了。」

    「你恨他麼?」

    「不恨。」

    所有的仇恨不過是對曾經的惦念與緬懷,因為愛,所以不願放手,滋生恨意,作為繼續下去的理由,不愛,便不生恨。

    中君淡淡的笑,「我懂。」

    「你不想說說你的事?」

    中君笑,「跟你相比,不值一提。」

    「這三年,你暗地裡幹的那些事,是否該給我個交代?」薄傲寒鳳目微醺,半瞇著眼看著她,暗潮洶湧。

    她斜他一眼,侃道:「知道的越少,活的越自在,姓薄的,你是個簡單的人,我不想將你拉進泥沼。」

    薄傲寒性感的勾起薄唇,目光撲朔迷離的游離在她微紅的臉上。

    「不如咱們說說蕭寧?」中君翹唇一笑,眸光狡黠。

    薄傲寒仰頭將整杯酒喝下,不在追問,笑道:「他是個例外。」

    「你在乎他麼?」中君轉念一想,薄傲寒定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換了種方式問道:「假如蕭寧不在了,你會怎麼樣?」

    中君不知道她只是信手拈來的問題,在未來不久的某一天,將會引起那麼大的風暴。

    薄傲寒緩緩皺起眉頭,精緻的五官英俊逼人,世上的男人少有這般絕倫的美感。

    當然,除了雲天祈。

    薄傲寒想了會兒,淡淡道:「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他沖中君勾起唇角,扔出一個男人式的淡定笑容,「因為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中君默然,倘若曾經有人問她,雲天祈不在了她會怎麼樣,她也會寄予這種回答,太過於在乎某個人,感情一旦超越了友情,超越了愛情,變成比親情還有珍貴的感情時,這種問題會讓人心生恐懼。

    兩人無聲的又喝了幾杯,中君站起身,打算收拾行李,薄傲寒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卻不抬頭,那麼大的力氣幾乎握疼了她,好似抓住了生命的真諦,一旦鬆開,靈魂就會再次被抽離。

    他的靈魂,抽離過兩次,一次是薄傲寒死的那一刻,一次是這女人離開的這些日子。

    半晌,他突然站起身,挺拔的身軀將中君整個籠罩的燈光鋪設的影子裡。

    許是很少碰酒,他英俊的臉上有些潮紅,立體精緻的五官散發著迷人的質感,冷靜而又沉默,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凝視著她,許久,他抬起手,幫中君把左耳上的木簽摘下,將手中的耳釘遞給她。

    他還記得兩年前,她刻意去打得耳洞,學著他的樣子買回來一大堆劣質的中式耳環,跑遍了整個南京都沒有找到相似的耳釘,怎麼找的到呢?這顆耳釘是他從國外帶回來的。

    中君突然握住他的手,控制住他的動作,抬起頭,迎上他認真而又冷靜的目光,笑道:「你幹什麼?」

    「你說呢?」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臉上,那麼深那麼的認真。

    以前她心心唸唸想要這枚耳釘,然而現在她幾乎可以猜到這顆鑽石的意義,太過深重的期許,她要不起。

    中君瞇了瞇眼,看著薄傲寒,她終於知道他為何跟著她,這種感情不屬於愛情,屬於一種救贖,一種情感缺口上薄弱的慰藉,對痛苦的催眠,他的痛苦深入骨髓,愛有多深,痛有多深,深若無底,永無止境,但他眼中沒有她。

    中君淡淡一笑,「薄韶榮,你眼裡沒有我對嗎?」

    「不要猜我的心思。」他淡淡道。

    「那麼我們是朋友嗎?」

    「我說是了你會要它嗎?」

    中君怔了怔,莞爾一笑,「我要回到雲天祈身邊了。」

    薄傲寒鳳目深處的情緒微微收了收,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皺。

    「謝謝你陪我這麼久,你其實是個很不錯的男人,蕭寧也挺不錯的,你要是可以將就,就考慮考慮他,會很幸福的。」中君衝他壞壞一笑。

    那層薄的幾近透明的窗戶紙,誰也不願捅破,兩個驕傲的人走到一起,內斂的感情在互相試探中收斂收斂在收斂,然後雙方退回陣地,固守城池,誰也不願越雷池一步。

    她看見他緩緩皺起的眉,褐色的目光徒然深了幾度,卻什麼也沒說。

    中君繞開他,簡單的收拾了行李,淡淡道:「你還是回去吧,這房子我本是用來監視雲天祈用的,現在沒用了,蕭寧在等你,還有很多人都在找你,你這樣跟著我,扔下一堆爛攤子給蕭寧,好像不是男人該做的,男人應該有擔當……」

    「你在交代後事?」薄傲寒的聲音冷冷的從身後傳來。

    中君狹長的眸裡充斥著瑩瑩笑意,回頭看著他,許是她多事了,三年來,他每個月都會消失那麼幾天,應是幹正事去了,中君翹唇一笑,「算是吧,我走了。」

    薄傲寒依然皺著眉,眉心的川字好似永遠散不開的濃霧,猶如他心上打了死結的心事,任由她跟他擦身而過,倨傲的下巴越繃越緊,卻不攔她。

    暗夜笙簫,皇都內一如既往的歌舞昇平,紙醉金迷,蕭寧坐在大廳中央的沙發上,聽著保鏢低聲的稟報,手一晃,吊腳杯中的酒猝不及防的撒了出來,他的神情有些錯愕,有些震驚,更多的卻是憤怒。

    活著?

    活著!

    這個畜生竟跟他玩了三年的失蹤!

    「確定沒看錯?」

    「兄弟們都看見了。」

    蕭寧仰頭喝盡杯中烈酒,火辣的刺激順著喉嚨一路拉伸到心臟,雙手莫名的顫抖,杯子被捏的咯咯作響。

    「寧爺,要不要派幾個人保護薄爺?」

    「免了!看見一次給我打一次,打斷他的腿為止!」蕭寧眼神犀利,寒聲道。

    保鏢被嚇了一跳,忙不迭的點頭退了下去。

    「蕭寧……」甜甜怯怯的聲音傳來。

    他微微一怔,向著聲音的來源看去,一個留著學生頭的小女生羞澀的站在他面前。

    蕭寧勾起唇角,向後靠去,「你來了。」

    「嗯。」麗琳坐在他身邊,羞得滿臉通紅,「明天我們家舉行派對,我可以邀請你去嗎?當作你上次救我的回報,我想跟家裡人介紹你。」

    蕭寧悠悠的轉著杯中的葡萄紅,眼神迷離。

    「可以嗎?」麗琳小聲翼翼的詢問道。

    「安良。」突然,他低沉的叫了一個名字。

    「屬下在,寧爺有何吩咐。」黑衣保鏢低聲道。

    「他在哪裡?」蕭寧放下烈酒,勾起唇角,站起身,邊說邊往外走。

    「屬下這就去安排車。」

    麗琳見他一聲不吭的出了皇都,頓時眼淚在眶裡打轉,攥緊衣角的手已濕了一大片,目光飄忽到玻璃茶几上他剛剛用過的杯子,遲疑的拿過,微微出神。

    下了樓,夜風微涼,路燈如晝,中君沉重的呼吸出胸腔的壓抑,他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她若是崇尚自由的飛鳥,他便是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太過靠近他,她會迷失,會再次陷入泥沼,永不能脫身。

    薄傲寒有太多的秘密,複雜的身份背景,僅是一個皇都,扶持的高位跟雲天祈就是政見不合的死敵,更無法想像薄傲寒的其他背景,離開他,必須離開!

    她提著行李向著對面的隆星別墅走去,三年前,戰爭結束後,各國很快捲土重來,扶持新的在華勢力,對發動暴亂的勢力進行了一次大清洗,雲天祈為了全身而退,將所有罪責推給了東南軍的戰士,四爺成了挑起戰爭的罪魁禍首,兵敗,畏罪自殺。

    她必須找出真相,還東南軍的戰士們一個公道,那些將各地軍閥聯合在一起的戰爭條約肯定在雲天祈手上,只要找到這個東西,真相就會大白於天下。

    路邊的黑色車輛內,蕭寧看著從樓上下來的熟悉身影,微微瞇起眼睛,這個女人……

    「安良,派人上去看看傲寒怎麼樣。」蕭寧看著中君離去的背影,冷冷道。

    「是。」

    蕭寧秋水般的眸子浮起蛇一樣犀利的氣息,這個女人若敢利用傲寒的感情,他絕不會放過她。

    「寧爺,薄爺站在門口,什麼也沒幹,看樣子好像喝醉了。」

    蕭寧微微一怔,他從不碰酒,就算喝,也只是輕度的葡萄紅,怎麼會喝醉,這三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三年前老爺子突然召傲寒回去,又是為了什麼事,使得他連續失蹤三年?

    蕭寧打開車門,修長的雙腿在原地遲疑片刻,他抬頭凝視樓上亮著的燈光,目光深沉冰冷。

    半晌,他踏出的腳步突然轉了方向,重新做回車內,沉聲道:「派人暗中保護。」

    「是。」

    中君提著行李,深深吸了一口氣,踏進這棟別墅就意味著再次踏進雲家,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對面公寓亮著的燈光,咬了咬牙,雲中君,你在留戀什麼?混蛋!

    她暗暗罵了一句,猛的扭頭,向著別墅走去。

    「有邀請函嗎?」看門的守衛見她穿的寒酸,臉上又有幾道疤痕,沉聲道。

    「沒有。」

    「那您不能進去。」守衛輕蔑的沉聲道。

    狗眼看人低,三年來她沒少遇見人模狗樣,中君笑了笑,「麻煩你進去通報一下,就說……」

    「沒有邀請函一律不得入內。」守衛昂起頭,幾乎用鼻子在看她,冷冷打斷她的話,聲音提高一個音量。

    中君耐著性子,笑道:「我是雲少帥的朋友,麻煩你進去……」

    「快走快走,這裡不是你要飯的地方,我每天都能遇見一二十個像你這樣的難民,打著幌子……」守衛終於撕下紳士的面具,厭惡的不耐煩道。

    這次不等她說完,中君揮出一拳就把他給打飛了出去,敬酒不吃吃罰酒,中君吹了吹微疼的拳頭,大步往別墅內走去。

    「來人,快來人啊,有人硬闖少帥府!」躺在地上的守衛公鴨一般破聲的呼喊道。

    中君扭頭惡狠狠瞪他一眼,守衛立刻閉上嘴巴,中君剛回頭往前走,守衛又開始叫喚,不一會兒,出來一群家丁將中君包圍在中央,外圍還有搭槍拉栓的士兵。

    至於嗎?

    中君將行李袋繫在腰間,邁開步子,咧嘴一笑,揮了下手,淡淡道:「不能開槍,一起上。」

    薄傲寒親手交給她的西洋拳,還是很有用處的。

    話剛落音,一個清婉的女聲輕叱道:「住手!」

    中君愣了愣,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顧清璃一身淡紫色的長裙,高貴典雅,像個高傲的公主般站在燈光處,柳眉豎起,傾國傾城。

    「在府內動粗,成何體統。」顧清璃走下台階,儀態萬方的斥道,帶著淡淡的威儀。

    中君心裡兀的沉了沉。

    「你找天祈做什麼?」顧清璃繼而扭頭對她輕言輕語的禮性道,眼裡含著憐憫。

    中君習慣性的勾唇,這個表情跟薄傲寒有那麼幾分相像。

    「我跟他約好了。」

    顧清璃眉目淡雅,溫和笑道:「你先進廳內坐會兒,我去幫你傳。」

    說著引著中君往大廳走去,中君看著顧清璃優美修長的曲線,大方高貴,莊重典雅,微微蹙了蹙眉,顧長春自從三年前那場暴亂之後,不是人間蒸發了麼?為什麼顧清璃還在這裡。

    「你先坐會兒,我去樓上看看。」顧清璃說著扭頭對著屋子垂首立在一旁的管家說,「關叔,給這位小兄弟沏茶,在送點糕點。」

    關叔應聲向著下人吩咐去了。

    中君微微瞇起眼睛,顧清璃好像對少帥府上的一切都很熟,儼然有了一家之主的樣子,應是生活在這裡。

    她站起身,將大廳的格局大致看了一遍,忽略掉下人們鄙視猜疑的目光,莫名的感到壓抑,走出大廳,站在庭院裡,涼風吹來,稍感自在。

    中君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對面公寓的燈光,這間屋子本是她特意租的,用來觀察雲天祈的一舉一動,挑選機會,現在那裡住的是薄傲寒。

    「你在這裡啊,還要等一會兒。」顧清璃走到她身邊,輕聲道。

    「你是她什麼人?」中君不經意的問。

    顧清璃臉上一陣羞怯的潮紅,輕輕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未婚妻。」說著她下意識的摸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中君心裡莫名的浮起濃烈的屈辱,笑道:「你懷孕了?」

    顧清璃紅著臉點了點頭,幸福無比,「快兩個月了,天祈說把手頭的事忙完我們就結婚。」

    中君瞭然的點了點頭,看向樓上書房的光,問道:「還沒商議好?」

    顧清璃微微一怔,尷尬道:「差不多了,他每天都會有三四個時辰在書房的。」

    「哦。」中君垂眸斂去眼裡的鋒銳。

    正說著屋內傳來爽朗的笑聲,顧清璃臉上一喜,輕聲道:「出來了。」

    說著提著裙裾像屋內跑去,中君猶豫了片刻,也跟了進去。

    不一會兒從樓上下來兩個相貌堂堂的男人,一個神態閒適,一個嚴肅周正。

    兩人的目光停留在顧清璃身上,閃過一絲艷羨,泰林拿出富家子弟的本事,調笑道:「幾日不見,清璃出落的越發招人疼愛了,難怪天祈一天到晚的不見人影,原來是守著美嬌娘啊。」

    說罷,目光掠過中君,眼裡閃過厭惡,大概覺得小人物,不足以入眼。

    「關叔,我要出去一下,待會兒把書房裡的檀香換了。」雲天祈清冷的聲音從樓上傳來,邊下樓邊將袖口的扣子扣上,他穿了一件白色襯衣,領口的扣子相當整齊,腰間的皮帶還可看見飛鷹標識,銀白色的鋼澤,皮鞋擦得一絲不苟,休閒中透著規整的貴氣。

    抬眸間,瞥見位於人後的中君,微微一愣,寒潭般的眸子波光劃過,目光掠過她的臉,落在顧清璃身上,淡淡道:「什麼時候來的。」

    顧清璃臉上微紅,輕聲道:「剛剛來。」

    那麼陌生的目光,讓中君的心徒然燃燒起來,絲絲恨意溢出胸腔,中君勾起唇角,笑的越發的燦爛,狹長的眸子深深瞇成月牙。

    「這位先生說有事找你。」顧清璃突然想起來,忙將中君引出去。

    探究的目光立刻從四面八方投來,中君望著雲天祈的眼睛,想要捕捉一絲一毫的情緒,一切都是徒勞,他的眼裡除了冰冷的波光,再無他意。

    「嗯。」雲天祈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往外走,泰林和尚鍾收回目光,覺得在這人身上浪費精力純屬不值,看來不是什麼要緊人。

    雲天祈走到門口,似乎突然響起什麼,回頭看著顧清璃,「多休息,不要亂跑。」

    「嗯。」顧清璃臉上浮起喜意,矜持的點了點頭。

    說罷三人的身影眨眼就不見蹤影。

    「天祈沒有讓你走的意思,你先在這裡等著,他忙完就回來了。」顧清璃善意的對中君勸慰道。

    中君笑著淡淡點了點頭。

    「謝謝。」

    「嗯,我該回去了,不然會被爹爹罵的。」顧清璃衝她悠悠一笑,提著裙裾走了出去。

    中君的目光跟隨著顧清璃的身影,瞇起的眼睛閃過清幽的冷光,顧家一夜消失,顧長春不是失蹤了嗎?為什麼顧清璃還在這裡?顧家的失蹤和雲天祈又有什麼關係?

    顧清璃一走,客廳就清冷下來,來來往往的下人,沒一個正眼瞧她的,中君扯了扯嘴角,百無聊賴的轉悠了一圈,就要往樓上走。

    「大膽,誰允許你上去的!」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媽子穿著白色的傭人服,打著掃把,急聲喝道。

    「額?」中君不明所以的回頭。

    老媽子拿著掃帚一路清掃,中君步步後退,老媽子的掃帚窮追不捨,直到把她趕出大廳,才心滿意足的收起掃帚,順帶將中君的行李扔了出去,散落一地的破舊衣物。

    中君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這世道在哪裡都一樣,連老人都這樣,見慣不慣了,她走回去將衣服一件一件的撿起來。

    突然,一個修長的身影在她面前站定,蹲身幫她將衣物,鞋子零零碎碎的東西撿起,笑道:「東西還不少。」

    中君心頭一凌,站起身瞇眼笑道:「雲天祈,我來投奔你了,要不要我?」心裡莫名的空落,絲絲痛楚浪潮一般一波一波的湧來,瞬息間將她淹沒,生不如死。

    雲天祈冰冷的目光突然柔和,眸中流轉的華光讓人無法逼視,篤然道:「要。」

    「我剛剛夠給你面子吧?」中君晃悠著手中的一個小包裹痞笑道,若是以前,她會傻傻的相信,剛剛那種情況,他定然是考慮周全了,才給她最安全的反應,越少人知道她的存在,她就越安全。

    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當年那場暴亂,那場屠殺,一場滔天陰謀,一次計劃周密的陷害,她對他的信任,成為他利用的資本,他從那場戰爭的謀反中全身而退,搖身一變成為列強眼中的護國功臣,而她,還有整個東南軍的士兵,成為那場全國戰爭的始作俑者,歷史罪人!

    「夠。」雲天祈牽起溫暖的笑意,輕輕吐出這個字,牽著她走進屋,屋內正在清掃的下人眼睛都直了,這是什麼情況?

    打掃的下人們一見少帥回來,忙低眉恭敬的走了下去,走過中君身旁下意識的瞟她一眼,敵意的,詫異的,奇怪的,各色眼神,當然也包括老媽子的驚恐。

    「餓嗎?」雲天祈突然低頭問她。

    「嗯,有點餓。」中君衝他吐了吐舌頭,轉念一想,晚上吃過了,不能這麼說,又搖頭道:「不餓。」

    「吳媽,送點糕點到樓上。」

    「是。」

    中君皺了皺鼻子,正要說話,突然一陣天旋地轉,被雲天祈攔腰抱起,往樓上走去,中君心下一驚,急道:「做什麼?」

    雲天祈眉目帶著澄明的笑意,唇角揚起一個鉤子,低聲道:「該怎麼懲罰逃犯好呢?」

    中君知道他還在為三年前那件事介懷,當下尷尬的笑笑,「放了她,讓她改過自新。」

    雲天祈踹開臥房的門,中君心跳一下比一下快,恨不能衝破胸膛,他想幹什麼,中君極力掩去眸裡的憎惡,下意識握了握拳,她深深猛吸了一口氣,緩緩鬆開拳頭,寒芒褪去,眼裡浮起一絲醉人的羞紅,呆呆傻傻,亦如三年前的青澀少年。

    「放了她?」雲天祈眉梢一挑,將她放在床上,欺身低低道,「應該終身監禁。」

    說著俯身吻去,熟悉的青草氣息撲面而來,中君下意識握緊袖內的槍,眸低冷光劃過,暗自沉下一口氣,猛的閉上眼睛,做好心理準備迎接他的溫存,突然,一個冰涼的吻落在額間,中君微微一怔,清透的目光下含著冷冽的隱忍,正好看見雲天祈審視的目光,認真而平和。

    他修長的指撫摸過她臉上的疤痕,好似在觸摸他不曾參與的那些艱難歲月。

    「我醜嗎?」中君突然笑問道,臉上的疤痕跟著扭曲起來。

    雲天祈心臟莫名一滯,猛的抽痛了一下,使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完美的臉龐閃著白玉一樣的光澤。

    中君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唇角的笑越發的妖嬈,不知何時起,她心裡越是悲苦,越是憤怒,唇角的笑越是濃郁,這樣的習慣怕是跟薄傲寒學來的,她發現這樣笑著,會減輕痛苦,會釋放情緒,長歌是可以當哭的。

    他輕笑,「老樣子。」

    說完,他俯身用唇瓣捻轉過那些醜陋的疤痕,唇角勾起溫暖的弧度,眉目淨朗。

    中君微微一怔,片刻後勾起撩人的笑意,她伸出雙臂抱住他,目光柔軟,「天祈,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4:57 PM

第八十八章:雲少奶奶

    雲天祈唇線的弧度淺淡了幾分,淨若止水的目光輕柔的落在她的臉上,凝視許久,低低道:「君兒,你信我嗎?」

    中君的心霍然跳漏了一拍,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隱忍,讓她的心劇烈顫抖起來,這不應該是一個勝利者該有的姿態。

    中君嘴裡莫名的出現了血腥味,舌頭打卷,說不出話來。

    雲天祈唇角的笑意濃了幾許,眸光再度恢復平靜,溫暖依舊,他將她下意識的擁緊,夢妮般低低道:「還好,你回來了。」

    他身上溫暖的青草香讓中君剎那失神,無力的感情充斥著胸腔,就在剛剛那一刻,她感受到自他身上散發的巨大憤怒和一種無法抗拒的氣息,這種感覺緊緊環繞著她,刺激著她忍耐的底線,究竟有什麼樣的理由,讓你活埋二十萬無辜士兵,任何理由都於事無補,你百死難以辭其咎。

    中君下意識的推開他,笑道:「我們來算一筆賬。」

    雲天祈唇角揚起散漫的鉤子,「什麼?」

    「清璃懷孕了?」

    「不知道。」

    「你碰過她嗎?」

    「沒有。」

    「你要娶她?」

    「沒想過。」

    「顧家可是大世家啊。」

    「怎麼了?」雲天祈平和的眸裡微微沉浮,修長的手指拂過她的臉頰,掠過脖頸,一路向下,身子突然前傾,眼見就要壓下。

    中君心下一沉,猛的握住他的手,急道:「我還沒做好準備。」

    雲天祈微微一愣,手上拿著一卷紙,原來他是伸手拿過中君頭頂床櫃上的紙巾,似乎是猜到了中君的小心思,輕笑,「君兒,你想多了。」

    他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印上一個吻,耳語般低啞道:「累了這麼多年,該好好休息了,明天我來看你。」

    中君尷尬的吐了吐舌頭,面紅耳赤,當下點了點頭,目送著他關門離開。

    屋子裡悄然安靜下來,中君翻身,臉向下悶在被褥裡,深深的吸取著被子上他殘留的青草味,腦海裡走馬燈般回憶起過去的種種,這些記憶她已經很久不去想了,一經觸碰便鮮血淋漓,撕裂心扉的痛,那一張張稚嫩年輕的臉,一條條鮮活樸實的生命,雲天祈,我不殺你,我要看著你從雲端墜落,千夫所指,承擔你應得的罪名。

    記憶一點一點的深入,他少年時代的笑,曾經那般帶著香氣的美好,陪她度過了漫長黑暗的青春年華,他青年時代的英氣,曾經那般讓她癡迷,讓她跌跌撞撞,一路至今,然而,這些伴著鳥語花香的畫面,卻被潑上了血紅的液體,變相的積壓在心底,成為今日這般憎恨厭惡的情緒。

    突然,一張精緻的怒容猝不及防的從眼前閃過,中君一個激靈,清醒了一大半,怎麼會想起他!

    夜黑的深沉,大地陷入深度睡眠,雲宅悠長的走廊裡,立著一抹單薄的影子,昏暗的壁燈適時的閃動,中君赤著腳,來到書房前,房內無燈,他大概是睡了,書房裡散發著淡淡的幽香,亦如他身上的味道,中君關上門,大致掃了一眼室內格局,開打小手電筒,檢查一切可以作為開關的暗倉或者保險櫃,戰爭合約若是不在這裡,那便在軍區辦公大樓。

    這間屋子的格局很是簡單,淡雅奢華,卻簡潔乾淨,沒有多餘的事務,咖啡色的書桌前是復古的書櫃,佔據著整座牆壁,角落裡一台深棕色的留聲機,檀木支架下是一盆植物的吊籃,中君的目光最終落在書桌上,上面放著一沓疊的相當整齊的報紙,報紙被壓在書本的下面。

    中君走到桌邊,正要抽出報紙,手指微微頓了頓,落在書籍上,這是一本微微泛黃的書本,書名被人為的抹去,只留下隱約的痕跡:論無產階級……

    中君心下一動,情不自禁的打開書本,裡面是密密麻麻的俄文,她看不懂,空白的部分被人用紅筆做了註釋,有些用的俄文,有些用的白話文,文體很漂亮,飄逸瀟灑,論民主共和理論……中君順著字跡看去,整本書好似被人翻了無數遍,上面有標注,有記號,看的出閱讀的人很是用心,這樣的字跡,若她沒有看錯,應是雲天祈的。

    突然,牆壁上的鐘擺發出轉鐘的鳴動,驚的她手一晃,將書本迅速放下,屏聲聽了許久,沒有動靜,目光再度移回報紙上,打開厚厚的報紙,眼神劇烈一動,報紙上紅筆標注的地方,都是關於護國兵團的消息,雲天祈盯上了護國兵團?

    往後翻,報紙的年代越來越久遠,有三年前的萬人天坑,四爺的叛國,雲家被滅,關於父親死亡的報道,追溯回去,竟還有十幾年前關於雲家四姨太和私生子的緋聞報道!

    中君的手莫名的抖了一下,他留著這些做什麼?

    中君將報紙折好,放回原位,掩去心底的疑慮,再度環視四周,依雲天祈的性子,想從他手中得到最高機密的合約條款,簡直比瞪天還難,她打開抽屜看了看,裡面照例安放著幾本書,茶葉和一把手槍,沒有要緊的東西。

    中君盯著留聲機皺眉看了一會兒,心頭一動,猛的扭頭看向書櫃,這具書櫃覆蓋整個牆面,格子間有細小的縫隙,中君走過去,輕輕敲了敲,聽著聲音細細辨別著是否有暗倉,突然,餘光瞟見門口,頓時如遭雷劈,心裡兀的一沉,僵站在原地。

    房門不知何時被人打開,雲天祈靜靜的站在門口,昏暗的壁燈在他身後籠罩著淡淡的光輝,他的臉部籠罩著黑夜的陰影,看不見神情,身後的走廊燈光昏暗死寂,隱約可見壁畫上,蒙娜麗莎詭異的微笑。

    中君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吐了吐舌頭,尷尬道:「大哥,這麼晚還不睡?」

    雲天祈不說話,全身散發著靜謐的壓抑。

    中君關掉手電筒背在身後,踱著步子,訕訕笑道:「我回去睡覺了。」

    說罷就要往外走,雲天祈靜靜的側開身子,讓出一條道,放她出去,這樣的沉默讓中君很不自在,擦身而過的剎那,她看見他微微動了動唇,好像有話要說,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中君如遇大赦般匆匆往臥室走去,剛打開門,身後傳來靜啞的聲音,「君兒。」

    中君身子一僵,糾結的神情一點一點放鬆,變為一張淡漠冰冷的臉,下意識握緊袖內的手槍,頓起殺心。

    她笑著回頭看去,「怎麼了?」

    走廊內長久無言,雲天祈背對著她,許久,暗啞道:「對不起。」

    中君心頭一緊,鼻子突然發酸,這句對不起會不會來的太遲了,她冷笑:「你對不起我什麼?」

    雲天祈緩緩轉過身子,俊朗的輪廓散發著攝人心魂的美感,他的眼神恍若天邊飄動的雲,沒有冷意,卻帶著安之若素的恬淡,朦朧中有著深深的眷戀和挫敗感。

    「我騙了你。」

    中君微微一震,冷笑出聲,雲天祈啊雲天祈,你是在承認錯誤嗎?為了什麼?為了安撫你殘缺不全的良心?還是內憂外患,平定了我先?

    中君淡淡笑道:「騙我什麼了?」

    雲天祈目光深深的看著她,裡面的感情沉重的讓人想轉身而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中君猛然一震,失聲笑出,笑彎了腰,笑出了淚,半晌擦著眼角的淚花,不敢相信如此幼稚可笑的對白,竟出自他口,笑到最後語不成句的斷斷續續道:「大哥,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君兒……」

    「不可能!」中君突然打斷她的話,厲聲道,眼裡的堅冰,深及他心。

    她站直身子,直視著他,笑道:「三年前那場戰爭,你早就想好了後路,奪權一旦成功,軍閥的力量便會集與一人之手,完成大統一,事後你會將挑起戰爭的罪名丟給東南軍,隨便一個理由安撫人心,反正你已經達到了目的,堵住悠悠眾口,易如反掌,天不隨人願,偏偏那場戰爭結束後,各國集中力量前來鎮壓,你為了明哲保身,再次將東南軍戰士推向風口浪尖,天坑活埋,一表你對列強的忠誠之心!我說的對嗎?開國功臣?」

    雲天祈眼神動了動,面容蒼白的幾近透明,她的話語猶豫一根利劍洞穿他的心,開國功臣?呵,這是怎樣的一種屈辱。

    千言萬語積聚在心頭,他驀然的揚起唇角,勾起一絲莫測的笑意,僅僅一個字,「對。」

    中君一步一步的逼近他,笑的越發的冷冽,「你利用我的信任,我的感情,我對雲家的愧疚,將勢力一步步的滲透東南軍,不是為了奪權,而是煽動東南軍犯上作亂,故意挑起事端,偏偏雲中月為了報復我,而刺激著軍隊跟你作對,正好給了你絕佳的機會,宣判東南軍的死刑!我說的對嗎?雲大督統!」

    雲天祈寒潭般的眸子此刻靜靜的落在她的臉上,唇角的笑意有些薄,動了動唇,終究還是一個字,「對。」

    中君握緊拳頭,在他面前站定,凝視著他,冷笑道:「你本打算讓李誠當替罪羊,誰知我竟被約翰喜愛,陰差陽錯的奪了權,如此,四爺便成了李誠的替身,你本不想殺我,派一鳴送我出城,事後一句四爺畏罪潛逃就可推卸所有責任,你沒想到竟會是四爺畏罪自殺,我說的對嗎?雲天祈!」

    雲天祈眉目微微蹙起,眉宇間一閃而過的神傷,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對。」

    中君眼裡的怒意漸漸褪去,轉而燃起妖嬈的火焰,笑的淒美,「在雲家的時候,你雖遠在東北,但雲家上下佈滿你的眼線,你明知道我暗中跟東南軍有來往,卻不阻止,你在等,等我鬧大了事,藉機回到上海,你不是不關心雲家,而是知道祖母她們在薄傲寒手上,比在你手上更安全,也不是不殺我,而是要慢慢玩死我,替家族報仇,我說的對嗎?大哥!」

    雲天祈突然抬起手,輕柔的撫摸著中君臉上的道道疤痕,蹙起眉,似乎沉澱著什麼情緒,許久,勾起笑意,淡淡道:「對。」

    他的指尖真涼,指尖所過之處,肌膚寸寸結冰,她竟不知,他的體溫會如此沁入心脾的涼。

    中君握住他的手,想將溫暖通過掌心傳遞給他,為什麼他的身體,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暖,原本溫潤的眉眼為何如此蒼涼,她慘然一笑,「全都對,大哥,我要怎麼原諒你呢?你們雲家奪去的,遠遠超過我所擁有的啊。」

    雲天祈蹙起的眉心緩緩散開,眼神如浩瀚的海洋,無邊無際的深邃,好似可以容納萬物,將乾坤倒轉,他動了動唇,好似很艱難,卻還是簡短的輕輕道:「對不起。」

    那場戰爭只是開始,君兒,只是開始,遠遠沒有結束。

    她蒼然一笑,一字一頓,好似宣誓般,咬字道:「雲天祈,我不會原諒你,永遠不會。」說罷,決絕的轉身,猛的關上房門。

    突然,雲天祈大手一擋,撐在門邊,將她即將關閉的房門再次打開。

    「怎樣你才會原諒我。」聲音低啞,帶著男性特有的魅力,強勢中夾雜著濃濃的複雜情緒。

    中君挺直的背脊略微僵硬,回頭看著他,「你明明知道我是回來報仇的,帶我回帥府,是想證明你的大公無私,還是貓捉老鼠般繼續慢慢把我玩死?」

    「君兒!」雲天祈突然打斷她的話,寒潭般的眸子此刻波濤翻滾,沉聲道:「告訴我,怎樣你才會原諒我?」

    中君冷笑,「你能讓雲中月受到相應的懲罰嗎?你能將二十萬兄弟的生命還給我嗎,你能放棄兵權嗎!」

    雲天祈巨浪翻滾的黑眸突然寂靜下來,他靜靜看著這張臉,從小到大都吸引他的這張臉,他親手將她逼上絕路,看著她一步一步的走進他設好的圈套,內心一次又一次受到凌冽的鞭笞,他算計了那麼久,終是將他自己也算了進去,隨她一起墜入萬丈深淵。

    她的眼中突然湧出淚水,那麼的猝不及防,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眼裡坦蕩的心傷,連哭帶笑,笑的淒涼。

    多麼深動的一張臉,他寂靜的眼中翻湧過一波浪潮,心臟好似被人狠狠捏碎,突然將她擁入懷中,緊緊的抱住,那麼的緊,縱是山河萬里,縱然是乾坤之勢,都抵不過眼前人兒的顰眸笑愁,血肉之軀的溫暖。

    什麼建國大業,什麼太平盛世,什麼崇高信仰,什麼忠君良臣,跟他有什麼關係,別人的生死榮辱,天下輿圖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唯有她在,他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這是在活著。

    雲天祈無聲的勾起唇角,皺起的眉,凝結的痛,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雲天祈,你能嗎?」她的聲音帶著哽咽,破碎至極,從他的懷中悶悶的傳來,帶動著他的胸腔一起發動共鳴。

    隨著她的每一個音節的跳動,他心臟的陣痛一次比一次強烈,臂膀收的越來越緊,他知道她恨他,可是他自私的不想放她走,儘管知道這樣只會讓她更深的陷入萬劫不復,他卻再也放不了手,所有的罪過都由他來背負,所有的痛苦皆由他來品嚐,所有的血腥皆由他來屠戮,只要她在,便好。

    「我們重新開始,好嗎?」雲天祈的聲音暗啞中竟帶著卑微的希冀,他抬起她的下顎,目光瀲灩,滿目薄涼,清澈的瞳仁裡閃動著雪一般明亮的色澤,他輕輕拂去她臉上的淚水,「我能,你信嗎?」

    那些罪惡,由我開始,也將由我結束。

    中君身子莫名的一僵,垂眸掩去暗淡,低下頭,將臉埋在他的懷中,沉默許久,歎息般輕輕道:「信。」

    「答應我,不要再做傻事,再也不要離開我。」雲天祈輕輕撫摸過她臉部玲瓏的線條,唇角勾起溫潤的弧度,「好嗎。」

    她抬頭,眸裡晶瑩剔透的水光清澈極了,笑顏盡展,「我等你。」

    我等你將二十萬兄弟的生命還給我,如果你能活到那個時候。

    雲天祈的眉目突然綻開,像曇花一現,雪蓮盛開的瞬間,恍若神祇的面容閃動著疼惜的光芒,好看的神采讓人無法逼視,唇角喜悅的揚起。

    他心臟有力的共鳴,傳至她的手心,她感受到他打開的心房,他對她毫無戒備的接納,將她放入心中,細心保存,從此疼愛有加,千般呵護,萬般補償。

    他再也不會放她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中君還在睡夢中,有人輕輕敲門。

    「誰?」她悶聲道。

    「少奶奶,少帥讓我們給你送衣服來了。」

    中君全身一凌,瞌睡去了一大半,猛的翻身而起,她怎麼忘了自己現在身處帥府,竟然睡到這個點了。

    中君下床開門,一個小丫鬟端著乾淨的衣服放在床上,敬聲道:「少奶奶,這是衣物,洗漱的水放在床邊,化妝用品在梳妝台上放著從今以後由初桃照顧您的衣食起居。」

    「少奶奶?」中君怔了怔。

    「是,今早大帥出門前交代了,以後都要這麼叫您。」

    中君心裡微微一動,翻看了一下衣物,全是女裝?有沒有搞錯……

    見中君一臉吃不消的神情,初桃抿嘴笑道:「大少爺還說了,以後不許少奶奶穿男裝,昨天少奶奶一進屋,我們都以為是個男子,這些衣服都是少帥親手挑的。」

    中君悻悻的笑著,看著一堆女裝很是糾結。

    「少奶奶真是好福氣,能嫁的少帥這樣的人中之龍,不僅模樣生得好,性格也好的沒話說。」初桃看中君並沒什麼架子,話到多了起來。

    「顧小姐經常來嗎?」

    初桃眼珠轉了一圈,琢磨了一會兒,好似在掩飾什麼,討好的笑道:「不經常來,偶爾來坐坐,大多時間,少帥都是不在的。」

    「嗯,你先出去,有事我叫你。」中君衝她和善的笑了笑,心頭的困惑越發的強烈。

    初桃剛走,中君就又糾結了起來,拿起那件天藍色的絲質長裙,看了許久,這是雲天祈親手挑選的?他喜歡藍色?

    她一直以為他喜歡白色。

    中君猶豫不定的穿在了身上,赤著腳站在穿衣鏡前,裡面的女子蒼白纖弱,膚色略黑,臉上縱橫了刀疤,眉眼清秀。

    中君揭去臉上的疤條,揉了揉臉,看了看梳妝台上,丫鬟一早拿過來的女性用品,胭脂,口紅,粉印……

    她盯著那些用品看了許久,微微瞇起眼睛,露出一閃而過的清幽。

    中君用清水將臉打濕,用角皂輕塗臉頰,不一會兒臉上的黑色便被洗了乾淨,一番清洗完善後,中君細細端詳鏡中的那張臉,白皙如瓷,眉目狹長透著懾人的幽光,臉頰玲瓏,唇紅齒白,不錯,還不錯。

    她細細端詳一陣,看了看梳妝台上的東西,笨拙的開始淡淡塗抹。

    「少奶奶,好了嗎?少帥都處理完公務回來了,在餐廳等你呢。」初桃見這麼長時間都沒動靜,忍不住敲了敲門。

    「一會兒就好,在等等。」

    中君研究了半天才將那雙高跟鞋搞明白,好不容易穿好,站都站不穩,扶著牆壁往外走,剛打開門,就看見初桃困頓的眼神突然睜大,吃驚的嘴巴足夠塞進一個拳頭,眼裡滿是震驚。

    「怎麼?不好看?」中君問道。

    「好好好……好看,太好看了。」初桃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怎麼也想不明白剛剛還邋裡邋遢,又黑又醜,沒個人樣的女人,一下子變得好似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昨個夜裡,她們幾個丫鬟還在討論大少爺的眼光,怎麼會看上這樣的貨色,轉眼間,地攤貨就變成了奢侈品。

    中君沖初桃不好意思的笑笑,「可不可以扶我一下,我走不好。」

    初桃忙不迭的點頭,攙扶著中君往樓下走去。

    雲天祈正好從餐廳出來,應該是上樓去看看她在幹什麼,猛然間看見那抹天藍色的影子,微微一頓。

    只見她將短及脖頸的頭髮用發卡挽起,在腦後用花束髮箍固定,脖頸修長,曲線纖細,天藍色的裙子純粹自然,眉目狹長透著一股子英氣,目光幽冷,如暗夜的獵貓,挺秀的鼻樑精巧好看,她的唇有過淡淡的塗抹,紅的嬌嫩。

    高跟鞋的初頸錮落出健康完美的腳踝,她的小腿上有些許的肌肉,卻不失性感。

    雲天祈片刻的愣怔後,目光變得幽深,他站在台階下向上仰望,她站在台階上向下瞇眼微笑。

    她看見他微微蹙起的眉,目光由開始的困惑到陌生,又有陌生到讚賞,又有讚賞到微慍。

    初桃正要扶著中君往餐廳走,乍一眼看見樓梯上雲天祈微皺的眉,嚇了一大跳,忙道:「少帥好。」

    雲天祈突然三兩個踏步,越過高高的梯階,一把拉住中君的胳膊,往臥室走去。

    「大哥,你做什麼!」中君踢掉腳上的高跟鞋,赤著腳跟著他跑,惱道:「放開我。」

    雲天祈猛的關上房門,中君驚怒道:「你把我拉你房間幹什麼?」

    雲天祈看著她不說話,目光深邃,半晌,打開衣櫃,挑了兩件男士襯衣和幾條褲子,冷冷道:「還是穿男裝好看。」

    中君氣的渾身發抖,死死瞪著他。

    雲天祈忽略她的眼神,將挑選的衣服扔在床上,淡淡道:「這是我的衣服,你看看喜歡哪件,可能有點大,改天我叫人來改。」

    「我覺得好看,不換,不信你去問初桃,在不濟,你找個男人來評評理。」

    「不換?」雲天祈眼裡蘊著惱意,往前逼近了一步。

    中君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雙手趕緊護在胸口,女人的衣服就是麻煩,漏了這麼多點,當下覺得在嘴硬下去,只有吃虧的份兒,忙猛的抬頭,豎起淡眉,粗聲粗氣道:「知道了!」

    說罷將雲天祈一把推了出去,狠狠的關在門外。

    雲天祈微微一愣,她竟敢推他?片刻後,他唇角勾起輕輕的弧線。

    中君氣呼呼的換上雲天祈的白色襯衣,甩著足以可以唱戲用的長袖,褲腿踩在鞋下面,蓬頭垢面,拖泥帶水的來到餐廳,對著雲天祈一陣吹鼻子瞪眼。

    雲天祈滿意的點了點頭,中君一頓猛吃之後,突然想起了什麼,漫不經心的問道:「二哥怎麼樣了?」

    雲天祈眉也不抬的淡淡道:「跑了。」

    「跑了?」

    「嗯。」

    「那怎麼辦?」

    雲天祈淡淡看她一眼,「你很關心?」

    「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了,會不會很不負責任,我們背負了太多東西,不會得到祝福的是嗎?」

    雲天祈揉了揉她的頭髮,滿眼溫柔,輕聲道:「我們不欠任何人。」

    「我們在一起了,祖母那邊你怎麼交代?」中君睜著清澈的水眸,認真道。

    「慢慢來。」

    中君放下筷子,看著雲天祈柔和俊朗的臉,低聲道:「我想回去跟祖母說清楚,除了我,沒人可以打開她的心結不是麼?」

    「我們的婚禮安排在下周舉行,婚禮之後我會帶你回去。」雲天祈喝了口茶,淡淡道。

    中君一震,驚呼道:「婚禮?下周?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正在告訴你。」

    「你都沒向我求婚!」

    「昨晚不是求過了?」

    中君秀美一豎,他那是哪門子的婚禮,一個逃犯,一個法官,最後判了個終身監禁。

    玫瑰花呢?煙花呢?祝福呢?浪漫呢?

    「玫瑰花過兩天給你摘兩朵,煙花明天帶你去看看天上有沒有,祝福一會兒給你,已經夠浪漫了。」雲天祈不動聲色的淡淡道。

    中君臉上一紅,沒想到一下子被他猜中了心事,又被這樣打擊,一時找不到比這更惡毒的嘲諷,當下悶聲悶氣的拔了幾口飯,粗聲粗氣,咬牙切齒道:「這飯真難吃!」

    雲天祈唇角揚起笑意,目光溫柔的看著她,突然伸出手,拿過餐巾,幫她擦掉臉上的米飯,輕聲道:「那就把廚子全換了,換到君兒滿意為止。」

    隆星大道雲少帥的豪宅內,風平浪靜,浪漫溫馨,然而豪宅外,卻是風雲煞變,天地顛倒,雲二公子被上海最高行政長官通緝後,萬昌集團的股市瞬間下跌,所有萬昌企業一夕間被一個神秘人收購,經濟波動,引起物價飛漲,各地暴亂不斷,兩大政敵奪權角逐越演越烈,血腥味越來越濃,各軍閥都開始蠢蠢欲動,其中不缺乏鬧的最凶的護團,攪得的政壇腥風血雨,不得安寧,各地民眾自發組織的遊行示威運動層出不窮。

    隆星大道對面的公寓裡,薄傲寒站在窗前,目光落在對面別墅的後花園裡,鳳目森冷。

    身後的黑衣人恭敬的站在身後,沉聲道:「薄爺,沒有異常,那位小姐晚上睡在西邊第二間房,雲天祈睡在東邊第三間房,兩人沒有親密行為,相處和諧,正在籌備婚事。」

    薄傲寒的的鳳目微微瞇起,唇角勾起詭異的弧度,「調派軍隊奪了雲天祈東南部的幾個管轄區,把時局攪亂。」

    「是。」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5:02 PM

第八十九章:幸福生活

    總統暫辦大樓,雲天祈眸光寒冷,大步向辦公室走去,身後跟著一幫戰戰兢兢的軍官,雲天祈坐在辦公桌前,將一沓報告重重的扔在桌上,低怒道:「讓泰林尚忠立刻過來見我。」

    文秘低著頭,恭敬的應了聲,忙往外走,室內的沙發上坐了一屋子的軍官,個個神情嚴肅,泰林剛進入辦公室,一見雲天祈冰冷的神情,嚇得一個激靈,跟了天祈這麼多年,鮮少看見他帶著情緒辦事,當下收起散漫的笑,正兒八經的走到辦公桌前和尚忠一起敬了一個軍禮,喝道:「少帥好。」

    雲天祈眸光冷冷的掃過他們的臉,淡淡道:「上次交給你們的事辦的怎麼樣了?」

    泰林和尚忠互看了一眼,上次交代的事?挑撥護團和袁家軍的關係?

    泰林緩解氣氛般笑道:「都按照少帥的吩咐去辦了。」

    「是嗎?」雲天祈眼波流轉,冷意駭人。

    泰林頓了頓,感覺情況不對,正色道:「出什麼事了?」

    雲天祈厭煩的轉開臉,將手上的一張資料扔給他,冷冷道:「擦亮你的眼睛看看這是什麼?」

    泰林摸不著頭腦的撿起地上的紙張,頓時俊秀的臉色大變,渾身莫名的哆嗦了一下,戰戰兢兢的看向雲天祈,驚懼道:「這……這……怎麼辦?」

    「怎麼辦?」雲天祈挑眉,微怒的看著他,「等死。」

    尚忠困惑的拿起辦公桌上的文件,手一哆嗦,猛的看向泰林,滿眼的鄙夷,憤怒的目光恨不能戳死這個下流東西。

    周圍其他軍官個個帶著鄙夷的情緒看著泰林,泰林怒瞪回去,「看什麼看,都出去。」

    泰林一聲怒吼,眾軍官立刻看向雲天祈,見他沒有反對,便陸續出了辦公室,誰都知道,泰林和尚忠是雲天祈的左膀右臂,一個辦事嚴謹,治軍有方,一個風流倜儻,精於應酬,辦事效率極高,從東北追隨他到上海,是絕對的心腹之人。

    待其他軍官走後,泰林一個箭步上前握住雲天祈的手,一臉的悲愴,大有以死謝罪的決心,憤慨道:「天祈啊,我不是有意的,被那個狐媚子灌醉了,說錯了話,闖下這麼大的禍,你殺了我吧。」

    雲天祈厭惡的抽回手,挑起半邊眉,不急不緩的冷冷道:「來人,把這牲口,脫下去亂槍打死!」

    泰林頓了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門從裡面反鎖,再次跑回雲天祈面前,可憐兮兮的迎上他的目光,「天祈,我知道你的心腸最好了,就原諒我這次吧,我一定徹查此事,將此事擺平!嗯!」

    雲天祈轉動著皮椅,正面對著他,「擺平?是擺平女人還是擺平我?」

    泰林尷尬的笑了笑,搬了個凳子在他面前坐定,細細分析道:「天祈,你聽我說,事有蹊蹺。」見雲天祈沒有動怒,便是有意聽他說下去,心下一喜,忙道:「那日我到皇都,看見蕭寧懷裡抱著個女人,我就納悶,他不是一直喜歡男人嗎?怎麼會要女人,那女人長得真水靈,沒有胭脂水粉……」

    「咳……咳,嗯哼!」尚忠一臉擔憂的大聲咳了起來,暗示泰林住嘴。

    泰林察覺到什麼,目光注意到雲天祈鐵青的臉,小心肝兒猛顫,一把抓過他的手,安撫在手心,這是他對女人常用的安撫手段,弱弱笑道:「為了知道蕭寧的心思,我就……」

    還沒說完,泰林整個人呈拋物線飛了出去,重重撞在窗台的花盆上,又摔在地上。

    「阿泰,你怎麼樣?」尚忠忙扶起鬼哭狼嚎,慘兮兮的泰林,頓時感覺後背涼颼颼的,回頭便看見雲天祈怒意凌然的眼睛,嚇的手一鬆,泰林重重的摔了回去。

    雲天祈走進泰林,動了動手腕,活動著筋骨,勾起詭異的笑,挑眉淡淡道:「好久沒有練練身手了。」

    「天祈,你聽我說,你聽……」話還沒說完,殺豬般的嚎叫響徹整座暫辦大樓,這畜生竟為了女色,將機密情報洩露出去,屋內一陣拳打腳踢,折騰半晌,雲天祈鬆了鬆領帶,俊朗的面容閃動著生動的光澤,看了眼鼻青臉腫的泰林,冷冷一笑,坐回辦公桌前,若無其事的喝了一口清茶,迷了瞇眼,勾起一絲笑意,淡淡道:「繼續說。」

    好看的側臉煥發出男性獨有的驕傲,唇角帶著嘲諷愉悅的笑。

    見慣了他整齊乾淨,一絲不苟的冰冷,成熟穩重,這會兒見他這模樣,尚忠看的目瞪口呆,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看見天祈有這種表情了,他們自少年時代就相識,天祈的不羈,驕傲,輕狂在十七歲那年被抹殺的一乾二淨,那是怎樣一段血腥的記憶,他們誰也不願去回想,今日竟然能再次看見他這般表情,難道有什麼觸動了他?

    泰林俊秀的臉腫的七葷八素,掙扎著站起身,喘著氣道:「你狠,等著!」

    「嗯?」雲天祈眉梢一挑,眸光流轉過去。

    「除了三年前的那件事,我們跟皇都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那女人居然脫離蕭寧主動接近我,我為了獲取情報,犧……犧牲了色相,將他帶回了別墅,你也知道,我酒量很好,可是那天我只喝了三杯就醉了,而且慾火焚身,只想要她的身體,根本顧不得別的,莫名其妙跟她說了很多話,不過你放心,她只問了關於挑撥護國兵團的事,其他的一概沒問,這一點我記得。」泰林害怕再次慘遭毒手,辟里啪啦的一口氣說完,猛的呼出一口氣。

    屋內突然安靜下來,半晌,尚忠沉聲道:「是啊,天祈,阿泰做事一向謹慎,大小酒場無數,怎麼可能三杯就醉,這女人有問題。」

    「護國兵團現在到處散播我,雲天祈是他們背後的靠山,是我煽動的他們叛亂,他們是我的爪牙,兩位,你們說說這事要怎麼擺平?」雲天祈挑了挑眉,敲著桌子,淡淡道。

    泰林偷偷瞄了眼雲天祈的表情,見他沒有剛剛那般動怒,心下放心不少,遲疑道:「不一定是護國兵團的人幹的,也許是袁任的人幹的。」

    尚鍾思量半晌,疑慮道:「那女人為何認識阿泰,阿泰一沒上過報紙,久居幕後,就算知道他的身份,怎麼會有把握阿泰就有最新情報消息,而且專問了護國兵團的事,這麼說她一定有十足的把握確定阿泰知道天祈的計劃,刻意接近,而且這場計劃只有我們三人知道,有誰會想到我們要對護國兵團下手呢?還派人獲取情報?」

    泰林恍然大悟,被天祈打了一頓,幾乎把腦子打傻了,忙接話道:「對!此人定是跟我們及其親密之人,不然怎麼知道我們要對護國兵團下手?」

    尚忠斜眼看著他,嘟囔道:「你那麼多姨太,曉得你在哪個女人面前獸性大發說了不該說的話,傳了出去。」

    泰林正色的低吼道:「尚忠,你不想混了嗎?你那媳婦是誰幫你娶的!」

    雲天祈若有所思的握著玻璃杯,晃動著裡面的水,緩緩皺起眉頭,對兩人的爭吵無動於衷,末了,淡淡道:「散播消息出去,外面怎麼傳我,你們就去怎麼傳袁任,混淆視聽,派人扮成護國兵團的人,來上海鬧鬧事,或者來總統暫辦大樓鬧鬧也行。」

    正爭論的臉紅脖子粗的兩人猛然一震,氣息沉穩下來,眸光微動,低聲道:「是!」

    隆星大道夜燈如晝,行人匆匆,車水馬龍,黑色豪華車從傍晚開始,就停在雲宅對面的公寓下,蕭寧一隻手支著額頭,半閉著眼睛,斜斜靠在車窗玻璃的邊框上,修長的手指不停的敲擊著車玻璃,似乎在揣摩著什麼。

    「寧爺,薄爺在打拳。」從樓上下來的保鏢低聲道。

    蕭寧唇角揚起微妙的弧度,他還有心思打拳?

    「再探。」

    「是。」

    有節奏的敲擊還在持續,他換了個角度,俊美的五官在街燈下光華流轉,餘光瞟向雲宅內,心裡卻是一番思量,怎樣才能讓傲寒乖乖回去呢?一堆爛攤子等著他收拾,那麼龐大的軍隊,虧他有膽量一走就是三年,雲天祈已經有所動作了,在不回去主事,就難辦了。

    突然,他敲擊的手指微微頓了頓,目光瞟了眼帥府,似乎想到了什麼好主意,唇角一揚。

    「寧爺,薄爺現在窗前眺望。」

    蕭寧微微一怔,從車窗向上望去,正好看見薄傲寒那張立體完美的臉,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呵,他發現了。

    「寧爺還要不要探?」

    「去了,你就回不來了。」蕭寧微笑著跟薄傲寒冰冷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滿目星辰,悠悠一笑,緩聲道。

    保鏢略微尷尬的低聲道:「寧爺今晚回去嗎?」

    「今晚還在這裡……」蕭寧的話還沒說完,只聽光噹一聲,車頂瞬間塌陷了下去,汽車眨眼間變了形。

    一張巨大的沙發被人從樓上扔下,重重砸在蕭寧的車頂。

    蕭寧暗暗歎氣,一點也沒變,還是這麼暴力。

    蕭寧打開車門,仰望上去,只見一張桌子霎時像他砸來,他忙不迭的跳到安全地帶,對方好像早料到他的逃離路線,一把椅子迎頭砸下。

    「寧爺……寧爺!」十幾個保鏢手忙腳亂的跑了過去扶著搖搖欲墜的蕭寧。

    蕭寧桃花眼裡殺意一凌,握住一個保鏢的肩膀,好穩重身子,寒聲道:「無論用什麼辦法,將這畜生給我帶回去!死了就把屍體給我拖回去!」

    「是……是。」眾人唏噓,結結巴巴的應了聲,集體往樓上奔去。

    後面的人扶住蕭寧,驚呼道:「寧爺……寧爺,挺住!」

    同一時間,隆星大道的雲宅內一片熱烈的氛圍,中君穿著雲天祈的襯衣,不停的奔波與一樓二樓之間,短跑,蛙跳,俯臥撐,打拳……一天不少,三年來早跟薄傲寒養成了無聊就鍛煉的習慣,此刻趁著雲天祈不在家,她上躥下跳了好一會兒,直到初桃急匆匆進來通報。

    「少奶奶,少帥回來了。」

    中君猛然一震,忙用袖子擦了一把大汗淋漓的臉,坐在桌邊,裝模作樣的端起一杯茶,大哥交代過,女人就要有女人的樣子。

    雲天祈牽著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從門外進來,小姑娘一進屋,目光就停留在中君的臉上遲遲不肯離開。

    這幾天,在雲天祈的強烈要求下,中君的頭髮再次被剪回男人一樣的碎髮,這會兒,她的碎髮正往下淌著汗,臉上汗水點點,額前碎髮凌亂,襯衣黏在背上,被打濕了一大塊,一看就是剛剛劇烈運動過。

    雲天祈忍著笑意,穩聲道:「吳媽,幫少奶奶散熱。」

    吳媽和初桃等幾個下人忙拿著扇子走到中君身後,輕輕搖晃起來。

    中君有些不好意思,訕笑道:「我不熱,你們去忙吧。」

    誰知這幾人只聽雲天祈的,根本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中君正感慨間,一個細細的聲音怯怯的帶著試探,「四少爺。」

    雲天祈微微一怔,低頭看著身邊的青兒,自他把她從廢墟中救出,從來沒有聽她說過一句話,他一直以為這孩子是啞巴。

    中君更是觸電般震了一下,猛的扭頭像孩子看去,目光掃過她的眉眼,掃過她的鼻尖,停留在小姑娘腮邊的燒傷處,秋兒……

    中君突然站起身,呆怔在原地,茶杯還舉在手中遲遲忘了放下。

    小秋兒嘴一憋,撲倒中君懷裡突然哭了起來,模糊不清道:「姑姑死了,秋兒以為再也見不到四少爺了,秋兒以為……」

    孩子不停的啜泣著,中君突然哈氣一笑,不敢相信般捧起秋兒的臉,細細端詳,眼裡的淡漠的疏離褪去,只餘下那一份沉重的感激,「秋兒……」

    她的目光深深的看進雲天祈溫暖的眼睛裡,突然展顏一笑,耀眼無比。

    「這幾天我怎麼沒看見你呢?」中君蹲下身子,輕聲道。

    秋兒擦著眼睛,帶著哭腔道:「這幾天麗琳姐姐在照顧我。」

    「以後君兒姐姐照顧你好不好?」

    秋兒用力點了點頭。

    吳媽上前帶秋兒下去,秋兒死死抱著中君不放,中君正要阻勸,雲天祈穩穩的聲音傳來,「秋兒,跟吳媽先下去,我跟你君兒姐姐有些話要說。」

    君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當下聽話的鬆了手,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中君,跟著吳媽走了出去。

    等大廳安靜下來,雲天祈略冰的眼神有了溫度,幫中君擦掉臉上的汗,捋了捋頭髮,溫言道:「又打拳了?」

    他的眼神祇有在中君面前時堅冰沒了稜角,寒意有了溫度。

    中君笑笑,掙脫他的禁錮,「為以後做準備。」

    「準備?」

    「現在外面那麼亂,你和袁任的勢力不相上下,怕是有一場血戰,我這叫未雨綢繆,強身健體,將來跟你馳騁沙場,對了。」中君好似突然想起什麼,臉上一喜,笑道:「我有個東西要送給你。」邊說邊扁起袖子,往樓上跑去。

    跑了一半見雲天祈還站在原地不動,避開他的眼睛,從樓梯上一路跑下,牽著他的手往樓上走,「幹嘛站著不動啊,我有東西送給你。」

    雲天祈眼睛裡暗潮沉浮,轉瞬間波瀾不驚,溫若的笑意帶著強勢,眼底卻噙著微弱的芥蒂,跟著中君上了樓,進了臥房。

    中君踢掉鞋子,爬上床,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布袋,盤腿隨意的坐著,沖雲天祈神秘一笑,拍了拍床單,催促道:「坐下,坐下,快坐下。」

    雲天祈勾起唇角,溫和的笑,在床邊坐下,看她神秘兮兮的樣子,心頭莫名的一暖。

    「登登登登!」中君突然從布袋中拿出一個紅色的盒子,大笑道:「大哥,生日快樂,送給你!」

    雲天祈微微一怔,看著盒子,神情有些錯愕。

    「怎麼樣大哥,嘻嘻,你的生日,我從沒忘過,快打開看看。」中君爬到雲天祈面前,迫切的等待他打開盒子的那一刻。

    雲天祈微微一怔,唇角的弧線便以優美的弧度向上彎起,俊朗的面容微微泛白,滿目寵溺的揉了揉中君的頭髮,笑道:「君兒費心了,大哥自己都不記得什麼時候生日,你又怎會記得?」

    「為什麼二哥三哥每年都過生日,就大哥不過。」中君皺著臉,有了些許的埋怨,似乎是責怪他不把自己當回事。

    雲天祈勾起的唇角有了溫暖的色澤,「君兒不也是沒有慶祝過生日麼?」

    中君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雲天祈拿起盒子,又揉了揉她的頭髮,淡淡道:「大哥還有事,君兒早些歇息,明早來看你。」

    「嗯!」中君乖巧的重重點頭。

    雲天祈拿著盒子進了書房,書房沒有開燈,他坐在黑暗中,凝視著桌上的盒子,許久,伸出去的手在空中頓了頓,最終還是將盒子放入抽屜中。

    好似丟棄的痛苦記憶,在不經意的時刻,攜帶著舊恨新仇席捲而來,不想觸碰,那就掩埋。

    夜幕深沉,如熟睡中男人綿長沉重的呼吸。

    中君打開包裹,淡淡的掃視著裡面的交換電流裝置,目光瞟過包裹下面的文件袋,是那日順手牽羊撿來的。

    中君打開文件袋,裡面是一本名單冊,還有幾張寫滿數字的紙條。

    她的目光落在名單冊上,猛的全身一震!

    這是名單冊,畫著紅色圈套的名字幾日前不是被刺殺了嗎?這麼說,沒有被圈點的人物是即將被除掉的人物?

    中君飛速的掃了一眼,這些官員大多都是親袁派,還有的……竟是護國兵團中的人物,中君的眼睛劇烈的晃動了一下,如此重要的東西,竟有人敢劫。

    中君仰面躺在床上,看著名單上的名字,突然輕笑起來,眼睛雪亮,利落的翻身而起,在抽屜中拿出紙筆飛速的寫著什麼,半刻鐘後,她燒掉冊子,下床打開門,走廊深黑,只剩下微弱的壁燈點綴。

    她輕輕推開雲天祈的臥房門,床上沒人。

    中君怔了怔,往盡頭的書房看去,那裡依稀有著微弱的光線。

    她赤著腳輕輕的走過去推開門,書房前雲天祈正支著太陽穴,身子微微傾斜好似在閉目養神,微弱的燈光灑在他高挺的鼻樑上,覆蓋著淡淡的銀光,雕塑般的面容帶著倦意,些微冰冷。

    他的眉頭微皺,好像在思索什麼,週身散發著淡淡的靜謐。

    中君輕輕走進去,悄悄繞到他的身後。

    「這麼晚了還不休息,來像大哥討罰?」溫若華麗的聲音從他薄唇中溢出。

    中君微微一震,他竟知道是她,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尷尬道:「我睡不著。」

    雲天祈站起身,隨手將書桌上的一沓攤開的冊子合上,唇角揚起一個鉤子,穩道:「這麼說君兒是想大哥了?」

    說著人已來到中君面前,忽地將她攔腰抱起,走出書房。

    「大哥你生氣了是嗎?我說要跟你馳騁沙場的那個時候。」中君看著他的眼睛問道。

    「有一點。」

    中君怔了怔,沒想到他回答的這麼直接。

    「我不希望你插手政事,也不希望你想太多,做我的妻子,相安無事,此生終老。」雲天祈抱著她走過長長的走廊,話語輕綿,平和溫暖。

    這算是承諾麼?她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如此纏綿的話,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香甜,從耳中流竄到心間,苦澀至極。

    眨眼間雲天祈已將她抱回臥房,放在絲絨的被褥裡,蓋上被子,在她額頭輕輕的印上一個吻,輕聲道:「快睡,在跑出來,大哥就要罰你了。」

    他剛轉身,中君下意識抓住他的手,雲天祈困惑的回頭,中君輕笑,滿目依戀,「我一個人睡不著,一起睡好不好。」

    雲天祈微微一怔,轉而笑容散開,明朗舒悅,中君往旁邊讓了讓,拍了拍身側,吐了吐舌頭,輕聲笑道:「一起睡有安全感。」

    雲天祈目光趨於柔和,澄明清澈,讓人竟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內心,感激,珍惜,那一方淨土的色澤,平日裡深不可測的冰眸此刻毫無戒備的溫暖起來。

    他在她身側安靜的躺下,輕輕的拍著被子,好似在哄她睡覺。

    中君呲牙輕笑,「禮物還喜歡嗎?。」

    雲天祈微微一怔,溫和的笑起,「喜歡。」寵溺的揉了揉她的碎髮,微慍道:「不許說話,快睡。」

    中君衝他做了一個鬼臉,將頭深深的扎進他的懷中,呼吸逐漸均勻。

    「君兒?」

    「嗯?」中君睡眼惺忪的朦朧抬頭,正好撞見雲天祈溫暖如春的眸裡,她看見他在笑,他的笑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如溫暖的風,輕而淡,秋日的雨洋洋灑灑,點綴在心間,滿足而又幸福,好看極了。

    他像是得到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愛不釋手,患得患失,所以確定般輕輕喚了聲,確定她在身邊,她回來了。

    「沒事,快睡。」雲天祈擦掉她唇角的口水,好笑的淡淡道。

    「噢。」中君軟綿綿的垂下頭,繼續扎進他的懷中,不一會兒傳來輕微的鼾聲。

    「君兒?」

    「……嗯?」中君迷迷糊糊的應了聲。

    「君兒?」不一會兒,他再次輕輕的喚了聲。

    「嗯……」

    「君兒……」

    「嗯……」

    「……」

    「……」

    他喚,她答,如此循環,愛恨之間夾雜著淺薄的快樂,就如同生死之間,人們存在的那一抹清明!

    人生其實就是一場可怕的騙局,入戲太深便是局中人,永遠看不穿局外是何等天空海闊,只有被命運踢出局,才明瞭造物弄人,笑話罷了,我被命運淘汰出局,所以我看的透徹,而雲天祈,你便是下棋的人,卻也逃不出操盤手的命運,你愛它,便不會輕易放棄它,你會編織新的棋局,哪怕自欺欺人也在所不惜。

    無聲的歎息從中君口裡不易察覺的滑出,蒼老而又沉重。

    初晨露水的味道從窗外飄了進來,中君緩緩睜開眼睛,耳邊是綿長深沉的呼吸。

    「大哥……」

    「嗯?」略帶沙啞的困頓。

    「你會為了我而放棄軍權嗎?」中君看著他緩緩皺起的眉心,輕聲道。

    深沉的呼吸聲,沒有回應。

    「大哥?」中君輕輕搖著他的胳膊。

    「嗯。」

    「回答我好嗎?」

    雲天祈緩緩睜開眼睛,寒芒微斂,轉瞬即逝,溫柔的看著她,唇角的弧線優美而又剔透,耐心的輕輕道:「軍權沒有意義,它意味著血腥,意味著亂世,你怎能拿它比擬,你是未來,是我的世界。」

    中君臉上蕩漾著溫潤的笑意,略帶濕氣,「你不是說這是全國性的戰爭,會建立新的政權嗎?為什麼依然軍閥混戰呢?」

    雲天祈撥開她額前凌亂的髮絲,目光溫存如廣闊無垠的大海,蔚藍平靜,耳語道:「君兒,這是一場局,你我都是局中人,很多事由不得我們。」聲音靜謐,如暗夜的呢喃。

    「你會娶清璃嗎?」中君不屈不撓的仰頭問道。

    雲天祈揉了揉她的頭髮,好笑道:「清璃會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乖,別胡思亂想了,快睡吧。」

    「大哥。」中君倔強的迎上他的眼睛,眸色微暗,嚴肅無比,讓人一瞬間看到一抹幽冷。

    雲天祈目光透過濃密的睫毛,顯出撲朔迷離的深度,落在中君臉上。

    中君瞇眼笑道:「你是為了什麼而打仗呢?如果我們成了敵人,你會殺了我嗎?」

    雲天祈眸光不易察覺的閃動波光,彎起迷人的唇角,笑道:「為了民主,為了自由,為了太平盛世,你如何會違背這樣的信仰?你會和我一起迎接這樣的明天。」

    中君呲牙輕笑,乖巧的閉上眼睛,親暱的抱住雲天祈的腰肢,

    雲天祈寵溺而又無可奈何的微笑,眼裡劃過輕微的波動,好似劃過心底身離死別的傷痕,眨眼間恢復如常,唇角揚起戲謔的鉤子。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5:05 PM

第九十章:風起雲湧

    深夏初秋的晌午陽光最為毒辣,烈日下的行人頂著驕陽,夾著公文包匆匆來去,皇都外依舊車水馬龍,猩紅的地毯前停滿了各色英倫豪車。

    曾經歐式風格的建築,重建增添了更多的藝術元素,垛牆,飛撫壁,尖形拱門,水晶磨砂紋藍透視玻璃,無一不透露著濃濃的西洋風氣。

    雲淡天高,成群的白鴿從小尖塔上撲拉拉飛過,有誰會想到這樣具有藝術氣息,莊重典雅的建築內,竟是國內最大的娛樂場所,涉黑組織情報機構。

    一樓內歌舞昇平,人聲鼎沸,聚集了當今時代的影視明星,歌壇翹楚,大亨權貴,二樓安靜典雅,嬌笑不斷,特殊服務圈內人都心知肚明。

    唯有三樓沉重壓抑異常,這是一間看似極為簡單的房間,房間內沙發茶几沒有別的點綴物,然而牆上掛滿了刑具,地上的鐵釘散發著陰森的恐怖氣息,依稀可見釘子尖端紅色的血跡。

    「潑醒他。」蕭寧魅惑的勾唇,目光猶如盯上獵物的花豹。

    兩個黑衣人戰戰兢兢的將一盆水少許的灑在被吊起的男人身上,男人雙手被鐵鏈鎖起,向兩端拉伸,身上倒沒有多少傷痕。

    「怎麼?你們也想試試?」蕭寧眼光流轉鋒銳的掃過兩個保鏢。

    保鏢膽戰心驚的哆嗦著將一盆水像著男人的面部迎面澆下。

    薄傲寒猛的驚醒,霍然抬頭,森冷的盯著蕭寧。

    蕭寧走到薄傲寒身前,抬手撫摸過他英俊的臉,笑道:「你還在等她?」

    薄傲寒緩緩皺起眉頭,側頭,避開蕭寧的手。

    蕭寧絲毫不介意的鉗住他的臉,強行將他的視線扳回,笑道:「玩了這麼多年,是不是該回來了?」

    薄傲寒惱怒的看著他,寒聲道:「拿開你的髒手。」

    蕭寧瞇了瞇眼,眼裡噙著一絲鋒銳,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勾起一絲笑,「很好,你失蹤了這麼久,把廣州的爛攤子丟給了南城,南城想你想的快殺人了,聽說你回來了,昨天他剛到達上海,讓他親自跟你說吧,來人,叫南爺來……」

    「等等!」剛聽到南城兩個字,薄傲寒臉色變的白了幾分,一臉的緊張,瞪著眼睛看著蕭寧,咬了咬牙,僵硬的妥協道:「你想做什麼。」

    「跟我回去。」

    「不回。」薄傲寒冷冷的丟出一句話。

    沒想到他回答如此乾淨利落,蕭寧微微一怔,湊近他,眼底蘊著精厲的光,低低道:「你敢!全國半數軍隊都在你手上,你倒好,丟個爛攤子不管,反倒跑去陪那毛丫頭玩去了,既然不想要,當初為何從老爺子手裡奪了兵權!」

    薄傲寒依舊皺眉不說話,冷冷的側過頭,不想看他。

    「別跟我玩深沉!」蕭寧再次將他的視線扳回,「在我面前這招不管用,不要以為我猜不到你在打什麼注意,你這個只長身體,不長智商的六歲白癡!」

    薄傲寒眉梢動了動,慢吞吞的扭回頭,面無表情的淡淡道:「蕭寧,你是不是六歲那年喜歡上我的?」

    蕭寧微微一怔,臉上浮起一絲紅暈,看著薄傲寒半晌說不出話來。

    薄傲寒繼續面無表情的慢慢道:「我已經有喜歡的女人了,你死心吧。」

    蕭寧的臉更紅了,突然,眼神一凌,眼裡精光一閃,黑著臉低吼道:「別跟我岔開話題!這招不管用!」這個神態,這種眼神,還有這種語氣,明明就是在學南城,每次遇到不想回答的話題,這混蛋就用這招矇混過關。

    薄傲寒鳳目微微瞇起,勾起一絲邪笑,「這幾年你不是把軍隊管的挺好嗎?牽制的雲天祈絲毫動彈不得,軍權什麼的我已經全權交給你了,皇都也給你……」

    話還沒說完,蕭寧黑著臉,沉聲道:「拿鞭子來。」

    薄傲寒眼神一凝,眼睜睜的看著保鏢將一根黑色的牛皮鞭交到蕭寧手中,身上莫名的打了個冷戰。

    「回不回?」蕭寧晃動著手上的鞭子悠悠道。

    薄傲寒臉色凝重下來,英俊的面容有些惱意,「有話好好說。」

    「你決定好好跟我說了?」蕭寧勾起魅惑的笑意,燦若秋水的眸子波光粼粼,這傢伙一點也沒變,看似什麼都不在意,暗裡卻獨掌大局,超級腹黑,失蹤三年,想必三年來政壇上的大小風雲他定瞭如指掌,若是動真格的,當今國內,頭腦和手段能比的上傲寒的屈指可數。

    「嗯!」薄傲寒一本正經的點頭應答。

    「那麼你決定回來了?」

    薄傲寒緊緊皺著眉,神情嚴肅的好似在做什麼重大抉擇,艱難的開不了口。

    蕭寧目光滿是笑意的落在他身上,當初創建皇都,反吞老爺子勢力的時候,怎麼沒見到他這般猶豫呢?蕭寧手中的鞭子在空中呼嘯的劃破空氣,帶著凌厲的風勢,向著薄傲寒抽去!

    「回,回回。」薄傲寒突然開口,皺著眉看著他,鳳目裡閃過一絲懊惱的妥協,他知道蕭寧的性格,若是在嘴硬下去,只有吃虧的份兒!

    鞭子及時收回,聽話的落在蕭寧手上,蕭寧滿意的微笑,淡淡道:「放薄爺下來,把他給我拿鐐銬鎖上,我親自牽著他回去。」

    話剛說到一半,見薄傲寒惱怒的神情,蕭寧斜眼端睨著他,「怎麼?不願意?要不讓南城親自來跟你說說?」

    薄傲寒神色一凝,皺眉瞪著蕭寧,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願意!」

    蕭寧唇角一揚,牽起薄傲寒手上的鐵鏈子,優雅的像樓下走去,唇角不易察覺的揚起。

    少帥府後花園,一個身影靈活的閃過,敏捷的順著窗台向上攀爬,蒙面黑衣人利落的騰空翻身,眨眼間潛入雲天祈的書房內。

    腳步聲漸進,正在翻箱倒櫃的黑衣人眼神一暗,餘光瞟見書桌上的茶,冷光閃過,將指尖的一顆白色顆粒彈進杯中,閃身進角落的衣柱後面。

    雲天祈走進書房,看著書桌上硯台的位置,眸光動了動,不動聲色的坐下,拿起桌上的書本看了起來,隨手拿起茶盞,淺淺的喝上一口,眉頭皺了又散開。

    不消片刻,他蹙眉揉了揉太陽穴,隨意的支著身子,閉目小憩。

    衣柱後面的黑影悄聲走出,雲天祈應該已經昏迷了,黑衣人無聲的像著窗戶的躍去。

    「去哪兒?」華麗儒雅的聲音,帶著絲絲冷意。

    蒙面黑衣人身子一僵,眼神頃刻間冷冽,拔出靴子裡的匕首用力激射出去,趁著雲天祈側身的空檔,驟然一躍,飛起一腳,踢在雲天祈的手腕,打掉他手上的槍,雲天祈手腕翻轉,反抓住黑衣人的腳踝,用力拉近自己。

    「你是誰?」雲天祈沉聲道。

    黑衣人心下一驚,他從不知雲天祈竟會近身搏鬥,散打的招式居然跟薄傲寒有幾分相似,眼見就要被他遏制住,黑衣人眼神一狠,突然凌空翻身指甲狠狠向著雲天祈的臉劃去,果然,雲天祈皺眉後退,黑衣人乘勢腳下一蹬,剛脫離他的手,手腕再次被他擒住,猛的拉近,很顯然,雲天祈沒有來真的,只是在試探。

    無計可施,黑衣人突然瞟見桌上的參茶,千鈞一髮之際,抓過參茶,向著雲天祈砸去,雲天祈皺了皺眉,那茶裡被人下了藥。

    雲天祈輕鬆躲過杯盞,剛穩住,黑衣人揚起一絲詭異的笑,一把匕首從袖內彈出,向著他的脖子劃過,招招致命,雲天祈眼神一冷,猛地拉開跟他的距離,黑衣人乘勢撲向窗外。

    雲天祈正要追去,走廊裡突然傳來丫鬟的驚呼聲,「少奶奶,你怎麼了,不要嚇小桃啊,快開門,少奶奶。」

    雲天祈突然轉身,大步走向中君的臥房,「怎麼回事?」

    初桃一臉驚恐的哆嗦道:「少奶奶說今天身子不適想多休息,這都中午了,還沒見人醒,我來敲門,門從裡面反鎖了,叫了也沒人應,我擔心……」

    君兒……雲天祈突然想起剛剛的黑衣人,眼裡閃過一絲涼意,那人若不是衝著他,便是衝著君兒來的,不等管家拿鑰匙上來,雲天祈用槍對著門鎖一番激射,破門而入。

    「幹什麼!」中君一把抓過被子,漲紅了臉,粗聲粗氣惱怒道。

    雲天祈猛然一震,見中君半裸著身體,抱著被子坐在床上,頓時僵在原地,丫鬟下人們忙使眼色的退下,順帶關上了門。

    中君惡狠狠的怒瞪著他,吼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換衣服啊!色狼!」

    雲天祈有些發懵,站在原地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尷尬的解釋道:「君兒,你好像想多了,我只是……」

    「雲天祈,你混蛋!」中君惱怒的隨手拿起一個枕頭羞怒的像著雲天祈的臉砸去。

    「君兒,我是……」

    「混蛋混蛋混蛋!」中君又是一個枕頭扔去。

    「君兒……」

    「出去!」中君指著門口,怒吼道。

    「我……哦,嗯。」雲天祈急忙轉身,向門外走去,背過身站在門口,目光游離。

    過了很久,見裡面沒有動靜,雲天祈輕聲問道:「君兒,好了麼?」

    屋內突然發出一聲重重的敲擊聲,聽見指示,雲天祈下意識的轉過身,推門走進屋內,有些迷茫的往床上看去。

    中君穿著一件白色的蕾絲女士小洋衫,修長緊細的牛仔褲,盤腿坐在床上,虎視眈眈的看著雲天祈。

    「幹嘛!」中君怒道。

    雲天祈目光有些迷惘,莫名的緊張,擔心惹她生氣,忙回答道:「剛剛叫你沒人應,門也打不開,我擔心……」

    中君氣的臉色發紅,全身顫抖,像發怒的貓一般,「你那個丫鬟是怎麼回事,耳朵有問題嗎?我明明說在換衣服,讓我開門是什麼意思!」

    雲天祈微微一怔,「哦,我明天把她辭了……」

    「雲天祈,你根本不愛我!」中君鼓著臉,打斷他的話。

    「我……」

    「你要是愛我,第一天見我的時候,為什麼急著拉我去見王澤,小吳,而不是關心我臉上的傷!」

    「我只是想卸下你心上的包袱。」雲天祈眉目間透著一股子無奈。

    「你要是愛我,為什麼在我跳崖後,還那麼欺負我,讓我在黃泉之下不得安寧!」

    雲天祈突然握住她掙扎的手,氣息深沉,低聲道:「我只想知道你還活著。」

    「你要是愛我,為什麼推遲婚禮!」

    雲天祈微微一怔,眼裡光澤閃爍,揚起唇角,「最近出了一些事……」

    「雲天祈,你都沒有說過你愛我。」中君突然打斷他的話,豎起秀美,瞪著他,怒聲道:「說!」

    「說什麼?」

    「說你愛我!」

    「那你愛我麼?」

    「愛!」中君沒頭沒腦,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說完就後悔了,他竟敢給她下套!

    短暫的沉默過後,雲天祈唇角揚起一絲得逞的笑意,「說的好。」

    他猛的俯身親吻下去,霸道而強勢,熱烈而深沉。

    屋內充斥著曖昧的氣息,風景旖旎,香氣醉人。

    中君掙脫他唇齒的糾纏,眉梢一挑,嘲諷道:「雲天祈,這麼輕車熟路,你很有經驗啊。」

    雲天祈微微一愣,沒想到她竟出了這麼個話茬,正思慮著要怎麼回答,她突然靈活的從他懷裡掙脫,站在他面前,笑道:「等你想好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了,咱們在說。」

    說罷一甩房門,大大咧咧的往外面走去。

    只留下一頭霧水的雲天祈,緩緩的,他淡漠的眉間浮起清華的笑意,淡淡道:「吳媽。」

    「少帥有何吩咐?」吳媽聽著丫鬟相傳,忙從樓下跑上來,在門外低聲道。

    「把初桃換掉,以後你來照顧君兒。」雲天祈淡淡吩咐了一聲,漫步往外面走去,剛走兩步回頭問道:「看見少奶奶去哪兒了麼?」

    吳媽低著頭,恭敬道:「好像去花園曬太陽了。」

    雲天祈唇角勾起,漫步像樓下走去。

    黑色的豪華車緩行至東城一所白色別墅前停下,蕭寧手上握著鞭子,一手拎著鐵鏈子,後面繫著被鐐銬鎖死的薄傲寒,逕直拉進別墅。

    大廳內,丫鬟下人們見寧爺回來,將茶水糕點準備好後,恭敬的退了下去,巨大的沙發組內,一個身穿灰色襯衣的男子點著煙,看著報紙,不時的彈著煙灰,沒多少表情,下巴尖細,臉型修長。

    男子翻了一頁報紙,一抬眼,見薄傲寒冷著臉被拉進來,夾著煙的手指不由的加大了幾分力度。

    「今天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蕭寧微笑著跟南城打招呼,在沙發邊坐下。

    薄傲寒淡淡瞥了眼南城,故作鎮定的扯了扯鐵鏈,目光看向蕭寧,冷冷道:「放了我。」

    「不行,到廣州之前,不能放你。」蕭寧支著下顎,笑的意味深長。

    南城掐掉煙,面無表情的淡淡道:「下午了,在不起床,趕不上晚飯了。」

    轉而淡淡的看著薄傲寒那張妖孽般精緻絕倫的臉,面無表情道:「這三年你去哪兒了?」

    薄傲寒目光重新落回南城臉上,眉峰動了動,扯出一個帥帥的笑,「南南,幫我打開?」

    南城重重的吐出嘴裡最後一股眼圈,抬手間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支手槍,槍口側翻,直指薄傲寒,動作老練嫻熟,毫不猶豫。

    薄傲寒嘴角抽搐,黑著臉不在做聲。

    蕭寧視若無睹的盯著薄傲寒,轉動著手上的鞭子,笑道:「還想著那個女人?」

    薄傲寒鳳目裡微微一凝。

    「想回去找她是嗎?你明知道那棟公寓的對面就是雲天祈的豪宅,那女人正在他府上做著少奶奶,早把你忘了,你這樣心心唸唸牽掛著她,是想幹什麼?跟雲天祈搶女人?還是真對那女人動心了?」蕭寧不動聲色的微笑,看著薄傲寒的眼睛,悠悠道。

    南城依舊面無表情,目光卻犀利的掃過薄傲寒的臉,這男人沒有感情,怎會動心?

    薄傲寒鳳目漸漸變得深幽,看著蕭寧,半晌,邪邪一笑,「她會做傻事,我放不下她。」

    蕭寧唇角揚起的弧度更深,桃花眼裡閃過一絲波光,「你心裡若真有她,這三年不是早應該將雲天祈大卸八塊了嗎?忍心看著你的小寵物被人玩弄在股掌中?何況三年前你本可以阻止悲劇的發生,但你卻冷眼旁觀了不是麼?」

    蕭寧唇角噙著殘忍的笑意,支著下巴,晃動著手中的鞭子。

    薄傲寒站在客廳中,蕭寧把玩著鞭子,南城手中的槍指著他,兩人的目光一個似火,一個似冰,投在他身上。

    薄傲寒頓感深陷冰火兩重天中,不由的往後退了兩步。

    「嗯?」蕭寧笑的詭異,追問道。

    薄傲寒鳳目微沉,面色冷峻,「我要帶她去廣州,沒人可以欺負她。」

    蕭寧瞇了瞇眼,唇角勾起詭異的弧度,「傲寒,這不好玩,說出這麼酸這麼沒營養的話不是你性格,聽你說的好像對她愛的無可救藥一樣,我不覺得你會是那麼大度的男人,放任自己心愛的女人在別的男人身邊。」

    薄傲寒惱怒的瞪著他,「你沒聽見我說要帶她離開嗎!」

    蕭寧挑了挑眉,不動聲色道:「這麼愛她,為什麼讓她回到雲天祈那個牲口身邊,你在玩自虐?」

    薄傲寒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齒道:「你難道不懂什麼叫做尊重嗎!那是她的心結,只有雲天祈才能打開,我若插手,只會增加她的屈辱感,只要她安然無恙,無論她做什麼,我都……」

    「都什麼?」

    薄傲寒一臉怒容,突然不在言語。

    槍聲刺耳,一道火花猛烈的撞擊在薄傲寒的鐐銬上,薄傲寒往後退了幾步,剛穩住身子,就聽見不遠處不急不緩的聲音。

    「白癡,看過來。」南城面無表情,雙目好似沒睡醒,沒有一點神采。

    薄傲寒惱怒的看過去,寒聲道:「你敢開槍。」

    話還沒說完,又一道火花過去,精準的打在鐐銬上,南城面無表情的淡淡道:「你不跟我商量擅自調兵去打雲天祈南部幾個管轄區,是在爭風吃醋還是幫那個女人聲東擊西?」

    薄傲寒薄唇緊抿,冷冷看著他,不做聲。

    「原來是這樣,三年來你都跟她在一起?」南城仍然沒什麼表情,自顧自的說道。

    薄傲寒依舊看著他不說話。

    南城好似得到了答案,「這樣,那這三年裡,你每次出現,都是為了她?」

    蕭寧微微一怔,回頭看著南城,驚愕道:「這三年他跟你聯繫了?」

    南城面無表情的淡淡道:「嗯,他不讓我告訴你,對你封鎖了消息,去年雲天祈被人暗殺,胸部中槍,就是他幹的,還有幾個月前煽動軍隊尋滋挑事,逼迫總統退位也是這白癡干的。」

    蕭寧手上的鞭子一顫,這麼說所有人都知道傲寒還活著,就他不知道?他一直以為是南城在廣州把持軍隊……蕭寧唇角僵硬的扯出桀狂的笑,眼神愈發的炙亮,好似要吃人。

    薄傲寒一見蕭寧臉色不對,下意識後退,扯動著鐵鏈嘩啦一聲。

    這畜生……蕭寧眼神一凌,手中的鞭子驟然舞動出去,像是吞吐日月的火舌,強勁的破空而出,照著薄傲寒的左臉就是一鞭,精緻的臉上頓時出現一道血槽子。

    薄傲寒雙手被鎖住,結結實實挨了一鞭子,後退了兩步,惱羞成怒的瞪過去,來不及說話,蕭寧又一鞭子向著他的右臉抽去。

    薄傲寒瞳孔微凝,這廝來真的?

    薄傲寒猛的邁開雙腳,借力騰空,幾個翻身躲過蕭寧的攻擊,雙臂剛一用力,鐐銬嘩啦一聲掉落在地上,薄傲寒微微一怔,竟然解開了。

    應是南城故意開槍幫他打開的,薄傲寒淡淡瞥了一眼南城,在蕭寧追來之前,眨眼就消失在原地。

    「別追了,難得他動了感情,由他去吧。」見薄傲寒走了,南城又抽出一支煙,點燃,吐了口眼圈,眼睛無神卻帶著洞悉的精銳,看著蕭寧的背影,淡淡道:「傲寒跟你不一樣,蕭寧,該放手就放手,你也堅持了這麼多年,繼續下去,只會增添他的負擔,誰都不好過,何苦呢?」

    蕭寧僵站在門口,唇角的笑意猶存,卻略顯蒼白。

    「最近局勢有些不對勁,我們四支軍隊的將軍被人暗殺,各地的小軍閥頭目也開始躁動起來,怕是有人在背後煽動,雲天祈已經開始動作了。」南城看著蕭寧的背影,淡淡道。

    「傲寒知道嗎?」蕭寧不回頭,冷冷道。

    「他比我們都要先掌握情報,這些年裡,軍隊的運作和調配,都是他暗中操作的。」南城彈了彈煙灰,「馬上就要有大動作了,難得清靜三年,哎。」

    總統暫辦大樓內,雲天祈看著手中的報告,明淨的瞳仁動了動,三天內,袁任攻下他兩座管轄區,暗殺他三名大將……袁任一向偏安一隅,近年卻蠢蠢欲動,這樣貿然的行動不是他的行事作風。

    「尚忠進來。」

    尚忠神色凝重的走進辦公室,敬了一個軍禮,「少帥。」

    雲天祈蹙眉,沉思道:「調查皇都最近的動作,幫我調出袁任近日活動的相關資料,我要看他的近照。」

    尚忠神色凝重的困惑問道:「少帥的意思是……」

    雲天祈站起身,蹙眉沉聲道:「我懷疑此袁任非彼袁任。」

    話剛落音,電話鈴錚錚響起,在沉悶詭異的氛圍中尤為刺耳,尚忠接起電話,神色漸漸凝重起來。

    「少帥。」尚忠電話來不及掛上,扭頭嚴肅的看向雲天祈,語氣沉重,「第三軍隊被一夜全殲。」

    雲天祈修眉一挑,這樣突兀毫無徵兆的攻擊顯然出乎他的預料。

    電話剛掛下,再次催命般錚錚響起,大有八百里加急的味道,尚忠沉了口氣,接起電話,國字臉拉得越來越長,默默聽完另一頭的匯報,回頭看著雲天祈,沉聲道:「總統被人刺殺,滬申四處庫糧盡數被盜,都江,百堰,單津等三地軍閥突然起兵,我軍當地駐軍被槍殺。」

    雲天祈猛然一震,總統遇刺?

    雲天祈站起身,俊朗的臉上泛著冷光,寒潭般的眸子漸漸凝聚起來,透著一股子狠戾,沉聲道:「全軍備戰,加強警戒。」

    整個上海一夜間緊張起來。

    暖暖的陽光惹的人軟綿綿的懶,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溫暖一片,夢幻的不真實,少帥府的後花園裡,百花開的絢爛,紅綠有致,碧波蕩漾,百花深處,中君懶懶的躺在搖椅中,翹著二郎腿慢悠悠的晃蕩,指間夾著一枚戒指,放在眼前,半瞇著眼睛,通過戒指的圈套看著太陽的光暈,唇角勾起詭異的弧度,雲天祈,我該怎麼折磨你好呢?讓你愛上我?不不不,你沒有最愛的東西,包括你自己,你曾經那般深深的辜負了我,我是不是也應該徹徹底底的背叛你?

    中君將戒指高高的拿起,笑容淡漠而溫婉,天空湛藍,剔透的鑽石閃閃發亮,金剛鑽,呵,你還真捨得。

    乳白色的雲朵層層疊疊向著天邊舒捲,如一幅氣勢磅礡的潑墨畫,洋洋灑灑的滿天揮毫,蝴蝶圖案的風箏在空中越飛越高,突然,風箏線錚的一聲斷掉,風箏調頭斜斜的直線下降,轉眼間掉落在院牆另一頭看不見的地方。

    尖叫聲和沮喪聲從身後傳來,中君瞇了瞇眼,抬手看了看手錶,勾起唇角。

    「君兒姐姐。」稚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一隻小手小心翼翼的搭上中君的胳膊。

    中君懶懶的扭頭看去,唇角掛著隨意的笑,眼睛明亮,「秋兒在玩風箏?」

    小秋兒抱住中君的脖子,親暱的笑道:「君兒姐姐可以幫我撿一下風箏嗎?」

    中君挑眉,細細打量著她,曾經皺巴巴的一張娃娃臉,何時長得修長勻稱,蠟黃的肌膚此刻白皙如雪,唇紅齒白。

    秋兒什麼時候從孩子變成少女的呢?是她丟失的那些歲月里長成的吧。

    中君咧嘴一笑,伸了個攔腰,動了動筋骨,翻身而起,故作神秘道:「天祈回來,不能告訴他,我爬牆了。」

    秋兒臉上莫名的一紅,露出少女懷春的嬌憨,用力點了點頭。

    中君有些詫異的看著秋兒奇異的表情,心裡劃過一絲困惑,轉念間翹首看向院牆外。

    花園裡除了秋兒的貼身丫鬟,幾乎再無旁人,中君瞇了瞇眼,緩緩道:「秋兒,幫姐姐去屋裡拿根繩子來。」

    小秋兒一臉的興奮,轉身往大廳飛奔而去。

    中君眼裡露出明亮的光澤,接過秋兒送來的繩子,一頭綁在腰上,剛要爬牆,跟著秋兒從大廳出來的吳媽臉色一變,忙勸阻道:「少奶奶,不可這般冒險,我已經讓管家出去撿了,您要是摔著了,少帥回來不好交代。」

    中君翹唇一笑,「天祈交代了不讓我踏出帥府是嗎?」

    吳媽為難的猶豫道:「外面現在鬧饑荒,亂的很,少帥擔心少奶奶出去遇到什麼危險,所以讓少奶奶先在家待一陣子,等外面穩定下來,在出去。」

    中君瞭然的點了點頭,眸裡劃過一絲狡黠的光,「我只是去幫秋兒撿個風箏,要是靠管家那速度,等從正門繞道過去,怕是早被人撿走了。」

    「就是,我親眼看到風箏掉在牆那頭的,翻過這個牆頭就是。」秋兒嬌聲提醒道。

    吳媽猶豫道:「要不少奶奶歇著,我翻過去……」

    「你行嗎?」中君揚了揚眉,笑道。

    說罷將繩子一頭綁在腰上,另一頭丟給秋兒,「幫姐姐拽著。」

    秋兒愉悅的點了點頭。

    中君沖吳媽眨了眨眼睛,雙臂攀住院牆的頂端,借力躍了上去,眼底波光劃過,驟然蹬腳,跳下。

    風箏掉落在不遠處的人行道上,中君餘光瞟了下巷子口的人影,左右環視了一圈,剛蹲下身子撿起風箏,從帥府方向突然傳來刺耳的槍響,接著便是驚聲的尖叫,中君神色一凝,揚聲道:「吳媽,出什麼事了?快拉我回去!」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5:08 PM

第九十一章:突生變故

    中君拽了拽繩子,就要往牆上爬。

    繩子那頭並無回應,中君敏捷的借力躍了上去,剛平衡身子,只見吳媽突然將小秋兒抱了起來,塞給中君,慌亂道:「少奶奶快去找少帥,府上出事了,好多人闖了進來……」

    話還沒說完,由於小秋兒的身子太重,中君身子不穩,猛的向外倒去,吳媽後面的話便聽不清楚了。

    中君懷裡抱著秋兒,後腿著地,穩住身子,安慰著受到驚嚇的秋兒,「別怕,帥府周圍都是天祈的眼線,還有很多便裝士兵哦,會保護我們的。」

    秋兒驚白了臉,牙齒打顫道:「真的?」

    中君瞇眼笑道:「真的。」

    說罷牽起秋兒的手往大路跑去,沒跑幾步,前面突然湧出大量穿著黃色衣褂的人向著中君走來,個個凶神惡煞,黑鬼一樣粗獷。

    中君突然止住步子,皺了皺眉,轉身向著左側的巷子跑去,然而巷子早已被黃褂人堵死。

    四面八方的黃褂人越聚越多,中君警惕的步步後退。

    「她就是雲天祈的軟肋,抓了她就能牽制雲天祈!」突然一個黑臉大漢舉著槍,高聲喊道。

    「抓住她,抓住她……抓住她!」附和聲越來越大,聲音雄厚,以至於帥府的家丁都聽的格外清晰。

    引得蹲在街道巷尾的難民,叫花子也像這邊越聚越多。

    中君訕訕的笑了笑,妥協般淡淡道:「抓我可以,不要動粗。」

    剛說完,一個大漢拿著繩子就要上前,中君眼神一暗,猛的飛一起腳,踢在男人的頭上,那大漢重心不穩,四仰八叉的倒了過去,在眾人還沒回過神來之際,中君眸裡閃過精光,按著秋兒的肩膀,突然躍起,腿力三百六十度踢打,橫掃一圈,撂倒一大片,她勾起唇角,露出貓一般精銳的笑,扛起秋兒調頭跑去。

    兩個並步蹬牆跨越,便再次回到帥府的後花園,動作幹練精準,全無剛剛爬牆的半點拖沓勁兒。

    剛跳回花園,站穩,一把冰冷的槍便抵在了她的頭上。

    「雲夫人,跟我們走一趟吧。」聲音冰冷,有些粗啞。

    中君側目看去,只見一身軍裝的男人正咧嘴看著她,瞧著軍帽上的標誌,應是袁任的軍隊。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硬闖帥府!」

    「嘿嘿,有你在手,我們還有什麼不敢的?」軍官冷笑。

    中君下意識將秋兒抱的更緊,瞇了瞇眼,「你們抓我做什麼?」

    「雲少帥金屋藏嬌,我們大帥也想瞧瞧少帥的心肝兒寶貝是何模樣。」男人笑的猥瑣,悠悠道:「雲少帥口味真夠重的啊,竟好男風,可惜了那張俊臉了。」

    中君眼底浮起一抹殺意,勾起一絲桀驁的笑,「我擔心你們大帥吃不消,我跟你們走,條件是放了她們。」

    中君朝著假山那邊努了努嘴,院中心,被軍隊包圍的中央,帥府的丫鬟下人們戰戰兢兢的蹲成了一圈,手抱著頭,小聲的啜泣斷斷續續。

    「只要」少奶奶「肯跟我們走一趟,什麼都好說。」軍官穢笑著斜眼看過去,特意強調少奶奶三個字,冷冷道:「放了她們。」

    軍隊突然向著中君的方向集中起來,腳步整齊厚重。

    「少奶奶,我們走吧?」

    中君抱著秋兒,被軍隊圍在中間,向著帥府外面走去,隆星大道的街道巷尾,三步一屍,五步一命。

    士兵上了軍車,緩緩駛出隆星大道,巷子深處,有兩人負手而立,帽子壓得很低,修長的身型在地上投出斜斜的影子。

    位於後方的男子樣貌俊秀,略顯陰柔,看著中君離去的方向,輕聲道:「雲天祈在帥府外,十二個方位安插的暗線和兵護盡數被殺,呵呵,下手的人真是對他瞭如指掌。」

    為首的男子身型較為健碩,鼻樑高挺,深目薄唇,英朗野性,樣貌倒是生的極好,聞言餘光微微後移,瞟了一眼身後的男子,不動聲色的又移回目光,落在遠處被押走的人兒身上,扯出一絲冰冷邪魅的笑。

    軍隊將隆星大道圍的水洩不通,雲天祈從軍區趕回來,一身軍裝還來不及換下,腰間的皇家劍柄發出尖銳的嘶鳴,好似劍主人強行壓制的暴戾氣息,軍帽下,雲天祈天神般的面容冷峻駭人,唇線緊繃,眼神深邃如無底深淵,積聚著戾氣。

    他大步上了二樓,腳步在書房門口猛的停住,書房內被翻的亂七八糟,打砸搶燒全了,最為讓人震驚的便是牆壁的書櫃被人砸爛,機關暗門大開,裡面的東西已經不翼而飛。

    雲天祈冷冷的站在原地,寒氣駭人,身後的管家還在絮絮叨叨。

    「那夥人突然衝進來,少奶奶跟他們打了起來,力量不敵,少奶奶為了救我們,被他們帶走了。」

    雲天祈繼續往前走,走到中君的臥房,門內凌亂的讓人慌張,好似不曾有人住過的模樣,他何曾怕過,然而此刻前所未有的恐懼在心頭一晃而過。

    「君兒……」

    尚忠小跑從樓下上來,在雲天祈身後敬了一個軍禮,沉聲道:「是袁任的人幹的,逃跑路線已確定,附近還有些護國兵團的人,都已清掃乾淨,下一步請少帥指示!」

    雲天祈臉色鐵青,猛地轉身,大步像外面走去,沉聲道:「封鎖所有關卡,派兵控制住地方軍閥,防止暴亂,調動駐於廣州的精銳軍隊,給我炸了袁任軍區大樓!」

    「是!」

    中君抱著小秋兒被強行押上大貨車的車廂內,士兵們懷抱步槍,並坐兩排嚴肅的看著她。

    中君將秋兒的頭按在懷中,透過軍綠麻布車篷像外看去,天色暗沉下來,坎坷不平的小路兩旁是兩山夾道,山上遍佈怪石黃土,樹木甚少,道路有些顛簸,應該過了最後一個關卡,已經出了省,這裡不屬於雲天祈的管轄區了。

    秋兒怯怯的抬頭,小心翼翼悄聲道:「君兒姐姐,我們現在去哪裡?」

    中君捏了捏她的臉,笑道:「你該問問身邊的叔叔們我們這是去哪裡,秋兒去過廣州嗎?」

    秋兒搖了搖頭,不接她的話,反問道:「他會來救我們嗎?」

    中君微微一怔,眸裡劃過冷意,翹唇道:「不知道。」

    話音剛落地,車子猛的一個剎車,動盪的顛簸過後,車子驟然停了下來,車內的士兵們立刻警惕起來。

    「前面什麼人!」士兵高喝道。

    外面死一樣的寂靜,突然傳來激烈的槍火聲,兩軍交戰,車內的士兵們紋絲不動的守著中君。

    一個小兵趴在車縫上往外看,拉緊步槍,沉聲道:「做好準備,雲天祈斷了去路。」

    「怎麼這麼快就繞到我們前面了?」

    「應該從八寶山繞過來了。」

    「八寶山路礦複雜狹窄,翻身越嶺,怎麼可能這麼快?」

    「看樣子應該是帶著騎兵,快馬加鞭。」

    「按計劃行事!」

    「大帥真是料事如神!」

    車內的士兵們突然小聲議論起來,中君低垂著頭,將小秋兒抱在懷中,看不見表情,小秋兒一聽雲天祈來了,臉上一紅,眼神閃閃發亮,充滿希望的仰頭看著中君的臉。

    中君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這個小丫頭……

    突然,車篷被人掀開,外面已被夜幕染成了藏青色,放眼望去,兩山前,是一塊橢圓形的曠野,大小石頭成堆,黃土比較干,一陣風吹來,將雜草叢生的植被上覆蓋上一層沙黃,好似日夜兼程的人,疲憊不堪。

    汽車前面的路被堆砌的石頭擋住了去路,後面的關卡處黑壓壓的軍隊猶豫暗夜的波浪,往這邊翻滾而來。

    滿身是血的袁軍小將一把抓起中君的頭髮,怒喝道:「棄車上山!」

    頭皮一陣劇痛,中君眼裡殺意一凌,鐵槍從袖內驟然滑出,眼角不經意瞥見秋兒倉皇驚恐的臉,眼裡的戾氣微微收斂,若是現在跟他們動起手,就算她能逃脫,秋兒卻難以倖免,一不留神兩人都會被打成馬蜂窩。

    中君繃緊的身子放鬆下來,全身的殺氣一點一點的消散,將秋兒抱在懷中,最終任由著那小將,連拖帶拽,拳打腳踢,罵罵咧咧的拽著她的頭髮拖上了山。

    粗枝大葉,山路坎坷,茂密的叢林中,帶刺的植物扎進她的背部,中君下意識回頭望去,剛剛駛過的關卡處突然湧出大量的軍隊,道路前方,依稀可見為首的男子長身而立,軍姿颯爽,深沉冰冷的目光。

    尚忠沉聲道:「少帥,山頭有重兵埋伏,對方有意引少帥前來這裡。」

    雲天祈看著樹林深處隱隱約約的士兵身影,伴隨著那抹熟悉纖細的影子,眸色沉了沉,「哪支勢力?」

    「看樣子好像是袁任的軍隊,但是哪裡又不像,袁任遠在廣州,如何將手伸的這麼遠,瀘申這塊地方,除了少帥的軍隊,不可能有別的駐軍,還有一點……」尚忠小心看了他一眼,低聲道:「他們手中的人質,都說是少帥的軟肋,屬下說句不該說的話,我跟著少帥從東北來上海,也算是生死之交,我都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質存在,袁任是怎麼知道的,事情有詐,這山谷兩側山大樹深,敵人很有可能伏擊我們,這裡已經不屬於咱們的管轄區,我看,還是先撤回軍部,從長計議。」

    雲天祈目光穩穩的鎖定那個魂牽夢繞的身影,心臟微微收緊,緩緩皺起眉頭,沉聲道:「拉開包圍圈,軍隊從山腳圍抄上去,確保人質安全。」

    尚忠頓了頓,眼裡一閃而過的凝重,嚴肅的敬了一個軍禮,轉身向軍隊跑去,天祈這是怎麼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袁軍小將將中君拖到山頂的叢木裡,猛的將她扔到一邊,看向早已在山頭蹲守的伏兵,低聲道:「都佈置好了嗎?」

    「汪長官,都佈置好了,幾個山頭,包括關卡處都埋有炸藥,弟兄們都等著大帥的命令。」

    汪銳冷冷一笑,回頭看著多出掛綵的中君,「站在這裡,你可以看清楚雲天祈是怎麼死的。」

    小秋兒瑟瑟發抖的身子一僵,看著汪銳的臉,浮起一絲恐懼,猛的抬頭,求救般看向中君,這些人想殺了雲少帥。

    中君抱著秋兒站起身,似乎沒有聽見汪銳的話,眼睛一動不動的俯瞰著山腳下那一抹熟悉的身影,袁軍在這山頭佈滿了炸藥,爆炸區域外還有重兵伏擊,雲天祈竟然只帶一支勁旅就闖入敵人的圈套內,會不會太冒險了,或者說,內憂外患,多處暴亂,軍隊被分散調派到不同的地方鎮壓,他只剩下這支精兵可用?

    她四下看了看,這山頭,四面埋伏,不是臨時謀計,而是綢繆多時,有人算著這一天很久了。

    汪銳透過茂密的樹林看去,黑壓壓的軍隊在山谷外列隊,火把沖天,軍車的車頭大燈幾乎照亮了半邊天空,汪銳四下看了看,雲天祈呢?

    「君兒姐姐……」秋兒小聲的叫她。

    中君低頭衝她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現在越安靜對她們越有利。

    汪銳心裡慌亂,剛剛還看見雲天祈站住關卡處,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難道這隻老虎察覺到了什麼。

    巡邏兵匍匐過來,低聲道:「頭兒,沒看見雲天祈,會不會撤回去了。」

    「君兒姐姐!」秋兒看著鮮血從中君的後背汩汩落下,驚白了臉,輕聲道。

    汪銳猛的回頭,盯著中君,冷笑道:「雲天祈的口味還真不一般,娶個男的當少奶奶,那個小的,是做妾侍不成?大帥要的是那個男的,這個小的沒用,給我拉到山腰上,找個看的見的地方,兄弟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我就不信受這等羞辱,雲天祈會無動於衷。」

    「雲天祈當年連他的四弟都殺,怎會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小丫鬟貿然出兵,想引他出來,你們不如試試我?」中君狹長的眼裡帶著絲絲的挑釁,神態卻是怯怯的試探,半含嬌羞,另有風味,這樣的剛柔結合,讓人只消看上一眼,便欲罷不能,只是她臉上的刀疤,卻很是倒胃口。

    汪銳摸著下巴,猥瑣的獰笑,「別急,一會兒就倫到你了。」言罷,突然厲聲喝道:「把那個小的拉出去!」

    「是!」

    「君兒姐……四少爺……四少爺救我……姑姑救我……」少女在這樣危機關頭仍然害怕給中君添麻煩,突然從君兒姐姐改口成了四少爺,這樣怎樣的一種信任和牽絆讓她在混亂中本能的形成一種對中君隱形的保護,若是這支豺狼隊伍知道中君的女兒身份,也定會受到殘害,這種力量不強大,但足夠沉重,在中君的心上重重加上了一個砝碼。

    小秋兒撕心裂肺的尖叫聲突然響徹山谷,夾雜著衣襟撕毀的聲音,蕩漾在山谷中,回聲一遍又一遍,好似大戰前夕的變奏曲,繃緊戰士們的心弦。

    天邊仍有一絲藍光,然而山這邊好似黑的更加深沉,印襯著大山的磅礡,肅穆中夾雜著隆重的莊嚴。

    中君心尖猛的顫動,前塵往事紛至沓來,讓她冷硬麻木的心頓時塌陷了一個缺口。

    眸裡冷靜的幽藍在聽到秋兒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後,劇烈的晃動了一下,蘇珍……

    一念之間改變的不僅僅是她的思想,還有陷得越來越深,對權力愈發癡狂的心,算是一種洗禮,也算是一種短暫的清醒。

    中君眼裡浮起一絲驚恐,死死抱住秋兒不放,瘋了一般撕打著喪心病狂的袁軍,顫聲道:「別碰她。」

    聲音中的焦急和慌亂被回聲傳向很遠,讓山的另一頭,一身軍裝的男子,心尖一顫,莫名的繃緊了薄唇。

    汪銳正為雲天祈的事惱火,此刻見這小子還這麼不識抬舉,亂上添亂,暴躁的走過去,將槍頭倒轉,槍靶狠狠打在中君的耳廓,怒罵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中君耳邊一片翁鳴,猝不及防的摔了出去,腦袋撞在一塊凸起來的石塊上,頓時沒了知覺。

    「呸!」汪銳嫌惡的搓了搓手,吐了口唾沫,「就你這貨色,還配兄弟們玩,也不看看你那模樣。」

    中君仰面倒在荊棘叢生中,臉上縱橫的刀疤失去了光彩,好似被人丟棄的玩偶,殘缺不全的倒在角落裡。

    汪銳冷笑一聲,摸著腰帶,轉身對著山下面大聲喊話,「雲天祈,你的女人正在兄弟們的身子下面,她說你不行,兄弟們才能滿足她,哈哈哈哈!」狂妄的笑聲傳遍山野,袁家軍轟然大笑起來,整個山頭都開始翁鳴隆重的嘲笑,笑聲響徹雲霄,從山頭一個點,綿延至山腰的一條線,最後竟從山腰的一條線覆蓋至方圓幾里的一個面,笑聲雄厚,可見伏兵數量之多。

    藏藍色的天色徹底黑了下來,山腰下三軍列隊,黑壓壓的軍人,死一樣壓抑的聽著笑聲,軍人們握緊手中的步槍,臨危不亂,靜候軍令。

    小秋兒的哭喊聲從四少爺,最後變成了無助的嘶叫,一遍又一遍的喊著雲天祈的名字,聲音淒厲,夾雜著血淚的沙啞。

    袁家軍衝著山下吆喝,全然沒有注意到人後草叢中緩緩站起的身影,她的眼中沒有昏迷的困惑,沒有膽怯猶豫,倒像是對現在的情況早有預謀般唇角噙著堅毅的冷然。

    「兄弟們,一個一個的上,怎麼了?雲天祈的北獅子軍都是孬種嗎?還是都想看看你們少帥的女人跟男人野合?把這個女人剝光,給我舉高點幹!讓他們看個清楚!」袁軍小將眥目獰笑高喝道。

    「少帥。」尚忠跟在雲天祈身後,聽著袁軍的挑釁,下意識提醒的問了一句。

    雲天祈薄唇緊繃宛如刀刻,目光沉沉的看著山頂,無聲的揮了揮手,後面列隊而站的勁旅動作敏捷的開始攀爬,猶如暗夜的蝙蝠,不消片刻,便攀至山頂,衝著下面打了個手勢,一條繩索從上面繫了下來。

    尚忠頓了頓道:「少帥,我們何不一把火燒了這山,逼他們下來。」

    雲天祈仰頭看了看天,曲線優美的下顎白皙如玉,高挺的鼻樑愈發的英氣,眼裡倒影著厚重的雲層,給他白玉般的面容平添了幾分滄桑的肅穆,「山腳下住著很多百姓,樹連著樹,火勢若是猛烈,不是我們能控制的,烏雲遮月,應是有雨的。」

    「少帥,有句話我不知該說不該說。」尚忠猶豫道。

    「你說的還少?」雲天祈挑眉側目看著他,這種緊要關頭,竟莫名的有幾分調侃的神采。

    尚忠微微一怔,忙低下頭,心裡不知為何泛起難過的感覺,他見不得天祈這種表情,莫名的讓人心生恐懼,好似眨眼間他就會消失。

    「他真的有那麼重要麼?值得你這樣不惜代價的前來相救,一切來的太突然了,安插的暗線竟然都沒有任何消息,說明消息被人刻意封鎖,還有,為什麼都聚集到這個時間段爆發,總統被刺,糧倉被劫,我們第三師一夜被殲滅,各地暴亂不斷,很明顯的,有人故意在分散你的兵力,引你來這裡,若不是袁任,那會是誰你想過嗎?」尚忠低著頭,聲音有些壓抑。

    半晌得不到回應,尚忠困惑的抬頭,面前空無一人,仰頭看向山頂,山頭的懸崖邊,正好對上雲天祈俯視的目光,眨眼間便消失在山頭。

    算了,天祈的心思他從來沒有摸透過,只要是他的命令,生死一句話,尚忠握了握拳,轉身大步向著關卡走去,等候軍令。

    秋兒的尖叫聲近在耳側,中君幽然抬眸,士兵們正站在樹木叢生的山頭興致勃勃的起哄,中君照著原來的姿勢俯爬在泥土地上,一點一點的後退,隱在草叢間,卻不逃,拈起一顆石子照著相反的方向射去。

    樹葉的嘩啦聲引得正在高喝挑釁的士兵們警惕的看過去,驚呼道:「那個小子呢?」

    「人跑了,汪長官,人跑了!」

    汪銳猛的眥目回頭,臉色大變,壓低聲音怒喝道:「人去哪兒了!」

    另一個小兵弱弱的指著樹葉嘩啦響過的地方,哆嗦道:「好像是那個方向。」

    汪銳猛拍小兵的頭,喝道:「還不快追!」

    說罷,帶頭向著另一個方向疾步追去。

    四周安靜下來,山頂的士兵分為五小分隊,守在不同的地域,山腰的守衛數量最為密集,或許,在這座山的外圍,雲天祈軍隊的前後方位,有更龐大的軍隊正慢慢逼近,她已經感受到大地顫抖的脈動,萬物瑟瑟發抖的哀鳴。

    這不是一場簡單的劫數,這是一場隱形的奪權,中君眼底浮起一絲犀利的殺意,向著秋兒的方向狂奔而去,帶動著落葉下的乾土肆意飛揚,攔路的枝枝蔓蔓,樹葉木桿此刻猶豫擋去前路的洪水猛獸。

    中君紅了眼,遠遠的看見一群士兵禽獸般拖著秋兒的身體,撕扯著她的衣褲,眉峰赫然凌起,小指一勾,黑色的鐵槍從袖內旋轉著落在手中,向著正在撕扯秋兒衣服的士兵頭部就是一槍,轉身閃進樹林深處,狂奔變道從另一個方向瞄準離秋兒最近的一個士兵的頭部,一槍爆頭,槍法精準,眼神狠厲。

    槍聲使得本來劍拔弩張的氛圍更為詭異,山腰下的軍隊轟然整齊劃一的端槍拉栓,尚忠臉色凝重的看著山頭,依然不見雲天祈有所指令。

    在山的另一頭,另一隊人馬正從小路快馬加鞭的趕來,掀起漫天昏沉的黃沙,猶如龍捲風,軍馬嘶鳴,從棕紅色的大鼻頭內噴出暴躁的氣息,為首的黑衣男子聽聞槍聲,突然拉緊韁繩,駿馬仰天嘶鳴,鐵蹄昂立,猛的停了下來,掀起萬丈灰塵。

    男子英俊的臉上覆蓋著黃色的沙粒,風塵僕僕,皺眉看著山頭,神色冷峻。

    馬隊後方,落於三個馬位的男子打馬上前,低聲道:「薄爺,不是我們的軍隊。」

    薄傲寒看著山頭鳳目幽深,深深皺起的劍眉凝結成一個川字,沉聲道:「原地待命。」

    言罷,揮起馬鞭,向著山腳下狂奔而去。

    中君遠距離程射三人,另外三人出其不意的近身搏擊,在救援兵趕來之前,以最快的速度俯衝上前,眼神一暗,匕首騰空出手,橫切向一個正呆怔的士兵,雙腿螺旋式夾住旁邊驚恐的士兵脖頸,猛的翻身,只聽骨頭斷裂的聲音,中君蹲跳至安全距離,警惕的環顧四周,一把抱起衣衫襤褸,已被嚇得癡傻的秋兒,往山下奔去。

    四周腳步踩著落葉上的咯吱聲以隆重的形式像中君包圍而來,中君瞳孔微微凝了凝,這麼快就鎖定了她的位置,這山頭到底有多少伏兵。

    中君抱著秋兒一個翻身滾落進一個落葉鋪設的大坑中,用落葉蓋住身體,秋兒雙臂緊緊的抱住中君的脖子,小聲啜泣。

    中君輕聲道:「秋兒,你怎麼樣?」

    小秋兒搖了搖頭,帶著哭腔小聲道:「我沒事,謝謝君兒姐姐。」

    中君眼裡一閃而過的愧疚,擦掉秋兒臉上的淚,無聲的笑起。

    腳步聲在她們左側的叢林裡停住,山中死寂的好似淪入黑暗的永夜,偶爾一聲狼嚎蒼然肅穆。

    中君緊緊的抱住秋兒,屏住呼吸,大約過了半刻鐘,腳步聲向著山下聚集而去,中君暗暗鬆了一口氣,突然,秋兒毫無防備的打了個噴嚏,中君全身一震,猛的翻身而起,將秋兒護在身下,子彈極速的劃破空氣,中君餘光一凌,突然向後揮臂,擋在背部,子彈猛的射中肘部。

    中君暗自咬牙,軍隊迅速向著她們圍來,秋兒看著中君手上的胳膊,嚇得臉色煞白,顫聲道:「君兒姐姐……」

    中君衝她笑了笑,「沒事。」

    說罷翻身而起,將秋兒護在身後,汪銳神色猙獰的大步趕了過來,看到中君胳膊上的傷,臉色白了白,重重一腳踹在中君的胸口,怒聲道:「敢跑?給我往死裡打!」

    中君死死抱住汪銳的腿,用力下按,只聽胳肢一聲,骨頭錯位,汪銳疼的一陣鬼哭狼嚎,軍靴側踢,將中君踢飛半仗遠,撞在樹幹上。

    中君抬眸,堅毅冷冽的目光掃過汪銳的臉,緊抿薄唇,小秋兒尖叫一聲跑到中君面前,她何曾見過這般場面,此刻見血三魂就去了七魄。

    三五個軍官突然像中君走去,中君眼神一暗,下意識抓緊秋兒的胳膊,若是她一個人尋找突破口易如反掌,可是帶著秋兒,完全陷入被動,槍裡的子彈只剩兩顆,匕首只餘一把,秋兒更深的往中君懷裡縮了縮。

    「報告長官,雲天祈的軍隊有了動靜。」士兵從半山腰上貓著腰穿過樹林跑了過來。

    汪銳臉色變了變,沉聲道:「什麼動靜。」

    「緊急撤退了。」

    中君微微瞇了瞇眼,勾起一絲冷笑。

    汪銳猛的一震,難道雲天祈放棄了,或是發現了端倪?現在一旦放雲天祈回到上海,那就大事不好了,必須拖住他。

    「把她們給我吊在懸崖上!」汪銳突然怒吼一聲。

    中君眸底噙著凌冽的刀光,手槍從秋兒的身下開出,打中前方的士兵,突破缺口,中君抱起秋兒從缺口處突然挺身而出,竟是像的汪銳飛身而去,縱身一躍,刀口已經抵在了汪銳的脖子上。

    「誰敢往前一步,我就殺了他。」鮮血從中君抱著秋兒的胳膊肘狂湧而出,眼神狠厲的看著叢林裡包圍過來的軍隊。

    汪銳突然腦袋後仰,一隻手抓住秋兒的手腕拉在身前,中君猛的側頭躲開撞擊,拉回秋兒的身體,不料,汪銳突然反手一把握住中君中槍的傷口,狠狠擰向身後,飛起一腳,用力撞在中君的肚子上,怒道:「憑你也想從我手中逃跑?」

    中君眼神一凝,胃裡陣陣劇痛翻江倒海,一口血噴湧出來。

    「君兒姐姐……」秋兒嚇得一屁股癱軟在地上。

    汪銳眼神發狠,向著秋兒就是一槍,中君眉梢一凌,不等出手,被汪銳一腳踹在背部,一個趔趄往前竄了好幾步。

    突然,無數火光從四周嗖嗖射來,袁家士兵立刻慘叫聲不斷,流彈打中汪銳的胳膊,射出去的子彈偏離了方向,中君猛的抬頭,霍然瞥見左前方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心裡兀的一沉。

    雲天祈一身藏藍軍裝,帶著軍隊從山頭的後方繞行過來,汪銳唇角一揚,只要雲天祈踏入這座山,量他插翅難飛,汪銳抓起中君擋在身前,秋兒一見雲天祈逼近的身影,一臉狂喜的神情,不顧危險,竟向著他的方向狂奔而去。

    中君眼疾手快,敏捷的拉住她的胳膊,扯回自己身邊。

    汪銳冷笑,手槍抵在中君的太陽穴處,低沉道:「大帥猜的沒錯,你果然來了。」

    「你們想要什麼?」雲天祈抬手示意,軍隊整齊停下。

    「雲天祈,你當真不怕死?走進這座山頭,就意味著進入狼口,你還敢將軍隊撤離此地,會不會太自信了。」汪銳冷笑,眼神雪亮。

    中君盯著雲天祈的眼睛,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

    雲天祈面上看不出多餘的神情,不冷不熱,不緊不慢,「你們大帥想要什麼?」

    中君狹長的眼裡湧出清澈的波光,悶悶道:「雲天祈,這裡有炸彈,你為什麼這麼傻。」

    汪銳挑釁般將槍遊走在中君的頭上,悠悠道:「我們大帥要兩樣東西,一個是你手中的兵權,一個是你的命。」

    雲天祈對中君的話充耳不聞,微瞇的眼睛銳利的投在汪銳臉上,淡淡道:「你該打個電話回廣州,問問廣州的情況。」

    汪銳面不改色的冷笑道:「我只管完成大帥交給我的任務就行,操不了那麼遠的心。」

    雲天祈微蹙的眉頭莫名的舒展,好似得到想要的答案,眼神森冷的讓人瞬間結冰,唇線緊繃,目光緩緩的移到中君的臉上,眸光漸漸變淺,勾起一絲淡淡的笑,讓人微微恍然,竟看不懂這笑容的含義,「你要,我便給。」

    汪銳微微一怔,握槍的手猛地僵了僵,沒想到雲天祈答應的這麼爽快,當下心裡直打鼓,難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讓雲天祈有機可乘,找到了突破口?

    中君餘光微冷,突然抱住汪銳的胳膊,單腿頂向他的胯下,來了一個重重的過肩摔,將汪銳摔出老遠。

    與此同時,袁家軍突然開槍,無數子彈向著中君飛射過去。

    雲天祈眸裡冷光劃過,三步並坐五步,疾步變成狂奔,飛身躍去,鐵臂張開,將中君和秋兒猛的護在寬闊的懷中。

    三顆流彈精準的射入雲天祈的後背,他微微凝了凝眉,低頭迎上中君困惑的眼睛,朗然一笑,露出整齊白皙的牙齒。

    中君的側臉上猶有泥土,下巴上滿是乾涸的血跡,困惑的眼睛轉瞬間恢復平靜,整個被劫,戰鬥,生死的過程,她都太過冷靜,冷靜的好似另一個時空冷眼旁觀的路人。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5:10 PM

第九十二章:你只是一隻狗

    雲天祈的軍隊及時開槍,為雲天祈掩護出一條隱性的包圍圈,將袁家軍打得措手不及。

    越來越多的袁家軍從山腰積聚而來,與此同時,山下幾里外發生激烈的槍火,子彈與空氣摩擦的火花好似墜落在地上的流星無數,爆炸聲震耳欲聾,火光沖天,猶如一場曠世煙花漫天灑下。

    很顯然,不遠處發生了激戰。

    「少帥,快撤吧,袁家軍越來越多,這樣下去,我們就沒有退路了。」

    「君兒,你怎麼樣?」雲天祈站起身,將中君護在懷中,眉間滿是0疼惜的色澤,低聲道。

    看著他溫如淡水的眼睛,中君心裡莫名的顫了一下,下意識將秋兒抱在懷中,隔開她和雲天祈的身體,好似刻意跟他拉開距離。

    她淡淡一笑,「死不了。」

    雲天祈蹙眉挺直背脊,往左側的山腰看去,手卻下意識握緊中君的手,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裡,好似一不留神,她就會展翅飛離。

    中君感受到他手心的冰涼,有細密的汗珠,握得那樣緊,讓她莫名的想要甩開,跟他保持距離,越遠越好。

    明滅的戰火將雲天祈玉雕般俊朗的側臉襯托的恍若夢幻,沉思的神情帶著讓人不可抗拒的男性魅力。

    「少帥!」副將提醒般督促道。

    「原路返回。」他低低道,臉色蒼白的透明,有汗水從他的髮梢滴下,墜落在黑夜裡。

    「少帥先走,屬下墊後!」副將一揮手,從後方立刻上前十幾名士兵,向著四周散佈開來,成環形將雲天祈和中君圍在身後的安全地帶。

    雲天祈看了眼副將,轉身在八名士兵的護送下牽著中君往山的另一側疾步走去。

    難道雲天祈不知道這座山頭上全是炸藥,周圍有重兵伏擊,逃得了嗎?

    你既然敢踏進來,可曾想過活著出去。

    這場追擊,本就是一場賭博,他賭的是命,她賭的是幸福。

    中君皺了皺鼻子,這麼濃的血腥味,她回眸,秋兒被一個士兵護在懷中,八名士兵分成兩小隊,每隊各四人將她和雲天祈護在中間,沒有人受傷,那會是誰?

    突然腦裡電光火石,剛剛雲天祈將她和秋兒護在懷裡的時候,袁家軍亂槍掃射……

    中君猛的回頭,看著雲天祈蒼白的側臉,餘光掃過斜後方樹林裡的黑影,本能的撲向雲天祈,驚呼道:「小心!」

    子彈的火花擦著中君的肩頭而去,雲天祈瞳孔微凝,失血過多,重心不穩,向著陡坡倒去,中君眉梢一挑,傾身一把抓住他的手,兩人一起滾落下陡坡之下,這座陡坡下,是斷崖。

    秋兒一聲尖叫,然而袁家軍如蝗蟲一般聚集過來,八名士兵震驚的看著他們的少帥消失在斷崖盡頭,齊齊倒抽一口冷氣,顧不得多做逗留,抱著秋兒原路狂奔。

    大地上多方勢力激戰,然而鏡頭傾斜往上,便可清晰的看到樹幹上,一個黑色的挺拔身軀坐在枝頭,瞇眼審視著叢林裡的一切,他的左耳上有一枚妖紅的耳釘,在火中肆意妖冶的綻放,看見中君和雲天祈跌入斷崖,他一個翻身,無聲的攀著枝幹,飛速的向著那個方向追去。

    斷崖邊上茂密的叢林裡,雲天祈一手緊緊的抓住樹根,另一手緊緊的抓著中君懸在半空中的身體,胳膊上青筋乍現,已無血色,這一次下面不是海,是堅不可摧的岩石。

    中君狹長的黑眸裡的光芒有了溫度,「雲天祈,放手。」

    剛剛兩人齊齊滾下陡坡的時候,她是有意伏在他的身前,成為滾落懸崖的那一個,雲天祈蒼白的臉上蘊著惱意,大片大片的血從他的後背滲出,成汩的滴在中君的臉上,低怒道:「你說過不離開我。」

    「你會後悔的。」中君瞇眼笑道,一字一頓。

    雲天祈朗然一笑,雙眸含著前所未有悲憫的光,唇角的苦澀濃郁蒼涼,「放了你,我要怎麼辦。」

    他已經後悔了那麼多年,從趙玉兒被人害死的那天,良心的譴責到今日從未停過,還有十一年前那場血腥的記憶,將他從一個人,變成了被命運捆綁的棋子,永遠無法掙脫的枷鎖,斬不斷的牽絆,站在血海的風口浪尖,墜入永無天日的暗夜,他這一生,從沒有為自己活過,而今突然有了活下去的理由,若是沒了你,我要怎麼辦。

    「我只要你活著。」雲天祈深邃的眸子閃著明淨的波光,隱忍而又夾雜著卑微的希冀,俊朗的面容蒼白若紙,「你想殺我也好,離開我也好,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只要你活著。」

    「君兒,抓緊我。」他的聲音隱忍中氤氳著巨大的憤怒,亦如三年前她跳崖尋死的那一刻,所有的痛楚都化作胸腔內怒其不爭的憤怒,沒有我的允許,你怎麼可以死,怎麼可以丟下我一個人去死。

    雲天祈驟然發力,咬緊牙關將中君往上拉,面色瞬間白得透明,背部的傷口突然撕裂,全身的體溫開始揮發變涼,溫熱的血如沙畫般無限伸展,如綻放在暗夜裡成片的帶刺血玫瑰。

    他的眼底竟蘊著難得的明潤,讓中君有一瞬間的恍若,這是明澈的眼波,還是眼底潮濕的霧氣。

    「大哥……」

    「君兒不怕,抓緊我,好嗎?」雲天祈衝著她安慰般的染出一絲蒼白的笑意,白皙整齊的牙齒散發著慘然的輝光,眉目微蹙,卑微如塵,不知這是什麼表情,讓她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只是那麼一瞬。

    他這是在求她嗎?

    中君狹長的眼睛慢慢睜大,瞳仁深處的犀利漸漸變淡,她從不知道他還有如此慌亂的一面。

    他不怕她恨他,他怕的是她一心求死,生無可戀的心,君兒,我無法想像這個世界上若沒有了你,會是什麼樣子,這是比死亡更為可怕的一件事。

    中君漸漸握緊雲天祈的手,眼裡煥發出活力的光彩,好似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唇角彎出深深的弧度,鮮血順著兩人的胳膊肆意糾纏,她咯咯的笑出聲,脫口而出的話,卻如晴天霹靂般將雲天祈生生劈碎,淪入地獄的烈火中將心生生燒成了灰。

    「雲天祈,我寧願人一樣的死去,也不想跟你狗一樣的活著,你是一條狗,上位者的走狗,拿開你的髒手,放開我。」她是在笑著,毫不眷戀,毫不猶豫的說出這句話,一字一頓,悠然出口。

    說罷,猛的掙脫他的手,她眼中閃動著決絕狠厲的光,夾雜著報復的快意,雲天祈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明淨的瞳仁好似瞬間紛飛破碎,碎裂成無數看不見的幻影,她嘲諷決絕的笑,她鄙夷厭惡的神情,還有她狠厲冷極的瞳眸,她寧死都不願被他救起的決心,心臟被人狠狠攥了一下,一時間忘了跳動,也許這輩子他從沒有流露過如此坦然可笑的神情,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突然,一道鞭子順天而下,纏住中君極速下墜的身體,猛的拉了上去,薄傲寒在樹頭上看夠了,唇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見中君如此決絕的甩開雲天祈的手,寧死不屈,覺得有些好笑,通體舒暢,莫名的心情好極了。

    薄傲寒甩出馬鞭,捲住中君的腳踝,猛一用力,拉進懷裡,翻身而下,站在安全的地帶。

    極速下墜的氣流摩擦,擦的中君的臉生疼,她還擔心摔下去會不會碎成無數塊,還在擔心會不會沒有人替她收屍,屍體被野獸叼了去,還在擔心雲天祈會不會追隨而下,還在擔心……

    突然一個東西纏上她的腳踝,一股力道將她拽了上去,若是雲天祈救的她,她的臉該往哪兒擱。

    正胡思亂想間,感覺撞進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一股熟悉的霸道氣息縈繞在鼻尖,讓人莫名的安心。

    「瘋女人,你在玩自殺?」薄傲寒戲謔的嘲諷道,鳳目裡光彩流轉的讓人陷入金色的恍惚中,眼角眉梢都跳躍著明亮的笑意,精緻的臉上閃動著愉悅英朗的光澤,逼的黑夜剎那褪色,萬物煥發出海市蜃樓的虛無美景,像是大自然的萬花筒,憑著他的笑容,山河巨變,百花爭艷。

    中君茫然的睜開眼睛,正好裝入薄傲寒深沉英銳的眼睛裡,默然半晌,驚愕道:「你怎麼在這裡?」

    「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

    中君怔了怔,有些回不過神,悄然回頭看去,雲天祈已經踉蹌的站起,穩住了身子,立在懸崖邊,眼神靜若止水,漆黑如墨,剛剛她所見證的所有屬於他的眼神,此刻一一冰封在那抹明淨的波光下,不餘分毫,他的薄唇蒼白的駭人,唇角卻勾著一絲莫測的笑意,似自嘲,又似勝券在握的篤然,他的軍裝已經被鮮血打濕,軍帽在剛剛的拉鋸戰中,掉入斷崖,露出乾淨清爽的碎髮,完美俊朗的臉部線條好似一夕之間瘦了些,一夜白頭。

    他好像一夜之間回到了最初,隔了十年的光陰,在皇都見面的那一日,他就是用這樣波瀾不驚,無懈可擊的目光看著她,他說,「君兒,別來無恙。」

    腳步聲從外圍緩緩逼近,薄傲寒眉梢微挑,斜睨著中君的臉,侃道:「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裡啊。」

    中君冷冷瞟了他一眼,「烏鴉嘴。」

    「跟我死在一起,你會不會覺得很榮幸?」

    「那我還不如苟且偷生。」中君不耐煩的推開他,向著樹林深處看去,微微皺眉,搜來的軍隊會是哪支勢力,她用眼角的餘光瞟了眼雲天祈,應該不會是北獅子軍。

    雲天祈依然站在原地,背上的三處槍傷深及肺腑,鮮血已經打濕了腳下的草叢,他的呼吸依舊有條不紊,卻越來越艱難,身姿挺拔,從他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痛楚,好似踏雪賞梅,斷崖賞花。

    被踐踏過的自尊只有靠著僅剩的驕傲維持,就好像你將鮮活的心臟以及所有的感情捧在掌心,滿心希冀帶著惴惴不安的卑微遞到她面前,卻被嘲笑這顆心長得好醜,這些感情太過廉價,嗤之以鼻的丟在地上的同時,順帶上踩上兩腳,怎知,這心他只有一顆,這些感情,是他剩餘的所有,珍貴而又罕稀,對他來說是無價之寶,對她來說,一文不值。

    中君俯身拔出腰間最後一把匕首,薄傲寒遞給她一把左輪槍,中君繞開他,走到一棵枝幹簇擁的樹下,冷冷道:「不要。」

    薄傲寒竟也不惱,反而更是歡喜的走到她身邊,隨著她的目光往樹林裡看去。

    密集的腳步聲越發的近,她回頭看了眼雲天祈,見他仍然站在斷崖邊,不躲不避,不由的有些惱火,卻還是若無其事的扭回頭,他被打死了,不正好省了她的事?反正她想要的東西也到手了。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繳槍不殺!」為首的男子看著斷崖這邊的草叢低喝道。

    聽著粗啞的聲音,應是汪銳,他沒死?

    中君眸子動了動,緩緩站了出去,薄傲寒瞇了瞇眼,也跟著站了出去,擋在中君身前。

    中君微微一怔,下意識往旁邊讓了讓,站在他身旁。

    汪銳趁著遠處的戰火看去,瞥見中君笑意盈盈的臉,下巴上還有他打得血跡,當下臉色變了變,不動聲色的帶著士兵走到中君面前,無聲的敬了一個軍禮,卻沒開口稱呼。

    山腰上所有的軍人都彙集到山頂,剛剛還一副腐軍的模樣,此刻個個神情嚴肅,透著剛毅的站在中君身後。

    沒有整齊劃一的隊伍,也沒有隆重的形式,一切都是無聲的,卻讓人從這些軍人身上感到由衷的肅然起敬。

    汪銳看著中君胳膊上他打的傷,愧疚的低聲道:「末將該死。」

    「演技不錯。」中君呲牙一笑,眼睛卻犀利的瞇了起來,突然厲聲道:「我好像沒有說過利用秋兒引雲天祈上山!」

    汪銳臉色一白,低頭不語。

    「你想沒想過,我若是出了什麼事,秋兒那邊你要怎麼收場?她還是個孩子,我命令你利用我引雲天祈出來,你一意孤行,違抗軍令!」

    「汪某自作主張,願接受軍法處置。」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中君淡漠的眉間凝結了一層冰霜,他竟敢拿秋兒大做文章。

    遠處的戰火還在持續,山間卻靜悄悄一片。

    中君抽出汪銳腰間的槍,利落的扣動扳機,眼見就要開火,突然槍身翻轉,一個耳光用力的抽在汪銳的臉上。

    這一聲,卻是足夠響亮的,傳遍整個山谷,落在每一個人的心間。

    「這一巴掌我要你記住,引雲天祈上山的辦法有很多種,唯有你用的這種辦法最見不得光,最不可取,你們是軍人,不是流氓!你們的職責是保護婦孺百姓,不是濫用職權,燒殺搶奪!」

    「是!」山頂上的軍人統一齊喝,聲音雄厚,傳遍山河。

    薄傲寒臉色微冷,鳳目變得幽深,深不可測。

    中君回身看著雲天祈,突然翹唇一笑。

    雲天祈孤身一人站在敵對的斷崖邊,猶如站在九重天外,整個人好似籠罩在山間深黑的霧氣中,若影若現,彷彿撫手間就會消失的毫無蹤跡。

    他唇角帶著笑,優雅冰俏,白玉般的面容俊朗如神,泰然氣定,高貴中透著渾然天成的淡定從容,薄霧輕繞,身後的遠山綿延萬里,大氣磅礡,猶如一幅濃重的水墨畫,藏青色的狼毫揮筆記下那一筆凝重的青史佳話,薄煙相伴,遠山相襯,斷崖相送,愈發的顯得他的天神之姿,不落凡塵。

    好似一人之力,勝得過千軍萬馬的踏踏鐵蹄。

    中君眸子翻湧著幽冷的光,壓制的情感暗潮使她的目光莫測而又神秘動人,她一步一步走進他,輕笑道:「我等這一天,等了三年。」

    三年的籌謀策劃,日日夜夜的殫精竭慮,想了成千上百種殺你的方法,都無法安撫二十萬東南英靈的滔天怨氣,正如你說的,生不得,死不能才配得上你,在你充滿感激,滿心希望的時候,剝奪你幸福的權利,將你拉進地獄,給你致命一擊,死是一件很簡單的事,然而嘗過幸福之後的絕望,才是真正的煉獄折磨,才能真正的毀掉你,你的人,包括你在乎的權,當初你不也是這樣對我的?

    雲天祈墨色的瞳仁愈發的漆黑,深不見底,寂靜如斯,他勾起唇角,動了動唇,喉間堵著粘稠的血腥,發不出聲音,只得遠遠的看著她的眼睛,目光裡竟莫名的含著一種讚賞和不知名的若即若離。

    他想笑,大笑這世間的荒謬無常,然而從心臟處傳來的劇痛將他剛及唇角的笑意定格在臉上,有那麼一刻,他想用刀劃開胸膛,看看這顆心殘缺不全成了何種模樣,一定千瘡百孔,面目全非。

    中君看著他的眼睛,笑道:「我騙了你,你能原諒我嗎?或者說,你能告訴我怎樣你才會原諒我嗎?」

    山腰間傳來幾聲槍響,隱約可聽見軍車的轟隆聲,汪銳退回人後,不一會兒跑了過來低聲道:「雲天祈的救兵來了,我們該撤了。」

    中君微微瞇起眼睛,冷笑道:「你的救兵來的還挺快,這樣抽兵出城是已經安定了城內的叛亂,還是上海已經失守?」

    見雲天祈仍然不說話,保持著剛剛的動作表情一直沒有變過,中君微微皺了皺眉,他身重三槍,能挺到現在已經不錯了,在拖下去,定然性命難保。

    中君有些惱,突然轉身,低喝道:「撤!」

    「雲天祈怎麼辦?」汪銳上前一步問道。

    中君回頭看著雲天祈,冷笑道:「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戰爭合約在我們手上,上海失守,他只是一文不值的敗軍之將,不用我們動手,自有人替我們收拾他!對了,雲天祈,我忘了告訴你,我不姓雲,那些炸藥都是假的,外圍的軍隊是真的,山腰上的伏兵半數都是稻草人。」

    說罷衝他狡黠的笑了笑。

    「告訴外圍的弟兄們,鳴金收兵。」

    「是!」

    軍隊像山腳下撤去,擇了一條小路帶著龐大的隊伍盤龍一般纏繞在山腳,如湍急的溪流,向著大山盡頭游去。

    等走出八寶山那個地段,到達安全地帶以後,中君突然站定,看著汪銳,淡笑道:「我就不跟你們走了,你帶弟兄們先走,找地方藏起來,等安定下來了,在露面,上海那邊有韓耽,不用你操心。」

    汪銳怔了怔,剛要開口叫她,突然看到薄傲寒在她身後,到了嘴邊的稱呼又嚥了下去,改口道:「你又要單獨行動嗎?有什麼要緊事非要一個人解決,大家都很擔心你,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

    中君揉了揉剛剛被汪銳踢過的肚子,笑道:「你的演技還真不錯,我都當真了,肚子被你踢的現在都還疼,還好意思說幫我,不給我添亂就好了,你們有你們的任務,沒必要為了我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浪費時間,快去吧,不然一會兒就暴露了。」

    汪銳愧疚的搓了搓手,也不好說什麼,她一直是這強脾氣,公私分明,認定的事情八匹馬都拉不回來,只得扭頭,喝道:「叫軍醫過來,替……有人受傷了,快點!」

    中君暗暗歎了口氣,汪銳還是這麼細心,軍醫幫中君把胳膊上的子彈取出來,簡單的做了消毒處理,包紮好後,汪銳才吐出一口粗氣,放下心來,「那行,我先撤了,你注意安全,有什麼事記得找我們。」

    「萬事小心。」

    「是。」汪銳衝她擺了擺手,帶著軍隊向著彎道那頭小跑而去。

    藏青色的天空好似被清水染染稀釋,露出波光粼粼的縫隙,無數道晨曦的光線透過雲層投射下來,猶如百葉窗上明暗櫛比,層層疊疊的百褶,好似封閉沉悶的空間內突然破出幾個洞隙,清風吹進,帶來一陣花香幽涼。

    山內突然清寂下來,中君這才回頭看著薄傲寒,這傢伙默不作聲的跟著她,被他知道了這麼多事,若是以後成了敵對勢力,這傢伙定是第一個強勁的對手,棘手非常。

    中君挑了挑眉梢,冷冷道:「你跟著我幹嘛?」

    薄傲寒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忍不住道:「你會不會也那樣對我?」

    「什麼也那樣對你?」中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就是那樣。」薄傲寒皺起眉,英朗的臉上滿是嚴肅,猶豫道:「就是對待雲天祈那樣對我,好狠。」

    中君狠狠白了他一眼,懶得理他,往山道上走去。

    「喂!」

    「你就不會叫我名字嗎?」中君猛的扭頭看去,秀美挑起,惱道。

    「剛剛你是知道我在那裡,才甩開雲天祈的手,對不對。」薄傲寒瞇了瞇眼,鳳目裡瀰漫著微冷的犀利,不管她是奪權還是復仇,這場暴動,一旦他介入,意義就會完全改變,袁家軍和北獅子軍的正面衝突將全面拉開。

    當今國內兩大軍閥,便是袁任和雲天祈,其餘各路軍閥,地區小軍閥也都是以這兩大軍閥馬首是瞻,拉開戰線,袁系擁護軍和北系擁護軍,總統只是個掛牌。

    薄傲寒鳳目噙著一絲涼意,你是早有預謀,刻意放出消息,引我前來,還是臨時決定,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是初遇時的無助單薄,還是後來的堅定倔強,到今日的善變狠厲,三年間,你潛移默化的蛻變,究竟蛻變的有多徹底,「若我不來,你要怎麼做?」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5:12 PM

第九十三章:少年笑

    他在懷疑她?中君清透的目光漸漸變得幽深,定定的看著他,淡淡笑道:「叫他拉我上來,共結連理,永結同心,白頭到老,百年好合!」

    薄傲寒眼裡隱約有了怒意,低怒道:「你在玩命,懂嗎?」

    「我玩什麼跟你都沒有半點干係!」中君心裡無端的蹭蹭冒出幾朵火花,冷笑道。

    薄傲寒瞳孔微凝,大手有力的鉗住她的胳膊猛的拉近,眼裡燃起妖異的怒火,低怒道:「瘋女人,你難道就不懂怎麼保護自己嗎?」

    中君冷冷打開他的胳膊,瞇眼冷笑,「這些年不都是你在保護我嗎?我發病是你日夜不眠的照顧我,我受傷是你不厭其煩的幫我包紮,我惹事是你暗中幫我擺平,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薄大少兼濟天下慣了,小施小舍一點給我,現在是想讓我回報你?這都是你一廂情願的,我有強迫你嗎?我天生就是個廢物,在別人的庇佑下活到今日,小時候是雲天祈的庇佑,今日是你的庇佑,看到沒?我對他的回報,你吃的消嗎?」

    中君心裡莫名的惱火,本是幾朵火星,現在卻以燎原之勢,燒成了汪洋火海,她按捺著胸腔內的怒火,不動聲色道。

    時隔數日,再次相見兩人都跟吃了火藥一般炸開了。

    薄傲寒額角的青筋暴跳,鳳目燃起熊熊烈火,怒意凌然的沉怒道:「你這個不可理喻的瘋女人!」

    「我就是不可理喻的瘋女人怎麼啦?跟你有關係嗎?雲家的事何時輪的到你來說三道四,你以為你是誰,天下就你一人最大嗎?你憑什麼懷疑我,這三年你在我身上尋求慰藉,我利用你尋求保護,兩不相欠,這樣死纏爛打的有意思嗎?滾遠點,賤男人!」中君終於按捺不住,火山一樣爆發了,氣的滿臉通紅,氣急口不擇言,胸脯一起一伏,暴跳如雷。

    薄傲寒額角青筋暴跳,眼裡盛著滔天怒意,英俊的面容臉色鐵青,突然不在說話,轉身向著不遠處的山坳裡大步走去。

    山坳那邊的草坪上,幾匹軍馬正埋首悠然吃草,棕紅色的馬尾不時的甩動,黑衣人列隊靜候。

    中君看著薄傲寒越走越遠,突然撿起一顆沾滿泥土的石頭,用力向著薄傲寒扔去,「薄韶榮,你混蛋!」

    石頭在空中劃著拋物線,砸在薄傲寒的頭上,薄傲寒突然停下步子,猛的回頭狠狠瞪了一眼中君,見中君怒意凌然的神情,一聲不吭的繼續往前走。

    薄傲寒大步走到山坳處,逕直上了軍馬,策馬揚鞭,從中君面前呼嘯而過,馬蹄捲起漫漫黃土,靜候的黑衣人揮鞭催馬跟上,馬隊奔騰,鐵蹄有力,震得大地輕微的晃動,掀起的沙塵嗆的中君連連咳嗽。

    中君怒瞪著薄傲寒的身影消失在大山盡頭,在原地杵了半晌,忽然轉身大步流星的往相反的方向走去,縱然回城的路只有一條,但那條路被薄傲寒走過,說什麼她也不願意在去走相同的路!

    無路可走,那就爬山吧,中君怒氣沖沖的踢著地上的沙土,沒走兩步就停了下來,她低著頭看著鞋尖上沾滿的黃土,垂首站了一會兒,慢吞吞的抬頭,翹首往斷崖的方向看去,晨霧如煙,籠罩的山頭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境,斷崖處已被低矮的雲層遮掩,早已看不見那人的身影。

    這裡四面環山,山間是崎嶇縱橫的小路,道路兩旁長滿了蔥綠的植被,晨曦剛至,淡青色的天空如碧波鏡湖,山內卻還是深青色的,陽光好似被大自然的莊嚴所震懾,遲遲不敢照進來,也或許是山深樹大,雲層厚重的緣故。

    中君心頭的烈火一點一點熄滅,頭腦漸漸清醒,上海應該已經攻下了,韓耽為什麼還沒有派人通知她,她細細分析著整個事件的始末,凝神向斷崖望去,一切會不會進行的太順利了,雲天祈真的是因為對自己過於寵愛而昏了頭,不計後果的只身前往別人設定的圈套內?

    不可能,雲天祈是那種冷靜到骨子裡的人,怎麼會做出這種糊塗事,還有薄傲寒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的背後身份到底是什麼?

    中君定了定心神,只有回到城內,很多疑慮才會一一打開,暗暗歎了口氣,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若是不走山道,只能從八寶山繞行回去,這樣也好,躲開雲天祈的追兵,想必袁任也在派人追殺她了吧,早知道剛剛應該搶匹馬才對的,這樣走回去不曉得走到何年何月了。

    中君搖頭默然輕笑,突然發洩般吹了聲極為響亮的口號,驚的林間的飛鳥撲拉拉飛了起來,她又一連吹了好幾個口哨,四周山頭的鳥兒成群的飛起,鳥鳴如樂,中君看著山頭混亂的景象,惡作劇般笑了起來。

    山巒跌宕,起伏萬里,和八寶山相連的山巒叫青峰坪,也就是剛剛被「袁軍」佔領的山峰,此刻被北獅子軍包圍,山上屍體成堆,偶爾可見一兩隻野物撕扯著士兵們殘缺不全的肢體,泰林帶著軍隊登上山頂,軍隊分為三支,一支在山腳守衛,一支清掃餘孽,還有一支搜尋著他們少帥的身影。

    泰林本是散漫之人,神情萬年不變的花花公子風流味道,高門大戶里長成的紈褲子弟,參軍入伍,也是見慣了殺場血腥,殺人眼也不眨的政軍老手,雖是如此,聽著士兵的來回稟報,散漫不羈的神情漸漸凝重起來,他環視了一眼四周,除了茂密高深的叢林,就是成堆的屍體,難道被人劫走了?

    口哨聲拖著長長的聲線從山那頭傳來,悅耳響亮,宛如一曲精短的長歌,帶著壓抑的哀鳴,隱隱伴著咯咯的笑聲,泰林細長的眉緩緩皺了起來,凝神往山的盡頭看去,餘光不經意的瞟見陡坡下的斷崖,渾身猛的一震。

    斷崖斜邊上長著一顆參天古樹,足有一人粗,軀幹歪曲成形,枝蔓延伸在斷崖的半空中,棕紅色的樹葉像極了紅楓,卻碩大無比,遮天蔽日的漫天生長,而在古樹底,坐著一個男子,他的身子後靠著古樹,白玉般俊朗的面容微微後仰,尋求著樹身的支撐點,神情慵懶,唇角嘲弄的勾起,帶著幾分淡淡的悲慼,好似在閉目養神,如畫的側臉白皙如瓷,安然恬靜,卻毫無生氣。

    他將修長的左腿略微屈起,受傷的左臂無力的搭在左膝上,保持著身體的平衡,修長的右腿隨意的伸展,幾乎觸及到斷崖的邊緣,卻渾然不知,他的身子只消略微傾斜,就會直直的倒下懸崖。

    初升的太陽從山的那一頭冉冉升起,萬丈輝光,淡淡溫暖的陽光灑在他姣好的面容上,反射出銀白的光芒,給他蒼白的面容增添了幾分剔透的金黃,雲層疊影,薄霧繚繞,博覽群山,遠處崇山峻嶺,巍峨聳立,山河大好。

    若不是男子藏青色的軍裝已被鮮紅染成了深紫色,這樣的畫面真如一副天地鋪設的萬里河山旭日東昇圖,淋漓盡致的展現祖國的前程萬里,關山迢遞。

    泰林瞳孔驟然緊縮,下意識握緊拳頭,這樣的畫面他不喜歡,雖然唯美,卻是極為不吉利的,帶著濃濃的悲劇色彩,他看著雲天祈搭起的左臂,手腕腫脹,顯然肌肉拉傷的厲害,胳膊上還有槍彈劃出的血痕,背部衣襟不知為何會撕裂的那麼嚴重,三處槍傷隱約可見滲出的粘稠血液,他知道天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甚至這條命,他也從來沒有在意過,然而,真正目睹他的這一面,心裡還是莫名的抽痛,微微倒吸了一口涼氣,他是不想活了嗎!

    泰林壓著怒意,無聲的抽出腰間的軍劍劈開荊棘,插在地上,保持平穩,向著陡坡下面滑去,他從沒有見過天祈這般表情,就算是在那個血腥的夜晚,也沒有見到過,天祈少年時代的輕狂豪放在那個雪夜被生生埋葬,那夜過後,他便性情大變,曾經的灑脫風流,浩然正氣,一夜間蛻變成了隱忍冰冷,鐵血無情的儈子手,從屢次違抗軍令,變成了軍令如山的真正軍人,雷霆手段,高壓政策在短時間內清掃了東北大小軍閥,統一軍隊,成為列強眼中炙手可熱的軍界梟雄。

    曾經他是東北三省軍區總部韓耀光最為器重的部下,幫助韓統帥南征北戰,金戈戎馬,然而一場變故,一次陰謀連著陰謀的血腥屠殺,一夜間將這個野性難訓的少年,從此拴在了監斬台上,好似鳥兒被斷去了翅膀,魚兒剝去了魚鰭,駿馬失去了鐵蹄,從桀驁不羈變成今日這般深沉隱忍,那些不堪的過往縱然是爛在肚子裡,他也不會跟任何人提起。

    泰林還記的第一次見到天祈的情景,那是個深冬大雪紛飛的早晨,雪足足有幾尺厚,在瀋陽某作戰區的臨時帳篷內,他和尚忠等一幫子弟正在哄鬧,忽的瞥見韓統帥掀賬進來,身側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白皙乾淨的瓷人兒一般,猶如上帝粉雕玉器,精心雕琢的冰雕好看極了,濃密長長的睫毛上覆蓋著一層雪粒,撲閃撲閃,大家當下熱情的擁上前去跟他打招呼,而他卻用那對寒潭般清冽的眸子冰冷的掃視了一番帳內軍人,對於他們的熱情絲毫沒有領情的意思,目無尊卑,冷靜傲慢,當下大家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引起了眾多軍人的不滿。

    韓統帥為了殺殺他公子哥的習氣,特意在軍區安排了一場散打比賽,天祈想當然的參加了,泰林永遠忘不了,天祈被幾個彪膀大漢打的鼻青臉腫,胳膊脫臼,腳踝錯位,卻還是跌倒爬起,爬起後又被打飛出去,再次不甘在站起,最後被打得只剩半條命,韓統帥說天祈太過執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以後要麼成大氣,要麼成大害。

    比武結束後,韓統帥為了懲戒天祈的意氣用事,將他綁在雪地裡裸身懲戒三天,三天內,只要他開口告饒,隨時都可以放了他。

    可天祈硬是一聲未吭,在雪地裡整整凍了三天,滴水未進,他實在看不下去,便將自己的軍大衣披在凍的全身發紫的天祈身上,他看見天祈抬頭,衝他朗然一笑,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綻開笑容,笑容中帶著少年獨有的驕傲,乾淨純粹,如在暗夜中靜靜綻放的雪蓮。

    他竟在天祈的笑容中看到了一股子豪氣,透著江湖俠義的味道,頓時生出不少好感,天祈並沒有表面那麼惹人討厭。

    最美不過少年笑,那年,他們都還是少不更事的少年郎。

    清晨的露水較重,使得泥土和草叢格外濕滑,泰林靠著劍的支撐力,慢慢逼近雲天祈,直到抱住樹幹穩住身子,才強壓著怒火,沒好氣道:「上海都快翻天了,你還有閒心坐在這裡看雲起雲落,當閒雲野鶴啊,軍隊被人控制了,上海咱們怕是回不去了,尚忠已經安排好了落腳地,我來接你,先跟我走,回頭我在跟你細說這裡面的貓膩。」

    泰林按捺著怒火,一口氣說完,見雲天祈依然沒有動靜,不由的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肩膀上冰涼的觸感從手心一路傳到泰林的心臟,讓他胳膊一僵,愣怔間,雲天祈的身子直直倒向斷崖,泰林眼裡一閃而過的慌亂,一把抓回雲天祈,怒吼道:「開什麼玩笑,雲天祈,你跟我玩什麼詐屍!」

    士兵們牽著一條繩索在陡坡上拉成一個環狀的陣型,向著斷崖邊靠近,泰林突然亂了陣腳,手腳並用,驚慌失措的抓住雲天祈的肩膀往上拖,他發誓,他,泰林,瀋陽第一大世家的長公子,從沒有如此驚恐慌亂過。

    泰林顫抖的用手堵在雲天祈中槍的背部,阻止那些該死的血液流逝,怒聲道:「你不是恨那個人嗎?好兄弟,我們一起回東北,刨了他的祖墳,罵他個祖宗十八代,殺的他斷子絕孫,起來,快起來!」

    士兵們將雲天祈抬上山頂,平放在蓬鬆的草叢裡,這樣好看的一個人,此刻卻像透明晶瑩的人偶,毫無生命徵兆。

    泰林怒及,一把抓起雲天祈的衣領,咆哮道:「你若在不起來,我就把你那個什麼少奶奶娶回去做我的十九姨太,先姦後殺,然後鞭屍解恨,最後挫骨揚灰!聽到沒有!」

    雲天祈漂亮的睫毛微顫,眉心不易察覺的皺了皺。

    「泰長官,少帥失血過多,你別動少帥的身體,越是動他血液流逝的越快。」有士兵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

    泰林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衝著山下怒吼道:「軍醫,軍醫呢!快給我找軍醫上來!」

    突然雙手被人按了一下,泰林猛的回頭。

    「阿泰……」聲音淡而薄,帶著些微沙啞,聽不出悲喜。

    泰林渾身一震,雙眼頓時雪亮,「天祈,你醒了?」

    雲天祈眉梢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眼波明淨,波瀾不驚,他動了動身子,發現絲毫動彈不得,胃裡翻湧的血腥味被他再次強行壓制回去,唇角勾起一抹慵懶的鉤子,掠過一絲自嘲的笑意,笑容有些蒼白,暗啞道:「扶我起來。」

    他就說嘛,天祈這傢伙,命大著,當年十幾噸炸藥都沒把他炸死,怎麼可能被幾顆小小的子彈要了命,泰林喜極,絲毫沒有察覺有什麼不妥,將雲天祈小心翼翼的扶起。

    雲天祈蹙眉,下意識挺直背脊,扶著泰林的肩膀,穩住冰冷的身體,往山的另一頭看去,眼神遙遠如天邊浮雲,突然眸子一凝,臉色瞬間慘白下去,一口鮮血猝不及防的噴湧而出,喉部壓制多時的血此刻再也壓制不住了,原本無懈可擊的平靜眸底,噙著腥紅的裂隙,瞳仁深處閃過一抹深入骨髓的劇烈痛楚,剜心蝕骨。

    泰林對雲天祈迴光返照的行為還沒反應過來,猩紅的液體便順著他的脖頸汩汩滴下,雲天祈以一個兄弟式的擁抱伏在泰林的肩頭,全身的力量全都加之在他身上,先前強自壓制的所有情緒這一刻以翻山倒海之勢強勢襲來,雲天祈唇角無力的揚起一絲蒼白虛弱的笑意,還好沒有倒下,就這樣死了,真是丟人。

    驕傲如他,寧是站著死,也不願狼狽的倒下,還是那般倔強執著,帶著軍人的嚴苛與堅韌,彰顯著寧死不屈的錚錚氣節,不屈的是靈魂,是對另一個自己的決不妥協。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5:14 PM

第九十四章:愛恨牽絆

    太陽終於脫離起伏的山脈曲線,冉冉高昇,大地進入新的日夜輪迴,艷陽高照,中君一路上披荊斬刺,濕重的露水打濕了她額前的發,說是從八寶山繞回上海,然而,走著走著,卻再次走回青峰坪,中君在半山腰上極目遠眺,軍隊撤離的山間曠野上,好似剛剛經歷了一場蒼生浩劫,樹木盡毀,一片焦土,依稀可見纍纍屍骨,荒草搖曳,風沙輕卷,覆蓋在戰士們冰冷的屍體上,好似對亡靈溫柔的慰藉,時間靜謐的定格,偶爾可見一兩個背著背簍,挑著扁擔的山民走過成堆的屍體,不時的用樹棍戳戳士兵們的衣兜,好似在找一些值錢的東西,絲毫沒有恐懼的感覺,麻木的神情怕是早已對戰爭,對人命的輕賤,見怪不怪了。

    無風的空氣中輕微的顫動著蒼然的肅穆,中君凝神,只有早早的結束軍閥混戰,全民統一保家衛國,抵抗外敵入侵,才能贏來真正的太平盛世,百姓才會安居樂業,便再也不會出現眼前這悲壯沉悶的畫面,屍橫遍野,這些戰士,其實跟她一樣年輕,有熱血,有理想,有家人,有守望等候他們的妻,但他們卻再也回不去了。

    中君收回目光,埋頭往山頂登去,一番激戰後的青峰坪如千瘡百孔的心,蒼翠的樹葉上沾滿噴濺的血,中君跨過屍體,撫開密集的枝蔓,彎著腰登上山頂,下意識的往斷崖的方向看去,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中君高懸的心莫名的放了下來,正要轉身,腳下一個硬物咯的腳生疼,低頭看去,一枚剔透溫潤的白玉扳指鑲在骯髒的泥土中,玉的表面有些磨損,糾纏著模糊的紋路,年代久遠,散發著乳白色的光暈,絲絲溫暖的色澤,中君彎下腰將扳指撿起,唇角揚起輕微的弧度,她伸開手,將玉扳指套在自己的拇指上,有些大,不是很合適,她將手抬在半空中細細端詳,炫耀般四下伸展,好似周圍有很多看客。

    中君盯著手上的扳指看了會兒,眸光由明亮漸漸暗淡,毫無光彩,她看了眼斷崖,默不作聲的轉身原路返回,戴著那枚玉扳指,將沿路看到的士兵屍體拖到山腰的一個坑洞中,從日出到日落,整個坑洞的屍體堆積如山,不論是「袁軍」還是北獅子軍的士兵,都堆積在一個地方,直到確定山頭上的屍體沒有遺漏,才從懷裡掏出火柴,將屍體點燃,不消片刻,沖天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將天上的青雲燒成了鮮艷的晚霞,搖曳的火光將她蒼白的臉籠罩了一層紅潤的光。

    火勢漸猛,帶著摧毀一切的力量將成山的屍體吞沒,好似盡情燃燒的過往,將那些痛苦不堪的記憶一併燒成灰燼,燒掉所有存在過的痕跡,直到山河燃盡。

    中君握拳,向著山下奔去。

    從大樹後面,緩緩走出一個身影,鳳目幽深。

    原本馬隊疾馳,薄傲寒鐵青著臉,策馬狂奔到第二個關卡,突然拉住韁繩,調轉馬頭,向八寶山的方向原路馳騁。

    快馬加鞭,遠遠的便看見她單薄的身影穿梭在青峰坪的山林間,他微微抿緊薄唇,她是為了雲天祈,還是為了陣亡的將士回到斷崖山頂。

    薄傲寒無聲的跟在她身後,看她的眉目神情,聽她的自言自語,將她所有情緒波動盡收眼底,心裡莫名的湧起強烈的怒意。

    他原先還打算將馬匹讓給她,然而現在心頭燃起的烈火只想將這個女人燒成灰燼,所有暗中作祟的惻隱被憤怒掩蓋,無聲的跟在她身後,翻身越嶺,拔山涉水,過河搭橋,她睡他也睡,她在這個山頭歇息,他在那個山頭歇息,她在上游喝水,他在下游清洗,她夜間四處捕食,他白天放生獵守的傷殘野物。

    她搭乘便車,他便策馬遙遙跟在身後,直到進入上海境內。

    薄傲寒目送她進入關卡,眉頭微微皺起,她不美,不媚,不雅,沒有尊貴的家世背景,甚至連書都沒怎麼讀過,也或許連字都不識幾個,沒有大家閨秀的靜雅,沒有世家小姐的溫婉大氣,然而就是這個心眼兒比針還小的女子,倔強到骨子裡的人兒,讓他一經接觸,便再也放不下,他怎會看上這樣麻煩的女人,或許這不是愛,只是一種保護欲。

    從一開始的玩味探索,調侃戲弄,到後來的三年相處,到今日這般牽腸掛肚,從冷眼旁觀演變成萬般嫉妒。

    最初的最初,他是不待見她的,包括對她告白的那一次,依然是瞧不起她的,縱然她跟他那樣相似,他卻從骨子裡瞧不起她這種虛張聲勢的草包,明明沒見過什麼世面,偏偏裝的無所不知,明明脆弱的讓人恥笑,卻偏偏裝的無比堅強,你是個騙子,大騙子。

    「薄爺,出事了。」早已等候在關卡處的黑衣人一見薄傲寒,疾步走了過來,壓低聲音。

    薄傲寒眉梢微挑,目光依然停留在城內那抹身影上,「什麼事。」

    「廣州軍區被雲天祈的軍隊炸了,南爺在趕回廣州的途中,乘坐的那列火車也被護國兵團的人炸毀,南爺下落不明,寧爺幾日前為了鎮壓廣州暴亂,身受重傷……」

    話還沒說完,只聽軍馬一聲嘶鳴,揚踢狂奔出去,薄傲寒猛的一揮馬鞭,直接闖過關卡,身後的守城兵怒罵不斷,不停的打著空槍,三輛鐵驢尾隨追去,直到皇都的臨時負責人出面打點,才斷了那些兵頭的追擊。

    上海的大小街道上,人流穿行不息,絲毫沒有察覺到政軍上層洶湧的暗潮,一夜間,雲天祈的所有心腹被人禁足,下層對上層展開了一場沒有血腥的奪權運動。寬闊的街道兩旁,洋樓林立,酒樓茶館層出不窮,大部分的建築摒棄了清末的廡殿,攢尖,採用了西洋複式結構,中西合璧,千姿百態。

    人群熙攘,來去匆忙,電車呼嘯,每個人的神情麻木而又習以為常,路過的人只是一陣路過的風,吹過別人的記憶,稍作逗留,無影無蹤。

    中君從裁縫鋪出來,換了身休閒的行頭,站在路旁,將全身上下都摸了一個遍,褲兜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在翻出任何一個值錢的東西,唯一的一個銀元買了身像樣的男裝,中君攥著手中的鑲鑽藍色蝴蝶髮卡,只剩這個了……轉身向著一家名為鳳閒居的戲樓子走去。

    這座戲樓,通體朱紅,共分二樓,壁柱,雕花,琉璃瓦,獅子蹲,沿用中式規整構造的同時,也加入了不少西洋風,具有濃濃的藝術氣息,戲樓旁邊分別是一家較小的當鋪和花店,周圍蹲守著許多賣劣質煙包的小青年,還有賣花賣報紙的姑娘,少年。

    韓耽那日跟她說的碰面地方應是這家戲樓了。

    中君盯著樓牌,這家戲樓應是上海比較有名氣的戲樓,想要混進去不容易,中君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一個正在捏糖人兒的少年身上,少年穿著一身打滿補丁,花花綠綠的破布衫,身旁蹲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小姑娘在沙土上畫著圈圈,大眼睛卻好奇的落在中君手中的蝴蝶髮夾上,中君衝她露齒一笑,兩顆小虎牙友好的閃了閃。

    她向小姑娘揮了揮手,小姑娘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著她,怯怯的脫離哥哥的視線範圍,小心翼翼的走到中君面前。

    中君蹲下身子,舉起手中的藍色鑲鑽髮夾,輕笑道:「想要嗎?送給你好不好。」

    小姑娘抽了抽滑到嘴邊的鼻涕,攥著破舊的衣角,髒兮兮的小手試探的去觸碰中君手上的髮卡,剛觸摸到髮夾的邊緣,卻被一雙手牢牢的握緊掌心,拉了回來。

    中君微微一頓,抬眸,正好撞見捏糖人兒的少年冰冷謹慎的眼睛,眼波清澈,不由的心尖一顫,這樣的眼睛,跟他很像。

    少年拉住妹妹的手,一言不發的往攤位上走,這年頭賴子太多了,除了自己,誰都信不過。

    小姑娘委屈的憋著嘴,不哭不鬧,回頭不捨的看著中君,眼淚撲嗒撲嗒直掉,甚是惹人心疼。

    少年攥緊妹妹的手,突然停下步子,沉默了一小會兒,看著妹妹掉眼淚的樣子,不由的心頭緊了緊,又走回中君面前,冷靜的眼睛直直的看著她,沒有絲毫的畏懼,「先生,你那個髮夾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中君微笑著將髮卡遞了過去,這個蝴蝶髮夾是雲天祈去南京開會,回來時帶給她的禮物,她雖然不懂這些女士的飾品,僅憑上面的鑽石,也知道價值不菲。

    少年接過髮卡,看了會兒,抬頭一本正經的看著中君,「可以告訴我這個髮卡在哪裡買的嗎?」

    「上海沒有賣,這是熟人從南京帶回來的。」中君同樣微笑著認真回答他。

    「哦。」少年眼裡閃過一絲失落,將髮夾還給中君,疏離的笑道:「謝謝。」

    轉身往攤位走去。

    「你想要嗎?送給你,我不要了。」中君篤然的看著少年單薄的背影笑道。

    少年困惑的回頭,「無功不受祿。」

    中君撲哧笑出了聲,被這個少年,一副小大人的模樣給逗笑了,狹長的眼睛裡充斥了瑩瑩笑意,好似暗夜滿天的星辰,耀眼如鑽,帶著無窮的神秘魅力。

    少年微微頓了頓,莫名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

    「這樣吧,你幫我引開那兩個看門的,就當是酬勞,這個髮卡送給你,可好?」中君瞇眼微笑,終於說到正題了。

    少年微微一怔,下意識扭頭去看鳳閒居的「門神」,回頭對中君認真點了點頭。

    中君勾起紳士的笑,將蝴蝶髮夾交給他,兩人對望了一眼,少年走回攤位,唇角揚起一絲溫暖的笑意,將藍蝴蝶夾在妹妹乾枯如草的頭髮上,轉身跟賣煙,賣花,還有周圍一群小叫花子使了個眼色,頓時一群孩子轟的一聲往戲樓裡擠去,搶的搶,打的打,砸的砸,胡鬧一番,在打手出來之前,飛快的抱起各自攤位上廉價的貨物,往街道盡頭跑去。

    戲樓裡湧出一幫子打手和門衛一起向著街道追去,「小癟三,看我不打死你,站住!」

    中君趁亂拽了拽棉衫,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抬步走了進去,往往茶樓,舞廳,賭場,花柳之地,外面聚守的少年,叫花子,大多是自成幫派的,他們有他們的地盤,做事原則,行動敏捷,在社會上摸打滾爬慣了,老油條,不會那麼輕易被抓住。

    中君欣然踏進茶館,茶館內的結構充斥濃濃的「漢氣」,雕樑畫棟,牆壁上畫滿了各色臉譜,乍一看竟還有幾分宗教的氣息,一樓的大廳內,一片叫好聲,戲檯子上正在上演著鴻門宴,台下擺著幾十張桌子,桌子上放著瓜子,茴香豆,茶水,所有桌子上圍滿了人,放眼望去,衣著各異,有穿中山裝的,長衫馬褂,西服,有點地位的公子哥們穿著美式夾克,掌聲如雷,不斷叫好,不時的有小生端著長嘴壺,穿梭在桌子間,送花的小姑娘,賣煙的煙販子來回奔波,二樓的雕花欄杆上,斜倚著不少看熱鬧的人,男女老幼,打情罵俏,家長裡短,好一個百味眾生相。

    奉茶小生一身灰布常服,肩上搭著毛巾,一見中君踏進來,瞧著穿著一身男士休閒棉衫,外加修身棉長褲,黑色尖頭帆布鞋,穿的倒是體面的很,不由熱情洋溢,立刻堆上笑容,迎了上去,引著中君落座。

    中君環顧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裡一個穿著背心的粗獷男人身上,男人背對著門口坐,肌膚黝黑,背上縱橫著刀疤溝壑,一隻腳粗魯的踩在板凳上,吊兒郎當的抖動著身子,中君勾起一絲壞壞的笑意,穿過大廳走到男人身後,從後面拍了拍他的頭,笑道:「怎麼是你來,韓耽呢?」

    邊說邊從男子面前的火柴下面,摸出幾個銅子兒,扔給奉茶小生當作打賞,奉茶小生歡歡喜喜的接過銅子兒,說了一堆大吉大利,大富大貴的話,樂呵呵的換了席位。

    江奎碩大的身子怔了怔,待看見面前落座的青年,神情一喜,剛要出口稱呼,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又住了口,神色恢復凝重,「可算是見到你了,我都急壞了,韓耽出事了。」

    中君剛剛拈起的一顆茴香豆還沒扔進嘴中,抬起的手頓在了半空中,似是沒聽明白江奎的話,扭頭望著他。

    江奎小眼睛滿是嚴肅,大黑臉透著凝重,湊近她,壓低聲音道:「我們按照你給的名單,一一找到了那些軍官進行威脅收買,北獅子軍裡,雲天祈意欲除去的那幾個官員成功的歸附了我們,借助我們的力量控制了另外幾個高層,導致雲天祈調兵不成,軍隊群龍無首,目前北軍能說的上話的人,也都是我們的人,雲天祈的幾個心腹大將已被禁足,還未得到處置的命令,袁家軍那邊的幾個不安分的官員現在嚇的不輕,聽說袁任最近有所動作,也都在尋求我們的力量,但是那名單中,雲天祈安插在袁任軍隊中的特務還沒查出來,韓耽控制了上海軍部,本來是調查護國兵團內的特務之事,追查到了袁軍那邊,人莫名其妙的就失蹤了,我懷疑是查到了什麼秘密,被袁軍扣留了。」

    中君將茴香豆扔進嘴裡,細細咀嚼,皺眉道:「我們安插在北軍和袁軍裡的那幾個軍官要盯好了,他們既然能背叛原統帥,也定會尋求機會背叛我們,打蛇打七寸,看看有什麼要命的把柄沒,最好全部握在我們手中,韓耽的事,交給我,既然是查到袁軍頭上出的事,他們脫不了干係。」

    江奎四下看了看,湊到中君耳旁,「這個你放心,那幾個軍官的左右副將和軍隊中將都是我們的人,一有二心,立刻就除掉,你上次讓我查的事,我查到了,三年前,是有一個叫高建明的受了嚴重槍傷被緊急送往戰區紅十字會,紅十字會無法救治,被雲天祈轉移了地方,從此就沒了消息,我派弟兄們在北軍內探過消息,有士兵說三年前雲天祈為了引一個叫四爺的人出來,而將高建明綁了起來鞭笞解恨,後來卻被高建明的仇家有機可乘,趁雲天祈不注意,將高建明亂槍打死。」

    中君拈豆子的手微微頓了頓,「建明的仇家?」

    江奎把聲音壓的更低了,左右環顧,沉聲道:「聽說雲天祈為了這事跟皇都的蕭寧有過一場激戰,雲天祈身中數槍,而蕭寧也差點被雲天祈打死,北軍私下裡都傳是皇都的人幹的,因為北軍當時在場的士兵,端了槍,雲天祈沒有下令誰都沒有開槍,只能是有人偷襲。」

    中君指間的茴香豆「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事竟跟蕭寧有關係,這麼說當年不止她和薄傲寒在場,還有第三方勢力潛藏在暗處,彼此之間互相都沒察覺。

    若說是蕭寧,不是沒有可能,薄傲寒跟她一起墜入海灣,憑著蕭寧對薄傲寒的執狂,很有可能替薄傲寒報仇,那麼復仇的第一步,就是拿建明開刀。

    中君緩緩握緊虛空中的手。

    「你查這個做什麼?」江奎見她臉色不對,好奇的問道。

    中君握起的拳頭緩緩打開,不動聲色的端起茶水,淺淺喝了一口,「我跟這個高建明有點交情。」

    「之前你說跟雲天祈有點交情,竟跑去帥府做了少奶奶,現在又冒出個高建明,你的能耐還真是大,什麼人都能認識,雲天祈這次算是栽了個大跟頭,戰爭合約在我們手上,只要一公佈出去,他就徹底身敗名裂,成為所有軍隊的公敵,上層為了推脫責任,也會殺他滅口,話又說回來,他好像事先有預感,提前一個月把雲家的人送出了國。」江奎抓了一把豆子放在掌心,一顆一顆的慢慢扔進嘴裡,漫不經心道,說到眼前這傢伙在帥府做少奶奶的那段日子,他和韓耽,汪銳,還有幾個兄弟差點驚的抽了過去,都沒想到雲天祈的口味這麼重,喜好男風,這樣的醜男也能接納。

    三年前他和中君在湖北某礦區認識,那時他們都還是打礦石的粗俗工人,初見時,這小子就一臉刀疤,又黑又醜,鬼靈精怪,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事都敢幹,很是招人喜愛,礦區的老少爺們兒都愛跟她相處,其實細細的看,避開那些刀疤,這傢伙長的還挺清秀的。

    聞言,中君端著茶水的手微微晃動了一下,杯水蕩起絲絲漣漪,她放下杯盞,垂眸斂去精銳的光,淡淡道:「合約的事,還需從長計議,先不公佈出去,追隨雲天祈的北獅子軍還很龐大,留在手上作個籌碼,你和汪銳他們都小心一點,最近不要有什麼大動作,兄弟們都藏好了,等這一陣子風頭過去,政壇穩定了,在商議下一步怎麼走,韓耽的事需要潛入袁家軍內部,才能查出頭緒,她嘴比較嚴,對方探不到有價值的消息,一時半會兒不會殺了她,我就擔心她性子急,受到傷害。」

    「你說的對,我在擔心這個問題,北軍是出了名的軍戒嚴苛,沒啥壞的習氣,但是袁軍就不知道了,袁任常年隱在幕後,自從幾年前出席過一次公眾的社交,就再沒出現過,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怎麼就能把軍隊管的這般安穩,軍隊自從由他接手都沒出現過什麼亂子,平日裡也沒啥動靜,低調的很,至於軍隊的習氣,跟北軍相比,還是差了些,韓耽又是個火爆剛烈的人,落在敵人手中,定會吃不少苦頭。」江奎一個大老爺們兒,大黑臉上浮起一絲擔憂,拍著大腿,歎道。

    中君勾起一絲笑意,站起身,「現在的關鍵問題,就是誰抓的她,想幹什麼,是袁任,還是他下面的分支,我打算參軍,加入袁軍。」

    江奎猛的一震,也站起身,急道:「這怎麼行,太冒險了,你接近雲天祈,兄弟們都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寢食難安,若是在進入袁家軍,你還讓不讓我們活?」

    中君呲牙一笑,拍了拍江奎健碩的肩膀,笑道:「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學著點,袁任若是有意將韓耽藏起來,任我們把上海翻個底朝天都找不到,只有進入袁軍內部,才會探聽到最準確的消息,我不相信暗線,何況,我還有些別的事要查。」

    江奎欲言又止,捶胸頓足的在原地抱怨半晌,看著她,沒好氣道:「你天天單獨行動,來無影去無蹤,扔下個情報消息就沒了影子,兄弟們都很想念你,蔣……蔣爺……也盼著你回去……」

    中君微微一愣,突然揚唇笑起,讚賞的一拳打在江奎的胸口,神秘兮兮道:「說漏了嘴,小心軍法處置你哦。」說罷朗朗一笑,「我跟你們在一起,只會給你們帶來滅頂之災,相信我,單獨行動有單獨行動的好處,只要軍隊完成了統一,讓百姓少受軍閥戰亂之苦,這個過程是什麼樣的,沒什麼要緊,目標都是一樣的。」

    「嗯。」江奎聽著她的話,虔誠的點了點頭。

    「行了,韓耽的事拖不得,我去探探口風,想辦法應徵入伍,你那裡有錢沒,給我點。」中君邊說邊伸出手,一臉的理所當然。

    江奎怔了怔,下意識的按緊口袋,結巴道:「沒……沒有。」

    中君強勢出擊,連撕帶扯,硬是從江奎的的上衣口袋裡搶出一包嘩啦啦的銅子兒,掂了掂,衝他痞兮兮的笑了笑,大大咧咧的往樓外走去,絲毫沒有察覺身後尾隨而上的特務。

    薄傲寒騎著軍馬在路上橫衝直撞,引得汽車連環相撞,嚴重阻礙了交通,直到騎到皇都門口,衝開人群,翻身下馬,冷著臉大步踏了進去。

    「薄爺,你可回來了,出大事了。」剛進入皇都,黑色禮服的男子迎了上來,一臉的凝重。

    皇都今日沒有營業,水晶玻璃門外搬放著大蹙大蹙的花籃,菊花開的清晏,一屋子黑色西服的男人,個個神情肅穆,成隊的立在大廳中,乳白色雕花牆角簇擁著黑色的布朵,金碧輝煌的大廳內,此刻只剩下黑白兩種布幔顏色,所有的黑衣人低著頭,胸前戴著白色的小花,好似在靜靜默哀,皇都外,各方黑勢力成汩的聚集在門外,黑色豪車不計其數。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行人紛紛繞道而行,整條蘇蘭希爾大街,顯得格外的空曠,薄傲寒緩緩皺起眉頭,「人呢?」

    「南爺被停放在四樓的教堂裡,寧爺在那裡守著。」安良低聲道。

    薄傲寒皺著眉,沉默的大步跨上樓梯,每一次都沉重千斤,眉頭越皺越緊。

    四樓的教堂,寬闊寂寥,五彩鑲嵌壁畫,浮雕飛鬢入天,頂部採用羅馬式拱券結構,莊雅肅穆,具有濃濃的宗教神秘色彩,倒不是為了祈禱救贖所建,而是皇都入幫儀式上幫派尊崇的一種祭奠。

    大廳中央,安放著足足有兩米長的黑色棺木,頂部採用的封閉式水晶玻璃,棺木裡被白花簇擁的中央,正靜靜的躺著一個人,修長的臉蒼白如羅剎,黑色的西服規整筆挺,好似陷入一場永不甦醒的夢裡,手指上有煙熏的黃色,然而,細長的十指,指甲全部脫落,可見生前受到怎樣非人的對待。

    薄傲寒在門口站定,遲遲沒能在踏出一步,緊皺的眉慢慢展開,看著棺木裡的人,瞳孔微微緊縮,連冷意都忘了收斂。

    大廳裡,只有蕭寧一人,依舊一塵不染的白色西服,筆直的站在棺木旁,猶如一尊亙古不變的浮雕,他的頭髮長至耳側,給俊美的側臉增添了幾分說不出的妖魅。

    薄傲寒有些機械的踏出了步子,在蕭寧身旁站定,看著棺木裡的人,眉頭再次緩緩皺起,深深的皺出一條壑。

    「怎……」

    薄傲寒一句話還沒說完整,蕭寧突然掄起一拳就砸了上來,將薄傲寒狠狠砸飛了出去,重重撞在了壁柱上,跌倒椅子上,又摔到地上。

    「你這個畜生。」蕭寧喉嚨裡發出獸一般的聲音,大步走到薄傲寒身前,掄起拳頭又是一拳砸在薄傲寒精緻的臉上,眼裡佈滿血絲,低吼著粗喘道:「廣州出事,你在哪裡?皇都被圍,你在哪裡?南城被人暗殺,拋屍街頭你人在哪裡!畜生!」

    說著雨點一樣的拳頭密集的打在薄傲寒的臉上,絲毫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薄傲寒皺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雙目冷靜的看著蕭寧的臉,微微抿緊薄唇。

    蕭寧騎在薄傲寒身上,揪起他的領口,眼神狠厲,逼近寒聲道:「那個女人真有這麼重要嗎?我和南城加在一起,也抵不上她一條賤命嗎!當初你流落街頭,是誰將你帶回的皇都,你奪權的時候,是誰為你兩肋插刀,你知不知道你奪的是誰的權?」

    蕭寧欺身沉怒道:「你奪的是南城的權,皇都本應該是他的,你卻殘忍的奪了他的所有,睡了他的女人,你以為南城為什麼要脫離皇都,獨身一人前往廣州?當真是因為被老爺子器重?那是他不想面對你!你一走了之三年,我以為你將兵權交給了南城,我沒想到,你還是不信任他,竟將他的兵權架空,獨掌實權!現在他死了,你還想怎麼樣?薄韶榮,你究竟是有多狠,我和南城陪你玩了這麼久的替換遊戲,你說你是薄韶榮,我們絕口不提薄傲寒,你說你是薄傲寒,我們跟傻子一樣徹底忘掉薄韶榮,配合的這麼好,到頭來,在你心裡連個低賤的女人都不如!」

    薄傲寒英俊的臉腫的老高,眼角淤青,沁出鮮紅的血,唇角紫紅一片,已然看不清真實的表情,大掌一把握住蕭寧砸下來的鐵拳,怒聲道:「不要把她牽扯進來!」

    蕭寧傾身,低垂著頭突然低低笑了起來,目光裡夾雜著一抹痛苦的執狂,「傲寒,我們在你心裡究竟算什麼,是丟棄的棋子,還是肝膽與共的兄弟,仰或同甘共苦的家人,你心裡有過我們嗎?」

    薄傲寒額角隱隱有了怒意,掙扎著起身,蕭寧大手突然按住他的胳膊,身子下傾,狠狠的吻上了薄傲寒的唇,唇齒熱烈的糾纏,狂亂而又深沉,四目相投,誰的痛楚觸目驚心。

    薄傲寒眸子一凝,突然抬起一腳,頂在蕭寧腹部,將蕭寧重重踹出幾丈遠,薄傲寒喘著怒氣,踉蹌的站起身,薄唇已被蕭寧咬破,滲出艷麗的血。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5:17 PM

第九十五章:誰把誰辜負

    蕭寧唇角勾起一個狂傲的弧度,眼神亮的駭人,後腳蹬地,再一次向著薄傲寒猛撲過去,薄傲寒剛站穩,就被蕭寧再一次撲了出去,重重撞在了浮雕壁上,蕭寧雙臂扣在牆上,將他禁錮在懷裡,熟練的屈腿,挑開他毫無防備的雙腿,不顧一切的吻了上去,唇齒間流竄著讓人興奮的血腥味,修長的指敏捷而又靈活的遊走,一路綿延向下,體內興奮的因子不斷衝擊著大腦神經,連帶著無望而又痛苦的情感糾纏,瞬間火山般爆發了。

    薄傲寒額角的青筋暴跳,臉色鐵青的好似天上厚重的烏雲,夾雜著悶雷的狂怒,握緊的鐵拳一拳打在蕭寧的胸口,抬腿重重撞在他的私部,蕭寧雙手禁錮著薄傲寒的頭,下體的劇痛猝不及防的襲來,讓他略略皺了皺眉,卻依舊沒有放手,吻的更加的生猛,火舌長驅直入,熟練而又強勢的撬開薄傲寒的緊密的齒,敏捷的捲出他的舌,拉回自己的口內,細細吮吸。

    薄傲寒鳳目裡的風暴越積越大,隱隱含著一抹殺意,騰出的手一把握住蕭寧的脖子,猛的拉離自己的身體,胳膊上青筋乍現,只要略一用力,就能輕而易舉的擰斷他的脖子。

    蕭寧唇角勾起一抹痛楚的快意,桃花眼微微瞇起,俊美的臉上滿是迷戀的執狂,他和傲寒之間極力保持的平衡關係,一旦有了傾斜的裂隙,兩人將再也沒有修補的可能。

    蕭寧揚唇笑的妖然,帶著絲絲挑釁,居高臨下的端睨著他,好似在宣誓這片領土的主權,聲音裡也帶著笑意,「想殺了我嗎?」

    薄傲寒一臉沉黑的怒容,湊近蕭寧,唇角噙著殘忍的笑意,耳語般磨牙,「就算南城不死,我也會殺了他,你知道什麼?他在我身上加之的屈辱,我這輩子也忘不了,還有你,蕭寧,陪那些老男人睡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犧牲為我爭取的東西,讓我感到噁心,你自以為是的付出,只會讓我活的更加生不如死,豬狗不如,你這個怪物。」

    最後五個字一字一頓,咬字清楚,格外有力度,如一把刀刃撕裂聽者的心,殊不知,七傷拳,往往先自傷三分,傷人七分,火候把握不佳,便是兩敗俱傷,一榮俱榮,一亡俱亡。

    蕭寧身子一僵,桃花眼緩緩瞇起,掠過一絲危險的氣息,從眼低漸漸湧出巨大的憤怒,突然抽手,狠狠一個耳光凌厲的抽打在薄傲寒的臉上,連帶著壓制在心底骯髒不堪的過往,一併發洩出去,指尖微微顫抖,眼底噙著濃烈的屈辱。

    生逢這個世道,人吃人的社會,當年在底層摸打滾爬,朝不保夕,談何尊嚴,尊嚴比不上一塊救命的饅頭,更比不上可以汲取溫暖的體溫,我便是在那個時候遇到你,共同出生入死,共赴刀山火海,共冒槍林彈雨,生死相依,我用我僅有的資本,換來你可以衣食飯飽的基礎,當年是誰跟我一起三拜蒼天,傾付此生共榮辱。

    往事歷歷在目,可如今,高位在下,大權在手,女人在側,我不負你,你便來負我,薄韶榮。

    薄傲寒握著蕭寧脖子的手突然加力,蕭寧臉色瞬間蒼白,瞇起的眼睛凝視著薄傲寒盛怒的容顏,徹骨的心傷涼薄,寒冷入骨。

    薄傲寒瞇起鳳目毫不示弱的看進他的眼睛,對峙半晌,突然鬆手,蕭寧踉蹌的後退好幾步,穩住身子,兩人靜默的對望,五彩玻璃上依稀可見天空中飄灑的雨絲,紛紛揚揚,白鴿成群的飛過,在空中劃出飛鳥虛無的軌跡,透明玻璃天窗上,雨水成汩的聚集成一條扭曲的剔透曲線,一路滑下,好似無數淚滴,凝聚在一起,沉重的落入心底。

    窗外已是一片雨霧朦朧,遠處白色的鐘樓高聳入天,屹立雲層,街道上隨處可見黑色的傘柄,如忘川河邊綻放的朵朵黑蓮,清冷,孤寂。

    蕭寧面無表情的轉身,往門口走去,耳側的髮絲輕微的晃動,襯托的側臉愈發的蒼白動人,透著冰冷。

    他在門口站定,聲音裡毫無感情,「南城的仇,我會親自來報,從此我便不在是皇都的人,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

    他的餘光瞟了眼棺木,邁開步子,像樓下走去。

    紫黑色的鐵門沉重的開合,從此將兩人天涯相隔。

    薄傲寒一臉怒意的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身影,深不可測的鳳目微微瞇起,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挺拔的身軀立在窗邊,略顯孤寂。

    他若走了,一切是不是都恢復到最初,這是深秋,冬季將至。

    風起雲湧,雲層南移,雨絲紛紛揚揚,淅瀝瀝的灑下,隱約可聽見密集的雨滴落地聲,空氣中夾雜著些許的泥土芳香,陰雨天氣蔓延至南方的小鎮,四通八達的青黑色巷子宛如錯綜複雜的迷宮,街道巷尾都充斥著濃濃的煙雨情懷,濕滑的黑色地板上長滿了深青色的苔蘚,順著古巷往裡走,一座高門大戶前停著一輛黑色豪車,三五個男子提著鑲有紅十字標記的救護箱匆匆進了宅院。

    尚忠和泰林臉色難看的守在廊坊盡頭的朱紅色宅樓的復古坍圮下,院內落葉飄零,階前鋪設著昨夜落盡的殘花,在風裡輕輕打著旋。

    尚忠搓著手,來回的踱著步子,天祈到現在還沒醒過來,這都昏迷了幾日了,幾名從國外請來的醫護提著藥箱匆匆走進院子,跟他們簡單的打了聲招呼,便神情嚴肅的進了屋子。

    屋內陳設樸素靜雅,透著股書香門第的墨香氣,不論是裝飾還是風格,都還是晚清的特色,珠簾帷幔,扇畫檀香,臥榻金尊。

    珠簾後的床榻上的男子,俯身在床上,一身軍裝已被褪去,健碩的胸膛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裸露著性感的後背,幾處殷紅的傷口,格外引人注目。

    他微微側著臉,白玉般俊朗的面容清瘦的厲害,英挺的鼻樑上有細密的汗珠,乾淨的臉上漫著不正常的紅暈,唇瓣蒼白乾燥,濃密的睫毛如黑色蝴蝶般靜靜的停落,碎髮被汗水打濕,眉目微蹙,如一具剔透的冰雕,完美無瑕,卻又顯出微微瑕疵,看著樣子,應是在發高燒。

    醫生拿出聽診氣,四下檢查了一番,擰眉沉聲道:「少帥高燒幾日了?」

    尚忠臉色異常難看,握緊拳頭,「三日了,之前送來的路上,吐了三次血,軍醫說傷及肺腑,失血過多,沒救了,讓我們放棄,阿泰和少帥血型相符,堅持給少帥輸血,才續命到現在。」

    醫生臉色愈發的凝重,檢查了雲天祈的背部傷口,已有了發炎的徵兆,「傷的太嚴重了,還拖了這麼久,要盡快送往醫院,緊急救治,能不能救得回來,還要看少帥自己的意志力。」

    泰林和尚忠互相對望了一眼,現在外面局勢那麼亂,北軍內部叛亂,原本互不相容的幾個軍官,突然狼狽為奸,謀竄兵權,袁任的軍隊虎視眈眈,現在送天祈去醫院,很有可能給敵人可趁之機,除非封鎖消息,秘密救治,改名換姓。

    泰林臉色有些蒼白,看了眼榻上的雲天祈,沉聲道:「你說的意志力是什麼意思?」

    「少帥昏迷中眉頭緊鎖,氣息不順,定是心有鬱結,找到這個心結喚回少帥的意識,就還有希望,我還是建議立刻將少帥送往醫院,醫院那邊的消息我會全面封鎖。」

    泰林眼神沉了沉,拍了拍尚忠的肩膀,勾起散漫的笑,「你送天祈去醫院,我去找天祈那個少奶奶,我到要見識見識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把我們天祈禍害成這樣。」

    尚忠臉色一變,急道:「我去找那個人,你陪天祈去醫院!」

    以泰林的性子,到時候非但人帶不回來,很有可能一怒之下,殺了那女人,何況那女人既然能反咬天祈一口,背後定有大勢力,不然僅憑她一人,怎麼可能暗中做那麼多事,定是個極度危險的人物。

    泰林一拳打在尚忠的胸口,笑道:「你不記得她的樣子,可我記得,就這樣,我走了。」

    說罷,轉身大步向外面走去。

    「阿泰!」尚忠突然叫了他一聲,虎目動了動,啞聲道:「天祈的家人在被送往國外的途中,被袁軍劫了,生死不明。」他一直擔心泰林知道了會做出什麼過激行為,不敢告訴他,然而此刻,萬般不捨之情湧上心頭,壓抑的低聲道:「你要活著回來,天祈昏迷,我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泰林背脊微微有些僵硬,無聲的大步走了出去。

    周圍人來人往,結伴前行,中君買了前往廣州的火車票,有些懶散的坐在候車位上,嘴裡咬著根牙籤,閉著眼睛,仰頭面向著天,身子後仰靠在背椅上,天空灰色沉悶,沒有雲朵,如透明的玻璃罩在空中,密不透風,而他們,便是在這個透明的盒子中,為了滿足那些虛無的欲望,互相殘殺,供人觀摩。

    駝色的鴨舌帽替她遮去紛飛的雨絲,刀疤縱橫的臉上微微有些倦意,褪去平日裡多變的表情,此刻這張臉,顯示出與其年輕不相符的蒼老,眉間透著絲絲的淡漠。

    韓耽那麼謹慎的一個人,怎麼會被袁軍抓獲,知道韓耽身份的人屈指可數,難道護國兵團高層內部有特務,還好只有三四人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便暴露不了。

    耳邊的人群突然有些許躁動,腳步聲蹬蹬的集中向一個地方跑去。

    「鐘樓那邊的格林廣場有好幾個人吊在那裡,快去看看。」

    「真的嗎?是槍決的士兵,還是特務啊?」

    「好像是幾個女人,還有一個老太太,聽人說好像是大門閥雲天祈的家人。」

    「啊?還有這等事?誰有這等膽子,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你沒聽說嗎?雲天祈被人暗殺了,屍體連夜送出城了,估計是有人想斬草除根,刻意引他出來的。」

    「……」

    「……」

    中君睜開狹長的眸子,眼裡清幽一片,皺了皺眉,雲家的人不是被送往國外了嗎?怎麼還在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中君站起身,壓了壓帽子,正要跟隨人流而去,突然,一個身影擋在身前。

    薄傲寒一身筆挺的Burberry黑色西服,內裡搭配著白色襯衣,深咖啡色領帶,整潔幹練,衣著考究,甚是莊重,一米八多的個頭,站在中君面前,不看那張精緻的臉,氣勢就夠震懾。

    不遠處站著一排黑衣人,個個神情嚴肅。

    中君凝眉,他來做什麼?怎麼被人打成這個樣子?

    「跟我走。」薄傲寒突然拉住中君的胳膊,二話不說的往豪車的方向走去。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中君微微瞇起眼睛,掙脫他的束縛。

    薄傲寒牢牢的抓住她的胳膊,「從現在開始,不准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你開什麼玩笑?」中君猛的甩開他的胳膊,眉目間閃動著冰冷的光。

    薄傲寒突然惱怒的回頭瞪著她,「如果你想救雲家的人,就乖乖留在我身邊!」

    中君微微一怔,是他暗中動的手腳,從雲天祈眼皮底下劫了雲家的人?他這是在威脅她?

    心裡莫名的沉了沉,泛起絲絲出不說的酸楚,只想笑,中君右手突然橫切,直打薄傲寒的腕部穴道,掙脫他的禁錮,彈跳數米之外,冷笑,「雲家的人,跟我有什麼關係,要殺要刮隨便你。」

    中君整了整衣襟,轉身往火車上走。

    「安良,全部槍決。」薄傲寒站在原地,臉色冷峻,看著中君的背影,寒聲道。

    聲音不大,卻夠有力度,直擊中君耳膜,將她剛踏上火車的一隻腳,定格在了原地,薄韶榮是來真的?他在動真格的?為了什麼?

    不遠處的黑衣人立刻頷首。「是。」

    「慢著!」中君突然怒喝,回頭看著薄傲寒,冷冷道:「你有沒有想過殺了那些人,被雲天祈知道了會是什麼後果?」

    「你是在為我擔心,還是在為雲天祈求情。」薄傲寒鳳目微瞇,邪邪的勾起唇角,帶著幾分調侃的神采,然而那眼神分明如此認真。

    「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你們打起來,這世道將會亂成什麼樣子。」中君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

    「別人的事,我管不著,我只想知道你的樣子。」薄傲寒勾勒的唇角邪意愈發的濃烈。

    中君眉梢緩緩揚起,眉目間的冰冷褪去,覆上一層淡淡的冰霜,她和薄傲寒在一起的這三年,每當他露出這種笑容的時候,必定是不快樂的,他遇到什麼事了嗎?

    「你讓我跟你回去做什麼?」中君狹長的眼中敵意散去,臉上的戒備被困惑代替,韓耽深陷險地,必須爭分奪秒。

    她的目光由冷冽趨於平和,隱隱含著擔憂的藍光,讓薄傲寒瞳孔微凝,把她留在身邊做什麼?說蕭寧要殺她,來,我保護你,還是說,我需要你,或者說我不想見到你流竄在不同男人身邊,嫉妒的快發瘋了,恨不得撕碎雲天祈。

    他原以為可以遠遠的看著她,只要她想做的,想幹的,哪怕與世不容,他也會支持她,這種微妙的關係讓他一度認為這是一種友情一種依賴,然而蕭寧走的那一刻,他忽然發了瘋的想念她,想要擁她入懷,想要感受她的溫暖和關懷,想要告訴她,他現在有多恨他,恨蕭寧那個傻瓜。

    他原以為將她送回雲天祈身邊,是對她的一種尊重,現在想來,是他太過遲鈍,他不應該放她回去,他應該用自己的力量保護她,將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下,不再受風吹雨打。

    然而他卻蠢到再次把她送回雲天祈身邊,看著她去復仇,她去彷徨,她對雲天祈溫暖的笑,她跟他一前一後花園散步,她和他相擁而睡,每一個畫面都像一個重磅炸彈扔在心上,撕心裂肺的疼,嫉妒的發狂。

    有些事想起來簡單,做起來,好難。

    薄傲寒緊抿薄唇,大步走近她,握住她的胳膊,往車的方向走去。

    中君斜眼看著他,眉梢高高挑起,或許,這個男人可以幫她查出韓耽的下落,皇都的消息網是國內最大的情報網,渠道多,信息量大。

    中君本來牴觸的情緒突然緩和下來,任由他拉著坐在副駕駛座上,斜睨著他,淡淡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薄傲寒握著方向盤,神色依然冷峻。

    「你的臉怎麼了?蕭寧打的?」中君看著薄傲寒英俊的臉青一塊,紫一塊,腫的老高,薄唇上還有凝結的傷口,狼狽至極,說著,下意識伸出手指在他精緻的臉上戳了一下,正好戳在一塊破皮處。

    薄傲寒疼的眉頭皺起,側了側頭,怒聲道:「別動!」

    雖是如此心裡莫名的柔軟了一下。

    中君惡作劇般的扯了扯唇角,無趣的收回手,向後靠在車座上,看著窗外極速消失的風景,不在說話。

    如果她猜的沒錯,這個時候,護國兵團的勢力已經滲透袁軍,從內部分解他們,這個世道,若是想統一軍隊,又不打仗,唯一的辦法,就是奪得兵權,收買人心,除掉異己,助長軍中心存二心的軍官勢力,找準機會,推波助瀾,讓他們在軍區內部興風作浪,瓦解高層,當初雲天祈在她身上用的就是這一招。

    而那個名冊,正好給了她這個機會,北軍現在分解成了兩支軍隊,一支追隨雲天祈,另一隻被護國兵團暗中控制,袁任應該會趁這個機會徹底除掉雲天祈。

    袁任常年偏安一隅,沒有動靜,這次只要他一調兵,那幾個軍官手中有了兵權,煽動他們暗中倒戈易如反掌。

    而雲天祈,憑他的手腕和能耐,袁任應該奈何不了他。

    中君看著玻璃上拍打的雨絲,無聲的扯出一個冰冷笑容,隨手牽羊得來的機密文件,真是幫了她大忙,省了不少事,細細算來,還是雲天祈手腕高明,在袁任軍隊中安插的這些人,利用完了就除掉,集中兵權,殊不知,卻被她乘虛而入。

    車內的氣氛有些沉悶,兩人都沒說話,薄傲寒冷著臉開著車,車子駛入上海的郊區,穿過林間,濃重的雨霧將外界籠罩了一層迷濛,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水氣,中君微微皺了皺眉,「這是去哪裡?」

    薄傲寒唇角勾出一個弧度,「我家。」

    中君困惑的看向他,薄韶榮的家?他有家嗎?他不是一直住在皇都,哦,不,應是跟蕭寧一起住在城西的別墅內,要說家,難道是薄氏集團的成員?

    中君還在思索間,薄傲寒已經打開了車門,逕直將中君拉下車,一聲不響的走向道路旁的一所洋樓,這座洋樓位於上海郊區的一處林間,林子前是一片曠野,視野很好,曠野的那邊依稀可見農民劃番的土地,和土房人家。

    中君緩緩擰起眉頭,透著股糾結,她以為薄傲寒會帶她回皇都,那裡龍蛇混雜,社會各界人士集中,她會有更多的機會打探消息,為什麼會帶她來這裡。

    中君臉色漸漸變冷,甩開他的手,冷冷道:「薄韶榮,我沒空陪你玩。」

    「我已經信守諾言,收回了命令,雲家的人現在安然無恙,你是要反悔?」薄傲寒眉梢微挑,瞇眼看著她。

    「這樣有意思嗎?三年前你手上握著雲家的人,後來還給我,現在又走這步棋,你不覺的很無聊很卑鄙嗎?」

    薄傲寒勾起一絲邪笑,「雲天祈沒有告訴你,我為什麼不放過雲家的人?要說卑鄙,跟他相比,我差的太遠。」

    「薄韶榮,這是你們兩個之間的事,與我無關,我還有要事需要解決,你送我回去。」中君看著他的眼睛,微慍道。

    「不可能。」薄傲寒揚了揚眉,「你都可以跟雲天祈回家,為什麼就不能跟我回家,少說我們也在一起了三年。」

    「你有病啊,誰跟你一樣天天游手好閒,無所事事,整個一人渣!」中君惱怒的豎起秀美,衝著薄傲寒一通咆哮,轉身就像著原路返回。

    薄傲寒眼裡浮起一絲惱意,大步追上她,攔住她的去路,「你的要事,我替你辦。」

    中君猛的停下步子,揚眉冷笑:「你能嗎?」

    「不就是跟護國兵團裡的那些男人打交道嗎?這好辦。」薄傲寒邪邪的笑,「沒有我做不到的,包括殺掉雲天祈。」

    中君渾身一震,他竟然派人調查她,那日他也親眼目睹了她冒充袁家軍的整個過程,應該大致猜到了她跟護國兵團的關係。

    中君瞇了瞇眼,這個男人……是最近才知道,還是那三年間就知道了。

    薄傲寒挑起眉梢,勾起唇角,「你是在想怎麼殺我滅口?」

    中君唇角噙著笑意,瞇眼看著他,笑道:「我在找一個叫韓耽的人。」

    薄傲寒鳳目裡掠過一絲幽藍,唇角一揚,「三天內給你答覆。」

    「她被袁軍抓了。」中君不動聲色。

    「我跟袁任很熟。」薄傲寒勾起一絲邪笑,同樣不動聲色的看著她。

    中君揚起的眉梢慢慢放了下來,她越來越摸不透眼前這個男人了,相處了三年,他的習慣,喜怒哀樂,都能拿捏在手,唯有這男人的心,讓人捉摸不透,很是無常。

    那就使出殺手鑭吧。

    「薄韶榮,跟你在一起的那些年,是我從小到大最快樂的時光,我也想跟你在一起,可是現在跟那三年不一樣了,我不可能靜得下心跟你胡鬧,外面現在那麼亂,一不留神就會天下大亂,百姓就會遭殃,我還有很多兄弟姐妹,他們有的是白髮蒼蒼的老人,有的是嗷嗷待哺的嬰兒,有的是身殘志堅的青年,他們都在等我回去,現在鬧饑荒,我若不回去,他們怎麼辦,你很善良,會懂我的心思,對不對?」中君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無比虔誠,無比認真,滿眼殷切,水眸清澈的看著他,閃動著溫潤的水光,讓人只消看一眼,就不忍拒絕。

    果然,薄傲寒本來玩世不顧,略顯精明的表情微微一滯,鳳目裡的情緒收了收,撲朔迷離的看著她,似乎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又好似獵手審視獵物般細細揣摩著她的心思。

    中君水眸瑩瑩的看著他,為了韓耽,為了盡快回到城內,為了打動薄傲寒這個吃軟不吃硬的混蛋,她決定說一個謊話,彌天大謊,縱然這些年裡,她撒了無數的慌,然而這一個,將會徹底打動眼前這個男人的心。

    「我不想瞞你,我確實是護國兵團的人,蔣爺對我有救命之恩,還記得三年前我找了一個工作,包住宿的嗎?其實我是被抓去做了礦工,就在那個時候認識蔣爺的,若不是他,我已經沒人打死了,一想到你在家漫漫無期的等我,我就心如刀絞,那些工頭知道我是個女人,就……就想欺負我,為了救我,蔣爺被人打斷了一條腿,兄弟們製造混亂,讓我逃跑,我永遠忘不了那些為救我的礦工被亂槍掃射的場景,我非但沒有勇敢的站出去,反而一口氣跑回了家,我回到家的時候,你還問我去哪兒了,說把整個上海翻了一遍,記得嗎?」中君邊說眼淚邊在眼眶裡打轉,水氣氤氳,虔誠到了骨子裡,「如此深情大義,我怎能棄之不顧,如今蔣爺有求於我,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報其恩情。」

    中君擦了把眼淚,轉身默默的順著大路往回走,單薄的背影,走在蕭索的雨中,雨霧迷濛。

    薄傲寒臉色漸漸變得鐵青,看著她的背影,漸漸握緊拳頭,薄唇緊抿。

    「喂……」

    聲後傳來他僵硬的聲音。

    中君心尖一顫,唇角不易察覺的勾了勾,轉身一臉困惑的看著他,臉上還掛著斑斑淚痕。

    「我送你回去。」薄傲寒額角仍然掛著些許的惱意,青紫的臉上卻是少有的嚴肅。

    中君瞪大眼睛看著他,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適時的翻出眼眶跟著雨絲一起滑落。

    薄傲寒神情嚴肅的拽過她的胳膊,將她塞進車內,僵硬道:「去哪裡?」

    中君衝著薄傲寒扯出一個無比感激的笑意,輕聲道:「東南路貧民窟。」

    說罷低垂著頭,看著腳尖,不在說話,那模樣,傷心極了。

    薄傲寒喉結上下滾動,眼神不時的瞟她一眼,好似做了虧心事,試探道:「怎麼不早說。」

    「護國兵團是叛黨,我是護國兵團裡的人,被政府通緝,若是告訴了你,不就給皇都添麻煩了麼?我不想拉你進泥沼。」中君抬眸,目光有些幽怨的落在薄傲寒英俊的側臉上。

    天知道她現在心裡是怎樣的樂開了花,薄韶榮這個笨蛋,果然還是上當了,這傢伙吃軟不吃硬,你跟他比手腕,他就跟你玩手腕,你跟他動刀槍,他就跟你血拼到底,你跟他善言善語,他就心軟如善,你跟他惡語相向,他就句句犀利,切忌不要跟他對著幹,中君心裡笑的一抽一抽的,好吧,她承認這樣很邪惡,不過是他胡鬧在先。

    中君溫順的坐在副駕駛座上,搖下車窗玻璃,看著窗外,唇角肌肉抽搐,還好面向著窗子外面,他看不見。

    薄傲寒目光游移的瞟了她一眼,喉結又動了一下,眉頭緊緊皺起,僵硬道:「為什麼要跟我承認這些,如果我是軍方的人,你不就自投羅網嗎?」

    「你不會的,對嗎?」中君回頭看著她,誠懇而又充滿信任的清澈眼光。

    薄傲寒的心「咚咚」直跳,不悅的皺了皺眉,該死,怎麼回事,緊張的快喘不過氣了,薄傲寒一腳油門踩下去,車子立刻火箭一般的衝了出去。

    由於車子開的太快,以至於到了鬧市區,中君實在受不了,下了車一陣狂吐,恨不能把脾肺腎都吐出來,邊吐邊惡狠狠的瞪著薄傲寒。

    薄傲寒將手插在褲兜裡,一臉跟我沒關係的神情左顧右盼,四下環視,吹著口哨,像個犯了錯的孩子,此地無銀三百兩。

    中君吐夠了,猛的站起身,怒氣沖沖的走近薄傲寒,拿起他的領帶,袖子就開始擦嘴,將污垢擦乾淨了,順了順氣,逕直跨過電車道,大大咧咧的往前走。

    薄傲寒幸災樂禍的神情一滯,當下勃然大怒的看著她,一把扯掉領帶,狠狠瞪著她的背影,轉身向著街角的一家商城走去。

    中君走了好一會兒也不見他追來,不由的回頭看去,這麼容易就甩掉他了?

    正愣怔間,耳邊一陣清脆的車鈴聲,中君愕然的回頭,只見薄傲寒轉眼間就換了一套咖啡色的高領休閒咖啡色毛衫,騎著一輛標價都還沒撕去的新自行車,牛氣沖天的攔在她面前。

    「上車!」薄傲寒騎在自行車上,長腿支在地上,挑眉看著她,若不是一臉的腫脹,這張臉堪稱完美。

    中君一臉的難以消化,她只是早上沒吃東西,胃裡不舒服,至於再去買輛自行車嗎?這年頭,一輛自行車,頂得上中產階級一個月的薪水。

    「聾了嗎?上車!」薄傲寒不耐煩的督促道。

    中君盯著自行車,眼睛都看直了,她從來都是看著別人騎,都不知道這東西是怎麼跑的,當下嚥了口唾沫,眼光晶晶亮,「讓我騎一下。」

    不等薄傲寒反應過來,中君一把將他推下車,雙手奪過車頭,按在車把上,學著他的樣子坐在車墊上,一瞪踏板,車子歪歪扭扭的就行駛了出去。

    兩邊的商舖店面在眼前呼嘯,好似如箭的光陰,整個人跟飛了起來一樣,中君看著前面,驚恐的睜大眼睛,連連尖叫起來,連綿的陰雨霏霏,路邊行人頻頻回頭,看一個帶著鴨舌帽的清秀青年,手足無措,醜態百出的騎著單車,驚恐尖叫的樣子,身後聳立的英俊男子滿眼溫柔,唇角帶笑,看著車子漸行漸遠。

    他們之間隔著寂寥的人群,水霧瀰漫,好似隔著漫長的光陰,漸漸的被她遺忘在錦繡年華的角落裡。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5:24 PM

第九十六章:黑幫血拼

    兩邊的商舖店面在眼前呼嘯,好似如箭的光陰,整個人跟飛了起來一樣,中君看著前面,驚恐的睜大眼睛,連連尖叫起來,連綿的陰雨霏霏,路邊行人頻頻回頭,看一個帶著鴨舌帽的清秀青年,手足無措,醜態百出的騎著單車,驚恐尖叫的樣子,身後聳立的英俊男子滿眼溫柔,唇角帶笑,看著車子漸行漸遠。

    他們之間隔著寂寥的人群,水霧瀰漫,好似隔著漫長的光陰,漸漸的,被她遺忘在錦繡年華的角落裡。

    「啊,怎麼辦,怎麼辦,停不下來了,薄韶榮,快來救我,快來……」車子行駛出去,中君才知道這是有多危險,自行車歪歪扭扭,路上行人避讓不及,車頭完全不受她而控制,為什麼別人騎就那麼穩,到她手裡怎麼就不聽使喚。

    「啊……薄韶榮,快……」話還沒說完,只聽「匡當」一聲,自行車撞在了青綠的郵箱桶上,中君整個人呈拋物線的弧度飛了出去,四仰八叉的摔在了路邊,中君呲牙咧嘴的揉著屁股坐起身,狠狠瞪著薄傲寒。

    薄傲寒唇角帶笑,鳳目裡瀰漫著淡淡的溫柔,走近她,卻不扶她,站在她面前,唇角勾起優美的弧度,彎腰直視著她的眼睛,輕聲道:「活該。」

    說罷,挑釁般直起身,將自行車扶了起來,四下檢查,皺眉道:「車子好像摔壞了。」

    中君氣的滿臉通紅,自己掙扎著站起身,大步走到自行車旁邊,狠狠一腳踢在車輪子上,怒氣沖沖的往前走,走了兩步,又感覺不解氣,又走回薄傲寒面前,飛起一腳踢在薄傲寒屁股上,見他惱怒的樣子,心裡稍稍平衡了些,轉身就走,邊走邊嘟囔,「什麼破車。」

    薄傲寒額角青筋暴跳,將自行車拉了起來,捏了捏剎車,還靈,明明是這傢伙不會騎,薄傲寒惱怒的跨上自行車,騎到中君面前,放慢速度,淡淡道:「上車,我帶你。」

    路人紛紛向著薄傲寒投去好奇的目光,如此精緻的男子,皇家貴族般耀眼的氣息,為何臉腫成了這樣,明明氣質不俗為何會騎在自行車上。

    見沒有回應,薄傲寒側目去看她的臉,不看還好,這一看,立刻就慌了神,手忙腳亂的騎著車子,臉上漫上難堪的紅暈,結巴道:「你……你哭什麼?」

    中君邊走邊揉著眼睛,皺著臉,無聲的啜泣。

    薄傲寒抓住她的胳膊,停下車子,惱道:「一二十歲的人了,動不動就哭鼻子,丟不丟人。」

    邊說邊用手去撫中君臉上的水漬,中君打開他的手,抽泣道:「你看著我摔倒,卻不救我。」

    「有那麼嚴重嗎?不就是摔跤嗎?」薄傲寒皺眉,有些心虛的生硬道。

    「我摔死了怎麼辦?」中君鴨舌帽下的臉濕嗒嗒的,眼裡是坦誠的心傷。

    薄傲寒微微一愣,看著她的臉,半晌,彆扭道:「你那麼結實……我道歉行了吧。」

    中君搖頭,水眸溫潤的看著他,滿眼委屈,「我要你教我騎車,不然我不原諒你。」

    薄傲寒看著她的眼睛,心跳又「咚咚」狂跳了起來,只感覺全身的體溫在急速變熱,臉上燙的厲害,怎麼回事。

    薄傲寒猛的扭開頭,避開她的臉,擔心被她看到自己的窘態,微怒道:「知道了。」

    「你現在就給我買一輛,我也要騎著去。」中君依舊不依不饒。

    「哦。」薄傲寒不看她的臉,面向著街對面,下了自行車,也沒有多的話,轉身就像著街對角走去。

    中君見他越走越遠,剛剛還一臉委屈的模樣立刻變成一張笑意盈盈的臉,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的光,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漬,不顧形象的跨上自行車,起初還有些晃悠,不消片刻,便穩穩的騎著飛速的進了一條巷子,七拐八拐,使出了鬧市區,甩掉了後面跟蹤的眼線。

    在街對角的狹窄巷子裡站著一前一後兩男子,遠遠的看著街對面的兩人一顰一笑,哀樂盡收。

    「中月,你說他們還能笑多久?」三十來歲的男子,深目薄唇,英朗邪魅,眼角有一顆朱紅的小痔,好似血紅的淚滴,樣貌和薄傲寒如此相似。

    「很快的,他們便會拔刀相向,她會哭著來求我。」一身休閒長裝的男子陰柔的臉上浮起一絲陰暗的笑意,君兒,你現在快樂嗎?

    中君強忍的笑意突然爆發了出來,在車上哈哈大笑了起來,嚇的路邊的小孩兒直往大人的懷裡鑽,連土狗都嚇的直往屋簷下跑。

    中君狂笑了好一陣,眼角眉梢都跳動著笑意,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心裡暢快極了,站起身用力踏著自行車,向著火車站的方向狂奔而去。

    廣州是護國兵團的總部落腳點,也是袁任軍區的所在地,同樣龍蛇混雜,中君攜著自行車,好不容易擠進了火車站,一摸衣兜,火車票不知道去哪兒了,該死的薄韶榮,肯定是他幹的,中君咬牙切齒的暗罵了一陣子,眼見火車鳴笛,只好咬牙,攜著屬於她的自行車,蹬在兩車廂連接的鐵索處,將自行車推到火車頂,自己也爬了上去,平躺在車頂,火車慢慢滑行,轟隆的車輪聲有節奏的響起,耳邊是尋常百姓跟親人告別的叮囑和不捨話語,還有細微的哭泣。

    雨絲紛揚,中君累的筋疲力盡,敞開雙臂,在車頂擺成了一個大大的大字,看著天空,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唇角微揚,胸脯一起一伏,體內流竄的氣流衝擊著記憶的閘門,這些日子裡發生的所有事都在眼前一一回放,她和雲天祈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溫存的目光,他寵溺的笑容,他乾淨好看的側臉,他青草般的體香,他微怒的神情,還有他悲憫嘲弄的目光隔了那麼多天的記憶空白,此刻如洪水猛獸一般向她襲來,那麼清晰的印在腦海裡,讓她只想笑,心口疼的狠狠揪了起來,好像有一把刀子一點一點剜進心口,痛徹心扉。

    她突然咧嘴笑了起來,放聲大笑,笑聲張狂放肆,狂傲不羈,迴盪在空中,天空陰沉的厲害,無邊無際的陰霾。

    剛剛開行的火車突然停了下來,中君肆意的大笑停頓了一下,翻身而起,向著火車兩側警惕的看去,難道薄韶榮這麼快就追來了?

    目光觸及火車進站口,突然湧進大量黑衣人,黑衣人恭敬的向著兩旁退去,讓出一條道來,一個人影緩步走了進來,中君瞇了瞇眼,為什麼是他?替薄韶榮來抓她?

    中君機敏的緩緩像火車邊緣退去,絕不能被抓住,逃!

    蕭寧餘光瞟過火車頂部晃過的影子,眼神一暗,掠過一抹殺意,速度極快的向著火車頂部飛身追去,身後一幫子黑衣保鏢頓時落在老遠。

    中君騎著單車憤然從火車頂躍到火車的另一面,飛快的向著人群擁擠的地方騎去。

    蕭寧三五個蹬步跨越到火車的另一端,瞇眼向著中君追去。

    中君知道蕭寧身手不凡,沒想到會如此的敏捷。

    身後凌厲的風勢割的背部發涼,中君猛的甩掉自行車,眼神犀利,用力甩出袖中的飛刀,蕭寧身子靈活閃開,飛腳踢來,中君雙臂曲起,抵擋來勢,左手突然向著蕭寧的腳踝而去,變爪,右臂下切,蕭寧雙腿猛的合併夾住中君的臂膀,一個翻身,中君身子慣性的空翻出去,後退好幾步才穩住身子,蕭寧面無表情的迅速逼身上前,中君咬牙,後退兩步,摸出褲腿中的刀,再次迎面而上。

    蕭寧眼神殺意翻騰,大手變爪,十指成勾向著中君的喉頭精準抓去,同時屈膝狠狠撞像中君的肚子,中君抬腿頂住蕭寧的來勢,掌切劈開蕭寧的手,匕首一翻,向著蕭寧胸口刺去。

    蕭寧雙腿猛的下壓,中君力量不敵,雙膝頓時重重跪在地上,揮出的匕首被蕭寧穩穩握在掌心,擒拿在手。

    中君微微喘息,眼神銳利,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我還沒找你,你到自己送上門了。」

    蕭寧瞇眼看著她,毫無感情,「這套拳是傲寒交你的?」

    「三年前,是你殺的建明。」中君緩緩瞇起眼睛,冷冷道。

    蕭寧桃花眼裡暗流洶湧,殺意凌冽,笑容精厲,「我現在就送你去見他。」

    果然是你,中君眼神一暗,冷笑,「你還沒這個能耐。」

    蕭寧握著中君手腕的力度瞬息加大,只聽一聲輕微的碎裂聲,中君額間的冷汗蹭蹭下掉,她眼神一凌,手指驟然用力一彈,匕首瞬間脫手而出,劃破空氣向著蕭寧的脖子刺去!

    蕭寧猛的側頭,腿略鬆,中君突然一躍而起,一腳踹在蕭寧的腹部,借力跳起,身子靈活的三百六十度翻轉,雙臂從蕭寧的手中掙脫,後退幾步,保持安全距離後,微微喘息著,轉動脫臼的手腕。

    蕭寧穩了穩身子,從腰間抽出黑色的手槍,直直的指向中君,眼神暗沉,「玩夠了。」

    中君眼神發狠,用力一推,將脫臼的手腕歸位,灑然一笑,「你總要讓我死個明白。」

    蕭寧眼裡的殺意愈發的濃烈,餘光瞟了眼身邊的保鏢,保鏢立刻拍了拍手,不一會兒,一個短髮及肩的男子被帶了出來,說是男子,不如說是女扮男裝的少女,衣服已被人盡數撕毀,曲線玲瓏的身體縱橫著可怖的鞭痕,體無完膚,可以說,這女子,是赤身的被人拖出來。

    中君眼睛一陣刺痛,心臟猛的收緊,韓耽,那個總是笑顏如花的女子,為何成了這副摸樣,她還記得韓耽當初知道她是女子的時候,有多震驚,特意去把齊腰的長髮剪短成今天這副樣子,說是陪她一起扮男裝,這樣她就不會孤單。

    韓耽已經被人打得面目全非,只從眉眼稍可辨析,原貌較為娟秀,中君狠狠抽了一口氣,蕭寧,我本不想殺你,奈何,你逼我不得不殺你。

    手槍從中君袖中滑出,聲音冰冷的好似能瞬間凍結空氣,「是你幹的?」

    蕭寧唇角略勾,左手中的鞭子凌厲的騰空抽了出去,精準的抽打在昏迷中的女子臉上,原本皮開肉綻的臉,頓時湧出了大片的血,這個女人,炸了南城去廣州的火車,將南城抓獲活活折磨死,南城十指的指甲被人挑去,開膛破肚,這個仇,要怎麼報。

    中君眼神一暗,握緊手中的槍,突然舉槍向天開了一槍,伴隨著黃色的煙霧在空中炸開,好似信號彈,本來散佈在周圍的平常老百姓,部分人抬頭看了眼天上的黃霧,臉色大變,混沌的眼神頃刻間精銳起來,向著這邊聚集而來,護國兵團,護國兵團,為何叫護國兵團,就因為它是為了保護老百姓自發組織的護隊,參軍人員全是底層備受壓迫的老百姓,散佈在國內各個地方,世態炎涼,人無活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大街小巷,官宅民房,任何地方,都有護國兵團的眼線,政府抓都抓不完。

    看到黃色煙霧彈的護兵,越來越多的向著火車站聚集而來。

    蕭寧瞇了瞇眼,唇角勾起魅惑的笑,「護國兵團是全軍公敵,不論哪支軍隊,勢必誅之,過街老鼠,躲都來不及,如此暴露,你是狗急跳牆了?」

    中君笑的泰然,臉上的刀疤波動著難掩的光彩,隱含霸氣,「所以我會速戰速決。」

    言罷,眼神一凌,後腳發力,狂奔變道,躲開蕭寧手中的槍,飛身向前,一腳踢掉蕭寧的槍,一個側翻,雙指勾向蕭寧的喉頭,蕭寧屈臂切開她的手,抬腿擋住中君踢向跨下的腿,兩人毫不留情的激鬥起來,步步狠絕,招招致命。

    四周槍聲四起,護國兵團的便裝士兵和蕭寧的黑衣人一時間陷入廝殺中,驚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血紅噴劑,慘叫連連。

    中君揮出的拳被蕭寧一把抓住,中君眼神一暗,反握住蕭寧的手猛的下壓,袖內的匕首突然滑了出來,向著蕭寧的腕部經脈割去。

    蕭寧眉梢一揚,手被中君緊緊拉住,抽手不及,抬起一腳狠狠撞擊在中君的腹部,中君咬牙,死死控制住蕭寧的手腕,匕首橫切,頓時在蕭寧的腕部割出深深的口子。

    中君猛的放開他的手,彈跳數米之外,冷笑,「像你這樣冷血的人,該放放血。」

    蕭寧臉色陰沉的駭人,「咱們彼此彼此,撕開你那張令人作嘔的天真面具,同樣醜陋不堪,你利用完雲天祈,現在又轉而利用傲寒了?」

    「放你娘的狗屁,蕭寧,別為你那自私的感情找借口,到底誰利用誰?你若真愛他,就應尊重他的選擇,為他的快樂而快樂,為他的幸福而幸福,而不是一味的增添他的負擔,讓他因為對你心懷愧疚,而永遠背著沉重的包袱,鬱鬱寡歡,你自己痛苦,所以見不得他幸福!」中君惱怒的抓起地上的韓耽,擁在懷中,往後退去,背靠在火車站的廣告排位上,「我查過你的過去,薄韶榮的痛苦,很大程度上拜你所賜,你得不到他,寧願讓他跟你一起痛苦,也不願放開他。」

    蕭寧眼睛瞇成了一條線,眼裡瀰漫著危險的氣息,他絕對要殺了這個女人。

    手槍在蕭寧手中翻轉,子彈向著中君激射過去。

    中君摸著後面的木板廣告牌,眼神犀利,在數發子彈激射而來的同時,將木牌扔了回去,擋住了襲擊,靈活的翻身進廳柱後面,蕭寧一腳踢碎木板,眼神沉鬱,提著槍向著廳柱緩步走來,殺意翻騰,周圍槍淋彈雨,擦著身體呼嘯來去,火花四濺,在他面前好似尋常煙花爆竹,全無半點懼怕之心,眼神亮的駭人,唇角噙著絕殺的笑容,手腕上的血在地上灑出刺目的深紅,黑幫的鬥狠血拼,在他面前可見一斑。

    中君再次向著天空發射了一枚黃色的煙霧彈,正在拚殺的護軍突然收手,向著站外不同的方向逃去,一時間場面出現了巨大的混亂,護軍逃兵一樣的四下崩離,向著逃生的人群跑去,這些護軍都穿著普通百姓的裝束,一旦混入人群,便在也找不出來。

    黑衣人面面相覷,本來正殺的眼紅,突然對手抱頭鼠竄,一時反應不過來,蕭寧猛的停下步子,餘光瞟了眼四周「潰不成軍」的護兵,這是護國兵團常用的作戰方略?

    蕭寧唇角勾起一絲嗜血的弧度,雲中君,你們護國兵團就是這樣傷害老百姓的?

    「寧可錯殺一百,不可放過一個。」

    周圍的黑衣人突然拔槍,雙槍向著人群激射過去,中君隱在一人粗的廳柱後面,唇角揚起冰冷的笑,將手中的手榴彈鐵環一拉,手榴彈的口徑處立刻冒出金黃的火花,混亂導致百姓迅速逃離這個地方,我還沒傻到用兄弟們的命,跟你這黑幫的人廝殺,蕭寧,你沒發現站內只剩下我們了嗎?

    中君緩緩走出廳柱,衝著蕭寧悠悠一笑,眼神凌厲,猛的將手榴彈向著蕭寧投擲出去,手榴彈在空中轟然爆炸,鐵架台突然從空中掉落,向著黑衣打手們砸去,一時間血肉橫飛,半數的黑衣打手命喪鐵架下,中君連投三枚手榴彈,廣告牌位橫飛,屍體滿天跑,大小碎石從天而降,幾乎把整個火車站的站口,站台炸的面目全非,一片廢墟。

    她打架,也是玩命的!

    若不是考慮到韓耽,我定親手殺了你,中君冷冷咧了下嘴,抱起韓耽迅速往一個垮塌了半邊的出站口奔去。

    然而,剛跑至門口,突然一個身影閃出,俊美的臉上散漫中透著一股子嚴肅,「跟我來。」

    說罷接過中君懷裡的韓耽,抓住她的胳膊,往一側退去。

    中君緊繃的神經還沒放鬆下來,手中翻轉的匕首剛要出手,瞥了眼來人,突然就住了手,這個人……她在雲天祈的豪宅內見過,他來做什麼?為雲天祈報仇?現在若跟他動起手來,只會讓自己陷入兩方勢力的惡鬥中,到時候更無法脫身,中君按捺住心底的殺意,跟著他往外面跑去。

    蕭寧敏捷的閃身避過掉落的碎石,幾個飛躍翻身,後腳蹬著牆壁,彈跳,躍到安全地帶,躲開爆炸,巨大的蘑菇雲將整個火車站籠罩的灰蒙的沙塵中,蕭寧站在火車道上瞇眼看著眼前爆炸的景象,蛇一樣犀利的目光通過遮擋視線的灰塵掃視著站台,忽地瞥見一個身影從垮塌的站口走了出去。

    蕭寧桃花眼裡閃過冷光,唇角勾起一絲冰冷笑,突然向著站內飛身追去,他盯上的獵物,從來沒有逃脫的可能。

    泰林剛和中君出了火車站口,外面立刻被軍隊團團圍住,中君皺了皺眉,為什麼這裡會有袁軍。

    蕭寧的身影從出站口的廢墟中緩緩走出,白色西服上覆蓋著淡淡的塵土,悠悠道:「你們走的了嗎?」

    泰林勾起一抹散漫的笑,細長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蕭寧,笑道:「蕭寧,好久不見。」

    蕭寧淡淡瞥了他一眼,眼神微微有了些變化,「泰林。」

    這兩人的關係要追溯起來,年代較為久遠,歸咎於少年時代的荒唐風流事,泰林是瀋陽第一個世家長公子,蕭寧少年時代,就已是皇都生意場上一把手,前往東北和泰家談一筆西藥生意,泰林作為長公子,從軍區回來,兩人在茶樓雅間談過生意,幾杯酒下肚,意亂情迷,情不自禁,龍鳳顛倒。

    泰林一覺醒來,發現全身都是吻痕,自己稀里糊塗的被人強上了,還是個男人,並且蕭寧這禽獸完事以後消失的無影無蹤,再次相見已是十幾年後,他是雲天祈的左右手,蕭寧已是皇都二當家的身份再次出現在瀋陽,還是出現在瀋陽軍區。

    泰林肚裡窩著火,他堂堂八尺男兒,竟被一個男人奪去了第一次,讓他情何以堪,這麼多年,成為他心裡羞於提起的心結,貽笑大方,他輾轉在不同女人之間,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是正常男人,絕不是斷袖,然而,當他跟不同的女人歡好的時候,眼前總浮現蕭寧那張妖孽的俊臉,這張臉困擾了他十幾年。

    蕭寧緩緩勾起一絲笑意,似乎想起了什麼,桃花眼裡眼波流轉,「老情人,好久不見。」

    泰林全身一震,俊臉瞬間發黑,中君更是一臉黑線,嘴角抽搐,這個世界是怎麼了?

    泰林身後的北獅子軍已端起長槍,蕭寧身後的袁家軍同樣齊齊端槍,蓄勢待發。

    兩軍在火車站前的空地上拉開對峙,天空灰蒙,雨絲紛飛,落地有聲。

    遠處的洋樓,電車,商舖,撐著傘柄的行人,在這座城市的某個地方井然有序的進行著,絲毫沒有察覺另一個地方森然冰冷的氣息。

    跟火車站相接的南大路上,老百姓你推我桑的逃離這個地段,哭喊聲,尖叫聲充斥在耳畔。

    而剛剛中君登上的那輛火車上,百姓見站台上廝殺結束,全部拼了命的往外擠,尖叫狼狽的私處逃離。

    兩軍對峙,雙方似乎都在等待著百姓從火車站全部逃離以後,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

    泰林脫下自己的便服披在懷中的人兒身上。

    蕭寧唇畔的笑愈發的濃郁,「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憐香惜玉。」

    「女人是拿來疼的,你這種人不會明白。」泰林勾起一抹散漫的笑,眼底掠過輕微的波動,帶著絲絲的惱意。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竟有了滾燙懾人的溫度。

    中君暗暗汗顏,兩大驚世帥哥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搞的這麼曖昧,連她這個正常女人都覺得渾身不自在,深深懷疑自己的取向會不會有問題,至今為止,她好像還沒有對誰有過男女之間應有的歡愉之情,就算跟雲天祈在一起相擁而眠,貌似也沒有過。

    至於跟薄韶榮在一起的三年,那更是沒有的了,真不知道這兩個男人是怎麼擦出不倫不類的火花的,還好雲天祈和薄韶榮是正常男人,若是他們相愛了,這個世界是不是就和諧了,中君心下頓時為自己的惡趣味沾沾自喜,一想到他們曖昧的畫面,心下就樂開了花。

    「你帶不走她的。」蕭寧瞇眼笑道。

    「能不能帶走,我說了算。」泰林微微挑了挑眉,散漫的神情帶著幾分不羈。

    「我會殺了你。」

    「我也不會讓你活。」

    「……」

    短暫的沉默,兩人的視線突然變冷,在空中撞出激烈的冰塊,兩人同時開槍,兩軍頓時拉開槍火。

    蕭寧,總有一天我會來取你性命,好漢不吃眼前虧,中君乘亂抱起韓耽,趁著北獅子軍的掩護,向著人後退去,轉身向著街道盡頭的巷子狂奔。

    蕭寧和泰林正打的興奮,滾燙,懾人的視線在空中交織,唇角雙雙噙著快意的冷笑,突然兩人齊齊瞥見中君離開的方向,瞬間齊齊收手,向著中君一併追去。

    中君抱著韓耽穿過巷子,眉頭緩緩皺起,蕭寧和袁軍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能調動袁軍,若是蕭寧和袁軍有關係,薄韶榮也定和袁軍有密不可分的聯繫。

    身後突然傳來兩聲槍響,火花飛濺,兩道火線劃著不同的軌跡射在中君的前面,警告她停下步子。

    中君猛的一震,將韓耽下意識的擁緊,眸裡冷光暗閃,回頭訕訕笑道:「你們打完了?」

    蕭寧和泰林並肩而站,兩人手中的槍一併指著中君,中君做了一個投降的手勢,吐了吐舌頭,「那個……我不知道你叫什麼,我跟你走,天祈還好嗎?」

    泰林眼底突然浮起一絲厭惡,這樣貪生怕死的女人,怎配的上天祈。

    天祈現在命懸一線,只有這個女人能救他,泰林手中的槍緩緩移動了方向,指向蕭寧,勾起散漫的笑,「我們本可以做朋友的。」

    蕭寧手中的槍依然指著中君,不移分毫,一旦他和泰林廝殺起來,這女人立馬就逃之夭夭了。

    蕭寧側目勾起一絲魅惑的笑意,「承蒙厚愛,我從未想過跟你做朋友。」他的目光緩緩移向中君,笑的愈發的妖然,「對於將死之人,我也跟你透露點消息,雲天祈在南部某家醫院,被袁軍包圍,亂槍打死了,聽說是袁任親口下令的,屍體掛在關卡處裸示三天,面目全非,慘不忍睹,想來,你消息靈通,應該早知道了吧。」

    泰林臉色瞬間慘白,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槍,氣息微喘。

    中君瞇眼冷笑,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那又怎樣?他是罪有應得。」

    蕭寧蛇一樣犀利的眼中劃過一絲冷意,這女人,真對雲天祈痛下殺手?

    泰林眼裡殺意一凌,突然向著中君就開了一槍,這個可惡的女人,天祈為了她,背叛了組織,放棄了兵權,身敗名裂,只換來一句罪有應得。

    若不是她,天祈早已當上了總統,集兵權與一身,推進了革命的進程,就是為了救她,才違抗組織命令,將那二十萬東南軍……她還想怎麼樣。

    中君彈跳躲開攻擊,冷冷的看著泰林,現在最重要的是從蕭寧手裡逃脫,笨蛋,明擺著蕭寧在瓦解我們的意志力,你還偏偏中了他的圈套,動搖了心思,反倒跟我反目,虧你還是雲天祈的左右手。

    中君暗自腹誹,將韓耽的身子更緊的擁在懷中,就像幾日前擁小秋兒那般的緊,想來汪銳已截獲了秋兒,安定好了秋兒的去處,應是送她遠離紛擾,秋兒年紀尚小,卻對雲天祈有了少女心思,留在他身邊,只會受到無盡的傷害,還不如送到尋常百姓家,做尋常女子,擁有尋常幸福,不能像她一樣,被命運一波一波的推向看不見的前路,生死堪憂。

    「從現在開始,你若在說一句話,我必將你打成馬蜂窩。」泰林咬牙,忍下心底的怒意,寒聲道,這個女人的聲音,讓他感到噁心。

    說罷槍口再次移向蕭寧,蕭寧勾起唇角,左手探向腰間,熟練的勾出一把手槍,指向泰林。

    蕭寧右手的槍指著中君,左手的槍指著泰林。

    三人互相牽制。

    中君牽制著泰林,泰林牽制著蕭寧,蕭寧牽制著中君

    中君唇角勾起詭異的弧度,看著蕭寧鮮血直淌的右手腕,瞇了瞇眼,這血什麼時候才能流盡呢?

    萬物好似瞬間陷入了凝固,不遠處的槍火聲還在持續,泰林的目光移向中君,中君暗暗點了點頭,突然,中君身子猛地趴下,泰林閃身一腳踢在蕭寧的右手傷口上,蕭寧槍靶翻轉砸在泰林的背部,兩人再次陷入激鬥中,中君抱著韓耽轉眼就消失在巷子的三岔口處,耳邊傳來厚重的腳步聲,中君藏身在一家關閉的雜貨鋪的木門後,側目看去,竟都是袁任的軍隊,怎麼回事,這上海到底是誰的地盤,袁任的膽子也太大了,中君眼底浮起一絲戾氣,暗暗握了握拳頭,扶著韓耽向著巷子另一頭跑去,這條巷子通往南大路的盡頭的商街,只要到達商街,就安全了。

    蕭寧眼裡浮起一絲殺意,招招狠絕,唇角噙著冰冷的笑,「我該抓你回去,嚴刑拷打,逼供機密。」

    泰林冷笑,精準的出手防禦,「只怕你活不到那個時候。」

    大量袁軍密密麻麻的將巷子包圍,蕭寧最後一招推掌變爪握拳,連番襲擊在泰林的胸口,飛起一腳,將泰林狠狠踹了出去,重重撞在牆壁上,吐了一口血,瞬間被圍在萬槍所指的中央。

    蕭寧微笑著走近他,修長的指挑起他的下顎,「還是這麼俊俏,我都不捨得殺你了。」

    「不如你放棄薄傲寒,我放棄雲天祈,咱們共赴黃泉,雙宿雙飛?」泰林握住他的指,逼近,勾起一抹散漫,笑的舒雅,耳鬢廝磨。

    蕭寧微微一震,眼神一凌,意識到什麼,來不及出手,腹部突然一陣劇痛,泰林微笑著將最後一顆子彈打進蕭寧的身體。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5:25 PM

本帖最後由 lilahsu 於 2013-9-14 05:26 PM 編輯

第九十七章:擦出火花

    蕭寧眼裡殺意濃烈,猛的揮拳,將泰林打飛了出去。

    軍隊突然開槍,泰林衝著蕭寧勾唇一笑,沒有拉你一起死,真不甘心,子彈鋪天蓋地的向著泰林射去。

    電光火石之間,一塊巨大的匾額迎天擋來,中君將僅剩的手榴彈投擲在軍隊的中央,趁著爆炸的混亂,拉起泰林,往後退去。

    左拐右拐,進入一家來不及關門的油鋪裡,躲進櫃檯後面。

    泰林被流彈射中胸口,大量的血從他嘴裡湧了出來,中君瞳孔微微緊縮,那顆子彈射中的是心臟。

    泰林俊美的臉上浮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喘著氣,撐起身體,「你回來幹什麼。」

    中君下意識摀住他的胸口,笑道:「為了我,丟了性命,不值的。」

    泰林突然失聲笑了出來,湧上嘴裡的血腥嗆的他連連咳嗽,「你……你知道……就好。」

    「別說話,你要是死了,這局勢就真的亂了。」中君揚起一絲淡淡的笑,眼裡劃過一絲深幽的波光,邊說邊撕下身邊的一條布幔用力裹住泰林的胸口,這個男人是雲天祈的心腹,生死至交,若是死在袁軍手上,雲天祈會怎麼把袁任千刀萬剮,血洗袁軍,無法想像,此刻護兵的勢力剛侵入袁軍,若是這個時候打起來,定會連護國兵團都受波及,更不要說百姓。

    中君翹首看了看外面,他傷勢嚴重,恐怕絲毫不能動彈。

    泰林靠在櫃檯上,冰涼的手抓過中君的手,將一塊鵝卵石一樣的紫紅色石頭交在中君手中,喘著氣,蒼白而又無力的笑道:「如果天祈能醒過來,幫我把這個交給他,這原本是他的,當初……當初韓統帥的女兒送給他的定情信物,呵……我對不起他,告訴天祈……我知道他為什麼……會對你這麼執著了……尚忠那個笨蛋,我不能遵守約定了……咳……咳……還有我父親,我對不起……」

    若是時間有限,那就把所有無法完成的遺憾在眼前翻閱一遍,減輕靈魂的負擔和罪惡感,希望得到原諒和救贖。

    泰林突然皺眉,心臟猛的收緊,聲音有了些哽咽,胸口窒息的痛,當初參軍的時候,他幾乎跟整個家族鬧翻了臉,一意孤行,卻並沒有成為一個合格的戰士,那個雪夜臨陣脫逃,是不忠,將罪名推給天祈,是不義,如今讓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不孝,他是典型的不忠不義不孝之人。

    泰林自嘲的笑了起來,血沫從齒間蔓延出來,雙手下意識的握緊中君的手,汲取著她的體溫,他已經感受到正在變涼的身體,已經想像到了他即將要離開這個人世,告別所有的親人,兄弟,愛人,去一個冰冷漆黑的地方,這個世界將再也不會有泰林這個人,他還有那麼多的事沒有完成,還有那麼多的情誼沒有補還,心裡莫名的湧上濃烈的不捨,將中君的手攥的更緊。

    中君皺了皺眉,看著他修長細膩的眉眼,笑道:「果然是富家子弟,這種時候,還要麻煩別人,雲天祈命大著呢,何況我跟他不共戴天,要送你自己送,小白臉,其實我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你叫泰林,瀋陽泰式錢莊的長公子,是天祈的生死之交,都是出自韓耀光手下的名將,還記不記得前些日子,你在皇都遇到個女人,被灌醉竊取了情報,知道那個女人是誰嗎?就是你剛剛救的那個女人,我們一早就盯上你了,你這個花花公子,家裡那麼多姨太,還在外面沾花惹草,明明家裡那麼有錢,還跑去參軍,跟你父親說什麼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中君邊說邊笑,邊笑邊往腿上纏著布帶,將鋪子下面放著的鋼絲,匕首,一切可以當作武器的東西插在腿上,放下褲腿,笑容漸漸變的有些妖嬈,絮絮叨叨說了許久,漸漸停了下來,唇角的笑容花朵一般的綻放,眼神卻黯淡的陽光都照不見,半晌,她緩緩伸出手去,幫泰林把眼睛蓋上,卻沒有抬眸去看他的臉,漸漸握緊了拳。

    時至今日,她依然沒有勇氣面對生離死別,依然無法承受生命之重,她知道,這些人走了,便再也回不來了,有的人會寂寞,有的人會難過,有的人會痛苦終身,也有的人,會幸災樂禍。

    她很慶幸,若是她也這麼死了,那便無牽無掛,沒有人會想念她,也沒有人值得她牽掛。

    你是個好戰士,好兄弟,好兒子,好丈夫,好男人,中君站起身,將整條布幔扯下,蓋在泰林的身上,淡淡一笑,我會把蕭寧給你送去,你等著我。

    店舖外被袁任重重包圍多時,中君帶著笑意向外看去,蕭寧握著流血的手腕,從後方走到軍隊前方,冷冷的端睨著她,神情帶著笑,「敘舊完了?」

    「完了。」中君看著他中槍的腹部,微微瞇了瞇眼,這個男人,傷成了這樣,還不肯放過她,究竟是有多恨她。

    「你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中君從櫃檯後走出,笑著走進蕭寧,狹長的眼裡盛著散不去的笑意,好似濃烈的嘲諷,「該憤怒的應該是我,該殺你的,也應該是我。」

    蕭寧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你太多餘,趁我還活著,先送你去地獄。」

    說罷做了個手勢,士兵們立刻端槍,整齊劃一的鐵器摩擦聲,拉栓準備。

    蕭寧唇角勾出一個弧度,桃花眼顯得深不可測,「我想知道,我若殺了你,傲寒會殺了我嗎?」

    「會。」冰冷如地獄修羅的聲音穩穩從軍隊外圍傳來,斬釘截鐵,極具穿透力,如一個悶雷頓時在軍隊上方乍響,蕭寧身子一僵,連帶著中君也是微微一怔。

    薄傲寒緊抿薄唇,唇角的弧度冷極,雙眸的冰溫恍若能凍結世間萬物,鑲在他英俊的臉上,暗夜生輝!

    軍隊恭敬的讓出一條道,薄傲寒緩緩走到中君面前,擋在她身前,直視著蕭寧,冷冷的端睨著他,依然是那身休閒的高領毛衫,使他看起來成熟中帶著濃濃的貴氣,簡潔而又清雅,眼梢,唇角仍有淤青,薄唇上依稀可見殷紅,精緻的臉完美的無與倫比,立體而又英朗帥真。

    這個男人,總是把自己搞的滿身傷痕。

    蕭寧臉色蒼白了幾分,看著薄傲寒的眼睛,唇角卻不示弱的揚起,中長的發柔軟的垂在耳側,襯托的臉部線條,帶著幾分不羈,幾分傲然。

    冰冷的雨絲順著髮梢蜿蜒向下,蕭寧唇角的弧度又深了幾許,突然,犀利的瞳仁裡閃過一絲鋒銳,猛的像著薄傲寒的身後閃身而去,薄傲寒神情不動,抬起一腳,把蕭寧重重踹了出去,蕭寧本就有傷在身,這一腳狠厲決絕,正好踹在腹部的槍口處,一口鮮血猛的噴湧出來。

    薄傲寒鳳目裡聚集的戾氣淡若浮煙的散了幾分,森冷的目光凝視著蕭寧,薄唇緊抿。

    「寧爺……」周圍的士兵慌亂的將蕭寧扶起,都低著頭,不敢看薄傲寒的神情。

    蕭寧瞇起的眼睛深深的凝視眼前這個跟他共同出生入死,相依為命的男子,這個曾經為了他,一怒之下殺了所有欺辱過他的男人,曾經拿命來保護捍衛他威嚴的男人,此刻正擋在另一個人身前,跟他拔刀相向,他不信他會殺他,不信。

    二十多年的感情。

    蕭寧唇角揚起凌厲的笑,淒艷美絕,他緩緩拔出士兵的槍,槍口對準薄傲寒,「讓開。」

    薄傲寒皺了皺眉,正要上前,突然感覺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胳膊。

    薄傲寒低頭看去,中君清秀的臉上揚起一絲淡淡的笑容,眼睛瞇起,深深彎成月牙,「我們走吧。」

    薄傲寒微微一怔,剛踏出去的腳又默默收了回來,被中君牽著穿過袁軍,跟蕭寧擦肩而過。

    兩人的餘光剛剛觸及,冷極的冰溫恨不能將對方萬年冰封,生生撕碎。

    中君剛走兩步,突然想起了什麼,又拉著薄傲寒走回油鋪前,中君走進鋪子,把泰林扛了起來。

    「這是什麼?」薄傲寒絲毫不顧及蕭寧從不遠處射過來的銳利視線。

    「一個人。」中君扛的滿頭大汗,咬牙道。

    薄傲寒眉頭不悅的皺起,接過泰林扛在肩上,擁著中君示威般目不斜視的走過蕭寧身旁。

    「下不為例。」

    擦肩而過的剎那,薄傲寒冰冷的聲音緩而慢,重而冷的傳到蕭寧耳中,讓蕭寧本來冰涼的身體,僵硬如浮雕,下意識握緊手中的槍。

    大雨,鋪天蓋地,冷意入骨,隱約可見空氣中飛動的細小冰粒子,帶著冬季的氣息,攜著清寒姍姍而來,路上的行人紛紛裹緊風衣,壓低帽簷匆匆趕路。

    這場雨,從深秋,一直下到初冬。

    中君帶著薄傲寒進入一家私人診所,診所內的病床上,韓耽從頭到腳已被蓋上了白色的被單,中君下意識的深吸了一口氣,瞳孔微凝,韓耽,死了?

    突然從外面衝進來一個顴骨較高的男子,步伐有些不穩的走到病床上,汪銳喘著粗氣,瞳孔微微擴張,大步走到病床邊,滿臉憋的通紅,揭開被單的手在空中頓了頓,又顫抖的放了下去,有液體重重的砸在被單上,隱約可聽見喉嚨裡壓制的低吼,汪銳猛的握緊拳頭,伏在床邊無聲的啜泣了很久,深深抽了一口氣,紅著眼扭頭看著中君,沉聲道:「是誰幹的。」聲音中帶著濃重的鼻音和怒意。

    汪銳一直對韓耽有意,兄弟們都知道,此刻韓耽就靜靜的躺在床上,咫尺距離,陰陽相隔,還沒來得及說出的話,再也沒機會說。

    中君心裡酸楚的厲害,她和韓耽是在南京的貧民窟裡認識的,這是個樂觀向上,敢愛敢恨,讓人仰望的女子。

    所有的話都堵在了胸口,難受的說不出來,中君走上前,給汪銳一個結實的擁抱,好像只有這樣,心與心才能更貼近一點,才能用自己來溫暖這個幹練樸實的男人。

    薄傲寒臉色唰的冷了下來,極度不爽的看著中君給了汪銳一個兄弟式的擁抱,目光緊緊的盯著兩人身體契合的縫隙,當下牙齒磨的咯咯作響。

    汪銳如大哥一般扶著中君的肩膀,低喘著壓抑道:「爺,告訴我,是誰幹的。」聲音顫抖的語不成句。

    她鬆開他,狹長的眼裡滿是莊重的誠懇,「蕭寧。」

    汪銳比任何一個人都有資格知道這些,縱然這兩個字說出來那般艱難,卻還是要說。

    薄傲寒鳳目微微瞇了瞇。

    汪銳深深吸了一口氣,豆大的眼淚從虎目中湧出,風吹日曬的粗糙肌膚上縱橫著無聲的悲慼,他轉身將韓耽攔腰抱起,步履維艱的出了診所,背影頹然的彎了那麼幾分。

    秋風蕭索,雨絲成線,地面濕滑,大小水潭上反射出清冷的高樓影像,伶仃虛無,當真是浮生若夢,冷暖自知。

    中君扭頭看著汪銳越走越遠的身影,抬手看了看手中的鵝卵石,下意識握緊。

    「你現在要去哪兒?」薄傲寒聲音平靜的不能在平靜。

    「去找袁任。」說著扛起泰林就往外走。

    「你找他做什麼?」

    「談判。」

    「談什麼?」

    「合作。」中君站定,回頭看著薄傲寒,「蕭寧借袁軍之手殺了泰林,雲天祈定不會善罷甘休,如果兩軍交戰,勢必天下大亂,列強等著我們自相殘殺,窩裡鬥,削弱我們的勢力,還不如三軍統一,共抗外敵入侵。」

    「好大的抱負。」薄傲寒勾唇邪邪的笑。

    中君也衝他輕笑,「剛剛想的,之前想要奪兵權,奪權的這個過程我不知道會有多少兄弟姐妹死去,兵權不好掌握,他意味著殺戮和血腥,就如同蕭寧殺了韓耽,汪銳會殺了蕭寧,你會殺了汪銳,而我會殺了你一樣,太多的因果循環,我受不了,不如換一種辦法。」

    「你在警告我?」薄傲寒走到她身側,接過泰林扛在肩上,跟她並肩前行。

    「不是。」

    「確定袁任會同意?」

    「不確定,他若不同意,我就只好殺了他。」中君瞇眼看著薄傲寒,眸底閃過一絲奇異的幽光,笑道。

    「為什麼不找雲天祈?」

    中君心裡莫名的揪了一下,對於這個名字,她怎麼也不願提及和想起,他是魔咒,是恐懼的根源。

    「袁任比雲天祈好。」中君輕笑。

    薄傲寒身子微微一震,心又「咚咚」狂跳了起來,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直衝大腦,臉上漫上一層薄薄的暈紅,有些心虛的扭開頭去,僵硬道:「哪有……為了給你餞別,祈禱你能活著回來,咱們去吃頓飯怎麼樣?」

    「我又不餓,為什麼要去吃飯啊。」中君懶懶斜他一眼。

    薄傲寒惱怒的回頭瞪著她,「男女之間當然要一起吃飯!」

    「我都跟你說了我不餓。」中君甩開胳膊往前走。

    「你這個女人,怎麼一點也不懂情調。」薄傲寒惱怒的抓住她的衣領,一把拽了回來。

    「你跟女人*慣了,我又沒調過,放開我。」中君怒氣沖沖的瞪著他,拚命掙扎,兩顆小虎牙一閃一閃,如瑟瑟的獠牙。

    「吃頓飯,又不是讓你去送死。」薄傲寒拎著她的衣領,大步往電車的方向走去。

    「我胃不舒服,不想吃。」中君惡狠狠的咬牙切齒,對薄傲寒拳打腳踢,怒吼道:「放開我!」

    薄傲寒的步子猛的停滯,耳朵動了動,困惑的低頭看著她,鳳目裡逼人的光彩微微閃爍,突然拎著中君原路返回,走回了那家診所,

    「幹什麼,野蠻人,放開我!」中君鍥而不捨的掙扎。

    「醫生,她胃不舒服。」薄傲寒面相不善,殺意翻騰,將中君拎到白褂醫師的面前,冷冷道。

    醫生看著報紙的神情頓了頓,尷尬的推了推眼鏡,一見薄傲寒殺氣騰騰的樣子,忙從櫃檯後面站起身拿出聽診器,血壓計走到中君面前,頷首道:「是是,我這就來看看。」

    「來,啊,張嘴。」醫生拿著一個木簽,衝著中君示範,那眼裡明顯噙著強忍的笑意。

    中君狠狠瞪了醫生一眼,突然後頸被人撞擊了一下,「哇」的一下張開了嘴。

    「醫生讓你張嘴,你聽見沒有。」薄傲寒拿捏好力道向著中君的後頸就是一記巴掌。

    中君氣的滿臉通紅,雙眼幾乎能噴出火來,一個木簽探進了喉嚨裡,嗆得連連咳嗽,任由那醫生渾身上下折騰了一番,翻起中君的眼皮,拿手電筒照了好一會兒,又是把脈,又是拿西洋醫療設備探了探,語重心長道:「血壓低,有胃病,慢性肺炎,肝火旺易怒,內臟受過重創,骨頭有脫臼的現象,全身有三處沒有癒合的槍傷,還有……」

    醫生一臉凝重的看著中君,「你最近有沒有常常感到心絞痛,四肢無力,兩眼發黑?」

    中君氣的渾身發抖,鼓著腮幫子,胡亂的點了點頭,就是不肯開口說話。

    醫生嚴肅的看著薄傲寒,「你是她的家屬吧,跟我進來。」

    薄傲寒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把肩上的泰林扔在病床上,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個鐐銬,將中君鎖在門口,才神情冷峻的走進了裡屋。

    「你是她丈夫嗎?」醫生坐在簡易辦公桌邊,拿出鋼筆在一沓紙上寫著什麼,頭也不抬的問道。

    薄傲寒瞳孔微凝,心跳格外清晰一下比一下快,一聲比一聲強的撞擊著耳膜,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嚥了口唾沫,心裡莫名的浮起一絲恐懼,「她是什麼病?」

    醫生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我最瞧不起你這種不懂心疼女人的男人,媳婦都被人打成了這個樣子,你作為一個男人竟然一點羞恥都沒有嗎?」

    薄傲寒猛的一震,心裡一陣發虛,揚了揚眉,不耐煩的督促道:「她到底是什麼病?」

    「剛剛我說的那些,都不算什麼大問題,住院修養一段時間就能調過來,但是……」醫生滿是胡茬的臉上浮起一絲顧慮。

    「但是什麼?」

    「她年紀輕輕的怎麼會有心臟病呢?心絞痛的頻率越多,說明病情惡化的越來越嚴重,看她這情況,應該是以前就有輕微的心臟病,後來遇到重大的打擊,病情有惡化的趨勢,又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

    「能治的好嗎?」薄傲寒打斷醫生後面的話。

    「就我們國內的醫療水平,還沒有辦法醫治,唯一的辦法就是盡量讓她保持好心情,不要有太大的情緒波動,減少心臟的負荷……」

    中君百無聊賴的坐在櫃檯前把玩著手腕上的鐐銬,那傢伙能跟薄韶嶸說什麼?該不會說她活不了多久了吧,中君翹首偷偷摸摸的往裡面看,正好看見薄傲寒臉色鐵青的走了出來。

    「放開我!」一見薄傲寒出來,中君猛的坐直身體,全身的毛瞬間炸開了,繃緊了臉,怒道。

    薄傲寒打開她的鐐銬,沉默的牽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泰林……」

    「我已經跟醫生交代了,讓他想辦法保存好屍體,給雲天祈送去。」薄傲寒頭也不回的沉聲道。

    中君身體莫名的一僵,也不在掙扎,醫生跟薄韶榮說了什麼,讓他變成了這副態度。

    「薄韶嶸……」

    「叫我韶嶸。」薄韶嶸回頭看著她,鳳目裡難得褪去執拗的冰冷,溢出些許溫柔。

    見慣了他跟吃了火藥一樣冷言冷語,此刻突然這般輕聲細語,中君猛的一震,臉上莫名滾燙的厲害,心裡撲通撲通直跳。

    「你沒事吧?」中君伸手就去摸他的額頭,「你該不會犯病了吧?」

    薄韶嶸一把攥住她的手,惱怒的瞪著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表情收了收,不在說話,逕直拉著她穿過幾條街,進入一家商城,「在這裡等著我,不准跑。」

    「你把我鎖在電線桿子上,我也跑不了啊。」中君直翻白眼,抱怨道。

    薄韶嶸眉梢染上一絲滿意的笑意,轉身往商城走去。

    「你快點出來,這雨快淋死我了,別等我死了,你才出來!」中君衝著他的背影用力喊道。

    「閉嘴!」薄韶嶸突然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怒聲道。

    中君踢著電線桿子,仰頭看著天,這等毛毛雨,下的真是愜意,她揚手摘了鴨舌帽,細細感受濕潤的風,夾雜的些許涼意,不由的打了個寒顫,天變涼了,中君重新帶回鴨舌帽,正要往商城去看,突然一個人影從拐角處閃了出來。

    「爺,關於袁任,重要情報。」

    來人走過中君身旁,匆匆丟下一句話,將一個小紙團塞進中君手裡,轉眼間就消失在人流中,中君眸光動了動,抬眸間正好看見薄韶嶸從商城裡出來,不由的凝了凝神。

    薄韶嶸騎著自行車從商城裡出來,逕直行使到她面前,剎車停下,「剛剛你不是說要學車嗎?上來我教你。」

    說罷將一把粉紅色的油紙傘交到她手中,自顧自的扭開頭,看著別處。

    中君微微一愣,下意識的將紙團塞入袖內,接過那柄粉紅色的油紙傘,遲疑道:「為什麼是這個顏色?」

    「女人不都喜歡這種顏色嗎?」

    「我喜歡那種玫瑰紅,還有那種紫色的,還有那種紅花花的。」中君指著街對角,身穿性感旗袍,走路風情萬種,搖曳生姿,打著油紙傘,挽著先生的女人認真道。

    那些女人嫵媚如妖,性感到了骨子裡,耳鬢花式,披肩胸針,將東方女性的美展示的淋漓盡致,旗袍將身體的曲線襯托的凹凸有致,修長的臉型在滾圓的薄領下完美無比,顛倒眾生,雨絲細膩,愈發的顯得憂鬱而又迷人。

    薄韶嶸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眉梢一挑,唇角勾起一絲邪邪的笑,「是挺好看。」

    中君掄起傘柄向著薄韶嶸打去,「那你為什麼不給我買那樣的。」

    薄韶嶸惱怒的回頭瞪著她,「那種不適合你,你上不上車!」

    中君慢吞吞的打開鐐銬,坐在候車座上,扶著薄韶嶸的腰,穩住身子,手在薄韶嶸性感的細腰上摸來摸去。

    薄韶嶸身子猛的一僵,額角的青筋跳了跳,回頭怒瞪著她,「你不知道男人的腰摸不得嗎?」

    「為什麼摸不得啊?我摸一下怎麼了?」中君說著又在他的腰上捏了兩下。

    薄韶嶸眼神一凝,頓感腹部汩汩熱流直往上竄,男性的標誌頓時有了反應,不由的有些惱火,猛的扭回頭,一聲不吭的踩著腳踏板,往前駛去。

    「啊……」由於慣性,中君的身子突然後仰,嚇的一下子抱住薄韶嶸的腰,貼在他身上。

    薄韶嶸背脊挺的更僵直了,怒火蹭蹭往上冒,中君穩住了身子,看著從面前瞬息變換的景象,不由得有些愣怔。

    電車,英倫豪車,連帶著所有的洋樓建築,都在急速的在眼前消逝,人群的影像,花花綠綠的廣告排位,明星的水彩畫片匯成一條五彩斑斕的記憶時光,衝擊著她的心口,心裡好似盛開了春日的百花,她從不知道這個世界竟然如此美好,豐富而又夢幻,偶爾一兩個騎著單車的學生帶著紮著辮子的少女從眼前駛過,笑容明媚,青春飛揚。

    中君微微怔了怔,唇角不易察覺的彎起,扶著薄韶嶸的肩膀,突然從後車座上踉蹌的站起,張開雙臂大聲尖叫,將心中壓抑的悶氣全部呼了出去,銀鈴般的笑聲咯咯傳向很遠。

    中君在後面一動,自行車的車把突然猛的一晃悠,薄韶嶸臉色有些發黑,「別亂動。」

    中君突然俯身抱住薄韶嶸的脖子,站在車座上,保持身體平衡,溫熱愉悅的氣息噴灑在薄韶嶸的頸項,帶著淡淡的清香。

    薄韶嶸本來的怒意漸漸散去,唇角勾起輕輕的弧度,更加用力的蹬著踏板,自行車穩穩的在大街上穿梭,引來路人遙遙觀望。

    「薄韶嶸,我愛你,薄韶嶸,我愛你,哈哈哈哈!」中君揮舞著雙臂,綻放著生動的笑顏,衝著鐘樓大聲呼喊,耳畔是呼呼的風聲,所有的一切都在以最快的速度遠離她,灰蒙的天,洋洋灑灑的雨撲落在臉上,說不出的暢快愜意。

    陌上花開,春風拂面,你可曾想過,騎著單車攜我一同駛過雨霧年華,形影不離,終生不棄。

    薄韶嶸猛的一震,大腦陷入短暫的空白當中,以至於忘了轉彎,兩人直直的撞上一輛黃包車,頓時人仰馬翻。

    中君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已是真正的在半空中飛翔,眼見就要面部著地,突然一個身影墊在身下,將她接在懷裡。

    薄韶嶸吃痛的將中君接住,眉頭皺了又散開,唇角勾勒一抹性感的弧度,「你剛剛說什麼?」

    中君片刻的愣怔後,眉間湧上大片的喜悅,光彩照人,「我說我愛你,薄韶嶸!」說罷抱著薄韶嶸的臉狠狠親了一口,「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好兄弟!」

    中君大大咧咧的翻身而起,興致盎然的把自行車扶了起來,四處查看,扭頭看著他,愉悅的笑道:「這輛自行車也送給我好不好。」

    薄韶嶸本來一臉溫和的笑意此刻冷的駭人,沉著臉站起身,見她沒心沒肺的笑,額角的怒意愈發的濃重,正要上前扔了那輛自行車,突然想起醫生的話,不由的杵在了原地,倨傲的下巴繃得越來越緊,好似在跟自己的情緒做著抵死鬥爭,碎髮粘著雨絲罩在臉部,說不出的朦朧詩意的美,半晌,薄韶嶸硬邦邦的走過去,接過自行車正要說話。

    「我會騎了,這次我帶你。」中君奪過車把,堅持要自己騎,薄韶嶸惱怒的正要發火,醫生的話再次迴盪在耳邊,不能惹她動怒……

    最終,大街上出現這麼個畫面,一個清瘦纖細的青年,歪歪扭扭的騎著單車,一路疾呼,而在車的後面,蹩腳的坐著一個身穿高領毛衣的精緻男人,一臉沉黑的怒容,陰測測的冷,卻很是帥氣。

    中君徑直將他帶到嶺南茶樓才停下,回頭衝他朗朗一笑,「我們一起吃飯。」

    薄韶嶸長腿一伸,站了起來,若不是考慮到她身子有問題,早一拳把這破車砸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進了茶樓,選了雅間,這間屋子裝飾的尤其華麗,壁紙富麗堂皇,檀木雕花半扇窗,窗前放著幾盆花卉,桌子臨窗而放,壁紙上掛了三五油畫,很是抽像,珠簾後,還有一張曖昧的床,床邊的圓凳子上擺滿了歡好時增加快感的藥物,應有盡有,一應俱全。

    屋內散發著淡淡的幽香,聞著就讓人神清氣爽。

    中君還是第一次來這麼高檔的地方吃飯,若不是紙條上說的地方是這裡,打死她也不捨的花這麼多錢吃一次飯,還好是薄韶嶸出錢。

    中君好奇的四下打量,大咧咧的走到珠簾內,拿起凳子上一個小圓盒子仔細研究了起來,盒子裡裝著濕滑的藥膏,中君湊近聞了聞,沒有味道,拿小指點了點,放進嘴裡嘗了嘗,也沒有味道,順手又拿起一個白粉狀的袋子走進薄韶嶸,「這些是什麼?」

    薄韶嶸剛喝的一口茶「噗嗤」全噴了出來,他能說這是歡好時用的潤滑劑麼?或者一夜*增加情趣的藥物麼?

    這個笨蛋剛剛在樓下,充什麼大佬,人家服務生問她,「先生,幾等服務?」

    她傻愣愣的回答,「最好的。」

    「全套的嗎?」

    「全套的。」

    茶樓是喝茶養生娛樂的地方,不是吃東西的場所。

    茶水頓時噴了中君滿臉,中君唇角抽搐,一怒之下將那包白色的粉末,順手全部倒進薄韶嶸的口中,「好像是白粉,你吸過毒沒?嘗嘗味道怎麼樣,回頭告訴我。」

    中君邪惡的扯了扯唇角,絲毫不知道這樣做是有多危險,施施然的坐在桌邊,等著上菜。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5:27 PM

第九十八章:意亂情迷

    薄韶嶸額角青筋暴跳,顧不上發怒,喝了一口茶,狂吐起來,這藥物只是一點就足以讓一個不舉的男人一夜生猛,何況是他這樣正常的健康男人,還是一整包。

    中君哼著歌,翹著二郎腿,左顧右盼見薄韶嶸還在摳著嗓子嘔吐,不由的嫌棄的扯了下嘴角,「至於嗎?只是一包白粉。」

    薄韶嶸猛地抬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中君,那眼神竟莫名的含了幾分幽怨,突然站起身,大步向外面走去。

    中君見他轉身就下了樓,幹什麼去了?該不會找解藥去了吧?貪生怕死,早知道搞一包老鼠藥倒進去,毒死了一了百了。

    中君翹唇一笑,起身向著隔壁雅間走去,屋內江奎和眾兄弟都已等候在那裡,滿滿一屋子人,個個神情亮晶晶的看著她,穿著各異,各個階級的都有。

    「爺,你真捨得,搞個雅間來開會。」一個年輕小伙子笑著打趣道。

    中君在桌邊坐下,笑道:「該享受的時候就享受,江奎叫我來做什麼?」

    「早上袁任突然委託人跟我們聯繫,說想跟我們合作,看我們意下如何。」

    中君猛的一震,她早上才跟薄韶嶸說了自己的想法,袁任怎麼也是這樣想的?雲天祈失勢,他手握重兵,已經是國內第一大軍閥,沒有理由主動尋求她們的力量,很可能有詐。

    「他有說什麼條件嗎?」中君神情略微慎重。

    「有……有。」這個問題一問出口,所有人的臉色都有了微妙的變化,難堪,難言,難明。

    「什麼條件?」中君眼裡閃過一抹詫異,這個袁任,常年在幕後,很久都沒現身,軍隊的控制權看似分散,卻暗中獨操一人之手,不是個省油的燈。

    一屋子男人別彆扭扭,鬼鬼祟祟的偷瞄著她,許久,江奎清了清嗓子,「條件是讓你好好伺候薄爺。」

    中君本來慎重嚴謹的臉頓時黑了下來,嘴角抽搐,這算哪門子交易。

    「爺,你看這事辦不辦?」

    中君眼裡閃過一絲疑慮,「袁任很有可能使詐,藉機引我們浮出水面,一舉除掉我們,既然是他開口,想要誠意也應該是他先拿出來,看他拿不拿的出來,咱們在做商議。」

    「是。」

    「雲天祈那邊有動靜沒?」中君抬眸,冷靜道。

    「聽說被袁軍追殺堵截,北獅子軍內部也有暗殺,生死不明,更不知道下落,要不要兄弟們也搭把手,徹底斬草除根,不然等他醒過來,我們的日子就難過了。」

    中君抬了抬帽簷,沉吟片刻,眼底劃過一絲波光,「與其殺了他,不如削弱他的兵力,在他各個管轄區內聚眾鬧事,伏擊他分批調遣的軍隊,咱們暗中控制住管轄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我們的勢力越強,影響力就會越大,老百姓對我們的支持力就越高,到時候,風勢漸猛的時候,各國壓不住風頭,自然會考慮招降我們,咱們在那個時候,還可以有更大的動作。」

    「你小子,腦袋瓜子不知道裝的什麼,當年帶我們在煤礦起義的時候,也是這般有分寸主見。」江奎豪爽的大笑,寵溺的拍了拍中君的頭。

    中君吐了吐舌頭,「當年我哪有帶你們起義,明明是我打死了幾個工頭兒,你們莫名其妙的就跟著造反了,死活要跟著我,甩都甩不掉,說什麼生死相隨,我看啊,你們明明就是擔心惹禍上身,到時候找不到罪魁禍首,索性跟著我,怕我跑了。」

    一屋子漢子哄堂大笑,個個寵溺的捏她一把,打她一掌。

    「你這個小混蛋,當年就是這麼滑頭。」

    「對了,爺,最近護軍裡到處有人在四下打聽你的身份。」江奎收起笑。

    「讓他去探吧,還能探出個花不成,你們盯著點就行,最近上海都不要有動作,我也想靜一段時間,看看哪裡不對勁。」中君狹長的眸子微微閃了閃,起身深深的鞠了一躬,「韓耽的事,我很抱歉。」

    屋內本來熱鬧的氣氛突然沉悶下來,有細微的抽氣聲。

    中君也不想多說什麼,抬眸淡笑道:「命是自己的,只有這一條,你不愛惜它,沒有替你愛惜它,都好好活著,做事三思後行,切忌意氣用事,這段時間麻煩大家把汪銳看緊點,免得他做出衝動之舉,壞了大事,欲速則不達,咱們前段時間剛干了點事,是時候整頓軍風,停一段時間,你們回去都好好想想當初成立護軍究竟是為了什麼,我天天在外面跑,也沒做什麼正經事,你們若是覺得我不稱職,擔不了大任,私下裡可以討論討論,看看誰合適,到時候告訴我一聲,我若是覺得差不多,就讓他來接手軍隊,這是個體力加腦力活,聽起來體面,試試就知道有多累了。」

    「爺,你這是什麼話,難道兄弟們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嗎?」位於後排的青年接話道。

    「沒有,韓耽走了,我有些感慨,大家都有各自的家要養,有事要忙,散了吧。」中君瞇眼一笑,手卻在桌下緊緊握了起來,韓耽為人耿直善良,做事謹慎,怎會去無聊到招惹皇都,激怒蕭寧,除非有人刻意煽動。

    「是,你也保重,注意安全,有情況就發煙霧彈。」

    「嗯。」中君笑著點了點頭,看著他們下了樓,這些人中,有奸細。

    中君繞回自己的包廂,開門四下看了看,薄韶嶸怎麼還沒回來,心裡沒來由的空了空,覺得很沒意思,就在窗前坐下,屋內一直縈繞著一種說不出的香味,剛開始還覺得神清氣爽,聞久了覺得四肢無力,全身發燙,中君軟綿綿的趴在桌子上,怎麼回事。

    房門突然被人打開,中君一個激靈抬起頭,正好看見薄韶嶸那張精緻絕倫的臉。

    中君心下一喜,剛要站起身,突然撲通又坐回原位上,一點力氣也沒有,「薄韶嶸,我是不是中毒了,動不了了。」

    中君耷拉著頭,抬頭看著他,薄韶嶸鐵青著臉,鳳目裡翻騰著不知名的情愫,好似強力壓制著什麼,喉結上下滾動。

    意識到還清醒,可為何這般燥熱,口乾舌燥,中君軟綿綿的伸手就去拿桌上的杯盞,杯盞是剛剛薄韶嶸用過的,裡面還可看見白色的粉末,剛要往嘴裡倒水,手牢牢被人握住,薄韶嶸拿過她手中的杯子,換了一個乾淨的倒滿水放在她手中。

    肌膚相觸的剎那,中君身子不經意的抖了下,為什麼薄韶嶸的身體那麼燙。

    「笨蛋,這屋子住不得,我們回去。」薄韶嶸握住她的手,將她扶了起來。

    中君腿一軟,一下攀附在薄韶嶸的身上,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頸部,體內的熱流一股一股的襲來,只想跟他纏的更緊。

    該死,明明吃了化藥丹,怎麼還這麼熱,薄韶嶸臉色越來越鐵青,中君抱住他的脖頸,身子不安分的動來動去,薄韶嶸低頭,鳳目迷離的看著她殷紅的小嘴,薄唇微微動了動,猛的俯身,深深的吻了上去。

    唇瓣接觸的剎那,兩具軀體猶如浴火鳳凰般熊熊燃燒了起來,壓抑在心底的厚厚沉積火山般爆發。

    薄韶嶸擁緊她纖細的身子,深沉熱烈的吻,霸道而又強勢的侵佔著每一分領土,翻江倒海的感情鋪天蓋地而來,兩具軀體緊緊糾纏,薄韶嶸步步後退,眉梢微揚,沒想到這傢伙比他還急,直到坐在窗戶上,無處可退,中君攀著他的脖子,步步緊逼,薄韶嶸微瞇的鳳目迷離的落在她的臉上,眼底浮起一絲複雜而又濃烈的情愫,體內翻湧的熱流一浪高過一浪,在這樣下去,他就把持不住了。

    薄韶嶸突然將她拎了起來,低喘著拉離自己的身體,唇角勾出性感的弧度,「小笨蛋,我可不想被你醒來後碎屍萬段。」

    中君面紅耳赤,嬌喘連連,依舊不屈不饒的撲向薄韶嶸,奈何衣領子被人拎著近身不得。

    中君抱著薄韶嶸的胳膊,迷亂的情緒有些失控,薄韶嶸定了定神,將中君攔腰抱起,他的忍耐力,向來很好。

    樓下一直不遠不近跟在後面的黑色豪華車此刻停在茶樓對面,司機一見薄韶嶸出來,忙下車打開了車門,恭敬的讓開道子。

    薄韶嶸將中君放在後車座上,鬆了鬆領口坐了進去,剛坐進去,中君就親暱的纏上他的腰肢,探索著他的唇,動作笨拙,醜態百出。

    司機往後瞟了眼,神色不變,好似見慣了這種情況,低聲道:「薄爺,去哪兒?」

    「北城林莊。」

    薄韶嶸搖下車窗玻璃,冷風從窗外灌入,腹部火熱的氣流仍然絲毫不減,他微微皺了皺眉,低頭看著懷裡的人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眉梢高挑入鬢,修長的指細細摩挲著她的唇。

    中君臉上漫著紅暈,抱著他的胳膊,口齒不清的低聲喃喃,「為什麼……」

    「什麼?」薄韶嶸溫柔的俯身,唇角揚起戲謔的弧度,輕聲道。

    「為什麼你要這麼對我。」中君嬌喘著俯在他的胸口,細若游絲,狹長的眼睛帶著笑意的看著他。

    「嗯?」

    「大……哥,為什麼你要這麼……」中君喃喃低語,好似哀泣,睫毛上濡濕了大片的水汽,「大哥……君兒鬧夠了……」低低的呢喃變成了悲慼的哀求,夾雜著蝕骨的思念,翻江倒海,「雲天……祈……」

    薄韶嶸本來略帶笑意的唇角漸漸凝固在臉上,鳳目裡溫柔的情緒瞬間凍結,緩緩瞇起眼睛,向後靠去,薄唇泛著一抹冷意。
作者: lilahsu    時間: 2013-9-14 05:29 PM

第九十九章:中君的決定

    第二日雨意依舊,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北城林莊坐北向南,南邊遙遙透著煙雨人家,空氣中泥土的清香攜帶著些許涼意,依稀可見高翹的房頂瓦礫,雨絲成串,順著簷梁落地成泥,農家的土房上串著火紅的辣椒和玉米,隱在霧間,幾分鄉土,幾分人情。

    空氣中惱人的濕意催的人懶懶入眠,貪戀著被窩裡的溫暖,想要更深的靠近安然的胸懷,中君勾起一絲軟綿綿的困頓笑意,有涼風從頸項吹進來,她將頭更深的往被窩裡縮了縮,直到鑽進一個厚實溫暖的懷裡。

    上一秒還微翹的唇角,這一秒便僵在了臉上,心裡咯登一聲,猛的睜眼,面對的是一具古銅色健康體魄,視線順著性感的胸肌往上遊走,印入眼簾的是一張無比妖孽的臉,鳳目半闔,唇角微揚,還在睡眠。

    中君瞳孔微凝,微微一愣,下意識低頭,只見衣服盡數被脫去,只剩下半截短衣,兩人相擁而眠,肌膚相貼,姿態曖昧。

    剛剛還溫暖愜意的身體此刻瞬間掉入冰湖之底。

    她記得昨天突然身子不舒服,然後……然後……零零碎碎的片段拼接起來,吻……滾燙的吻……

    耳邊陣陣翁鳴,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她的視線繼續向下,掀開被褥,

    那床單上,分明綻放著朵朵艷麗的紅梅。

    眼睛一陣刺痛,幾乎被紅色充斥,心裡猛的收緊,心臟瞬間凝固,呼吸一滯。

    中君深深的輕呼了一口氣,氣息莫名的有些發顫,將擱在薄韶嶸身上的腿拿了下來,垂眸冷靜的脫離他的禁錮,她開始慢慢穿衣,抿緊了唇,穿褲,穿鞋,一切都是無聲的。

    薄韶嶸緩緩睜開鳳目,瞳仁深處的鋒銳轉瞬即逝,他很早很早就醒了,或者說一夜未眠,等待著她醒來的那一刻,看她的反應,靜靜的等。

    中君帶上帽子,面無表情的開門,然而,門好像被人刻意鎖上,怎麼擰都擰不開。

    她走回床邊,拿起薄韶嶸放在一旁的上衣,慢慢摸索著鑰匙。

    「這個門,不需要鑰匙。」薄韶嶸略帶冰冷的聲音在耳旁緩緩響起,夾雜著絲絲逼人的寒氣。

    中君怔了怔,扭頭看著他,瞇眼笑道:「怎麼開的?」

    薄韶嶸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勾唇冷道:「你沒有想問的?」

    「讓我對你負責?」中君不動聲色的牽出一絲嘲諷的邪笑。

    薄韶嶸唇角冷意更盛,笑容寒極,「去找雲天祈?」

    你可知,夢裡呢喃,輕喚他的名字,多少遍?

    一百零八遍。

    中君狹長的眸子裡充斥著道不明的笑意,瞳仁漆黑,喝聲輕笑,「幫我開門。」

    薄韶嶸突然暴怒的將中君一把拉向床上,翻身壓下,咬牙寒聲道:「你這輩子都別想離開!」

    中君眉梢微揚,唇角微微下拉,她惹怒他了?

    她突然揚唇笑了起來,眉間氤氳著淡淡薄涼,桀驁冷然的笑,「你怎麼了?男歡女愛,你情我願,我又沒怪你,至於發這麼大火?」

    薄韶嶸眼底的光不易察覺的暗了幾分,怒意收了收,薄唇一揚,「跟你鬧著玩。」

    言罷徑直走到衣櫃旁,挑出一件深褐色襯衣。

    「外面天涼,還是穿多點好。」平淡無波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薄韶嶸微微一愣,拿著襯衣的手頓了頓,不解的回頭看去,她在笑,溫暖安靜的笑,眸子裡閃動著冷靜的波光,溢滿淡淡的笑。

    中君坐在桌邊看著他,唇角略彎,「你這個樣子最迷人。」

    薄韶嶸袒露著胸膛,碎髮凌亂,精緻的面容冷意中帶著幾分困惑,漸漸轉變成一張陰霾沉怒的俊臉。

    他寧願她大哭大鬧,寧願她跟他拼刀拼槍,或者率兵攻打他也行,然而她這樣平靜淡然的笑容,像極了給予雲天祈的笑,這種笑讓他有一瞬間的心慌,她越是笑的溫暖,心裡定是以幾倍的寒冷相斥,她想幹什麼?

    薄韶嶸倨傲的下巴略略繃緊,順手換了件黑色夾克,冷冷道:「門不是擰的,是按的。」

    中君瞭然的點了點頭,跑去按了下門把手,果然門自動打開了,寒意侵襲,撲面而來的風裡有了冬日的味道。

    中君探頭探腦的向外面看了一會兒,怎麼一個下人都沒有。

    正四下顧盼,薄韶嶸已經穿好了衣服走了出去,走了幾步回頭警告道:「別亂跑,在樓下等我。」

    「去吧去吧。」中君瞇眼揮手,催著他走。

    和少帥府的中西風不同,這間別墅採用的是法式風格,螺旋梯,毛絨地毯,水晶吊燈,大而空,曠而寂,看著樣子很久沒人住過了,沒有丫鬟,沒有下人,只有她和薄韶嶸。

    中君踩著地毯下了樓,站在門口向外看去,一望無際的遠野,縱橫的灌溉渠道。

    這裡正是那天薄韶嶸帶她來的地方,世外桃源,鄉野人家。

    雨水順著拱頂綿延而下,中君伸出手去接下成串的雨滴,雨水順著指縫墜落,是否因為天氣太陰霾,影響的人心也跟著陰霾起來。

    將偌大的房間轉了個遍,依舊沒有半個人影,中君面無表情的坐沙發內坐下,隨手打開收音機。

    今日是x月x日,護國兵團組織學生示威遊行的日子,各地掀起了一股遊行熱,政府派兵鎮壓,四處抓人,亂成了一團糟,上海殘留的袁家軍被北獅子軍一夜肅清。

    江奎的動作還挺快,中君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正思囑間,薄韶嶸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放在她面前,眉梢一挑,淡道:「償償我廚藝有沒有長進。」

    「這是什麼?」中君瞬間暗淡的眸子變的晶晶亮,拿過薄韶嶸遞過來的筷子,夾起來嘗了一口。

    「雞蛋炒飯,這裡只有這個。」

    中君滿臉欣喜的看著他直點頭,滿嘴油膩,含糊不清道:「你不吃嗎?」

    薄韶嶸挑了挑眉,看著她一臉驚喜,冷冷道:「你吃吧。」

    中君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埋頭猛吃。

    薄韶嶸看著她的臉,斟酌了一會兒,似有滿腹心事,淡道:「瘋女人。」

    「怎麼啦?」中君抬頭。

    「不如護軍名正言順的納入袁家軍。」薄韶嶸鳳目莫測的盯著她,幾分調侃,幾分認真。

    中君一口飯沒嚥下去,瞪大了眼,嗆的連連咳嗽。

    薄韶嶸依舊不動聲色的淡聲道:「若是蔣章和袁任聯手,或者蔣章和袁任成為一個人,你想做的事,會很快成為現實。」

    中君本來一臉困惑的神情微微一怔,漸漸變成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慢慢放下筷子,帽簷下的眼裡迷糊褪去,露出本真的鋒銳和寒芒,隱含殺意。

    「我不想再跟你玩貓抓老鼠,欲擒故縱的遊戲,既然袁任和蔣章已經有了聯繫,何不進一步發展,護兵既可以少流血,又能得到袁家軍的庇護,蔣爺何樂而不為。」

    中君慢慢抬頭,眸子掠過一抹幽冷的寒光,「跟護軍扯關係,你不怕嗎?」

    薄韶嶸嘲諷的冷笑,不答反問,「這個建議怎麼樣?」

    「你這樣做的理由是什麼?」

    「袁任和蔣章成為一個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不需要在我面前笑裡藏刀,昨晚我對你做的,你是不是正在想怎麼整死我,就像你整死雲天祈一樣。」薄韶嶸眸底氤氳著冷光,勾唇,「你騙的了雲天祈,騙不了我,你之所以脫離護軍單獨行動,是因為你不想有人為你白白犧牲,他們的血應該灑在戰場上,而不是你的私人恩怨上,對嗎?」

    「那又如何。」

    「與其讓你的護軍血流成河,在前線拚殺,不如跟袁家軍融為一體,讓護兵的信仰成為袁家軍的信仰,讓護兵的追求,成為袁家軍的追求,讓護兵的軍魂成為袁軍的魂魄。」讓你屬於我,薄韶嶸莫測的鳳目瀰漫著散不去的情緒,深邃,難懂。

    中君笑,淡聲道:「你不是一直把袁軍把持的很好嗎?走這步棋,又有什麼意思。」

    「袁軍厭戰多時,與其養著這麼龐大的軍隊無所事事,不如整整軍風,換換編製,放手一搏,幹點更有意義的事。」

    「對你來說什麼事才有意義?」中君揚眉淡笑,眸底寒意襲人。

    你。

    薄韶嶸起身按掉一直聒噪個不停的收音機,廳內頓時安靜下來,挑了挑眉,「如何?」

    「為什麼不呢?」中君呵氣輕笑,唇角,眉梢,通透的眸子都充斥著盈盈笑意。

    她從來都不是醉心權術鬥爭的人,思想走捷徑已成了習慣,能坐著就不站著,能躺著就不坐著,隨遇而安,靜觀其變,何況,那麼多戰士的性命都在她手上,這樣的條件,太具誘惑力。

    外面突然起風,雨勢漸大,雲層翻滾,悄然入冬,這是入冬的第二個月,也是中君安然在北城林莊入住的第七十六天。

    她從不知道薄韶嶸竟這般雷厲風行,言罷的第二日,就回到廣州軍部,辦理各種手續,將軍隊的編制和軍級進行了一次大的集權調整,同時下達軍令,跟護軍井水不犯河水,兩不相犯的同時,暗中寄予護軍大量的武器裝備,儼然成為護兵最強有力的盟軍,這讓整個北獅子軍上層,包括政府都陷入短暫的沉默和死寂當中,隱隱孕欲著一場大的變革和暴動。

    這間別墅,在中君苦口婆心的勸說下,薄韶嶸才不情願的買回來一批丫鬟和下人,他喜好獨處,尤其厭惡自己的領土上有他人的足跡,這樣的怪癖導致中君一個人在這間陰森森的屋子裡竟住了十來日。

    今日無雨,風輕雲淡,空氣中透著干冷,中君在沙發上窩夠了,盯著報紙看了好一會兒,打了個哈欠,報紙上無非是說袁任怎麼雄才大略,年輕有為,最近有什麼大的動作,怎麼叱吒政界高層,怎樣收服了護兵,納入自己軍中,對於這個決定,護軍內很多兄弟反對,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這樣做的好處,是有多大,同樣,風險更大。

    不過護軍在袁軍上層安插的有人,倒不會導致情況失控。

    今日的報紙上,頭版頭條倒不是薄韶嶸那張帥死人不償命的臉,而是雲天祈回到上海的文字宣傳,被報社各種宣傳報道,這樣高調回來,他就不怕被暗殺嗎?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雲少爺,老夫人的藥熬好了。」藍玉小丫鬟將藥碗端在中君面前,埋首低聲道。

    這小丫鬟年齡不大,倒是懂事的很,中君輕笑,放下報紙,接過藥碗,「謝謝。」

    說罷站起身出了正門口,繞過別墅,穿過後花園,走進拱門別院。

    守在門外的丫鬟一見中君進來,忙湊上前,低聲道:「雲少爺,老太太昨晚咳了一晚上。」

    中君皺了皺眉,推門進入,屋內一股子中藥味,偌大的席夢思床上,老太太瘦骨如柴,枯黃不堪,擁在身上的綢緞褥子顯得格外空蕩。

    中君心裡微微抽痛,曾經那般強勢凌厲的女人,此刻如羸弱的枯草般倒在病床上,行將就木,中君在床邊輕輕坐下,端著藥碗的手微微有些僵硬,半晌,彎起唇角,輕喚道:「祖母?」

    聞聲,床上的雲老夫人艱難的動了動眼皮,睜開渾濁的眼睛,眼球吃力的轉了轉落在中君臉上,揚起一絲虛弱的笑,動了動枯燥的唇,發出咕咕碌碌的聲音,顯然喉部有痰。

    中君拿過痰盂,扶起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背部,笑道:「祖母今日身子好些了嗎?」

    老夫人吐了一口痰,靠在床榻上,乾枯瘦弱的手握著中君的手,緩了一口氣,有氣無力道:「祈兒,你來看祖母了?」

    中君輕笑,拿過一個抱枕墊在老夫人背後,「天祈該罰,忙到現在才來看祖母,該罰該罰。」

    老太太臉色蠟黃,滿頭銀絲凌亂的披在腦後,笑道:「確實該罰啊,雲中君那個孽障抓到了嗎?」

    中君翹唇一笑,「抓到了,現在關在巡捕房內,嚴刑逼供,炮烙凌遲,擇日就會將她槍決,屍體示眾三日。」

    雲老太咯咯笑出了聲,長長呼出了一口氣,好像卸下了心上的包袱,歎道:「雲家終於乾淨了。」

    說完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中君唇角的笑容慢慢收斂,微微蹙眉道:「臉色不對勁,下午送醫院吧,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

    「少爺,老太太神志愈發的不清楚了,今早上把我認成了珠兒,一直在念叨珠兒,還把麗琳小姐嚇哭了,五小姐這兩天也有點不對勁,您去看看吧。」丫鬟一臉的擔憂,輕歎道,她當了這麼多年的丫鬟,還沒遇到過這樣一家人,瘋的瘋,跑的跑,死的死,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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